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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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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 作者:霜霖

    第42节

    剩下的组员们纷纷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只见极富设计感的页面上,清清楚楚印着几个大字:f≈c建筑设计事务所设计总监常钦。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常钦的辞职并不是一时兴起,对于走到这一步,他已经预谋了很久,f≈c取自于付圣谕和常钦姓氏的首字母,也就是说,这是由他们两个合伙出资开的公司,常钦负责建筑设计,付圣谕负责室内设计,由于付圣谕是出资大头,因此他的名字挂在前面,常钦的挂在后面,不过这对于两个人来说,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梦想,下一步就是朝着这个共同的梦想,一步步走向辉煌。

    常钦说的没错,安于现状,永远做一只井底之蛙是非常可怕的,开公司固然辛苦,并且要面临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不比在“晨曦”里当一名小职员的日子,再大的风浪也有上头替他罩着,然而,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业,从他离开“晨曦”的这一刻开始,从此以后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自己打拼。

    付圣谕把公司地址选在位于四环的某栋写字楼内,因为公司刚刚起步,并没有多少员工,所以办公室的面积并不大,但好在地理位置优越,四面透光,天气晴朗时,和煦的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洒在地毯上,将整个办公室晒得暖洋洋地,让人看着就顿觉生机盎然。付圣谕这个人生来爱享受,即使是办公空间,他也极其讲究生活品质,这间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必要的办公空间,里面茶室、休息室还有健身房应有尽有,从公司后面的侧门出去,还有一片宽敞的露台,付圣谕买了两把摇椅摆在露台的正中央,又配上一只精致的小茶几,闲来无事,可以躺在上面喝喝茶,读点书,看看四处怡人的风景,偶尔在暖烘烘的阳光里小憩片刻,都是极尽的享受。

    劳逸结合,这对于曾经的常钦来说从未敢如此放肆地休息。“你们香港人真会玩。”常钦朝付圣谕打趣道。

    常钦手头正忙着叶氏集团的项目,所以f≈c公司的开门第一单就是个大项目,没几天,常钦从“晨曦”辞职自立门户的消息便不胫而走,靠他在文化村项目和两岸四地建筑大赛上积攒的人气,再加上付圣谕这个大名鼎鼎的香港室内设计大师,这种搭配简直算得上是珠联璧合,慕名前来找他俩合作的开发商络绎不绝,一时间不大的办公室里竟然人满为患,搞得两个人焦头烂额,每日都忙得狗都不如。

    这天晚上,常钦加班加得过于投入,不小心忘了时间,待他反应过来时,早已经过了饭点,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付圣谕下午去工地后一直都没有回来,公司少了他这个顶梁柱,大大小小的事务统统压在常钦一个人头上,把他累得晕头转向、头昏脑涨,好不容易应付完最后一波客户,常钦关掉电脑,捂着空空如也的肚皮,痛苦地挪向停车场。

    他一边开车,一边搜索附近的餐馆,想着自己就一个人,随便找家快餐店打包点菜回家应付一下就行了,正四处寻找着,忽然看见街边一家情调雅致的餐厅里,靠窗的位置旁,清清楚楚映着vi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他对面的是位金头发白皮肤的外国女人,常钦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长相,只依稀觉得此人身型消瘦,五官立体,靠这匆匆一瞥留下的印象,猜测坐在vi对面的这个女子长得应该不差。

    常钦暗笑一声,心里为付圣谕感到不值,于是犹豫了一阵,决定找个空位停好车,亲自进去跟vi打声招呼,待他停了车走进餐厅,正好看到那位金发碧眼洋妹子起身走到vi身旁,在对方面颊上盖了个甜甜的吻,然后微笑着冲他摆摆手,vi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与对方道别,那洋妹子离开餐厅时,与站在餐厅门口的常钦擦身而过,洋妹子便十分大方地给了常钦一个甜笑,空气中留下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儿。

    确实如常钦所料,这姑娘样貌出众,眼睛又大又圆,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配上她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肤,就像个可爱的洋娃娃,常钦嘴角挂着笑容,两三步走到vi跟前,拍拍餐桌说道:“叶公子,艳福不浅啊。”

    vi抬起头,这才发现他,极其惊讶地喊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常钦毫不客气地在刚才那洋妹子坐过的位置上坐下,环顾了眼四周,意外道:“真难得,今天竟然没看到你跟郗苓在一起。”

    vi勾了勾唇角,笑容看上去十分勉强:“常总监你别误会,除了上班时间,我跟郗苓平时很少在一起的,上次在酒店里跟你们碰到,也是因为我要去看我爸爸,正好郗苓手里有几份文件需要我爸爸签字,我们就约了一起了。”

    常钦摆摆手,无所谓道:“没关系,我不是个那么不开明的伴侣,况且,”他清了清喉咙,脸上突然掺了一半苦涩,“我跟郗苓已经分手了。”

    “什么?”vi正喝着水,冷不丁被呛了一口,“你俩这吵架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人家大姨妈一个月才来一次呢,你们倒好,把分手当饭吃啊。”

    常钦鄙夷地皱了皱眉头,抱怨道:“怎么说话呢?”

    vi放下水杯,抽出一张纸巾擦嘴巴,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说你啊,男人嘛,有什么面子拉不下的,几句话的事儿,你屈尊降贵讨好他几句,郗苓不可能不领情的。”

    常钦哑然失笑:“听你这么说,我就更放心了,因为你压根就不了解郗苓。”

    vi白了他一眼,撇撇嘴:“我是不了解,郗律师那么自闭,平时老爱把事情埋在心里不说,我就算想了解也没渠道啊。”

    常钦笑而不语,在心里十分认同vi的说法。

    “咦,常总监,你还没吃饭么?”vi察觉对方脸色不好,担心地问道。

    常钦点点头:“我跟付圣谕的公司刚刚成立,每天都跟开俱乐部似得,公司门口那块大理石台面都快被踏破了,忙得快要吐血,这不,我刚刚才下班出来,本打算找家快餐店随便解决一下,这么巧就被我抓到你跟一个洋妹子调情。”常钦竖起食指,意味深长地指指vi。

    vi推开对方修长的指头,先替他点了几份炒菜,待服务生收起菜单离开后,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苦着脸解释道:“常总监,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刚才那个洋妹子我也是第一次见,我连人家叫啥名儿都不知道,我乖乖地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她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坐到我对面愣是跟我聊了一个小时,我饭都吃完了她还不走,最后好不容易接了通电话,说突然有急事才离开的。”

    “自从几年前郗苓把我从酒吧里救出来,我就再不敢随便在外面勾搭陌生女人了。”见常钦只顾低头微笑不说话,vi又急忙加了句。

    常钦抬头看他,露出诧异的神情:“你说什么?什么郗苓把你救出来?”

    “怎么?郗苓从来没跟你说过么?”vi晃动手里的玻璃杯,扬起一边的眉头问道。

    常钦摇摇头:“没有。”

    vi摇头笑笑:“果然是郗苓,从来不爱在人前嚼舌根,”他看向常钦,一本正经地问道,“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跟郗苓的关系会这么好?你也了解郗苓这个人,他平时一向沉闷,很少会结交什么至交好友。”

    常钦偏头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从未对郗苓和vi的关系好奇过。

    “我跟郗苓第一次见面,是在我爷爷的餐厅里。”不等常钦答话,vi自顾继续说,“那时候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全程都耷拉着脑袋,扒着碟子里的意面,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他面前的食物却没少掉多少。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餐厅里没什么客人,我正坐在收银台后面替我爷爷收钱,闲得无聊,就一直盯着郗苓的背影看,我这个人对男人一向没什么兴趣,但不得不承认,当时郗苓出现在餐厅里,喊服务员替他点餐时,我确实被他出众的样貌惊艳了好一阵。”

    vi偷偷瞟了眼常钦,见对方并未露出任何不爽的神情,于是放心接着说道:“也多亏了那晚我闲得发慌,一直注意郗苓,才会被我逮到一个毛头小贼,偷偷蹭到郗苓身旁,两三下就从他的裤袋里勾出钱包,快速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跟着若无其事地走出餐厅,我所在的位置视线很好,那个小贼的动作尽收眼底,我想也不想,双手一撑就从收银台里跳出来,大喊一声‘抓贼’,那个小贼估计是个惯犯,一见情形不对,撒开退就是一阵没命的狂奔,好在我腿够长,足足追出三条街才把郗苓的钱包给追回来,当我喘着粗气,把钱包还给郗苓时,他却没有露出那种失而复得的激动神情,而是淡淡地说了句,那贼费尽心机抢什么钱包,我的钱包里已经没有几个钱了。

    “我正为他的回答奇怪,他却突然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见我一身白色的厨师服,以为我是来英国留学的学生,在这家餐厅勤工俭学,他便恳求我能不能把他引荐给这家餐厅的老板,也为他提供一个能赚钱的岗位。

    “我听完他的祈求,轻快地笑笑,非常豪气地拍拍他骨瘦如柴的身子,告诉他这家餐厅的老板就是我爷爷,如果他想要来这里打工,压根不需要我爷爷同意,我一句话的事儿就能搞定,并且职位任他挑选。

    “郗苓听我这么说自然很高兴,情不自禁露出了我见到他以来第一个笑容,别看郗苓平时老爱绷着张脸,他这个人笑起来还挺孩子气的,他本来提出想做点重活,这样赚钱多,我看他那小身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于心不忍,就给他安排了收银的工作,正好我们当时缺个收银员,不然那天我就不会在下班后还得帮忙收银,那时候我每月私心多给了他几百英镑的工资,但他完全不清楚,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把这个秘密讲给他听。”

    vi低头笑笑,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郗苓之所以一心想要来餐厅打工,是因为他家里破产了,他爸爸剩下的那点遗产连半个学期都撑不过,靠平时在餐厅打工赚的那点薪水,他依然很难养活自己,而郗苓这个人,你也知道,遇着再大的困难,宁肯咬牙自己强忍,也不愿意屈尊降贵求助他人,我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在学业和工作上调配过来的,就看他每天都按时去上课,下课了就来餐厅打工,收工后还要去跳蚤市场帮人看摊子,我好几次都怀疑,他这个人是不是压根不用睡觉。

    “当然,人都是肉长的,再铁打的身子也撑不起这般折腾,郗苓除了在餐馆里收银,偶尔也会帮忙端盘子,有天他累得实在不行了,端出一碗汤时,不小心把汤打翻在桌子上,那桌是两个印度人,脾气火爆地很,见点的汤洒了,其中一个身材结实的壮汉抬起手就冲郗苓狠狠甩了一巴掌,用生硬的英文不停骂骂咧咧,我那时候正在厨房里帮忙,听到外面的动静,脱了围裙就跑出去,只见郗苓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任由那个黑乎乎的印度人教训,他皮肤白,被那么用力扇了一巴掌,脸颊上很快就留下一道红色的五指印,我正要责备郗苓怎么这么不小心,却见他的左手手背上红通通地一片,手都被烫肿了,而那两个印度人身上明明半滴汤水也没有,我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揪住那个印度人的衬衫前襟朝他脸上就是一拳,那个人力气很大,估计平时没少健身,但我也不是个好惹的,我从读小学起就专业练习篮球,弹跳力和臂力都非常惊人,那个人虽然力气大,但论灵活性,他压根比不过我,结果两三下就被我摁在地板上揍得哇哇叫,我越揍越猛,把那人揍得鼻血满地,他的同伴看不下去,打电话喊来了巡警才把我们俩拉开,我被拖进警察局关了一晚上,要不是我爸爸的关系,没有半个月我都出不来。”vi顿了顿,说道,“但是,我从没有后悔过。”

    vi抬起头,直视常钦深邃的眼眸:“自从那件事儿之后,郗苓明显跟我亲近了许多,以前他来餐馆打工,看到我都是毕恭毕敬的,除了每日必要的打招呼,几乎不跟我说一句话,我这个人天生爱交朋友,像他这样认识了大半年还跟个陌生人似得,着实让我产生强烈的好奇,想要去探究他的内心世界,想跟他成为好哥儿们,而这个愿望,终于在我为他出了这次头之后,得以实现。

    “不过,我刚才说不后悔的意思,不仅仅因为郗苓从此把我当成朋友,还因为,那次之后,他确确实实救了我一命,让我铭记终生。”

    第83章 八十三

    “不过,我刚才说不后悔的意思,不仅仅因为郗苓从此把我当成朋友,还因为,那次之后,他确确实实救了我一命,让我铭记终生。”vi不紧不慢地说道。

    常钦眯起眼,越发好奇地看向对方。

    vi喝了口水,继续说:“那时候我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生意场上嘛,有赢家就会有输家,他越风生水起,就越招引一些人的嫉妒,当时同行业有几家跟我们性质差不多的餐厅,可是生意却远远不如我们火爆,所以那几家店的老板一直对我爸爸怀恨在心,可是我爸爸权高位重,他们弄不倒我爸爸,只能转而打我的主意,我读大学那会儿,性格特别叛逆,除了偶尔去餐馆帮忙,闲来无事就爱泡吧,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待在一起,私生活也糜乱不堪,往往前一晚刚认识的女孩儿,第二天就会睡在我床边,我甚至连对方长相都辨不清就带回家,早上醒来自己都会吓一跳。

    “正因为我出了名的爱玩爱闹,私生活不检点,才导致那般居心叵测之人有机可乘,一天下午,郗苓在餐馆帮忙端菜,听到里面几个厨师的谈话,据他后来跟我回忆,大致内容是这样的:

    ‘叶公子今晚不来店里么?’其中一个问。

    ‘八成又跑去疯了,餐馆就是自家的,哪需要像我们这样整天守着,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另一个一脸不削地回答。

    第一个听完这番话,突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叶公子今晚八成要爽疯了。’

    ‘怎么说?’旁边的伙伴警觉地问道。

    ‘早上我去进货,碰到隔壁餐厅的伙计,他悄悄告诉我,说他们老板今晚约了叶公子,还给他带了不少好东西,你说,对一个男人来说,除了女人,还能有啥好东西,是不是?’

    “两个厨师神神秘秘地聊完天,笑得一脸猥琐,郗苓听完这俩人的对话,急忙跟店长请了假,换下工作服冲出餐馆,挨个在酒吧里搜索我的身影。

    “他在我家餐厅里工作近半年,对同行业内的竞争多少都清楚一些,那个厨师口中的餐馆老板一直跟我们不和,多次想方设法打压我们却不得志,既然他晚上邀请我喝酒,无事献殷勤,铁定没好事儿,所以郗苓才会一条街一条街地找我,拼了命地要把我救出来,好在我平时偶尔会跟他提起我常去的一些酒吧,他就按照我说的名字,一家家找过去,最后在其中一家闹哄哄的pub里找到了我,那时候我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一群衣衫不整的女人围着我,一个劲儿给我灌酒,对面坐着几个老总,笑呵呵地看着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我实在是太醉了,压根不清楚郗苓后来是怎么把我送回家的,只记得第二天醒来后,我在餐馆见到他,发现他嘴角破了一块,半边脸全是紫色的乌青,可是任我怎么软磨硬泡,他就是不肯告诉我前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找到当晚一起喝酒的几个伙伴,塞了不少钱,这才逼得那几个人开了口,道出事情真相,原来那几位老总约我出去是想给我下套,他们找来的那些女人几乎每个人都有病,不管我带哪个回家,一晚过后都会染上一身病,治都治不好,郗苓突然出现在pub里,破坏了他们预谋许久的计划,自然不肯轻易放我走,一场打斗是不可避免的,据说,郗苓一个人单挑一群小混混,被打得遍体鳞伤,几个老板看他不好惹,担心把事情闹大,终于松口让我们走,不过要求是郗苓必须把桌上的几大杯洋酒喝完,郗苓二话不说,抓起杯子就一杯杯地往嘴里灌,直看得那几个大佬无话可说,最后才不得不妥协,让他把我带走。

    “我也是在这件事儿之后,才知道原来郗苓会打架,我一直以为他看上去身子骨这么瘦小,遇上暴力分子,只有被欺负的份,就像那次他不小心洒了汤,只会低头任由那个印度人打骂,后来我才明白,他不是不会出手,而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出手。

    “从此以后,郗苓再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出去玩,他减少了自己的工作,只要我有推不掉的应酬,都会尽量陪我参加,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经历了那种事,我怎么可能还会像从前一样我行我素,别说我压根就不敢再碰女人,就算偶尔有肌肤接触,我都会用随身携带的消毒液连洗三遍才罢休,不过,郗苓说什么也不放心我,既然他执意要跟着,我也懒得拒绝他,他平时沉默寡言,从没见他结交什么朋友,他爸爸的事情给了他太多打击,老这么一个人闷着迟,我担心他早会闷出病来。

    自从他跟我一起参加聚会后,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多起来,性格也明显开朗了许多,在国外嘛,熟人之间都会玩得很开,郗苓一开始不适应,慢慢习惯之后,也能跟我的朋友们混到一起了,结果,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常钦已经吃饱了,听到vi这么说,他便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等待下文。

    vi说:“在英国有个习俗,跨年时,就给你身旁的人一个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常钦点点头,这个习俗他再熟悉不过了,郗苓亲自给他验证过,付圣谕也跟他提过,现在vi又说起来,他不得不怀疑,这三个都在英国呆过的人,是不是都经历过非同寻常的跨年之吻。

    vi偷偷瞟了常钦一眼,继续回忆道:“那晚是跨年,我带郗苓去了一家我常去的pub闹,你知道,英国人对同性恋这种事儿思想特别开放,我的几个朋友看我老跟郗苓在一起,就老爱拿我俩打趣,说我们是一对,趁那晚跨年,大家玩得都很疯,也喝了不少酒,倒计时刚一开始,我整个人就被人群狠狠推了一把,转头直接对上郗苓同样诧异的目光,还未等我俩反应过来,身体就被各自身后的两拨人用力压在一起了,包厢里紧跟着响起一阵接一阵的狂叫:‘亲一个!亲一个!’那群人拿我俩打趣,我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神智十分混乱,鬼使神差地,我就低下头,对准郗苓那双薄唇吻过去,他的嘴唇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冰得几乎能掉冰渣,而郗苓全身都被人群紧紧束缚着,没法推开我,只能任凭我吻住他,眉头锁得死紧,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眼里燃起的怒火看上去像是要杀人,但是我脑子被酒精刺激混了,对郗苓的排斥全然不顾,我紧贴他的唇,试图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平时看郗苓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任我拿舌头怎么顶,就是撬不开他的嘴,他把双唇抿得死紧,眼睛一眨不眨,狠狠地瞪向我,我被他火烧一样的眼神瞪得有些心虚,这才回过神来,大力推开一直压着我们的两拨人,朝他们怒吼一声‘够了’!

    “包厢里安静了几秒钟,跟着四下里马上想起稀稀拉拉的抱怨声,我的朋友们责备我玩不起,扫了大家的兴致,我顾不上满屋子对我俩指指点点的人,拽起郗苓的袖子就往外走,郗苓全程板着一张脸,脸色看上去煞白得可怕,任凭我怎么跟他道歉他就是不肯说话,把我给担心死了,直到下车前,他突然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几句,我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就凑上前问他,他非常排斥地躲开我,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回了句非常无厘头的话。”

    “他说了什么?”听到这里,常钦的脸色完全变了,他拧紧眉头,面色不善地盯着vi,非常不客气地问道。

    vi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不慌不忙道:“郗苓说:‘如果我这样亲他,他会恶心么?’”

    常钦愣了一阵,忽然反应过来,不解地问了句:“他?”

    vi勾唇一笑:“当时我跟你的反应一模一样,我也完全不明白,郗苓口中的‘他’为何人,直到他后来破天荒地跟我讲起他的心事,我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谁。那晚他告诉我,他喜欢那个人很久了,据说,是在某个公园的长椅上,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了。”

    听到此,常钦呆滞了好一阵,下唇抖了抖,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vi见他这幅模样,极其幸灾乐祸地笑了片刻,摇头揶揄道:“原来你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我真挺同情你的。”

    见常钦一秒黑脸,挥起拳头就要揍人,vi急忙抬手制止他,妥协道:“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你听我继续说。”

    vi直视常钦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时郗苓跟我剖白完心事,我就替他出了个主意,我说……”他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建议他,等下一次跨年,你主动亲对方,看他会是个什么反应,不管后果如何,只要以跨年这个借口,应该都能够被原谅。”

    常钦全身如过电流般激了一下,脑海中回荡的全是前几年那个夜晚,乌漆墨黑的阳台上,郗苓那双在窗外光线映衬中熠熠生辉的眼睛,还有他留在自己唇上那个稍纵即逝的吻。

    他想起自己当时嘲讽郗苓说的那句话:“郗律师岂不是吻过很多人”,顿时悔得肠子都要青了,那时候懵懂无知,随意开了个玩笑,却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言竟然给了对方巨大的伤害,常钦一直都不敢猜测郗苓对他的感情,更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一见钟情,而从那个跨年,他主动亲自己开始,郗苓就一直都在试探他的感情,可是他给郗苓的回报,却是一层接一层的伤害。

    想及此,常钦长长地叹了口气,五官几乎揪成一团。

    vi见对方愁云满面的模样,收敛原本的戏谑,难得一本正经地拍拍常钦的手背,安慰道:“如果你想补救什么,现在都还来得及。”

    常钦看向对方,脑子里百转千回,一个又一个念头挨个过了遍,最后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句:“那个叫方近闻的家伙住在哪儿,你知道么?”

    vi被他搞得一头雾水,眨眨眼,不解道:“什么?”

    “你究竟知不知道?”常钦不答反问,声音也跟着不自觉地抬高。

    “知,知道,怎么了?”vi被他吓得有些结巴,支支吾吾地回答。

    常钦抽出一张纸巾抹抹嘴角,起身拉着vi就往外拽:“来不及了,快带我去找他!”

    他俩同开一辆车,直奔vi所说的地址,常钦随便扯了个慌骗过保安,跑进小区内,坐电梯来到方近闻所住的楼层,找到他那间屋的门牌号,摁响墙上的门铃。

    等了好一阵都没等来里面的人开门,常钦失去了耐心,拿手掌连连拍门,把防盗门敲得啪啪直响,这噪音在空荡的楼道里被放大了几十倍,邻居不胜其扰,打开门看到对面站着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找谁?”

    “请问方近闻是住在这里么?”常钦转过头,收回满脸的戾气,客气地问道。

    “下午看他出去了,估计还没回来吧。”邻居面无表情地回答。

    两个人谢过邻居,决定回到楼下守着方近闻。

    “喂。”vi坐在花坛边的石阶上,百无聊赖地拨弄地上的几颗小石子,他用手肘顶了顶常钦的手臂,问道,“你干嘛突然想到跑来找方近闻,他哪里得罪你了?”

    常钦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高楼,没有直接回答:“你看这小区,小区里的园林设计,楼道内的装饰,一看就知道这是片高档小区,房价一定不便宜,方近闻只是个大学老师,工作才没几年,哪买得起这么贵的房子,除非……”

    “你是说?”vi警觉地皱起眉。

    “对了。”常钦看向他,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方近闻住在这儿的?”

    “呵。”vi笑笑,“还不是上次他陷害郗苓,我一直记仇,就托我朋友查了他的住处,想着等回国后好好揍他一顿消消气,结果一回国就被七七八八的事给牵制住,要不是你突然提起方近闻,我都快把他这人给忘了。”

    常钦拧眉思索了一阵:“你托你朋友查他地址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过,这房子究竟属于谁的名下?”

    “当然是方近闻自己的名字,否则我们怎么可能查得出来。”vi回答,继而又疑惑道,“到底怎么了?看你这一晚都神神秘秘的。”

    “我是怀疑……”常钦正说着,突然眼前一亮,整个人像根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两三步跑到不远处某个修长身影的后方,直接抬起腿,冲那人后背狠狠踹过去。

    vi都看傻了,他赶忙站起身也冲过去,只见他们一直等待的方近闻被踢倒在草丛里,黑框眼镜歪歪扭扭地挂在鼻梁下,一只手捂住被踢疼的后背左右翻滚,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你谁啊,光天化日之下随便使用暴力,我要报警,我一定要报警,让警察把你这混蛋抓起来!”

    “你报啊!”常钦怒吼一声,刚才踹得狠了,冷不丁吞了满口的尘土,他吐了口唾沫,用手背一擦嘴角,恶狠狠地说道,“我让你报警,去了警察局,我们一件事儿一件事儿把事情说清楚。”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方近闻浑身一个激灵,立马停止打闹,他把斜在鼻梁上的眼镜架正,半仰着脑袋,怔楞地看着直如松柏般立在他面前的人。

    只见常钦双手抱胸,半张脸隐没在路边昏暗的灯光里,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深邃的眸子内晃动着晶亮的光芒,就像两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刺进正狼狈不堪地躺倒在草丛里的人心上,他眨眨眼,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冷笑,面孔却绷得死紧,脸色冷得能随时结出一层霜,他噏动双唇,吐出的音节同样能滴水成冰,只听他说:“从你怎么陷害郗苓,到你怎么变成张明远的情人,还有他那些洗不清的黑钱是怎么过户到你的账上,我们一件件算,你说好不好啊,方老师?”

    第84章 八十四

    “从你怎么陷害郗苓,到你怎么变成张明远的情人,还有他那些洗不清的黑钱是怎么过户到你的账上,我们一件件算,你说好不好啊,方老师?”常钦说。

    站在一旁的vi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坐在草丛里的方近闻却收回了原先的惊慌失措,他坐起身,拍拍粘在衣服上的碎草屑,跟着仰起头,面色不虞地看向常钦:“常总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不要以为你胡乱血口喷人一阵,刚才的事儿我就能不计较,你深更半夜地在别人背后搞偷袭,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好!”常钦点点头,“方老师说我背后搞偷袭不是男人,那我们就来明的,现在这里,除了我,还有vi,”他扬手指指旁边的vi,“都特别想痛揍你一顿,不如我们正大光明地打一场,怎么样?”

    方近闻冷哼一声,抹了把唇角,鄙夷道:“打架还带组团的,脸上装得理直气壮,其实指不定有多心虚,再说了,我跟郗苓就算有再大的过节,那也只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儿,郗苓他自己都不计较,你们跑来瞎|逼|逼什么?怎么,在我面前演童话剧么?公主遇难需要男主替他出头打抱不平?别说郗苓压根没得什么公主病,就算他是个‘公主’,我看他整天活奔乱跳的,哪里就受了多大的委屈?”

    方近闻话间每个字都带刺,常钦脾气好,由着他抱怨,vi可不一样,听着这些刺耳的挑衅,早就暴跳如雷,几次想要冲上前揪起对方的前襟狠狠给他一拳,都被常钦拉住了。

    “别闹,先把正事儿办了。”常钦连声安慰vi,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把对方安抚住,他蹲下|身,看着方近闻,耐心道:“不是我说你,方老师,郗苓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都该有数,你的好日子能过到现在还不崩盘,原因是什么,相信你心知肚明,不然,”常钦抬头看了眼高耸的楼房,从窗口照出点点灯光犹如璀璨的繁星映入他的眼眸,“就凭你这套不知来源的房子,真要调查起来,都够你喝一壶的了。”

    方近闻被他恐吓地有些心虚,只好撇撇嘴,强装镇定,他瞟了常钦一眼,冷声道:“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常钦蹲了一阵腿有点麻,于是他一屁股坐在草丛上,伸长两条发麻的腿,在大腿上捶了几下,不紧不慢地说:“我早该发现的,早发现了,就不会容许郗苓做这么多傻事。”

    一边的vi也跟着坐下来,一本正经地听常钦解释。

    “那晚在pub遇见你,你喝到一半突然走了,”常钦说,“其实,是害怕被我们发现你跟张名远在约会,在么?”

    常钦直视方近闻的眼睛,见后者一声不吭,被他瞧得甚至忍不住避了避,常钦勾唇一笑,感叹道:“可惜,你们费尽心机躲开我们,最后还是被我跟肖钰在路口碰上了张名远,那时候我当然不可能联想到你们俩有私情,我甚至压根不知道你会认识张局,那晚的相遇纯属巧合。后来,郗苓发烧了,我陪他去医院打吊针,又在自动售货机前碰到了你,我看到你跟一个小男孩在排队买饮料,还贴心地帮他拆包装,那时候我就奇怪,你跟那个孩子是什么关系,我看那小男孩的样子总觉得很面熟,却说不出像谁,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那孩子就是张名远的儿子吧。”

    方近闻仍旧一声不吭,眼角却忍不住微微跳了下。

    “想必你跟张名远的关系已经达到了亲密无间的程度,不然,他不可能放心让你独自带他儿子去医院看病,可怜的小家伙,要是他发现了你跟他爸爸的关系,不知道他喝下的那瓶,最后奶茶会不会全部吐出来。”常钦冷冷地说。

    皮肤本就白皙透亮的方近闻,听了常钦这些话,面色越发煞白了几分,光洁的额头上竟然渗出大颗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醒目,他戴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五官被遮住了大半,就算这样,方近闻看上去也是个容貌清秀的青年,就冲他直|挺的鼻梁和尖削的下巴,颜值都低不到哪儿去。

    常钦盯着对方那修整地一干二净的下巴看了好一阵,忽然唏嘘道:“我第一次见你时,怎么就没发现,你的脸型跟郗苓确实有几分相像。所以,那张照片上的人,其实是你,对么?”

    方近闻愣了一阵,突然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冷笑,这笑声回荡在夜深人静的花坛上空,听起来十分阴森可怖,常钦跟vi硬着头皮等他笑完,终于听他开口说:“你说郗苓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他对我如何?难道在你的理解里,他对我很好,是么?”

    方近闻看着常钦,眼睛里射出阴冷的光:“从始至终,郗苓都把我当成他复仇路上的一颗棋子,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顾及我的尊严,难道这也叫好么?”方近闻冷哼道。

    常钦不动声色地听完方近闻的抱怨,不答反问:“我很好奇,那张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照片上的人是你,最后却会到郗苓手中,变成他用来收买人心的工具?你愿意把这个中实情跟我们说说么?方老师。”

    vi先前没听过照片的事儿,此时见常钦跟方近闻俩人一唱一和,满头的雾水,但从他俩这七零八落的对话里多少也猜测到了一些,于是乖乖化身好奇宝宝,一声不吭地做个听客。

    方近闻纠结了好一阵,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硬生生被他挤出一道沟壑,最后不得不妥协道:“好吧,既然你们那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就告诉你们。”

    “首先,”方近闻调整了下坐姿,严肃地说,“我想声明一点,郗苓绝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纯良无害,他这人心机非常深,深得让人畏惧,你们千万不可以被他那善于欺骗人的外表给蒙蔽了。”

    常钦冷笑一声:“这你就不用操心了,郗苓是怎样的人,我们自己会判断,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就好了。”

    方近闻意外地看了常钦一眼,在对方那俊逸的五官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好作罢,叹口气道:“我的出生不好,我家里很穷,祖辈三代都是农民,家里好不容易出了我这么一个大学生,父母都乐疯了,砸锅卖铁硬是供我念完大学,我这个人性格硬,不服输,当年我拼了命地考进大城市,在全国重点大学里念书,后来又靠我自己的本事赢得公费出国的机会,我以为我走到了这一步,总算能够摆脱贫困生的标签,从此以后我就可以扬眉吐气,再也不会有人嘲笑我是从农村来的,可我没想到,这个社会现实又黑暗,没有钱,没有背景,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碰壁。

    “我是穷学生,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不管我怎么刻苦努力,导师就是对我有偏见,”方近闻瞟了vi一眼,“我远远不及vi家里有钱,窦老师当初看vi跟看我的目光完全不一样,vi的论文里出现差错,窦老师都会耐心地一一替他解答,可我呢?我不曾得到过一个夸奖不说,只要论文里稍有差错,就会被指着鼻子不停地骂,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方近闻连连摇头叹气。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想到要陷害郗苓,诬告他论文抄袭么?难道你不知道,那时候郗苓的经济状况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你总说窦老师是因为你家里穷而看不起你,你怎么就不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明明就是你的英语水平差,却非要怪罪到家庭背景上,真是可笑。”vi鄙夷地说道。

    “我的历史不及郗苓我可以承认,我也不像你们,从小生活环境优越,能接受优质的教育,我们那儿师资条件不好,英语差确实是我的软肋。”方近闻反唇相讥,“但是你,你一个从小在英国长大的学生,对中国的历史知识几乎为零,每次论文打分却都比我高,我不服气,我绝对不服气,窦老师就是看中了你的家底,不然,你说,为什么你能够比我高?啊?”

    “好了好了。”常钦不耐烦地摆摆手,“现在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方老师,麻烦你言归正传!”

    方近闻跟vi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后愤恨地收回目光,继续说:“后来我爸爸生病了,我在英国勤工俭学,还有读书时的奖学金基本都寄回老家给他治病,后来我跟窦老师回国,凭他的关系,学校附带给了一个历史系教授的名额,可那时候他手头有我跟郗苓两个学生,所以我们俩只能竞争。我心里很清楚,凭我在研究生期间的表现,要跟郗苓比,根本比不过他,而且他又是本地人,家庭背景比我好,就算我当校长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挑郗苓,当时窦老师带我俩见了校长后,对方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他十分想留下郗苓,可惜留与不留都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想要成为大学老师,必须经历多重考核,现在这个职位是看在窦老师的面子上特意为我俩而留,就算开了后门,许多步骤可以省去,但是考试这一项还是必须要进行的。

    “我心里对这份工作垂涎不止,工作清闲工资又高,这对于当时急需用钱的我来说可谓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可是我也清楚,就算只有两个人竞争,最后我被刷下的几率仍旧非常高,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郗苓突然找上我,神秘兮兮地跟我说,他可以保证让我入选,前提是,我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甘愿放弃这样一份唾手可得的工作,于是问他究竟想让我干什么,他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家酒店的名字和时间,看到那张纸条,我第一反应就是他想让我出卖肉体,二话不说就把纸条丢还给他,他让我稍安勿躁,轻声细语地跟我解释,我不需要牺牲任何东西,只需脱光衣服躺在床上,配合他拍几张照片即可,事前他会把那男人灌醉,保证对方动不了我一根毫毛,照片里也不会露出我的脸,事成之后,他会替我保密,绝不把我的名字泄露出去。

    “一开始我将信将疑,不知道郗苓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他见我犹豫不决,又拿考试的事来诱惑我,他跟我保证,他会想办法在试卷上做手脚,到时出来的分数绝对能低于我又不被人察觉,历史系教授那个职位就能名正言顺地落到我头上,我踌躇了很久,心想既不需要出卖肉体,又能得到我想要的,这笔交易并不吃亏,于是我便答应了他。

    “我们分别立下保证书,只要有一方反悔,就公开那份保证书,到了约定的那天,我准时出现在酒店房间里,郗苓给我开门时,我分明看到他脸上写满了厌恶,见到门外的我,他松了口气,急忙让我进屋,并交代我只需做做样子即可,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防止张名远对我动手动脚。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张名远,面色通红,衣衫不整地倒在酒店大床上,被郗苓灌得烂醉,口齿不清地念叨着还要酒。

    “不过,当我脱光衣服爬上床,张名远感觉到边上有人靠近他,立马就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摸索到我的嘴唇就把他的嘴贴了上来,满腔的酒味喷了我一脸,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熏心的脸,我胃里翻起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可是既然答应了郗苓,我也只能强压住这些恶心,在他的指点下,配合着拍了几张照片,张名远喝得实在太醉了,就算有贼心也使不上那个力,他趴在我身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扭过头,这才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盒润|滑|剂和一盒避|孕|套,都还没用拆封,心想这家伙准备地倒挺齐全,就是没脑子,人都没到手,就先把自个儿给弄醉了,你们说,有哪个嫖|客会像他这样,这么大意?哈哈哈!”

    方近闻冷笑几声,见边上的俩人依然保持着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只好耸耸肩,尴尬地说:“拍完照后,郗苓找出几张能辩清我脸的照片,当着我的面彻底删除了,他一而再地跟我保证,这晚的事儿,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不得不承认,郗苓这个人在保守秘密方面确实很靠得住,至少,在今晚常总监你跑来之前,除了张名远,再没有别的人知道那照片上的人是我,至于张名远,那是后来我跟他在一起之后,自己跟他坦白的,可是常总监,这事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说,郗苓终于管不住他的嘴巴,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了么?果然,不论什么事儿,一旦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你今晚跑来质问我,郗苓知道么?他会不会很后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枕边人给出卖?”

    方近闻一脸挑衅地看向常钦,常钦却无动于衷,依旧保持着雕塑般的冷漠神情,字里行间还带着些许懊恼,他沉声回答:“不是郗苓告诉我的,当时我第一眼看到照片,确实坚信那个人就是他,然后我马不停蹄地跑去质问郗苓,我本以为他会直接给我一个解释,可是任凭我怎么逼迫他,他就是不肯告诉我照片上那人究竟是谁。方老师,”他看向方近闻,平静地说道,“你要相信郗苓,从头到尾,他都在护着你,否则,凭你跟张名远的关系,他早就可以靠这个毁了张名远的名声,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你说,他这不是为了保护你,又是因为什么?”

    方近闻哼了一声,别过头,不情不愿地说道:“你别把他说得有多善良,他那都是假惺惺的伪装,不然,当年怎么会拿这么龌龊的要求跟我交换条件。”

    “可是那件事之后,你自己主动去找了张名远,不是么?”常钦冷冷地接道。

    方近闻猛然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常钦平静地说,“不然,你怎么能跟张局勾搭上,毕竟拍照那晚他醉成了那样,不可能知道那个人其实是你,等酒醒之后再主动找你,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主动找了他,我猜想,你一开始找他,无非是因为你缺钱,你爸爸要治病,家里等着你给他们寄钱,所以你故意勾搭张名远,而张名远这人本就好男色,尤其喜欢身材消瘦皮肤白嫩的男孩子,你们俩一拍即合,你靠跟他肉|体交易从他身上获得金钱,发展到现在,你对他是不是日久生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方近闻抽了抽嘴角,晶亮的眸子一瞬间就黯淡了下来,一丝灰败挂在他的眼尾,好似向人赤|裸裸地昭示,他有多低|贱:“没错,那晚之后,紧跟着就是选拔考试,郗苓言出必行,果然在试卷上动了些手脚,他大概清楚我的水平,确保自己的分数低了我几分,最终落选,当结果出来后,校长脸上那失望至极的表情我就不说了,就连窦老师在得知郗苓不及我之后,也是一脸的遗憾。校长实在舍不得失去郗苓这个人才,想方设法要将他留下,便私自为郗苓再开了个后门,特意给他留了个选修课的位置,让他得以每周去学校给学生上历史选修课,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不管我怎么努力,我就是比不过郗苓,他有本地户口,他出生比我好,就算他爸爸生意失败了又怎样呢?所有人都喜欢他,所有人都为他说话,就连我的学生,见到我问的第一句话却是郗老师什么时候来上课!”方近闻苦笑一声,心灰意冷地闭上眼。

    “所以,你想方设法想要弄倒他,你欺骗他说,窦老师之所以诬告他学历造假,是受人威胁,其实,真正威胁窦老师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常钦厉声问道。

    出乎意料,方近闻却摇摇头,回答道:“不管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虽然恨郗苓,但还不至于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诬告学历从头至尾都是张名远一手策划的,我不过是按着他的指令,替他跑腿罢了。”

    “难怪!”一直坐在旁边闷声不吭的vi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那时候我跟郗苓就怀疑,你怎么会有那么大能耐,能潜进老师的办公室删除文件,原来是那个张名远早就替你开好了路。”

    方近闻点点头,垂下眼皮盯着草丛间一朵白色的小野花,喃喃道:“对郗苓来说,我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对张名远来说,我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我就是个被他俩用来明争暗斗的工具,不管我怎么拿真心待他,他都不会把我放在心上,有时候,他喝多了要我,高|潮的时候,喊的却是郗苓的名字……”

    方近闻苦涩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突然滑下两条晶莹的泪痕:“他清醒的时候,会跟我说一些郗苓的事儿,他说在郗苓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男孩非常可爱,总是时不时地想要抱抱他,捏捏他的脸,直到郗苓长大了,他逐渐发现,他对对方那种喜欢竟然演变成了病|态的痴恋,当郗苓回国主动找上门,他才发现,自己对他不再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暗恋,他想要占有他,得到他,可是,他越想要,越是得不到,郗苓眼里压根没有他,非但没有,每次看到他,那摄人心魄的眼眸内积满的全是仇恨的火焰,他看着郗苓,觉得对方随时都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要是杀人可以不偿命的话,郗苓早已经把他大卸八块,这让他难受,让他痛苦,他本不是个贪恋男色之人,可是自从对郗苓产生了欲|望,他便再也无法接近女人,于是,我,便成了他顺理成章的发泄对象,每次发泄完后,他都会严肃地告诉我,不可以对他认真,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个替身,只是郗苓的替身而已……”

    方近闻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彻底埋没在一阵阵低沉的哽咽中。

    常钦见对方伤心欲绝的样子,很是手足无措,他踟蹰再三,最后伸出手,搭在方近闻瘦弱的肩上摁了摁:“你爱他么?”他低声问道。

    方近闻把脸埋进手掌中,沉默片刻,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常钦咽了口口水,说道:“就算爱,你也该知道,他这人是有污点的,我希望你可以站出来揭发他,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只能自己出马调查,如果真的被我查出些什么,到时候,你就不能怪我没有手下留情了。”

    方近闻压抑地哭了一阵,然后抬起头,皱眉疑惑道:“你想让我揭发张名远?”

    “不然呢?”常钦反问道,“你想被人当做替身一辈子么?方老师,你现在有地位有资产,没必要再靠这个男人接济过活,我知道,当初你找上他是迫不得已,可是人生在世,谁没有个失意的时候,既然你自己选了这条路,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几年你替张名远洗的所有黑钱,最后都得一分分还回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他伪装得再好,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总归会留下把柄,而一旦被人抓住他的把柄,你们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与其到时沦落成阶下囚一无所有,不如现在及时抽身,幸运的话,或许还能保住当下这份得之不易的工作。”

    第4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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