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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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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国的光与影 作者:争无尤

    第17节

    信的第二部分说的是,精灵大陆那边的事已经完全安排好,最近便会开放到人界的入口,精灵族也答应了替人界改善生存环境、增加人口出生率,从而帮助天界和本族获得更多信仰之力。亚列已经代表主神感谢了精灵族一如既往的援手。至于制造伪典的事,精灵族的亚神也答应下来,并称为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利益,精灵族会一直支持天族,就好像天界濒临崩塌时,关闭精灵大陆入口的人不是他一样。彼列在这部分的最后评价说:精灵族的亚神艾玛兰德真是各种无利不起早,特别招人烦。

    信的第三部分说,天界内部看起来一如往常般平静,但是私下动作的人也不少。尤利尔的声望逐渐恢复后,真正虔诚的上古时代天族们都喜闻乐见,却并没有谁真的当回事,他们谨记着一万多年前尤利尔的话,平安既是恩赐、荣耀皆为虚影。可那些被新纪元天族打压后心生怨怼的人,以及一些本就不服路西斐尔的新纪元神圣阶级却蠢蠢欲动起来。然德基尔明面上敷衍着他们,私下已经开始着手放长线钓大鱼,希望能一举清除神圣阶级内部的腐朽力量。对此亚列表示:然德基尔真是想多了。

    最后,亚列十分严肃地批评了尤利尔对他的欺骗和隐瞒,并表示,如果尤利尔再做一次独闯鬼域这种事,他就撂挑不干了,让尤利尔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你不是喜欢单独行动吗,我就让你单独行动个够。最后的最后,还加了一句:殿下我开玩笑的,但是你要体谅我的小心脏啊。

    难得这么多内容,被亚列用比粟粒还小的字洋洋洒洒地写在巴掌大的一张丝薄卷轴上,看完后,尤利尔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累瞎了。抬手毁去这封信,尤利尔捏了捏鼻梁,给阿加雷斯传讯说,让他以将鬼域并回魔界为条件答应彼列的要求;然后同哈尔帕斯谈判,以归还鬼王卵为条件,要求将鬼域并回魔界。

    在尤利尔关闭小型传讯通道之前,一小卷魔法纸迅速自通道内被塞了过来,上面用并不属于阿加雷斯的潦草字迹写着:王后陛下!我刚刚听到天界方面的消息,说您给天界生了个大地天使!卧槽!孩子的父亲是谁!我要杀了他!您对得起吾王吗!

    尤利尔瞬间将通道收起,可是还是没能阻止塞过来的第二卷魔法纸。

    魔法纸上用更加潦草的字体写着:“虽然阿加雷斯不让我代表他,但是我还是要代表我自己对您这种不守贞洁的行为表示抗议和讨伐!”

    烧掉了这两张魔法纸后,尤利尔心想,这个传讯通道的私密性和安全性真是十分缺乏保障,看来要再加几重法阵改良一下。以及,在这个恶魔同天使讲贞洁的时代,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路西斐尔抱着萨麦尔回来的时候,萨麦尔正在嚎啕大哭。尤利尔听了连忙下地去接他,结果他忘记自己正不良于行,险些趴在地上,幸亏路西斐尔手快,一把将他捞了起来。即便如此,他依然听见自己断掉的骨头“咔吧”一声又错了位。

    路西斐尔当时的表情扭曲得就好像骨头错位的是自己,尤利尔倒是面不改色地第一时间接过萨麦尔,抱在怀里拍了几下,然后萨麦尔便奇迹般地停止了大哭,偎在尤利尔怀里委屈地打着嗝,似乎在控诉他为什么离开他这么久。

    见萨麦尔这样,尤利尔忍不住对路西斐尔说:“他怎么了?”

    路西斐尔闷声说了句:“大概是想你了。”同时将尤利尔抱回床上,用治愈之力再次将他的骨头接正。期间他一直垂着头一言不发,尤利尔看不见他的具体表情,也因为圣灵之力被封无从感受他的样子,却仍能感觉到他心情的沉重。

    萨麦尔想是哭累了,打了几个嗝就睡着了。尤利尔拍着他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单手挑着路西斐尔的下颌将他的头抬起,就看见了一双泛红的眼睛。尤利尔觉得他这个样子跟红扑扑的萨麦尔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相像,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样?”

    路西斐尔让开尤利尔的手,却将自己的手抚上了他的面颊,然后轻声说道:“拉贵尔老师帮我查了灵魂誓约的事,他说天界关于契约之力的记录都有残缺,具体的典籍在精灵大陆应该能够找到。我已经派人去查精灵大陆的所在了。”

    路西斐尔的眼中,有着一种近似执拗的坚决,看起来有些孩子气,可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尤利尔眨了眨眼,心想路西斐尔办事还真是效率。可他心中,却希望他不要这么效率。他行动得晚一天,如今这样的日子就能多一天。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既然早晚都要失去,多这一天,又多到哪儿去?

    路西斐尔自然看见了尤利尔眨眼时的样子,觉得这样的尤利尔看起来居然有些傻气。可即便是傻气,他也爱得不行,便探头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然后轻吻一路落下,最后衔住了尤利尔的上唇,却不再动作。

    路西斐尔的唇温软又轻柔,就像是一片羽毛压在尤利尔的唇上,让他觉得唇上和心上都是一痒。于是,本着多得一天算一天的想法,尤利尔微微倾身,舔着路西斐尔的下唇亲了回去。

    唇齿纠缠,又是一番甜美和窒息。最后路西斐尔抱着尤利尔仰躺在床上,声音沙哑地说:“亲爱的,你也会一直在我身边,对吧。”

    尤利尔笑了笑,温声说:“我永远与你同在。”

    作者有话要说:  求给木有人气的作者送温暖嘤嘤嘤(你够了

    ☆、艾玛兰德

    大地天使诞生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三界。不到一个月,精灵大陆的出口便重现人界。高等精灵族现世后,第一时间向天界派出了使者表示祝贺,那名使者就是精灵族的亚神艾玛兰德。

    神圣议会立即对精灵族亚神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然后便同精灵族谈到了共同发展人界的合作事宜。

    高等精灵族天赋自然之力,可以改善贫瘠的土地,并能让枯木变作森林,让沙漠焕发生机,这同大地天使的能力十分相似。而大地天使得到法则之力的赐福,又比精灵族的能力高了很多,且曾奉神命久居精灵大陆,帮助他们完善恢复远古时期的法术体系,因此一直被高等精灵族所尊敬。

    当年天界濒临崩溃,大家都记得大地天使雷米尔献祭了自己的力量,帮助支撑了人界,也记得高等精灵族拒绝了不想在人界吃苦的部分天族的避难申请,关闭了通往精灵大陆的门。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下令关闭精灵大陆门户的艾玛兰德,就是雷米尔。雷米尔在精灵族中的爱称便是艾玛兰德,意为翡翠,象征着大地的瑰宝。

    雷米尔的温柔,就在于他从不偏私偏爱,永远坚忍自持,就像是他所代表的自然之力,充满生机又温柔平和。为了给当时那片千疮百孔的土地保留最后的生机,雷米尔献祭了自己的力量,艾玛兰德关闭了精灵大陆。

    而在艾玛兰德关闭精灵大陆的那天,他见的最后一名天族就是尤利尔。他对尤利尔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殿下,我就在那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那里。”

    艾玛兰德给了尤利尔一把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启精灵大陆的钥匙。这把钥匙被尤利尔放在自己置物空间的最深处,数万年过去,天族数次几乎遭遇灭顶之灾,可他却从来没有去碰过那把钥匙。

    这些事,路西斐尔当然并不知情。所以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初次见面的精灵族亚神居然会联合他媳妇一起忽悠他。

    艾玛兰德向路西斐尔提供的解除灵魂誓约的信息是“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取走发誓者的爱”,但天族如果想要与契约之力沟通,必须将自己的神圣之力压抑到最低,并且拥有契约之力。这就需要短暂的魔化,所以需要献祭一些特殊的物品,其中就包括一只合欢鸟、一颗魔龙卵,以及一朵生命之树的花苞。

    合欢鸟是无法魔化的堕天使与白龙的后代,魔龙卵代表新生的魔族、生命之树的花苞是新生的天族,献祭这三者所铺设的法阵,可以将天族和魔族的力量暂时互相转换。

    在尤利尔的授意下,艾玛兰德向路西斐尔隐瞒了解除誓约后,尤利尔便会反过来守护他灵魂的事;同时,他也没有告诉路西斐尔,魔龙卵只需要不能孵化的即可、生命之树的花苞也可以用无法绽放的。至于合欢鸟,真是死活无所谓,弄副骨头架子来也有一定效果。

    路西斐尔便问艾玛兰德,如果一个人在前世的时候许下灵魂誓约,却在后世想要解除,那么被契约之力取走的究竟是前世的爱,还是将两世的爱一同取走。

    艾玛兰德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谁种下因,谁收获果。

    这就根本等于没说,却很大地扰乱了路西斐尔的思路。

    所以说,废话的真正可气之处不是因为它没用,而是它有时候会让一些人认为它有用。

    对于路西斐尔来说,艾玛兰德给出的答案是非常苛刻的。活祭智慧生命、加害未出生的无罪之魂这两项重罪先不考虑,让他放弃对尤利尔的爱,这一点他就万万不能做到。可是,发出灵魂誓约的人是撒旦,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被取走的只是撒旦的爱,他的还能保留下来?

    路西斐尔发现,自己不敢去赌。

    答应了路西斐尔借阅有关契约之力典籍的要求,艾玛兰德送走了这位新任的大天使长,然后踱步走出了政厅的会客区。至高天的政厅就位于神塔脚下,占地很广,整座建筑围绕神塔呈辐射状,会客区的位置就正对着光阴圣殿的方向。

    这是艾玛兰德第一次作为天界的客人来到至高天。距离他最后一次站在故土,已经过去了几万年,可很神奇的,他最怀念的地方不是父神所在的神塔,而是自己一直寄居的光阴圣殿。

    望着空中那座不曾被岁月留下痕迹的宫殿,艾玛兰德用风系魔法漂浮到光阴圣殿前方。望着殿门前那几十级白晶石的台阶,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情怯。这时,他突然听见一阵细细的打磨声自宫殿上方传来。艾玛兰德御风缓缓上升,待到了与主殿同高的位置,远远地便看见主殿的平顶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似乎下肢有残疾,坐在一个吊着约束带的架子下面,周围摊了一堆工具和木料,手里正拿着一根木条抛光打磨。

    艾玛兰德心想,这人也不知和尤利尔殿下什么关系,居然这么随便就蹲在光阴圣殿的大殿顶上,做连圣灵阶级都未必愿意从事的木工活。结果定神仔细一看,发现那根本就是尤利尔本人。

    虽然之前秘密互相传过几次讯息,但艾玛兰德已经几万年没有看见过尤利尔,乍看之下,还真是不太敢认。

    在他的印象里,尤利尔总是穿着正式的礼服,一头银发有如光瀑,目光和眸色一样清冷,嘴角即便有微笑也是礼貌自持的。那时候的尤利尔,就像是主神手中的权杖,代表着无上的权威和力量,光彩夺目又让人心生敬畏。可接触多了,你会发现,他清冷的目光不是出自冷漠而是冷静,他礼貌的笑容背后也不是疏离而是尊重。他是整个神圣阶级共同的宝物,被所有人珍爱着,却没有被大家宠坏。他从不认输,但却不会让人觉得争强好胜,从不妥协,却很少让人觉得不近人情。

    而眼前的这名撒拉弗,他穿着简单的祷袍,盆骨的地方绑着约束带,长袍下露出的一对脚踝有些浮肿,没有光泽的银发白苍苍的,只有那张脸还属于过去的尤利尔,可那张脸上的浅笑却温暖又柔和。

    撒拉弗的身边放着一个白色的藤制摇篮,摇篮里睡着一个粉嫩的婴儿。他即便在打磨和弯曲木料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看一眼摇篮,每次看过去的目光,都极尽柔和。

    在艾玛兰德靠近的那一刻,撒拉弗便发现了他,于是抬起头,对他加深了微笑。那双望向他的眸子依旧是冰蓝色,却不再清冷,似乎被岁月磨光了棱角。

    艾玛兰德有些不是滋味地落在尤利尔面前,微微颔首道:“殿下,好久不见。”

    尤利尔仰起头,因为逆光的关系眼睛微微眯着,笑道:“你跟然德基尔真不愧是一对,无论何时都这么礼貌规矩。”

    艾玛兰德也微微笑了。为了不让尤利尔长时间仰头,他便席地而坐,拿起面前被尤利尔弯好的木条和木框,看似在研究琢磨,其实心思完全不在地说道:“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如今我们不但不在同一阶级,连同一种族都未必是了。”

    他的声音中毫无惋惜落寞,语气也轻松随意,似乎在说一件毫不重要的事。尤利尔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他其实并没有放下。就像是然德基尔心中,也一直为他留着一块地方,几万年的岁月也无法抹去那处存在的痕迹。

    尤利尔故意提到然德基尔,就是为了确定下雷米尔的想法。如今心中有数了,也知道多说无益,迅速换了个话题:“萨麦尔成年后才能完全继承大地之力。在这一百年里,希望精灵族能多在人界播种一些绿林之种,到时候用大地之力催生出森林和原野,人类才会有更多适合生存的栖息地。”

    这是对他们通讯时简略聊过事宜的强调和补全,艾玛兰德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下去。精灵大陆也会派出几支精灵族入住人界,帮助人类适应自然,抵御邪恶的侵扰。”

    尤利尔颔首道:“那就拜托了。不仅是魔族的侵扰,随着人界的开放,其他一些太古时期的智慧生命也可能会重现人界,到时候难免会围绕资源发生纠纷。但是以目前天族的力量,改造人界的速度太慢。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将最后的高等精灵拖下水。”

    艾玛兰德微笑还礼,道:“殿下数万年未曾求助于精灵族,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

    尤利尔沉默了一瞬,笑道:“你这话说得还真是直白。”

    艾玛兰德也笑道:“我当初留在精灵族也是为了这一天。没什么不能直说的。”

    尤利尔静静地看着艾玛兰德脸上自嘲的笑容,心想,数万年的时间,果然还是将他也改变了。从前的雷米尔,说话从来不会这样直接和尖锐。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已经与那些敬爱他的精灵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如今却要他打破精灵族宁静的生活,将他们卷入到这个世界的纷争中,还得打着利益的幌子,雷米尔心中怕是也不好过。

    可是,建造一个没有纷争分歧和资源极大丰富的世界,是他们共同的目标。所有追求平衡和完满的人,以自身不完满为代价,为之前赴后继。这是一场理想主义者的战役,需要无上无我的理想作为支撑,自由、平等、文明,这些东西,永远都值得人用生命去追求。

    在逆境中,任何伟大目标的实现,都需要大量值得或不值得的牺牲、以及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的蛰伏。于是,他们践踏自由,剥夺平等,忘记文明,踩着自己灵魂的碎片前行。

    “通往光明的路上,必有黑暗为伴。”笑了笑,尤利尔对艾玛兰德轻声说道。

    艾玛兰德沉默片刻,然后起身朝尤利尔行了一个觐见礼。抬起头,他脸上的笑容褪去了自嘲仅剩平和,声音温润又悠远:“在这样的黑暗中,甚幸与殿下同行。”

    尤利尔颔首回礼:“有你同行,也是我的幸运。”

    艾玛兰德刚走不久,路西斐尔也来到了光阴圣殿。由于能感受尤利尔的位置,他直奔着房顶而来,心想尤利尔大概正在晒太阳,结果就看见他坐在那里做木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也照在他身后披散的不再能反射出柔光的白发上,路西斐尔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阵心痛如绞。他亲眼看着尤利尔一头银亮的长发在不到一个月里迅速变白,虽然容颜未改,但拉贵尔也说,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就是对抗誓约的结局,任何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无法逃脱。

    路西斐尔甚至对尤利尔说,你去爱撒旦吧,我依然爱你。尤利尔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说,你以为爱谁不爱谁,是能自己说了算的?

    发现路西斐尔来了,尤利尔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然后靠在他身上,手里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路西斐尔坐了好一阵才弄明白,尤利尔正在做的木工活是一把轮椅。

    尤利尔做手工的风格依旧迅速而利落,一个多小时的功夫,零散的配件已经被他打磨好,然后组装、调试、嵌上魔法石,绘制让轮椅可以自动运行的符文能量线,还有不同功能的启动装置。最后尤利尔还给轮椅加了两个配件,一个是扶手两侧可以将摇篮卡住的凹槽;另一个是可以用风元素驱动的顶端呈三叶状的支架,启动后可以让轮椅飞离地面。

    看见尤利尔一脸满足地坐在轮椅上,感慨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的样子,路西斐尔鼻根一酸,刚想对他说解除誓约的事,结果就听见了萨麦尔的咕哝声。

    尤利尔将萨麦尔抱在怀里,拿了一根缩小版的三叶支架模型逗着他玩。还未满月的娃娃已经学会了伸出小手咯咯地乐了,他不停地抓着那根飞在身前嗡嗡作响的小木棍,脸上的笑容和尤利尔的凑在一处,看起来单纯又美好。

    路西斐尔咽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让他忘记爱情也好,活祭生灵和无罪之魂也罢,这些事就算告诉尤利尔,能有什么用呢。

    尤利尔这时刚好抬头,笑着对他说:“你有话要对我说?”

    路西斐尔笑着将他和萨麦尔一起拥入怀中,说道:“亲爱的,我觉得能够爱你,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圣湖

    失去法则之力的庇护,撒拉弗便会感到饥饿和疲倦。可尤利尔这些天却一直在失眠。失眠的原因,就是躺在他旁边的路西斐尔。

    路西斐尔虽然不用睡觉,但是每天晚上都会过来陪他入睡,然后一夜一夜地看着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有时他看得太入神,甚至会忘了呼吸,待想起来时,会憋得忍不住大口喘气,可他又不敢喘出声,便将自己的脸闷在枕头里,结果也不知是吸进了枕头的纤维还是怎么着,总会连串地咳嗽,那声音听起来又闷又压抑,就好像是低声的呜咽。

    尤利尔被他这样一弄,不管多疲倦都会睡意全无。

    后来尤利尔觉得这样下去实在太过虐心,便会装作半夜醒来,引诱路西斐尔做一些有益身心的床上运动。可路西斐尔总怕他的骨盆又裂开,每次做到关键时刻就会停手,然后用些技巧满足了尤利尔的需求后,自己跑到浴室去冲凉水。尤利尔觉得这样太不人道,就提出可以用手帮他解决。路西斐尔听了一笑,在他额角印了个吻说:“我怕我会忍不住。”

    尤利尔就觉得,如果有一个人,他能爱你珍惜你到这个程度,其实也是非常糟心的一件事。

    尽管每天都昏昏沉沉,尤利尔打算做的坏事倒是一件没耽误。

    首先就是神圣誓约的事。艾玛兰德委托精灵族将半真半假的典籍送来了至高天,路西斐尔经过一番研究,发现果真除了艾玛兰德说的办法,并无其他的方法可以解除灵魂誓约。于是他开始着手收集解除誓约需要的材料。为此他亲自去了一趟魔界。

    据尤利尔安排在魔界处理相关事宜的眼线回报说,路西斐尔如果真想干走私这行,估计会大有前途。仅仅花了一天时间,他就打入了魔界黑市内部,联系到了出卖珍兽的上家。种种迹象表明,在魔界,路西斐尔也有属于他的人脉。如果不是尤利尔安排的人路子更广、后台更硬,从中横拦了一把,恐怕真能让路西斐尔给跑出了套去。

    买到了魔龙卵和合欢鸟后,路西斐尔又去了伊甸园。不过对于未出生的同族,路西斐尔实在下不去手,便生生割了自己的一小部分圣灵,让拉斐尔帮他以残魂为基础培植了一个注定活不久的花苞。拉斐尔气得直骂娘,但还是顶不住路西斐尔割了圣灵后虚弱又坚决的恳求。

    路西斐尔达成目的后十分好心地安慰他说:“反正人的意志只存在于圣灵的主体,你就当帮我修剪一下旁生的枝节。”拉斐尔非常不客气地回答他说:“我觉得尤利尔就是最旁生的枝节,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他剪了?”路西斐尔笑了笑说:“我亲爱的朋友,尤利尔永远存在于我的主体中不可分割。”拉斐尔绝望地朝他摆了摆手:“滚滚滚滚滚,我现在十分不想看见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说完,还不忘丢给他一瓶浓缩版的高效治疗药水。

    由于尤利尔可以通过圣灵之石来窥视路西斐尔的情况,这一幕自然落入了他眼中。尤利尔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方面他为路西斐尔能有这样的朋友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他却觉得这一幕真是无比诛心。那滋味,还不如割自己的圣灵来得爽利。

    解除灵魂誓约的事已经有了眉目,鬼域的事进行也算顺利。

    鬼域本就是魔界的一部分,之前彼列对第六狱北境的毁灭式打击几乎将第六狱的总人口削减了三分之二。鬼域本就是从第六狱分裂出去的,如果能够并回魔界辖下,自然对魔界来说是好事。但是彼列对鬼域的并入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对席欧乌尔称臣。

    阿加雷斯始终觉得分裂不是繁盛之道,所以对彼列的条件并没有什么异议。可他将这个条件讲给哈尔帕斯时,哈尔帕斯却表示,鬼域的未来那必须是鬼王说了算,一切需要等鬼王降世后再说。阿加雷斯就说,你这个糊涂蛋,你都把别西卜给弄丢了,还谈什么鬼王降世!然后俩人就打了起来。由于哈尔帕斯是个防御型选手,而阿加雷斯是个法阵狂魔,于是俩人面对面垒了一堆塔防和结界,就跟玩战斗游戏一样打了一天之后,非常尽兴地相携去喝酒了。看得双方那些以为俩人会一死方休的跟班们一愣一愣的。

    喝酒的时候,阿加雷斯继续对哈尔帕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当年鬼王出走不过是一时意气,一切都是为了魔界。就算是为了继承撒旦的遗志,他们也应该团结起来一起坑死天族霸占人界。哈尔帕斯当时已经喝多了,谈起撒旦,他就有些刹不住嘴,一直在说他们王对魔王多好多好,魔王真是很瞎很瞎,大天使长真不是东西云云。阿加雷斯附和了他几句,他一拍桌子,就将鬼域并入魔界的事给拍定了。

    事后,阿加雷斯将这件事的经过简略汇报给了尤利尔,但却着重墨描述了哈尔帕斯酒后失言的内容。

    尤利尔看后将魔法纸毁去,然后从窗口望出去。路西斐尔此刻正抱着萨麦尔在光阴圣殿的前阶上晒太阳,看见他站在窗口,便笑得一脸傻气地朝着这边用力地挥着手。尤利尔也朝他轻轻挥了挥手,心想,哈尔帕斯说得没错,撒旦确实很瞎很瞎,自己也确实很不是东西。

    鬼域的事已经谈妥,那么就需要说一下重要的谈判道具:鬼王卵。

    鬼王的卵经过一个月的净化,已经干净地可以作为天族降世了。瑟拉传讯给尤利尔说,除了面对他时裂的那条缝,石卵并没有进一步出壳的迹象。瑟拉综合了一下那道裂缝的成因,得出一个结论说:“鬼王如果不是特别喜欢你想快些见到你,那应该就是恨你入骨,恨不得赶紧出壳来掐死你了。”

    尤利尔略一思考,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当年他把撒旦坑得不是一般的惨。据说当年从他门前将流干了血的撒旦领走的人,就是别西卜;发布魔族全面撤离天界命令的人也是别西卜。作为魔族的二把手,那是别西卜除了分离鬼域外,唯一一次在没有请示撒旦同意的情况下作出重大决定。至于撒旦醒来后是否同意他的决定,那已经并不重要了。因为一张撕裂的纸,再怎么拼,也回不到它完整的状态。

    这一日,路西斐尔突然提出说要带着尤利尔去看看大自然,便不顾萨麦尔的抗议将他塞进阿米尔怀里,然后将尤利尔打横抱起来走出门去。理都没理放在窗口落灰的那张多功能轮椅。

    尤利尔造了轮椅之后,其实基本没怎么用过。他造轮椅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真去用它,而是刺激一下路西斐尔对他残了这件事的直接观感。不仅如此,就连满头白发都是他刻意为之。因为他知道路西斐尔太珍惜对他的爱,恐怕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的命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可这份爱会给路西斐尔带来不幸,必须要将它熄灭,就像是他注定会熄灭的生命一般。

    路西斐尔抱着尤利尔一路飞到了圣都的郊外,停落在圣湖优路斯之畔。

    圣湖优路斯,是天界的禁地之一。传说主神当年曾在湖中诞下他的独生子亚当,神的血浸入了湖水,令湖水有了特殊的神力。可消耗湖水之力的同时也会消耗神的力量,于是主神便在湖水边下了禁制,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当然,这个任何人并不包括两任大天使长。

    尤利尔在望见圣湖的瞬间便知道了路西斐尔的打算,并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路西斐尔从不曾向他流露的绝望——当一个行事素来理智的人已经开始相信传言的时候,他的理智便已经离崩溃不远了。

    圣湖优路斯的传说,不过是以讹传讹。这座湖之所以被神封闭,是因为湖底下沉着他第一个孩子的骸骨。作为第一个为了这个世界被牺牲的孩子,主神在圣都旁给他选了一个风景最为秀丽的埋骨地。埋葬它的那一天,神流下了一滴泪,在那滴泪水的基础上,无数水元素瞬间汇聚成了圣湖优路斯。

    这件事,还是尤利尔刚刚从精灵族的守护神那里听来的。

    在艾玛兰德完成对天界的友好访问回去精灵大陆的第二天,他突然传讯给尤利尔说,精灵族沉睡数万年的守护神露娜突然醒来了,并要求见尤利尔一面。

    于是尤利尔第一次使用了当年艾玛兰德交给他的精灵大陆钥匙,将自己传送到了精灵族的月神神殿。

    精灵族的守护神月神露娜,也是太古时代的神明。但是她在诸神毁灭的那场大灾难中并没有如光明神和黑暗神一般幸免于难,她的灵魂受到了重创,必须依靠长时间的沉睡来维持灵魂的不灭。

    在漫长的上古时代,露娜一共醒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主神和魔神分裂出尤利尔和撒旦的时候,另一次是生命之树被焚出天火的时候。第一次她醒来,是为了帮助主神进行灵魂分离仪式;第二次她醒来,是为了将精灵大陆自天界分离出去。

    对于有过大难临头各自飞案底的月神露娜,尤利尔虽然不能说没什么好印象,但总不能说有多喜欢她。可她毕竟是神,即便神力难继,依然不容小觑。尤其她与主神的关系一直十分融洽,尤利尔阴了主神一把,便担心她这次醒来是与主神有关。本着与其提防暗箭,不如去扛明刀的想法,尤利尔便只身来到了月神神殿。

    来之前,他没忘向亚列交代了一下自己此次的去向,并嘱咐说,如果自己回不来,就让亚列用萨麦尔来威胁露娜放人。

    亚列十分小心翼翼地回了句:“殿下,您觉得用萨麦尔威胁她,她会信吗?”

    尤利尔就问他:“我让你用萨麦尔来威胁她的时候,你的第一个感觉是什么?”

    亚列很诚实地说:“我觉得您特别的丧心病狂。”

    尤利尔说:“很好。我会让露娜也这么认为的。”

    亚列接着说:“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我怎么从路西斐尔手里弄到萨麦尔?”

    尤利尔想都没想就回答说:“你就说有办法用萨麦尔来换回我,他不会有异议。”

    亚列顿时觉得,这两口子都是如此的丧心病狂,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是你们有想过萨麦尔的感受吗,他还是个婴儿啊,求放过!

    尤利尔并不是第一次来月神殿,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月神,可他上次在这里见月神的时候,精灵大陆还嵌在天界的第一天,他也还是一个婴儿,所以他对那一切都毫无印象。所以在看见月神那张应该就是长大版的加百列的脸时,很是惊讶了一番。同时他也发现,与其说月神觉醒了,不如说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位高雅美丽的女性,她是一部和天火峰的魔神一样的魔法留声机。

    魔法留声机自然不会对尤利尔有什么威胁,所以尤利尔为自己应该可以不用去卖儿子了很是庆幸了一番。

    作为魔法讯息,露娜这段影像的启动自然需要触发条件。尤利尔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就问她出现的目的。

    露娜却掩嘴而笑,揶揄他说:“你这心急的毛病,真是融进了灵魂的寸丝寸缕。就不知道有时候心太急,反而会事倍功半吗?”

    尤利尔自认同露娜和加百列都没有深交,面对她如此熟稔的口气,当然也无法做到自来熟,索性就沉默以对。心里却隐隐对露娜要说的话有了些猜测。

    然后,果不其然,露娜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以很久很久以前开头的故事。

    ☆、太古时代

    如今天族讨论天界历史的时候,基本将历史分作三部分。分别以天界建立和重建为界,称为太古时代、上古时代和新纪元。

    天界成立前的太古时代,又被称作“诸神的时代”,那时的天族被称作神族,据说每个人都有与法则之力沟通的能力,十分牛掰。

    露娜的故事,便是从神族的时代开始讲起。

    在太古时代,天界、地狱和一些魔法大陆,它们都位于一个围绕太阳运行的巨大行星上。这颗行星自传的轴心与公转的轨道垂直,这就导致它向阳的一半永远是白昼,而另外一半则是永夜。这两种极端的自然环境自然都很不利于生物的繁衍,也因此,克服了环境限制繁衍出来的生物就特别厉害,其中的佼佼者就是白昼这边的神族和永夜那边的魔族。

    被光明能量赐福并且可以享有日光带来的美丽地貌的神族,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高魔族一头。而在各种蘑菇和夜光植物中挣扎求生的魔族则觉得神族都是一些翘尾巴的孔雀。后来魔族为竞争生存环境多番挑衅神族,神族便出动大军将魔族打了个落花流水俯首称臣。当时的神王是一个博爱主义者,在击败魔族后并没有将其奴役打压,而是派自己的弟弟前往黑暗半球,帮助魔族建立文明。

    在神族那位亲王的治理下,魔族学会了更多的魔法和科技,逐渐走上了繁盛的道路。这个时候,按照一般故事发展的套路,魔族就应该去反扑天族了。可巧那位亲王不仅能力出众,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兄控,于是就跟他哥神王一起合计,将天族和魔族变成一个统一的民族,大家和和美美共享这个世界的资源。神王其实也是个弟控,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接下来的发展,居然真的按照这对好兄弟的预想,天族魔族一家亲,共同繁荣共同进步,充分证明了和平的美好和求同存异的必要性。

    可随着人口的增长,行星的资源渐渐出现了危机。为了克服这一危机,他们开始研究空间魔法,开辟新的空间,并试图向他们近邻的行星和卫星上移民。而他们看中的第一颗星球,就是如今人类居住的那一颗。当然,那时候的人界还没有智慧生物。

    神族和魔族的先驱者们通过空间魔法来到了未来的人界,发现这里的昼夜变化居然可以让几乎整颗星球都适宜生存,他们一方面开始研究改良人界的环境用于殖民,另一方面就开始了一项后来证明是无比坑爹的计划。当时这个计划的名字叫“家园”,当然它的结局是崩坏了家园,这个就先不谈了。

    在准备家园计划的漫长岁月里,神王邂逅了自己的爱情,迎娶了他的王后。而神王不知道的是,他的兄控弟弟一直爱慕着自己。亲王在神王结婚后,就回到了永夜的宫殿,千年未再踏足光明的土地一步。

    神王在结婚后不久,就和王后生下了神族的王子。那位王子,就是后来的主神耶尔。耶尔整千岁生日那天,神王在三圣山脚下的耶路撒冷城举办宴会,邀请亲王参加。亲王虽然不怎么开心,但还是抵不过对神王的思念,参加了王子的生日宴。

    在生日宴上,耶尔王子对自己的王叔一见钟情。这里我们已经可以猜出,他的王叔就是未来的魔神杰拉尔斯。但耶尔王子,他是一个十分闷的人,即便爱上王叔,也不表白,只是一有时间就往永夜之地跑。

    作为神族的王子,耶尔被法则之力赐福,生来就是美的标杆,加上能力出众还喜欢帮助人,待人接物虽不能说温柔亲切,却十分讲理,很快赢得了永夜之地民众的好感。接下来就有呼声说,让亲王迎娶王子回来,让王子做永夜之地的王妃云云。

    神王在不经意间听闻了这些传言,便找耶尔进行了深入的谈话,意思是说,虽然我们这个世界不同性别是可以谈婚论嫁的,但是你跟你王叔毕竟是近亲,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耶尔虽然看起来很闷,但目光却又准又狠,当时就跟他父王翻脸说:“父王你不让我同王叔在一起,其实是不想有别人得到王叔吧。你自己不要,还不让别人要,是不是太过分了?”

    神王被气得够呛,当时就将耶尔关了禁闭。但回头一想他儿子的话,却发现耶尔说的,真是不无道理。与神王一起生活了千年的王后当然看出了神王的动摇。因为怕失去神王,王后就给自己儿子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去找自己的心上人去生米煮成熟饭。

    耶尔当年虽然也一千多岁了,但在神族里真的还算是年少无知,居然听信了他妈的话,算计了杰拉尔斯与他春宵一度,结果珠胎暗结。在神王的震怒和神后的撮合下,耶尔得偿所愿地成为了永夜之地的王妃。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杰拉尔斯对耶尔最初只是亲情,可那点儿亲情也被耶尔的算计给毁得七七八八。因此,耶尔在永夜之地的生活,可以说是如坠冰窟。可耶尔这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做什么事都不后悔。既然当了永夜之地的王妃,他便真的勤政爱民,将因为杰拉尔斯心灰意冷变得逐渐萧索的永夜之地又治理得蒸蒸日上。

    耶尔对杰拉尔斯的态度也一直是不卑不亢,不管杰拉尔斯对他如何冰冷,他都从未有过怨言,便是孕期身体不适仍被冷落,也从没有对任何人诉过苦。日复一日,杰拉尔斯渐渐也看到了耶尔的优点,并不自觉地对他这位王妃动了心。

    就在这时,负责“家园”计划的那些神族大能们声称他们的研究有了重大进展,并在一颗距离他们星球不远的小行星上做了试验,成功地改变了小行星自传的地轴。然后他们将无数的数据和公式公理、魔法理论以及能量定律什么的,写成洋洋洒洒一厚本书,呈在了神王的面前。

    耶尔得知了此事后,给神王写了一封信极力反对改变行星地轴,他没有过多的理论,只说这个世界的力量将这个星球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必有其道理。如果强行改变,可能会触动不该触动的世界规则之线,导致不可预知的恶果。但由于他之前搞出来的丑闻,在神族中的声望已经都被拿去喂狗了,他父王对他也极端失望,便当他是危言耸听,并没有人将他的话当回事。

    神族和魔族的高层们坐在一起就改变地轴的事讨论了大半年,最后居然用全民公决的方法来规避矛盾。殊不知民众虽然是一股伟大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就跟江河之力一般,疏导错了便是灾难。于是,在家园党数千年的洗脑攻势之下,大部分的民众选择了相信高层的力量,认为凭神族的力量,别说扭正一个星球的地轴,就是将整个宇宙折个个儿,也不是难事。

    在这期间,耶尔仍不遗余力地向神王进言,屡次跪在神殿上求神王三思。杰拉尔斯此刻已经爱上耶尔,因为心疼老婆也陪着跪。结果神王越看越闹心,根本就不想理他们。而且神王相信自己的力量,觉得神族一向被法则之力庇佑,只是扭个地轴而已,不可能会失败。进而便觉得,自己这个不要脸的儿子就是故意来炫耀,来给自己添堵,对耶尔的请求就更加不屑一顾。

    在家园计划确定实施后,耶尔又请求杰拉尔斯率领魔族退出这个计划,目的是延缓计划的实施。但是杰拉尔斯怕这样会造成两族间的矛盾,没有听他的。于是,在家园计划实施过程中,他们发现了这个计划的最大漏洞,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原来,支撑这个世界的力量,不仅仅是庇佑天族的法则之力,也有在黑暗中诞生生命的、同等强大的契约之力。神族数万年来对魔族的倾轧,导致他们盲目地认为保护魔族的力量只是和那些少数民族的信力一样弱小的力量。于是,构建在错误理论上的盲目行径,导致了星球的崩溃。

    都说覆巢之下无完卵。星球崩溃后,少数能力强大的人逃到了异空间,也有人逃去了人界。

    但神王为首的一部分神族上层,和杰拉尔斯为首的魔族上层们,则尽力同法则和契约之力沟通,企图挽救全面崩溃的故土。

    然而,由于神王的轻率行为,他被法则之力所遗弃。源自血统继承,法则之力选择耶尔作为自己与世界沟通的桥梁。可耶尔当时已近临产,根本承受不住连接法则之力来形成大结界的冲击。万般无奈之下,他将自己的孩子剖腹取出。之后,他与杰拉尔斯携手布下大结界,将白昼侧的七块主要大陆保留成天界、将永夜之地的主要大陆保留为魔界,让它们在大结界的保护下继续运行于原来行星的轨道,形成了如今天界和魔界的初始格局。

    最后,神族和魔族都死伤惨重,纯血的神族最后只剩下耶尔一人,高等神族还有一人灵魂重创苟延残喘,就是月神露娜。而高等魔族更是死伤殆尽,杰拉尔斯便被契约之力选中,成为了魔神。

    新的天界完全稳定的那天,耶尔先天不足的孩子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耶尔便将他葬于自己的出生地,并在神殿的废墟之上重建了圣都阿拉卜特。

    由于神族的人口锐减,而神族的生育能力一直都很弱。为了尽快重建天界,耶尔向世界之力许愿,法则之力赐予世界一棵生命之树。它立于天界第四天,根系却穿越空间深入魔界。在树冠上,它结出果实诞生天族;在根系上,它无形中传播生命之种,助魔族繁衍。

    就这样,又是数万年过去,世界才逐渐恢复了生机。

    在这万千年中,杰拉尔斯始终觉得愧对耶尔,对他百般爱重。耶尔却有些心灰意冷,他看得很明白,愧疚和爱,始终还是有区别。虽然杰拉尔斯未必还爱他的父王,可他却忘不掉,在最关键的时刻,杰拉尔斯还是站在了他父王的立场上,这最终推动了世界的崩溃和他们孩子的夭折。

    在一次祭典之后,杰拉尔斯向耶尔剖白了自己的感情,并解释了当年没有率领魔族退出家园计划,并非由于神王的缘故,而是不想神族与魔族生分。对于孩子的夭折,他也痛心疾首。两人开诚布公,将这数千年来的心结和委屈一一道出,最后,耶尔也看开了,觉得开心和不开心都是活着,便坦然接受了杰拉尔斯的感情。后来,耶尔再次有了孩子。

    经过这数万年来与法则、契约之力打交道的经验,耶尔觉得,有感情的人便会难免有些偏颇。偏颇的人坐在神座上,掌控着巨大的力量,对这个世界来说绝非好事。而且,在这个破碎的世界中,他和杰拉尔斯作为天族和魔族的领袖,难免日后不会发生分歧、为了各自族民的利益相互伤害。

    最后,耶尔和杰拉尔斯决定,放弃世界之力赐给他们的力量和荣耀,只希望作为两个普通的人活下去。他们便唤醒了擅长古老秘术的月神露娜,拜托露娜帮助他们分离自己的灵魂,将力量与感情分割开来。

    就这样,尤利尔和撒旦便诞生了。

    ☆、真相

    从后事发展来看,露娜对两位神明灵魂的分割自然是失败的,而且失败的方式还特别地坑爹,坑爹的原因是,在进行分割仪式的过程中,她看到了命运之线。

    命运之线中的种种幻影提示露娜,耶尔腹中的孩子,会成为崩溃新世纪的罪魁祸首。到时候,只有献祭耶尔和杰拉尔斯的灵魂才能保住这个世界。露娜看后一个手抖,便将两人的灵魂给分错了。

    耶尔被分出去的部分,倒是真的只有力量没有感情;可杰拉尔斯被分割给撒旦的,却是他一半的力量和大部分的感情。于是,杰拉尔斯不再深爱耶尔。

    对于这个意外的结果,耶尔最初有些接受不能。但是他觉得这事并不能怪露娜,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心想,爱情这种东西,本来我并未拥有,可能是强求来的注定保不住,那就随它去吧。话是这么说,耶尔毕竟还孕育着孩子,身体比理智诚实,一时间给折腾得够呛。

    露娜看着耶尔痛苦的样子,便跑去向杰拉尔斯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当然,出于神族天生低情商的属性,露娜着重介绍了命运之线给她的预言。

    面对一个即将毁灭世界的胎儿,缺乏感情的神明会如何处理,当然不言而喻。杰拉尔斯一心想要除去耶尔腹中的孩子。耶尔上天入地的躲着他,却在临盆的时候被他找到。两个人当时大打出手,耶尔不是杰拉尔斯的对手,却赌杰拉尔斯心中对他尚有怜悯,靠着装可怜偷袭了杰拉尔斯,最终藏到埋葬了大儿子的圣湖里,生下了他的小儿子亚当。

    耶尔当时的心塞真是无人能解,觉得做为主神能混成自己这样,也真是怪不容易的。但很神奇的,被他揍晕的杰拉尔斯醒来后,居然不再一心要杀亚当,还恢复了对他一贯的柔情。耶尔此时已经完全不敢相信爱情这种说割舍就能割舍、说回来不声不响就能回来的东西,可为了世界的稳定,还是与杰拉尔斯半推半就虚与委蛇,就这样又过了几千年。

    在这几千年里,由于魔人族的逐渐兴起,消耗了本就不太充裕的能源。为了保持大结界的稳定,耶尔将自己自缚于神塔,完全化身成为联系世界和大结界的纽带桥梁。

    杰拉尔斯觉得耶尔自缚神塔也有躲着他的意思,便很识相地不怎么去骚扰耶尔。所以耶尔在这几千年里最大的娱乐项目,就是看撒旦怎么追求尤利尔。

    耶尔本以为自己追杰拉尔斯时,已经是愚蠢至极,可看见撒旦犯蠢,他才明白为什么神族的老人总爱说“世界的本质是无极”。

    对于尤利尔,耶尔的评价就是:完美地体现了他对露娜的要求。那真是实力的靠谱,感情的没有。对着尤利尔成年前近似面瘫的脸,耶尔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偷偷检查了一下尤利尔的面神经,发现,那几条线居然并没有坏死。

    后来耶尔又发现,感情完全是可以学习的一种东西。出生时本没有感情的尤利尔,在漫长的岁月中,也交到了推心置腹的朋友,也会对一些事感到愤怒,也会失策也会无措。不过尤利尔始终没有学会的感情,就是情爱。

    看着尤利尔一天天地长大,耶尔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看的,其实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而撒旦,就是世界上另一个杰拉尔斯。

    耶尔就想,既然他和杰拉尔斯那么努力也无法获得幸福,就让尤利尔和撒旦幸福吧,这样也算是一种精神上的胜利了。

    于是耶尔做了一系列撮合尤利尔和撒旦的事。其中就包括帮他们捏了一个女儿,还有就是经常性地安排他们去做同一个任务,刻意营造一些需要英雄救美或者美救英雄的桥段。

    然而,事实证明,在做媒这一领域,耶尔是极其失败的。

    尤利尔对爱情的麻木简直就跟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耶尔每天看着撒旦无比苦逼的样子,心中虽然有些小过瘾,但总体上还是十分同情他。

    在耶尔致力于和谐有爱的红娘事业时,杰拉尔斯却一直在做他的技术宅。在神殿中蹲了几千年后,终于让他蹲出了一理论。经过多方计算,他算出了一套稳定行星自传的法阵体系,并在七重天界和七层地狱的基座中试验成功。在这个基础上,他开始计划将他们原有的家园复原。一旦行星复原,法则之力和契约之力便会自我循环,世界就会稳定,就不会再需要耶尔去支撑大结界。

    这本是一个好消息。结果他又一算,发现聚拢行星所需要的能量,比现在天界和地狱所有能量的总和还要多。在杰拉尔斯已经打算放弃聚拢行星的时候,耶尔突然问他:“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吗?献祭咱们两个人的力量,将这个世界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作为这个世界的神明,他们两个人的灵魂之力可以说是十分强大,如果配合强化法阵使用,再完善一些细节,恢复一颗破碎的星球也并非不可行之举。

    可听到耶尔这句话后,杰拉尔斯很难得地并没有从技术层面来理解这个问题。看着对方眼中并不明显的厌倦,杰拉尔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究竟将耶尔伤得有多深。也是在那一刻,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耶尔看向他的目光再无爱恨。

    杰拉尔斯就想,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能跟耶尔一起死,应该是自己唯一能抓住的幸福了吧。

    就这样,杰拉尔斯答应了耶尔的请求,并全情投入到对恢复行星的研究中去。

    如是又过了几千年,杰拉尔斯通过大量的研究和观测确定,每隔万年左右,他们所在星系的太阳便会运行到一个特殊的宇宙节点。在这个位置,存在着一个极其细小的质量核心。他们可以捕获这个核心作为新星球的地核,通过复杂的法阵将天界和魔界重新拼接并维持稳定。

    这样浩大的工程,单靠耶尔和杰拉尔斯当然不能完成,他们便打算将计划告知当时的撒拉弗和高等魔族,大家一起来完成这项伟大的创举。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儿子亚当发现了两个父亲暗中计划的事。

    由于亚当出生时特殊的现实背景,使得他对自己的父亲杰拉尔斯有着一种发自灵魂的痛恨,并且对耶尔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恋母情结”。

    为了阻止耶尔牺牲自己,亚当想出了最快募集能量的方法,那就是战争。他想通过战争造成大量的死伤,并收集那些灵魂,作为能量的来源。由于灵魂死后便会回归生命之树,为了能够截获灵魂之力,亚当第一时间焚毁了生命之树。

    亚当自然知道焚毁生命之树会引来天火,他故意去提醒杰拉尔斯,说天火一旦焚毁了三圣山,大结界便会受累,到时候,恐怕耶尔会被天火所伤。杰拉尔斯虽然很想当场将亚当拍死,但后来想想自己这辈子确实没为他的爱人和孩子做过什么好事。为了阻止天火蔓延,他就向世界之力献祭了自身的灵魂。

    耶尔在杰拉尔斯灵魂猝灭后顿悟到,自己并不是不爱他了,而是在太多的伤害中变得胆怯。在绝望中,耶尔拉着亚当一起投入了天火。可亚当却用自己的灵魂保护了耶尔的灵魂。

    耶尔的灵魂虽然获救,却因为绝望陷入了沉睡,一睡就是数万年。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界和魔界已经被关闭,亚当的力量化身邪恶的死亡之树屹立在天火之中,三界的人都挤在小小的人界挣扎求生。

    耶尔当时就想,这样的世界也不错。起码人类的星球很稳定。几万年都过去了,天族和魔族恐怕也没有那么重的故土情结。于是,耶尔走到死亡之树下,想要与死亡之树同归于尽。可是,无论他如何自爆圣灵,大结界都会将他的圣灵修复如初。作为代价,在小小的人界引发了数次天灾,死伤无数。

    耶尔心想我就不信了,于是跑去了魔界,结果发现在魔界他也死不成。契约之力比法则之力不遑多让,给人界传了几回瘟疫,又收割了一片人魂。

    那一刻,耶尔顿悟了“主神”这个词的残酷。

    主神,是不能死的。神族可以灭亡、他被法则之力抛弃的父王可以死、杰拉尔斯可以死,但是他的死亡,却不被世界之力所认可。

    因为世界之力需要一个媒介与这个世界沟通。

    耶尔此时一心求死,便去求助了命运之镜。命运之镜虽然是个大忽悠,但是对主神一向客气,特别明确地告诉耶尔,如果你想挣脱命运也容易,找个人替你就行了。至于找谁嘛,那还不好猜。

    耶尔看着命运之镜一副欠抽的样子,十分后悔没在神族灭亡的时候就将它抛进无尽的虚空里去。

    求死不能的耶尔最后来到了人界。他漫无目的地在人界行走着,走过了好多因为他自爆圣灵而遭遇天灾和瘟疫的城市和村庄。看着人们痛苦的样子,耶尔忍不住想,为什么会有人有权力对他们做这些?为什么那个人会是我?于是他开始驻足,去帮助那些被他害得惨兮兮的人类。

    耶尔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收拾着自己弄出的烂摊子。人界的居民对他一直都特别热情,而且还特别熟稔地喊他“尤利尔殿下”。耶尔就想,尤利尔如果能来当主神也不错。起码那个孩子比自己冷静,也不懂伤人至深的爱情。

    不过耶尔很快就将这个想法赶出了脑袋。这倒霉差事,还是别拿来害别人了。

    在人界滞留了几年,耶尔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静。如果主神不用自缚神塔,而是行走于他的信民之间,那么做主神也不错,起码走到哪里都有热茶和笑脸相迎。

    突然有一天,耶尔在一处城镇的外围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能量线,进而发现,它们不怀好意地连接在人界的各地,组成了一个足矣灭绝人界的献祭结界。由于结界所用的能量全部都是契约之力,耶尔一时间解除不了,便稍微探查了一下,发现布下这个结界的人是撒旦。

    当时的人界,在尤利尔和撒旦数万年的竞争性经营下,已经处处绿荫人口兴盛。可天族和魔族的繁衍十分困难,人口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呈现了逆增长。

    为此,尤利尔多次牺牲自己的圣灵之力来挽救同族的生命。而尤利尔的圣灵之力在人界也得不到补充,最初还看不出什么,几万年积累下来,有一次让撒旦发现,尤利尔在跟自己战斗时居然会体力不支。

    撒旦便计划献祭人界,用那个力量打开魔界和天界的大门。这种事在撒旦看来,就好像是养了许久的牲畜,现在终于养肥了要宰着吃一样。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只要不是主神做的,都会受到世界之力的惩罚。所以说,基本上撒旦是打算用自己的命和整个人界来换天族和魔族的未来。

    在动手前,他将尤利尔约到了地狱之门前,说要与尤利尔决一死战,让尤利尔将天界军停在距离地狱之门外数公里处,他要单打独斗。

    耶尔觉得撒旦做得如此明显,尤利尔不可能毫无察觉,可尤利尔居然真的照撒旦要求的做了。耶尔这才发现,一直跟随尤利尔的守护天使伊利斯,居然是撒旦在天族内安插的内应。他在撒旦开始布结界那天,便一直跟在尤利尔身边,用自己的力量屏蔽了尤利尔对异常能量线的感知。他还对尤利尔说,既然是最后的战役,那么任何一个天族都有责任和权力来参战。无论结局如何,他们愿意同大天使长同生共死巴拉巴拉。

    几万年来,伊利斯不顾自身安危对天族的守护,让尤利尔对他的话全然相信,这很像是耶尔当年对自己母亲的那种信任。

    殊不知,最亲的人坑起你来,效果才更凶残。

    耶尔一怒之下现身,也没考虑什么杰拉尔斯的灵魂,直接就一掌劈向了撒旦,结果伊利斯竟然带着四千五百万天族布下结界挡下了他倾力一击。耶尔根本没料到伊利斯会这么做,收手不及,就劈掉了当时天族的九成人口。

    尤利尔见状差点儿疯了,十分武断地认为同胞们一定是为了自己而死,激怒之下,大天使长操起审判之剑冲过来就打算弑神。

    耶尔当时也被自己这一掌给劈懵了。觉得比起想灭绝人界的撒旦,还是自己更加凶残一些。本想对尤利尔引颈就戮了,随即他想起来,自己是主神,尤利尔虽然是自己的一部分,但是自己自杀都死不了,估计也很难让尤利尔砍死。

    耶尔就想,当一个人求死不能的时候,原来会这么难受。

    简直比当年杰拉尔斯在他分娩时要杀他孩子那次,还让他难受。

    结果耶尔一个脑抽,觉得不如趁着尤利尔还没有品味到这种滋味的时候,就将他杀了吧。于是就又一掌劈了过去。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一掌的结局就是,撒旦用灵魂誓约帮尤利尔挡下了那一掌,自己死了。可撒旦死去的同时,也血祭了整个人界,耶尔阻止不能,被尤利尔误会是他第三掌灭了人界。从此人界沦为一片焦土,耶尔被黑得体无全肤。最令耶尔感到无语的是撒旦临死前的一句话,他说:“命运能不能战胜,总要战了才知道。”

    当时耶尔并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因为耶尔根本无暇理会他。尤利尔当时被人界的惨状激红了眼,险些堕天成魔。为了不让尤利尔堕落,耶尔将死去天族圣灵中的神圣之力全部提了出来,打开了天门。

    天门打开的瞬间,耶尔便不得不回去神塔,而天界对所有天族的召唤也唤回了尤利尔险些迷失的神智。

    回到神塔的时候,耶尔才反应过来,献祭人界所获得的力量,并没有转化成法则或者契约之力,而是激活了生命之树。撒旦献祭人界也不是为了打开天界和魔界,因为他用魔神留给他的力量足以打开魔界之门。撒旦是从人界那几次不同寻常的灾难中,看出主神醒来,便设了个套,引得主神将他杀死。

    被主神亲手杀死的灵魂,无论你是什么种族,都可以在生命之树上转生,成为天族。这种特殊的自然现象叫做神之悲悯。

    这时,即便耶尔再不相信爱情,也不得不为魔王的爱而动容——这简直就是精神病加强迫症加偏执狂晚期。

    撒旦的灵魂就这样归于了生命之树,并重生成新的天界潜力最强大的撒拉弗,受到了法则之力最深的眷顾,并由命运之镜赐福,宣布他将成为新一任的大天使长。

    命运之镜同时给出另外一个预言,说新的大天使长将会恢复世界的秩序,令法则和契约之力融合成统一的世界之力,为这个世界带来真正的稳定。新秩序的建立便需要旧秩序的彻底消亡,毁灭旧秩序的人,便是先代的大天使长,同时,他的生命将化作新世界的基石。

    露娜的故事,结束在这个尤利尔早已知情的预言。

    讲完故事后,露娜对尤利尔说:“耶尔曾在月神殿设下法阵,如果一段时间内无法接收到他的消息,便会让我这段影像觉醒。我猜,是你做了些事,让他沉睡了吧?”

    露娜的语气并无责备,而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哀伤。

    尤利尔颔首道:“是的,尊敬的月神。为了不让父神干涉我要做的事,我不得不如此。”

    露娜微微仰起头,合上双眼,眼角逐渐变得湿润。用一种温柔却低哑的声音,露娜说道:“耶尔,他从小就是一个温柔的孩子。这个世界已经强加给他太多的不公。尤利尔,你本来应该是和他一样的人。我愿意相信,你也如他一般愿意为这个世界牺牲。如果你的死可以结束这一切,尤利尔,不要挣扎了,屈从于命运吧。”

    尤利尔看着她眼角那完全源自真诚的泪水,心想,不管主神要求她对自己说这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起码,月神对主神的情谊是值得尊重的。

    想到这里,他温声说道:“尊敬的月神。很感谢您能告诉我这些事。可我想,您和父神都误解了我要做的事。那无关父神是怎样的人,又或者我的命运是什么。这个世界应该遵循世界之力的规律来运行,而不是掌握在心有私爱的神明手中。我想做的,便是让神成为一种引导信仰的概念,而非有血有肉的人。这一点,我希望您能理解。”

    听完尤利尔的话后,露娜的表情突然变得疑惑起来。缓缓睁开眼睛,她轻声说:“尤利尔,你也学会了私爱吗?”

    尤利尔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笑道:“私爱不用学习,它存在于每一个血肉之躯的心中。”

    露娜静静地看了尤利尔片刻,眼中交织着哀伤和一种可以称之为眷念的情愫。最后,露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忘了,你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能相信你会畏惧命运和死亡。”

    说到这里,露娜突然哽咽了一声,目光变得更加悲伤,一滴清泪滚落腮边,美丽的月神低喃道:“尤利尔,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

    ☆、破誓

    说着“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露娜的身躯突然微微一颤,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张开嘴,却再无法发声。她身上那件月白长袍上点缀的星辉闪烁着微光崩散开来,无数淡金色的光粒散入空中,最终模糊了她的容颜。

    一直在旁沉默的艾玛兰德见状上前一步,聚拢灵魂能量的魔法已经亮在掌心,却被尤利尔抬手轻轻拦下。

    “没用的。”尤利尔轻声说:“她说不出主神不想让她说的话。这是灵魂的禁制。”

    艾玛兰德看着尤利尔并无波澜的眼睛,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殿下,您早就知道命运之镜的预言,是吗?”

    尤利尔微微侧过头,就从艾玛兰德眼中看到了分明的痛意。笑了笑,他想道,如果知道露娜喊他来是为了说这个,应该找个借口将雷米尔支开的。

    轻轻“嗯”了一声,尤利尔说道:“人出生,大多都会走向消亡,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生命需要进化,永生并不利于这个世界的发展。”

    艾玛兰德听得一愣,忍不住心想,我们现在是在讨论您的生死啊,现在这是讲这种宏观道理的时候吗?

    看出了他的想法,尤利尔轻轻一笑:“作为现存力量最强大的撒拉弗,我死了就会化作巨大的能量补充到这个世界中去。而这个世界目前最缺的就是能量,所以我的命运才无可更改。可如果我们要做的事成功了,也许,我就不用死了。”

    艾玛兰德听了又是一愣,眼中的痛意却渐渐消失,代之以无上的决心:“那么殿下,就让我们为了改变这个世界、也改变您的命运,放手一搏吧。”

    尤利尔骗了艾玛兰德。他的命运无法更改,因为魔神的死,使得法则之力和契约之力发生了互斥,为了纠正这一点,必须有一股同魔神力量相反、却不输于魔神般强大的力量注入大结界。

    所以当年,魔神约了主神共赴死地。

    可阴差阳错,主神并没有死成。这到底是出于主神自己不想死,还是真如露娜故事里所说,是法则之力和亚当一起保护了这个世界的神,尤利尔并不清楚。他清楚的,只是命运之镜直达他心灵的预言:你将在绝望中消亡,那绝望将成为滋养新世界的土壤,从中萌生新的希望。

    不知为何,这个世界的因果选择了他,而非主神。

    而尤利尔被命运之镜示警后,产生的第一个的想法是:绝望?那是什么鬼东西?

    请原谅他的傲慢,尤利尔并非不理解绝望的定义,只是无法相信自己会产生那种毫无用处的情绪。绝望的本质,其实不过是在无能为力下的自我沉沦。尤利尔从来认为,那只是一种短暂的情绪,会随着时间而淡去。

    所以,面对着路西斐尔将近未至的疯狂,尤利尔仍然觉得,这一切终将过去。

    路西斐尔此刻正抱着他一步一步往传说中具有神力的圣湖里走。冰冷的湖水浸湿了他们两人的衣服,却因此能更容易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尤利尔搂着路西斐尔的脖子,心想,路西斐尔的体温怎么好像比自己的低了很多?

    路西斐尔一直走到齐胸深的地方才停下脚步,然后用满是期待的目光和不敢期待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尤利尔很诚实地说:“冷。”

    路西斐尔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尤利尔在说什么。

    尤利尔便重复了一遍:“我冷。咱们出去吧。”

    路西斐尔看了一眼尤利尔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几乎立即展翼而起,将尤利尔抱到岸边,迅速用火焰魔法烘干着尤利尔的衣服,同时用手搓着尤利尔冰冷的手,一边搓一边说:“怎么样,亲爱的,有没有暖和一点?”

    看着路西斐尔快急哭了的样子,尤利尔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

    既然这一切终将过去,为何还要拖着时间折磨他?明明只是自己的私心,想要再多和他在一起,哪怕就多一天、一个小时、哪怕是一分钟。

    可这样不行啊,路西斐尔就要窒息了。

    笑了笑,尤利尔握紧了路西斐尔的手,轻声说道:“已经不冷了。”

    说完这句话,尤利尔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飘。其实,他现在真的很冷,感觉似乎有一种自骨髓里发出的冷意正游走于全身,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发出颤抖。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圣灵之力的保护,他的身体确实耐不住饥寒,最近休息得又不好,于是,湖水的冷意就渗入了筋骨里。尤利尔刚想说“咱们还是回去吧”,就发现路西斐尔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了两晃,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拉贵尔收到路西斐尔的急讯时正在授课。于是他打破了自己“授课永远是学院第一顺位要事”的规矩,用传送符文直接从课堂上传到了光阴圣殿。

    接下来,他接诊了他从医生涯中第一位发热的撒拉弗。

    看着尤利尔在昏迷中裹着被子不住颤抖的样子,拉贵尔只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不过还是拿出了一瓶给圣灵阶级用的退热药,让路西斐尔帮尤利尔服下。

    路西斐尔接过那瓶低级药水,扶起尤利尔便往他嘴里喂。可尤利尔的牙齿都在打战,完全张不开嘴,路西斐尔就将药水用嘴含着,一点一点撬开他的齿缝将药渡了过去。

    喂完药,路西斐尔嘴都没顾得擦便问拉贵尔:“他这是怎么了?我之前也用了治愈术,还给他喂了治疗药水,可是都不管用。”

    拉贵尔迟疑了片刻,有些神不守舍地说道:“他受凉了,所以有些发热。”

    路西斐尔最初并没有反应过来拉贵尔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不用说神圣阶级,连圣灵阶级都很少会感染人类的疾病。

    当路西斐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好在他只愣了片刻就缓了过来,用水系法术湮湿了一块手帕,帮尤利尔一遍一遍擦着额头和四肢。

    他做这些的时候,始终一言不发,表情淡淡,目光温柔。可拉贵尔看在眼里只觉得瘆的慌,便说:“他的症状不重,发一下汗就好了。你别着急。”

    路西斐尔朝拉贵尔微一颔首,说道:“谢谢您。我知道了。麻烦您来这一趟,真不好意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片刻没有离开尤利尔,手上擦拭的动作也没有停。可拉贵尔却发现他的手正在细微地震颤,眼底沉着一团混沌的恐惧,似乎已经将他整个灵魂卷入其中。

    拉贵尔看着实在难受,便从室内退了出去。直到走出了外间的会客室,拉贵尔一拳打在走廊的墙壁上,然后扶着墙壁颓然跪坐在地。他对尤利尔目前的病症,也真的是无能为力。

    尤利尔再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深夜,很难得的,路西斐尔并不在他身边,可他隔着墙都能听见萨麦尔极具穿透力的哭声,便出声说:“萨麦尔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尤利尔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心想,自己这约束圣灵的技术真是登峰造极了,不但拉贵尔没看出来,连这神赐的身躯都能染上感冒。

    听见他这边的动静,阿米尔飞快地从外间敲门进来,抱着哭声嘹亮的萨麦尔,阿米尔也哭得一脸凄切:“殿下,萨麦尔殿下他从你下午离开的时候一直哭到现在,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们家殿下让我看着办,可是这哪是看着办的事啊。再这么哭下去,这不是要哭坏了吗!”

    尤利尔听了连忙将萨麦尔接过来。萨麦尔就像是被虐待的小动物突然见到了妈妈一样,紧紧扒着尤利尔的前胸,趴在他心口的位置哭得更加凄惨委屈。

    尤利尔在心里将路西斐尔骂了一万遍,然后抱着萨麦尔轻轻拍着。萨麦尔很是受哄,没拍几下就含着眼泪睡着了。尤利尔心想将他放在床上好好睡,结果身子刚往前一探,萨麦尔立即抽噎了两声。尤利尔便不敢将他放下了,向阿米尔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休息,自己抱着萨麦尔轻轻躺下,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婴儿的背。看着萨麦尔趴在自己胸口睡得香甜的样子,尤利尔突然就理解了主神对亚当的一些纵容。

    就在尤利尔抱着萨麦尔快要一起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被风精灵的振翼声惊醒。睁开眼,刚好看见亚列的传讯,说的是,路西斐尔居然大半夜跑到光照圣殿去,要求加百列帮他恢复圣光大教堂的神坛及圣水供应;如果短时间内修复不了,便要求再借一次时间之镜。而加百列已经同意了。亚列说,他觉得尤利尔大概需要知道这件事,便深夜传讯了。

    尤利尔觉得,亚列真不愧是天界百事通,这消息网,真是及时又广阔。

    于是,难得有了几分睡意的尤利尔再次失眠。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约线,尤利尔觉得事已至此,就只能快刀斩乱麻。毕竟偷来的幸福早晚都会变质,多握住一天,其实也于事无补。

    当路西斐尔回到光阴圣殿的时候,首先听到的就是萨麦尔的哭声。他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毕竟他离开的时候,萨麦尔就在这样哭。可走进卧室,他就看见拉贵尔一脸失神地坐在尤利尔的床头,手里还握着尤利尔的手,眼睛也盯着尤利尔的脸,可整个人就像是一尊雕塑,不动也没有表情。

    萨麦尔此刻正趴在尤利尔胸口哭,手里紧紧攥着尤利尔的头发,阿米尔不敢硬拽他,用两手扶着他的腋下急得满头大汗。

    路西斐尔快步上前,拉住萨麦尔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将小婴儿的手掰开,然后塞进了阿米尔怀里。萨麦尔因此哭得更加卖力,结果换来的是路西斐尔一声压抑的怒吼:“都给我出去!”

    第1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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