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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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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鸣 作者:风吃风

    第15节

    曹郜章接过来看了一眼,很不通情理地说:“可以过,但是要检查。”

    马车里是什么人他自然看不到,但是驾车的车夫是个练家子,而且浑身戾气,不可小觑,他不放心。

    车夫皱眉,带着淡淡的怒气问:“你要抗旨吗?那是陛下亲手书写的手令。”

    曹郜章抱臂而立,无视车夫的怒火:“本将不打算抗旨。陛下的手令只允许你们在任何时间进城,没有不让我搜查。”

    车夫大怒:“你!”

    就在这时,马车里传出一道温婉动听的女声:“让他检查就是。”

    车夫一时顾不上曹郜章,为难地对马车里的人低声道:“可是……”

    “无妨。”马车里的人说,“他说的对,是该搜查。”

    曹郜章也没想到马车里居然是女人,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虽说现在没什么男女大防,但是这样搜查还是有些唐突了,更何况对方还有陛下的手令,定然非富即贵。他对自己的亲卫说:“去,找个身世清白的婢女来搜查。”

    虽然是军队,但毕竟是给京城守卫,找个婢女还是比较容易的。

    听曹郜章这样说,车夫的脸色才好了一些,跳下马车,站在一边等结果。

    考虑到车里人身份大概不一般,曹郜章只让婢女检查了马车内状况是不是同手令描述的一样,听说没有问题便放行了。

    “如有得罪还请见谅。”曹郜章抱拳对那车夫说,实际是对马车里的人请罪。

    马车里传出的声音还是很温柔:“无妨,将军也是忠于职守。”

    曹郜章目送他们离开,立刻写了一封折子给唐佑鸣,又被暗卫连夜转呈给唐佑鸣。

    作者有话要说:  期中地狱…听说大三下没什么课→_→然而我有八门课,每门都要写程序…最近每个都要中期验收…总觉得自己被骗了

    ☆、来客(二)

    第二天,唐佑鸣醒的时候天刚刚亮。蔺维言把他搂在怀里,抱得严严实实,有一点保护的姿态。

    唐佑鸣挑眉,觉得自己应该不满,但是身下被褥厚实温软,身边的蔺维言也像暖炉一般,又有窗外的寒风呼啸做对比,实在太舒服了。所以他动了动,剥开他们俩的睡衣,发现肌肤相贴果然更舒服了,于是满意地抱住蔺维言的腰,决定睡个回笼觉。

    蔺维言睁开眼看他:“想起床了么?”

    唐佑鸣抬手盖住他的眼睛:“起什么起,继续睡。”

    于是蔺维言抓下他的手,亲了亲他的额头,两个人抱在一起又睡了。

    这次直睡到日上三竿,蔺维言就没这么腐败过,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揉了揉唐佑鸣的头发:“还睡?”

    唐佑鸣睁开眼睛,拉下蔺维言的脖子,跟他来了一个缠绵的深吻,然后说:“再躺会儿。”

    蔺维言向外看了眼时间:“自回来,我还没给父亲母亲请过早安。”

    唐佑鸣又给了他一个吻:“以后我才是你衣食父母,你给我请早安就行了。”

    蔺维言失笑:“是,你最大,只给你请安。”

    两个人磨蹭了一会儿,起床吃了一顿时间不当不正的早餐,然后蔺维言把昨天拿到的东西交给唐佑鸣,甚至包括蔺家族谱的附件:“我粗略地看过,蔺家银钱方面的进出并不夸张,但是在徐州,蔺家算是最低调的世家之一。”

    唐佑鸣不置可否:“你也知道,世家并不以财帛立世。重点在他们的人际关系到底能广泛到什么地步。”

    蔺维言直言:“很可怕。姻亲关系可从富商一直牵扯到朝中大员,门生更是不计其数。”

    唐佑鸣不情不愿地接过那些东西翻了翻:“我也不是一定要把他们斩尽杀绝,书香门第嘛,某些方面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不是不可用。”

    蔺维言想了想:“先帝忌惮世家,已经渐渐将他们排出权力中心了。如果没有什么刺激到他们,先不急着处理也可以。或是像先帝一样,温水煮青蛙。”

    唐佑鸣不走心地说:“温水煮青蛙啊……好主意!那我们兴建学堂好了,他们不是门生遍天下吗,我同样可以做到,而且这些学生比普通的读书人有更高的地位,官途更顺畅。”

    蔺维言看他漫不经心地出主意,头疼地皱眉:“想想你国库里的银子。”

    唐佑鸣十分财大气粗地说:“朕有钱!”

    “不要意气用事。”蔺维言温言劝道,“需要考虑的地方太多了,回京之后与其他人商量商量再说吧。”

    被蔺维言这么一反驳,唐佑鸣反倒有兴趣辩驳起来:“其实这是个很好的方法,百利而无一害。就像我跟你讲过的,我没打算实行愚民政策,这样一来兴建学堂就很有必要了。不一定只培养精通明经策略的人,再培养一些经商、水利乃至于手工制造等方面的学员,具体科目商议后再决定。”

    “等等。”蔺维言挑眉,“水利就算了,经商?你不怕被折子淹了?”

    唐佑鸣不甚在意这个问题,顺着刚才的思路说了下去:“每个乡镇都设有三老负责教化,但实际上他们并不在官员体系中,甚至没有俸禄,只有每年例行赏赐。初期就选拔他们或是他们的门生担任教员,反正不可能将学校开进每个乡镇中,一郡开设三到五个学堂即可。”

    蔺维言知道这只是唐佑鸣灵光乍现的主意,他本该打消这个想法,但是越听唐佑鸣说下去,他越觉得可行,甚至忍不住将唐佑鸣的想法细化:“没错,就算在一些贫苦的乡镇中开设学堂,也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去,他们宁肯自己的孩子下地干活,所以先在城市中开设学堂就足够了。”

    “没错。”唐佑鸣很满意自己把蔺维言带进了坑里,“下一步是提高商人地位,让他们动起来,把所有的疆土连成一片,我不希望再看到固步自封的桃源乡,我要靠他们打破固有的地域界限!”

    “地域界限被打破,各地的发展都会加快,并且可以促进教育发展。”蔺维言接口道,“到时候国库会比现在充盈得多,可以进一步推广学堂,良性循环。但是造成的问题也不少,一旦人眼界拓宽,见识增广,他们将不会再保持盲目的忠诚。这样一来,怀疑乃至于反叛的人都会增多。”

    这也是商业一直受到抑制的原因之一,人员流动将会导致多种多样的问题,最基础的一点正是由于它对朝廷统治稳固性的冲击,这是所有皇帝都无法接受的。

    唐佑鸣摸摸下巴:“所以军队的实力更重要了。除了军队人数,兵器、战术方面都需要改善,而且是长期不断地改善。这样吧,让工部、兵部商议一下,在学堂中增设两个科目,给成绩优秀的学员提供直接进入兵部工部任职的可能,总之,有这种才能的人必须为朝廷干活。另外,铜、铁矿脉都要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他是想让百姓过得好,不是想让别人篡自己的位。

    “开设学堂做为第一步应该很好实现。”与唐佑鸣马不停蹄地设计前景不同,蔺维言的想法更加缜密,“但是促进商业很难,商人地位太低了。好在你一直有好商的名声……”实在不行,还可以让唐佑鸣以皇帝的名义耍耍赖。难道大臣们还能说唐佑鸣卑贱么?他们不敢。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居然把这么一件事七七八八地构建完了。只是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一步一步都要时间慢慢落实,并根据成果改善后期的计划,哪一环出了问题都会造成全部计划崩盘,甚至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看到全部的成果。

    所以他们不急,他们完全可以慢慢筹谋,并把一切可能存在的问题全部解决。这是一个过程,所有政令下达必然经历的过程。

    ☆、来客(三)

    蔺维言和唐佑鸣把事情谈完,商量了一下一会儿去哪里走走。

    但唐佑鸣不是笼子里的鸟,什么地方都飞过,这会儿跟蔺维言正蜜里调油,懒得出去扑腾,蔺维言也兴致缺缺。这个季节外面没什么景色好看,又天寒地冻的,俩人一合计,居然一致地觉得在蔺府窝着挺好的

    当然,窝着不是发呆,两个人下棋作画舞剑,什么都能玩到一起去,时间过得飞快。

    “你真不打算跟我一起用晚膳?”蔺维言换了一套衣服,“前儿你跟我们一起用晚膳不是也挺好的么?”

    唐佑鸣刚吓唬完蔺老爷,怕蔺老爷在饭桌上中风,于是摇头:“你少吃点,晚上回来再陪我吃点。”

    蔺维言吻了下他的额头:“是,陛下。”

    唐佑鸣吃了两块点心垫了垫胃,有蔺维言陪着觉得哪里都好,只剩下自己才觉得这个房间小得伸不直腿,站起来就碰到墙了。走出门,又觉得院子简陋得不忍直视,光秃秃的,仅有的几株竹子的叶子又是黄绿色的,难看死了。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就不只是带两个御厨了,再带几个花匠折腾折腾。

    绿乔见他神色恹恹,叫了个暗卫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东西,不拘什么拿回来给唐佑鸣打发打发时间。

    没等暗卫回来,新鲜自己找上门了。

    “蔺维清想见朕?”唐佑鸣意想不到地说,“什么名目?”

    红枫撇嘴:“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贼眉鼠眼的。”

    红枫一直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唐佑鸣平素并不管她,这次却整了表情道:“真是给你惯得没个样子了,妄议主家,哪来的胆子?蔺维清再不好也是蔺维言的弟弟,你哪里有资格评判他好还是不好?”

    红枫跟在唐佑鸣身边这么多年,还没被唐佑鸣说得这么狠过,眼泪顿时下来了,跪到地上抽噎着认错:“是奴婢妄言了,请主子饶我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绿乔又心疼又气,可是院子外面还有一个,不好在这个当口给红枫求情,也觉得这些日子红枫越来越没规矩,应该受个教训,于是道:“主子,见么?蔺家人正在一起用晚膳,按理说,二少爷不该出现在这里。”

    唐佑鸣刚拨弄完花枝儿,这会儿净了手:“管他呢,左右无事,让他进来给朕玩玩也好。你带红枫下去吧。这事儿就算了,朕不罚你,你自己想想。”

    蔺维清进了院落,视线立时落在唐佑鸣身上:“唐公子,怎么没与我们一起用晚膳?可是我蔺家招待不周,惹了唐公子不悦?”

    唐佑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蔺维清:“蔺二公子不也没与蔺老爷一同用晚膳,何苦来问我这个外人?再说……蔺二公子什么时候能代表蔺家了。”

    蔺维清脸色一变,正欲发怒便看到了唐佑鸣身后的主卧,神色又变得暧昧起来:“唐公子来我蔺家做客,怎的都不收拾一下厢房,与我兄长一同挤在主房里,想必不会舒服吧,又或者……太舒服了,以至于乐不思蜀,都不想搬出来了?您说,要是这话传出去,日后,我是不是可以代表蔺家了?”

    唐佑鸣直想笑:“你来就是为了示威?”

    蔺维清那张与蔺维言有几分相似的脸露出了猥琐的笑容,让唐佑鸣顿时恶心起来:“自然不是。只是想跟唐公子表个忠心,我兄长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这个家的女主人是我娘亲,蔺家自然会给我更多助力。更何况,我比兄长年轻几岁,说不定能让唐公子多享受两年呢?”

    唐佑鸣安之若素地听他讲完这段话,脸上的笑容都没变一下,在他住口之后才说:“把他扔到这里最繁华的地段上去,剥光了扔。顺便把蔺二公子这段话复述给蔺老爷听,蔺老爷年纪大了,耳朵怕是不太好了,大点声说。”

    蔺维清愣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你敢!”

    唐佑鸣懒得理他,转身回了房间,暗卫自然以唐佑鸣的指令为天,二话没说地拎着蔺维清到了当地风月街上,剥光了又给他身上划了两刀,丢在街中央。蔺维清杀猪般嚎叫起来,本来没注意这边的人也看了过来。

    至于本就因为缺了一个人而气氛诡异的蔺架家宴,吃到一半,忽然来了个婢女,没等进去就开始大声禀报,除了蔺维言和唐佑鸣那一段没说,剩下的说了个清清楚楚。

    蔺老爷一眼认出她是唐佑鸣带来的洒扫婢女之一,喊人的话噎在嗓子眼儿里愣是没吐出去。蔺夫人听了一半,尖叫着让人把婢女带下去,可惜没人敢动,想动的也在有动作之前被暗卫敲晕了。

    蔺老爷听了个始末,干干脆脆地晕了过去,蔺府顿时大乱。

    饭是吃不下去了,蔺维言神色淡淡地请了大夫,打发了小厮去问蔺维清现在的下落,把一切事料理了之后,没管蔺夫人狰狞的脸色,自顾自地回了院子。只在离开前嘱咐了蔺家的大管家,若是蔺老爷醒了,第一时间来通知他。

    有的人不想要脸,他就不给他们脸,就算他姓蔺又怎么样,谁敢把蔺家这些腌臜事算在他头上?比起蔺家的脸面,他反倒更担心唐佑鸣有没有受了委屈。

    唐佑鸣当然没受委屈,他出了口恶气,正得意着呢,何况好事成双,他看蔺维言走进来,对他招招手:“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蔺维言仔细地打量他,确认他不是因为今日的事不悦后才道:“我还是等到我爹清醒了再离开吧,京中可是出了岔子?”

    唐佑鸣一摆手:“来人,把朕带来的御医送去给蔺老爷诊治,务必让他明天早上之前醒过来。”

    蔺维言哭笑不得,唐佑鸣紧接着又说:“你要不要让你爹休了你那后娘?我可打听过了,你后娘生的儿子不怎么样,生的女儿也是个能耐的,没出阁就在小姐圈子里搞风搞雨,不安分得很。”

    蔺维言想了想:“这事儿我再想想。你还没说,京中出了什么事?”

    唐佑鸣笑笑,笑容里说不上是愉快还是其他的:“现在还没事,但马上就要乱套了。我让人把我皇姐从鲜卑那偷出来了,昨儿已经到京城了。”

    ☆、四公主(一)

    不得不说,唐佑鸣十分擅长给被人丢炸弹。蔺维言听他说完,捏了捏鼻梁,转头让蔺砚把蔺家大管家叫来。

    在蔺维言对大管家吩咐自己离开之后的事情时,唐佑鸣打发了御医给蔺老爷看病,婢女小厮则开始收拾东西。

    御医进蔺老爷房间没多久,就有小厮来通知蔺维言过去。

    蔺维言叮嘱唐佑鸣:“困了你先睡。”

    有得忙的时候,唐佑鸣还很正常,闲下来便有两分心神不定,摇头道:“等你回来。”

    蔺维言不知道唐佑鸣和四公主的感情,一时无法理解他的不平静来自哪里,只好吻了下他的手指权作安慰。

    来到蔺老爷的院子,正看到蔺维清跪在门口,脸上的血痕没结痂,显得血肉模糊。蔺维清边跪边哭,非常凄惨。没见蔺夫人,估计在里面替蔺维清求情。若不是唐佑鸣的身份,蔺老爷未必觉得蔺维清的做法怎样,顶多厌恶他学会了玩男人不学好。所以蔺夫人更加不解,她不知道这事怎么惹得蔺老爷如此生气,怒火还都是冲着蔺维清去的。那个唐公子不过是一个做客的外人,这样给主人家没脸,要是放在蔺家主家,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都有可能。怎么在她这,就要累得她儿子丢脸,还被亲爹责骂?

    蔺夫人又怒又羞又委屈,恨不能生撕了唐佑鸣,语气里难免带了情绪。

    蔺老爷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木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把蔺夫人当空气。

    蔺夫人没把蔺老爷的不对放在心上,还在絮叨,最后恼了便道:“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啊,就让清儿白白受了这等侮辱?他、他可是您的亲儿子啊!”

    本来毫无反应的蔺老爷忽然暴起,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给了蔺夫人一个巴掌。这巴掌力道不小,蔺夫人又没防备,连人带墩子向后倒去,后脑磕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蔺维言进门见到的就是这个场景,饶是他都耐不住皱眉,缓缓开口劝道:“爹,您刚清醒,不宜剧烈动作,还是好好休息吧。”

    在一边装桩子的御医这会儿一个劲儿点头:“蔺大人说的是。”

    蔺老爷打完那一个巴掌,虚了下来,差点坐到地上,旁边的小丫鬟连忙扶住他。

    “你们都出去吧。”蔺维言先是吩咐了一句,然后才对御医道谢,“多谢王御医,您先回去给陛下复命吧。”

    总归瞒不住了,蔺维言干脆挑明了。

    王不语才不想掺和蔺维言的家事,收拾了药箱起身道:“蔺大人客气了,这是陛下的命令,属下分内之事。”

    蔺夫人刚爬起来,听了这话眼前发花,差点又软下去。

    蔺维言没看她,走到蔺老爷床边坐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既没有疏离也没有讽刺:“爹,您可觉得好些了?”

    蔺老爷没脸看他,撇头向里,过了一会儿老泪纵横:“是爹不好,爹没能耐,爹连累你了。”

    蔺维言叹了口气:“陛下不会因为这件事恼了我,您不必担心,但是我也不能为二弟求情,您不怪我冷血,不扶持幼弟就好。”

    蔺老爷哪里有胆子让蔺维言再去求情?他生怕唐佑鸣想起晚上的事情又觉恼火,再把他们蔺家发落了。甚至想想大儿子要面对这样的烂摊子,他都觉得气短腿软。

    蔺维言见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却不好劝,只是道:“陛下已经把这件事揭过了,不过二弟不能再顶着我蔺家嫡子的名头了,更何况,二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夫人也有责任。您先提个平妻上来,等这阵子过了,就与夫人合离吧。”想了想,他补了一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蔺老爷这才转过头来,瞪大眼睛:“平妻?!”

    只有商人家里才有平妻,商人要外出,一个在家中坐镇,一个带出去交际。只是这个平妻是上不得族谱的,也不被律法承认,本质上还是妾,要是被官府知道了一人二妻,男子会被以“乱妻妾位”的名义诛杀。有些大商人为了向贵族们靠拢,也十分鄙视有平妻的人家。对于蔺家这种书香门第,蔺维言的提议确实太有冲击性了。

    蔺维言看得倒是淡:“打个比方罢了,我只是让您先考较着,不要再选一位不通透的膈应自己。”

    蔺老爷这才松了口气,顿时觉得蔺维言的提议不错,在他眼里,二子不成器自然是蔺夫人的错,不然为什么大儿子这样出息,二儿子却会闹出差点满门抄斩的大祸来?

    蔺夫人一句尖叫憋在嘴里,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蔺老爷厌恶地叫了下人:“把她带出去。最近夫人身体有恙,就不要出来乱走动了,在自己院子里好好休息吧。”

    料理了蔺夫人,蔺维言说:“京中有急事,我与陛下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京,不能继续在爹身边尽孝,爹务必注意身体。”

    这话就虚得多了,不如之前那句关心真心实意,蔺老爷也不指望了,父子俩冷淡了十来年,蔺维言又在京中任职,以后,他们的关系估计也就这样了。

    蔺老爷不由心酸:“你自己万事小心,爹帮不上你,只望你万事顺利,一切可心。日后……日后,不会再让家里的事儿烦你了。”

    对蔺维言来说,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唐佑鸣还没睡,见他回来把折子一丢:“早些就寝,明天还要早起。”

    蔺维言走过去替唐佑鸣更衣:“那你还不睡?”

    唐佑鸣配合地张开手臂,玩笑道:“担心被皇姐棒打鸳鸯,睡不着。”

    近来,蔺维言越来越喜欢亲手经手唐佑鸣的事情,布菜、宽衣都做得越来越顺手。做着这些侍女才做的事情,蔺维言却并不觉得自己被看低了,反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宽慰——唐佑鸣的一切尽皆经过他手。

    “听你描述,公主殿下应当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蔺维言轻笑,“我反倒有些好奇。”

    唐佑鸣挑眉:“等你见了就不好奇了,你还有一路的时间做心理建设。”

    ☆、四公主(二)

    和亲的公主“失踪”了,当事双方应该有什么反应呢?这取决于是不是心虚,以及各自的立场。

    永安帝在时,大平朝初露颓势,但也没到要奴颜婢膝低地求和的地步。大平朝与鞑靼打得热火朝天,对鲜卑这边的政策却是怀柔为主,一直是小乱不断,大战没有。福平公主嫁过去后,小乱的频率大大减少,除了唐佑鸣和福平公主不乐意,其他人对和亲的结果还算满意。

    这样一来,就和亲这件事而言,双方比较平等,甚至大平朝还占据更为强势的地位。鲜卑族还不知道是唐佑鸣把人偷走了,担心大平朝认为他们没有保护好福平公主,自然理亏心虚。

    这就给了唐佑鸣时间差,想怎样运作这件事全看他的打算,所以唐佑鸣很闲适,虽然偶尔神思不属。

    他很清楚唐韵晴的状况。自打唐韵晴在鲜卑站住了脚,他们就开始了信件往来,担心被人发现,并不频繁,可足够让他了解唐韵晴的生活。远在边疆,自然不比京城繁华舒适,可唐韵晴不是软柿子,博得鲜卑首领东槐王的尊重并不难。虽是汉人公主,但她也是鲜卑王后,又有东槐王的尊重和忌惮,在所及范围内过得非常舒适,指不定比称帝前的唐佑鸣还潇洒几分。

    就算对唐韵晴的状况了若指掌,临到见面,唐佑鸣依旧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不是惧怕,而是期待中混杂着愧疚,他甚至设想过无数种见面后的对话。唐佑鸣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可是耐不住地想,哪怕他自己都不明白在担心什么。

    有时候紧紧捏住蔺维言的手指,便会安定一会儿。可平时总喜欢逗弄蔺维言玩的唐佑鸣发现这点后,却控制了自己离蔺维言远了一点。

    蔺维言纵容了他小半天,终于在用完午膳时坐到他身边,环住他的腰,让他靠着自己。唐佑鸣没有挣动,单单神态有些迷茫,却很快倚着蔺维言睡了过去。

    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散了无关的人,蔺维言陪着唐佑鸣直奔敬王府而去。

    唐佑鸣登基后,敬王府空了下来,没人敢去租赁、购买这间面积不小且装饰精致的府邸。唐佑鸣留了人日常打扫,现下刚好派上用场。

    一路上状态不对的唐佑鸣,到了这个时候却直截了当,下了马车,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当朝,女子的地位不低。唐韵晴、唐蕞如等公主可随皇子们共同排行,夫妻合离后,女子再嫁也很正常。甚至在一些母系氏族占优的偏远地区,还存在娶不起媳妇,兄弟或邻里、友人同娶一妻的一妻多夫制。虽然对女子的要求依旧比对男子高,总算不至于不给人活路。

    故而蔺维言不须避讳,在唐佑鸣的坚持下,随他一同进了小花园。

    福平长公主坐在一间小巧玲珑的亭子里,身边只有几个侍女随侍,双手置于膝上,安然地看向小花园入口处,端庄优雅的气度让人心折。

    唐佑鸣大跨步走过去,在亭子外站定。

    侍女们用玉如意打起帷幔,唐佑鸣却不走进去,站在原处与唐韵晴对视。唐韵晴面色平静,微带笑意,唐佑鸣安然清朗。

    良久,唐佑鸣方才朗然唤道:“皇姐。”

    唐韵晴一笑更显温婉大方:“火炉子烧得再旺,也抵不过这样的冷风。进来坐吧,蔺大人也请。”

    帷幔厚重,却能隐约看到花园中的雪景,角落里的炉子烧得热腾腾的,在这冬日里别有一番风味。石桌上铺着锦缎,锦缎上摆着这个季节不常见的果蔬,若不是亭外寒风呼啸,倒像是春日踏青一般。

    真正见了福平长公主,蔺维言才明白,唐佑鸣那句“怕棒打鸳鸯”未必全是玩笑。有这样一位亲姐,是谁都会敬重有加,希望得到她的祝福认可。

    “我常与你说起我的事情,你却少与我提起自己。”福平长公主声音柔婉,却带着尊贵且不容置疑的气度,“虽说见你气色不错,知你应当过得还好,我却还想听你自己说说,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唐佑鸣没有故作不羁,没有蓄意笑闹,甚至连最正常的漫不经心的神态都没有,他像是远归的游子,看尽荣华终于叶落归根,平平静静又无比认真地说:“我过得很好,不再自大到目中无人,不再低落至妄自菲薄,不再游戏人间乃至世间万物皆不入眼,不再高高在上不闻他人酸甜苦辣。”

    唐韵晴抿唇一笑:“果然不错,若你所言皆实,也不枉我关外走这一遭。只是,单我自己定不会让你有这等体悟。”说完,她看向蔺维言,“青梓曾在与我的书信中提到过蔺大人,打那起,我便一直想见见蔺大人,今日算是得偿所愿。”

    没等蔺维言说话,她又说:“青梓的字是老太师所取,终归乡关里,桑梓照常青。望他无论经历如何,终能不忘本心。他心思通透细腻,想做到这点殊为不易,不过若有蔺大人时时规劝陪伴,达到老太师的愿望也非毫无可能。”

    蔺维言苦笑,福平长公主太厉害了些,他有些招架不来:“规劝是臣子本分,互相扶持才是我的期望。”

    福平长公主又笑了:“青梓喜欢与人笑闹,与他相处,互相容忍怕是更重要些。”

    蔺维言正色道:“于我,这些玩笑打闹俱是上天恩赐,真心希求,无需小意侍奉,痛苦忍耐。”

    “很好,看来你们的日子确实过得不错。”福平长公主完全控制着话题的走向,“既然这样,我们来说些正事。将我从东槐王王宫中带走,你要如何与他们交代?”

    谈的不是自己的感情和生活,唐佑鸣便游刃有余得多,态度松懈了不少:“为什么要我给他们交代?他们不能保护好我大平朝的公主,还有胆子问我要说法么?再说,将你从东槐王王宫中带出的人不是我。虽说时间紧迫,但我依旧查明,此事乃桓郡王意图谋反,试图用你牵制我,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下此等罪行。”

    唐佑鸣一本正经地胡扯道。

    ☆、四公主(三)

    福平长公主并没有询问其他的事情,只确定了唐佑鸣能够解决跟自己有关的麻烦便让他们离开了。她的身份不能公开,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至于之后是回宫居住还是单独建府可以再商量,姐弟俩谁都没纠结这个。

    唐佑鸣和蔺维言相携离开,蔺维言被唐佑鸣打包带进宫中。

    “你决定让桓郡王背黑锅了?”蔺维言叹气,总觉得自己多操了好几份心,“怎么对鲜卑交代?”

    唐佑鸣纠正道:“不是决定让他背黑锅,而是为了让他承担这件事,之前刺杀的事情才没发作他。作为一个皇族,被人当鸡崽一样宰了可惜了。”

    “所以呢,他现在是一只背了黑锅的鸡崽?”蔺维言哭笑不得,“算是废物利用?”

    没想到唐佑鸣还点了点头:“没错,既然要处理他,自然要把他的每一分价值榨干。”

    蔺维言直切重点:“可是鲜卑一定会要求福平长公主回去。”

    唐佑鸣冷淡道:“做梦。皇姐这几年十分注意,没有留下子嗣,对那个地方一点留恋都没有。只要她不想回,就算东槐王打到京都,我也能让他绝了这个心思。好了,不要考虑这件事了,东槐王闹不出什么大事,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给皇姐安排什么差事,才能让她不一直闲着。”

    蔺维言顺着他的话题说:“为什么要给长公主安排差使?”

    唐佑鸣把玩着一枚金镶玉的带钩:“皇姐有大才,相夫教子不适合她。”

    唐佑鸣这么说,蔺维言还真就想出一件事情:“我想,你可以让长公主见一下方以白和孙凝荷。”

    方以白和孙凝荷是蔺维言和唐佑鸣从扬州带回来的女孩子,在唐佑鸣的运作下进入了京城的女子学堂读书。直到现在,她们在京城的额外花销都是从蔺维言账上走的,所以蔺维言有时候会问问她们读书、生活的状况。

    唐佑鸣虽着人照顾她们,可没那个闲心时时关注,差不多把这事忘了,听了蔺维言的话才想起来,不由问道:“她们怎么样了?”

    蔺维言笑了笑:“许是吃了苦,她们读书十分刻苦。你知道她们分别精于什么方面吗?”

    唐佑鸣摇了摇头:“我只记得她们性格十分不同,一个直爽坚韧,一个娇弱温婉。”

    “孙凝荷的爱好普通一些,她长于医术。方以白却十分了不得,她曾拜托过我,说她想做讼师。”蔺维言语带赞叹地说,“确实如你所说,她十分大胆坚韧。”

    唐佑鸣把带钩塞到蔺维言手里,示意他收下:“若是这样,确实可以让她与皇姐见一面,说不定她们能谈得来。”

    蔺维言将东西纳入袖袋,调笑道:“你不想利用这件事?”

    唐佑鸣扯过他的袖子,把带钩拿了出来,揪着蔺维言换了个姿势,伸手便解他的革带:“可惜皇姐生为女子,不然我们这些人不会为这个皇位生出这许多波折来,她比我胸怀天下。而且我毕竟不是女子,不知她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如让她们自己努力,看看能博出个什么结果。皇帝和大臣都一样,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群体,这个群体任何一点利益受到损害都要跳起来维护。今儿商人要跑商,他们便觉得自己拥有的土地没办法产生最大的利益,就压着人不准动;明儿女孩子想做事,便说她们不知廉耻不懂女德女戒,不好好地替他们看管后院就算了,有朝一日还要抢占自己的位置,必须把她们逼回去;后天普通百姓有了入朝为官的可能,他们更有危机感了,从政令下达前就要跳脚。”

    蔺维言由着唐佑鸣给自己宽衣解带:“维护自己的利益是人之常情,你就不担心吗?”

    唐佑鸣嗤笑:“担心得再多,我也是皇帝,只要对大平朝有利的事情我就敢做。担心平民开化后怀疑、抵抗朝廷?真到了那一天,一样有解决的办法。就算真被赶下皇位了又能怎么样?我稀罕这个皇位么。”

    蔺维言抬起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角,不能更喜欢他的张扬和目空一切:“他们大概是希望可以荫蔽子孙后代,所以有些东西不愿意放弃。”

    唐佑鸣更加不屑:“子孙后代?死都死了,管那么多做甚?留的那些东西,他们是能吃到还是能喝到?还有那些顾念著名传千古流芳百世的,若真有真才实学便罢了,有些没那本事硬要装出个贤良中正来,除了让自己过得虚假不痛快外还有什么用处?后人如何传颂又能影响什么了,真以为自己可以转世重来么?”

    唐佑鸣一边说着,一边给蔺维言别好带钩,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拉他到铜镜前:“如何?”刚才的愤世嫉俗一点也看不到痕迹,像是一个第一次做手工的小孩子,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作品。

    作品先生看了看自己,十分给面子地赞道:“不错。”

    唐佑鸣满意点点头:“我选的样式、材料,果然效果极佳。过两日再送你配套的玉佩玉玦。”

    作者有话要说:  赶出来了一点…好困,晚安,群么

    ☆、东槐王(一)

    新年刚过,鲜卑东槐王的求见折子便摆上了当今圣上的案头。折子上说了一件大事,几年前嫁往鲜卑的福平长公主居然失踪了!

    就此,东槐王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歉意,保证一定会查出犯人且找回公主,希望□□皇帝可以宽限几日。

    唐佑鸣大怒,当即召鲜卑东槐王进京阐明实情。东槐王推拒一次,表示希望可以专心查案,也可以早些给大平朝一个交代。唐佑鸣立即又下达了一封诏书,表示不希望听到东槐王再次违逆自己的命令。

    诏书中既然用了“违逆”这个词,东槐王再不甘愿也得收拾收拾准备上京,不然就等着双方开战吧。

    大平朝国库不丰不想打仗,鲜卑也不想。要是鞑靼还在,双方配合一下还有希望,现在鞑靼被收了,他们有再多人也不够跟大平朝拼人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东槐王推拒唐佑鸣的要求不过是为了拖时间,送信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不少,多来几次能拖上一月两月的。

    唐佑鸣哪能让他如愿?暴露唐韵晴在大平朝的时候,东槐王必须在京城,到时候,就算为了自己的小命,东槐王也得表现得像个软柿子。所以唐佑鸣根本就没给他继续拖延的机会,表现得极其强势——不来就准备开打吧。

    不管唐佑鸣是不是有这个魄力,反正架势足足的,东槐王不可能不来。

    “大王,□□皇帝急着要你上京肯定有诈。”一个部族首领担忧道,“真的没其他办法了吗?”

    鲜卑与鞑靼原本同属一宗,只是后来鞑靼的一支迁徙到东北,自成一脉。双方有很多类似习俗,可是丝毫不亲近,只有面对大平朝时方有合纵连横的可能,不过次数不多,毕竟在防备大平朝时,他们也在彼此警惕。

    游牧民族民风彪悍,相比大平朝,王位传递的方式没那么固定。中原每朝每代的王朝都算上,不是父传子的情况可以数得过来,部族中的变数却多得多。兄传弟、叔传侄都很正常,甚至可汗之位还可以在不同部族之间轮换。所以鲜卑王之间的年龄差往往很大,比方说现任东槐王还没到而立之年,看上去十分年轻。

    不过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显得威压太重,让人不敢直视:“明知有诈也要去,他故意如此,我们没办法。好了,这事就这样定了,你们不必太过忧心,我不会有事。”

    “大王此去准备带多少护卫?”另外一个部族首领问道,“三百如何?”

    东槐王摇头:“不必。如果真出了事,带再多人也不能让我毫发无损地从京城中逃脱。只带几个好手罢,人少反而不易引人注意。”

    这边东槐王如何准备进京不提,京城中也不平静。

    大家的想法很好理解,虽然与鞑靼一战大平朝大获全胜,但是毕竟刚刚进入恢复阶段,这个时候与鲜卑打起来未必是好事,然而陛下与福平长公主的感情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所以官员们这几日上朝俱是屏住呼吸,生怕陛下一怒之下要征讨鲜卑。

    还好,陛下很冷静,虽然怒气冲天,但只是派了人去查,以及勒令东槐王进京,大家十分欣慰。打鞑靼一事已经让所有人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这位新帝想做的事情,他们拦不住,既然这样,他们就只能打心眼儿里期盼陛下跟他们是一条心了。

    又是一日下朝。

    蔺维言见唐佑鸣唇角带笑,于是问道:“你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唐佑鸣站在桌案前,十分满意地说:“非常顺利。东槐王进京时,他们该差不多查到羌族头上了,再过几日便能查到桓郡王头上。谁也别想逃过这事去,要乱一起乱。”

    蔺维言知道“栽赃嫁祸”这件事是唐松负责的,一时有些好奇:“唐松做的不错,你打算他什么奖励?”唐佑鸣不准备给松柏长青四个去势,那他一定会给这四人安个一官半职。能做王府管家的没有草包,让他们只在幕后做事未免可惜。

    唐佑鸣摸摸下巴:“跟你提过的提高经商地位一事,我准备交给他去做。我的生意不会停,直接转到他手下,让他去跑。跟他比,那些皇商算得了什么?”

    蔺维言赞同道:“好主意。”

    反正没人敢说唐佑鸣的生意低贱,唐松身上打了唐佑鸣心腹和从龙之功的标签,看不惯也得忍着。皇帝做了表率,大臣里那些知道变通的立刻就会跟上,从朝堂上带动下面,一切都会更容易。等到风气已成,腐朽的人看着不满也没有阻止的能力了。

    “但是这个度不好掌握。”蔺维言提醒道,“如果官员经商成风,结果将比官商勾结更严重。要在发展成那样之前进行限制。”

    唐佑鸣想了想才道:“我晓得的。等到事情已成定局后,再找几位阁老商量一下吧。”

    蔺维言哭笑不得:“想做什么不与他们商议,解决问题才想起他们,你这样易伤人心。”

    唐佑鸣转过身面对蔺维言,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他们会理解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还不确定那几位会成为他的肱骨,那几位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并且给出合适的反应让他确认他们的忠心,这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情,不用挑明说。他自然会在伤及臣子忠心确认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两个人正在亲昵,福海来报:“中书舍人江烨赫求见。”

    “宣。”唐佑鸣说完,盯着福海看了半天,正当福海浑身冷汗准备跪下谢罪的时候,唐佑鸣说了一句跟江烨赫求见一事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福’字冲撞了福平长公主的封号,改福为吉吧。”

    蔺维言偏头笑了一下。不满亲昵被人打断,偏偏在下人身上找不痛快,真是幼稚得可爱。

    吉海连忙跪下谢恩,自是不知道蔺维言在想什么,倒是唐佑鸣斜睨着蔺维言,蔺维言稍稍抬手做了个赔罪的姿势,嘴角的笑意却是没消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不能在十二点之前写完…好在现在通宵供电,总算能发上来了

    ☆、东槐王(二)

    因为福平长公主的事情,最近几日诏书频繁下达,对外对内一直没停过。江烨赫的职责是起草、修整诏书,积累了不少诏令,需要唐佑鸣审阅批示,然后才能转至门下尚书进行批驳执行。

    江烨赫面见的时辰刚巧是蔺维言禀报军务的时候。虽然看起来他和唐佑鸣在一起总是打情骂俏,但蔺维言确实是要做事的。只是唐佑鸣不准他走,他只好用别的时间处理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好在刑部和看批报之类的事情可以堆到浩然殿来,唐佑鸣看折子,他就看案子卷宗,谁也不打扰谁,偶尔两个人看累了再亲昵亲昵。

    目前蔺维言还没见得光,偶尔留宿宫中不算引人注意,日日如此自然不行,每个来觐见的官员都能看到他留在浩然殿里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他和唐佑鸣定了一个时间,其余时候有人面圣便躲到内室里或屏风后面。

    江烨赫依旧是高傲清然的样子,进来后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蔺维言。唐佑鸣颇有兴味地摸了摸下巴,视线在二人之间梭巡几圈,笑容立刻变得有些恶劣。

    规规矩矩没有直视天颜的江烨赫自然没发现,蔺维言却摇了摇头。

    江烨赫先是呈上了几条唐佑鸣当堂宣布的诏令,随后为难地瞄了蔺维言一眼,才继续低头道:“陛下,是不是让蔺大人回避一下?”

    唐佑鸣笑眯眯地说:“蔺大人同平章事,有权了解、参与且决定一切诏令,不必避开他。”

    江烨赫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

    唐佑鸣颇为新奇地看着江烨赫变脸,心里感叹,果然太嫩。江烨赫是他做王爷时收拢的一个人,只是唐佑鸣的身份原因以及江烨赫本身的傲气,使得他不好入仕,只做个闲云野鹤。江烨赫有才华,与那些有才华更有清气的读书人十分投缘,故而闯下了大大的名声。如今唐佑鸣已称帝,自然会启用这些人。

    按理说,江烨赫和前司直现任户部尚书一样,都是唐佑鸣登基前便投入他门下的大功臣,相较而言,江烨赫的资历还老些。可惜资历再老,没再官场里打过滚,就还是个愣头青。换了其他的老油条,心中再乱再惊也不会直接显露在脸上。

    唐佑鸣漫不经心地想着,江烨赫现在的官职还是太清贵了,天子近臣,朝中新贵,没人敢惹他。外加直接对他负责,没有下属部门,江烨赫根本没必要耍心眼。看来他应该给江烨赫换个官职,至少锻炼一下。当然,他得先确定江烨赫为什么对蔺维言不满。

    蔺维言平静地站在原地,脸色都没变一下。江烨赫让他回避这个要求根本没必要,因为唐佑鸣命令江烨赫写那些没有直接公布的诏书时,他都在屏风后面坐着,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其中一部分根本是他和唐佑鸣商量过才决定的。

    唐佑鸣见江烨赫一直冷着脸不吭声,既不让步也不反抗,忍不住皱了眉,不悦起来。只是念着好歹是自己提上来的,唐佑鸣还是决定给他□□好了,于是吩咐吉海道:“引蔺大人出去等。”

    吉海看到唐佑鸣对他使眼色,心领神会地领着蔺维言出了正门,又从浩然殿后门走了进去。

    蔺维言轻声谢过吉海,安静地坐在自己常坐的案几前,听着外面的谈话。他也十分好奇江烨赫不满自己的原因,没记错的话,江烨赫第一次见他,就对他敌意十足了。

    “好了,独说已经离开了。”唐佑鸣盯着江烨赫说,“不是因为奏折不能让他知道,而是朕以为,你应该有话想对朕说。”

    江烨赫咬牙:“臣没有。”

    唐佑鸣的语气渐渐失去了温度:“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出了这个大门,你再阴阳怪气或是挤兑其他人,朕不会再给你这样的优待了。”

    这话十分严重了,被皇帝评价自己阴阳怪气是什么概念?夸张点说,要不是他跟着唐佑鸣的时间长,他的官途就到头了。

    江烨赫缓缓跪下,将头埋下:“是臣自己的问题,臣会调整好自己,不会再出现今天的状况。”

    唐佑鸣缓了缓语气:“你可是觉得蔺卿升职太快,心有不满?”

    江烨赫手指颤动两下,头埋得更低。

    唐佑鸣叹了口气:“朕以为独独你不会在意这个问题。”

    江烨赫终于忍不住道:“臣不是为自己不平!”

    “那是为什么?”唐佑鸣语气平静地反问,“朕很看重你,你仕途的起点甚至是许多人的终点。朕不能改变你对其他人的看法,但朕不希望你会被这些蒙蔽双眼。”

    “陛下有不世之材,却要因为这种事留下污点,臣为陛下感到可惜。”江烨赫低声道,做好了以死明志的准备,“臣只希望陛下能注意到这一点。”

    唐佑鸣没想到第一个当他面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江烨赫,可他依旧十分冷静:“如果只是这个问题,那朕不会与你争辩什么,更不会否认什么。朕只告诉你一句话,这件事不是你该管的,你用什么威胁朕都没用。当不知道此事或者辞官,随你选。朕不是逼你,只是想告诉你,这就是朕的态度。”

    江烨赫直起腰,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便忘记了一切恐惧,据理力争道:“陛下的态度于臣便如上天旨意般不可违逆,可是陛下能对文武百官这样说吗?”

    唐佑鸣道:“朕如何让文武百官闭嘴是朕的事情,你需要做的只是沉默地等到那一天。朕再说一遍,这件事朕主意已定。因为这种事与你争辩实在可笑,故而朕不会试图说服你。若无国事,你退下吧,不要说什么天家无私事,朕不像对你生气。”

    ☆、东槐王(三)

    江烨赫静默一会儿行了一礼,后退几步后转身离开浩然殿。

    蔺维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站在唐佑鸣身边,摸了摸他的脸。唐佑鸣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想逗逗蔺维言,却没想到江烨赫因为这个原因对他不满,不希望蔺维言听到也晚了。

    蔺维言忍俊不禁:“我没那么脆弱,你也不必对其他人说些什么,顺其自然就好,我别无所求。”难道还能让唐佑鸣给他一个妃位么,别说唐佑鸣难做,他自己也不肯。

    唐佑鸣看着门外的玉阶,半晌没说话。蔺维言知道他在恼火,忙安抚道:“你不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么?江舍人也是为你着想。”

    唐佑鸣收回视线,抱臂质问:“你很高兴?”

    蔺维言笑意依然:“怎会?”

    唐佑鸣剐了他一眼,站起来道:“我要去见皇姐,给她引荐你说的两个女孩。你可要与我一同出宫?”

    “乐意之至。”

    起居舍人衡绍辉最近很忧郁,因为他觉得自己快要失业了。

    虽然他是新上任的起居舍人,但他上任之前特意找了有经验的前辈取经,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皇帝们确实会有些事情不方便起居舍人跟着,不过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发生。所以他这样一天之中,只有早朝才能见到皇帝,其他时候要看运气的状况是绝对不正常的!!

    他需要记录皇帝与大臣的对话,皇帝的绝大多数决策,甚至皇帝对太后的问安内容等等……可是现在,他一天只能见到皇帝几面,到时候史官问他要起居注怎么办?他知道的并不比编撰史书的人多。哦,他唯一比史官多知道的消息是,陛下他从来不去给太后请安。

    他知道陛下不喜欢有人跟着他记录他的一切,比方说,以前大多有两到三个记录起居注的人跟着皇帝。当今陛下登基后借着改官制的名头,直接削掉,只留一个人在身边,虽然史官们有些不满,可自身难保的时候谁也没闲心坚持不懈地跟皇帝对着干。所以现在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今天,江舍人面见陛下,他本以为起居注终于可以多记些东西了,没想到江舍人跟陛下谈论了几句话,他就跟蔺大人一起被赶出来了。

    不要问他蔺大人什么时候进去的,他瞎,他不知道。不要问他蔺大人出来之后去哪了,他瞎,他不知道。

    总之,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他必须跟陛下提一下这个问题——不是现在死谏,就是日后被史官和言官逼死。下定决心,跟刚改了名字的吉海公公提了自己想面圣的要求,吉海公公露出了十分敷衍的笑容:“陛下睡了,舍人晚上再请见吧。”

    衡绍辉:“……”

    他白给自己打气了!他才不信陛下在休息,陛下打着午睡的名义把他拦在浩然殿外整两个时辰!!算算时间应该才起才对!陛下到底在做什么!

    衡绍辉心心念念的唐佑鸣正拉着蔺维言给福平长公主介绍方以白和孙凝荷。

    “皇姐,你可以先想一想你打算做什么,需要我给什么便利。”唐佑鸣坐在桌边,手中茶杯轻轻摇晃着,“待我解决东槐王,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京城活动了。”

    唐韵晴依旧是静静地微笑着,语气轻柔地询问两个女孩:“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孙凝荷羞涩,并不说话,方以白迟疑半晌,目光扫过唐佑鸣和蔺维言,最后咬了咬牙道:“民女想成为一名讼师,专门替女子,尤其是民女这样的人打官司。”

    唐韵晴缓缓地说:“我知道你经历过的事情,但是不管经历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

    方以白眼眶微红:“是。民女想替与我有一样遭遇的女子打官司。”

    唐韵晴点点头,又看向唐佑鸣:“你把她们送到我面前来,想必已经决定了想要我做什么。”

    唐佑鸣喊冤道:“皇姐,我怎么会跟你耍心机?给你引荐她们是独说的意思,你可不能怪我。”

    蔺维言并不戳破唐佑鸣的话,利索地接了锅:“没错,这是微臣的提议。微臣想着,帮人帮到底,贸然对陛下提起此事,是微臣的错。”

    唐韵晴细细地品茶:“你不必这样宠着青梓。他总比我们多想几步,想到就做却太过自信,总是无视所有困难,认为自己可以解决一切。有你在旁边提醒他,我放心很多。”

    方以白和孙凝荷深深地埋下头去,并不敢多看皇室一家人的相处模式,至于蔺大人为什么能用这样平等的方式与陛下、长公主说话也是她们不敢深想的。

    唐韵晴放下茶杯,看向唐佑鸣:“你的意思我懂了。就算我们做这件事,女子顾虑名声,并不会主动出来报官。除非提高女子的地位,解开对女子的束缚,这事才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我说的可对?”

    唐佑鸣律动着手指,语速有些慢:“我没想那么多,传承千年的习俗,我没那么大本事立刻改变什么。只是不希望你闲着,满腔才华空逝罢了。”

    唐韵晴笑笑:“京城的贵族小姐们确实有点闲,我会让她们动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上的变数会更多,到时候你想做什么也会更容易。”

    唐佑鸣想着事情,下意识地与蔺维言对视:“你先考虑你想做的事情吧,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跟你说。还有,我不会有皇后,日后贵族皇族后宅的事还望皇姐多多费心。”

    有些事情犯不上用国法,却需要个人决议判罚,尤其是大臣贵族们的家宅问题,通常是皇后定夺审议,唐佑鸣干脆把事情丢给唐韵晴。

    唐韵晴气笑了:“你用人倒是利索。”

    第1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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