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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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少爷有个暗恋(他)的人 作者:阿萦

    第2节

    “不辜负,你把钱退给我就行。”姜三少爷的大腿在打颤,百两黄金,够他挥霍仨月了,他爹可真阔绰。

    “不巧,昨儿个赌光了。”万先生说得煞有其事。

    机会来了。

    姜宗孜从书桌下摸出一个骰宝骰子“垮”按在万充眼前,又顺手扯下腰间玉佩,道,“赌大小,我赢了,你找我爹告辞,我输了,玉佩赠你。可好?”刚要潇洒地摇起骰宝骰子,就见万充微笑:“骰子我没收了。”

    “……”

    万充看着眼前剑眉星目的姜宗孜,那英挺锋利的长相真是越看越变扭。于是万充伸手在姜宗孜脖颈间略一摸索,旋即粗暴又直接地撕下了那张□□,扔在桌上。

    姜宗孜瞬间疼得别过脸去,一张冠玉面庞起了红,额前垂下的凌乱发丝后,漆黑的桃花眼怒瞪。

    顺眼了不少。

    万充满意浅笑,不顾姜三少爷的挣扎,强行将他压倒在黑檀木椅子上束缚住,然后从腰带中摸出一只青瓷小瓶,将其中的药汁倒在指尖掌心,往姜宗孜脸上慢慢地涂。动作很是温柔。

    药汁透明,有淡淡的花草味道。

    姜宗孜仰脸看着万充,眼睛一眨也不眨。

    姜三少爷心想,万先生,果然,很耐看。

    “你会易容。”抹完薄薄一层药汁后,万充捏着姜宗孜的尖下巴左看右看。

    姜宗孜缄口不言。

    “谁教的?”

    “……”不说你能咋的?

    万充从身后拿出一副红色的表情狰狞的瓷质面具,举在了姜宗孜眼前。

    姜宗孜目瞪口呆。

    “你屋子里的面具,多,且有趣。”万充面不改色地将手上的瓷质面具“哐”一下拆成两份,露出红面具后面另一张白底的带温润笑容的面具。

    卧槽怎么到他手里的?不是锁在抽屉里的吗!姜宗孜飞快扫视两副面具,所幸白色微笑面具上的墨色字迹已被白漆掩去,而且两副面具边角皆有磨损,可见万充只是靠蛮力掰开,尚不知当中机窍。

    姜宗孜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这面具就是路边三文钱买着玩的。”

    “嗯,”万先生的食指在面具上轻轻一抚,堪堪将那层白漆抹去,露出了下面端正的墨字——中会元。姜宗孜震惊到瞪大了一圈眼白。

    万充勾唇道:“这是何意?”

    “哈、哈……哈……”姜宗孜生硬地假笑几声,硬着头皮胡诌,“万先生您有所不知,这面具是如今庙会时兴的一种寻常的祈福之物,跟求签算卦一个理儿,就图个吉利,没什么,意思。”虽然我不是仙法教的,但拜托了仙母大人让万充相信吧!

    “哦,那这白漆?”诚心诚意地发问。

    “呵呵,中会元有什么意思?我瞧着无趣,便遮了这三字。”

    万充一脸认真:“无趣?”

    “嗯!”

    “那,三少爷为何参加会试?”

    “这个嘛……”

    “我知道了。”万充了然一笑,“是姜尚书胁迫的,是吧?”

    “当然!”

    隔了好一会儿,姜宗孜提着的一颗心都快要蹦达出来了。万充缓缓道:“姜三少爷,真令万某感到意外。”

    “……”咦?

    万充淡淡陈述:“近来万府每日收到拜帖无数,可你说我是怎么想的呢?偏偏自找没趣,来当你姜三少爷的教书先生。”

    姜宗孜听得云里雾里,只感觉到气氛甚为诡异。就他多年听书看戏的经验,他甚至直觉万充下一秒就要情绪失控然后跟他表白了,表白啊!

    他娘的表白个球!姜三少爷为自己的想像力感到羞耻,想给自己正面一拳。

    万充说:“前阵子,有个江南考生带着他所作的千轴诗赋来见我,自信满满地推着一独轮车就进门了。我只翻了一篇,是仿《伤仲永》写的《伤姜三少爷》,不忍卒读。昨日淡竹林一见,更令万某唏嘘不已。”

    姜宗孜熟能生巧地岔开话题:“这考生真闲,没事儿用小独轮载堆破书找你干嘛?哈哈!”

    万充闻言罕见得愣了一愣,随后,万先生嘴角的弧度缓慢扩大:“原来你不知道。”

    姜宗孜忍住一个战栗。

    “你不知道我是春试的主考官。”

    “……”

    万充话锋一转:“早些年,我曾掷千金买下过姜三少爷您的一幅字。”

    “……”

    “距春试,还有一个半月。姜三少爷您的字,诗词歌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万某都将了如指掌。”

    “……”

    微笑:“莫愁,您中不了会元。”

    “……”出!大!事!了!

    “出大事”三个字炸在姜三少爷脑袋里,那电光火石的霎那,姜宗孜突然开窍了。

    就像一个药石罔效之人的回光返照那样。

    姜宗孜突然明白了先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条线索。

    虽然眼下姜宗孜自顾不暇。

    但是。

    姜宗孜直直地看着万充,想,他入局了。

    ☆、小游游

    万主考官屈尊降贵在姜府呆的两天,对姜三少爷来说,是漫长而痛苦的两年。

    姜宗孜的这种心理状态,直接影响到了他的记忆力。他恍惚记得,万充一来就拆穿了他和姜朗继易容的事。但姜宗孜完全记不得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最后只能归咎于自己太出众,以至于万充在很早以前就对他有过近乎变态的关注——这么一想,的确,万充是在淡竹林,他们头一回见面时,就道出了他的身份,甚至前年,呸,前天还直接叫出了“姜朗继”这个名字。再联想到万充总是对他动手动脚,还怨妇地问过“我是怎么想的呢?来当你姜三少爷的教书先生。”语气里满是望断天涯路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惆怅。

    啧啧……

    此外,令姜三少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瓷面具明明被自己警惕地缩在抽屉里,但万充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了身上?他居然还知道面具是两副拼成的……不是天赋异禀就是知悉内情!好在姜宗孜看来,万充目前不过是在试探他,而他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千万别再作死给万充留什么把柄了。

    要知道,把柄落在万充手里的后果可是——

    昨天傍晚姜老爷莅临小院,万先生仪态优雅地引姜老爷落座。两人彬彬有礼地彼此问候,八百个字。姜老爷措辞委婉旁敲侧击确认万翰林的主考官身份,顺便两人互相恭维,一千六百个字。姜老爷引经据典迂回曲折地探听会试范围、热点考题,顺便抖出姜宗孜糗事数十件,三千二百个字。当中出现了一百四十二次“犬子不肖”,七十一次“小儿愚钝”,三十五次敷衍性的“令郎聪慧勤勉”。姜宗孜全程低着头,恭谨地站在一旁默默数着字。

    姜老爷唠着唠着,口渴了。于是乎,他儒雅地端起釉质酥润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下一秒,姜老爷的表情就崩了。

    另一头,万充淡淡垂着眼睛微笑:“宗孜屋里的铁观音可谓极佳,是难得的明前茶。只是此番泡法,确实……咳,确实是清新新奇,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停了停,又补上一句,“阿朗有心了。”

    姜老爷勉强挤出一个笑:“是是……有心,有心……”

    姜宗孜听到这里,吓得连数到几都忘记了。

    他没理解错的话,方才万先生打了一个清新新奇的小报告。而姜老爷此时正为了面子含恨饮茶,心疼,也不知道万充往里面加了啥。姜宗孜相信这不会是第一个小报告,也绝不可能是最后一个欲加之罪,但他完全不敢说话,毕竟天赋异禀又知悉内情的万先生没收了那张跟姜朗继相像的□□和几个骰宝骰子。要是万充把这些宝贝往姜老爷面前那么一放,呵呵……

    后果不堪设想。

    不嫌事儿大的万先生继续微笑补刀:“阿朗的拜师礼,也行得很是规矩,呢。”呢你个球。

    姜老爷怒了。

    姜老爷不要面子了。

    姜老爷威风凛凛地捶了三下桌子,劈头盖脸地吼了姜宗孜一通。

    然而姜三少爷完全没听他爹吼了什么,他陷入了一个微妙的晃神。

    在这个微妙的晃神里,姜宗孜做出一个郑重的决定。有个问题,自从知道万充是霸道主考官那刻起,一直困扰着姜宗孜:他究竟应该当天认怂下跪接着给万主考官当牛做马一个半月求怜惜,还是,次日认怂下跪接着给万主考官当牛做马一个半月少一天求怜惜?

    现在机会来了。

    姜宗孜豪情万丈地下跪,给万充磕了三个响头。还毕恭毕敬地将先前那块欲做赌注的玉献了出来。

    姜老爷诧异挑眉。

    万翰林驻姜府第三天。窗外淫雨霏霏,花叶泣泪。才回来没两天的姜朗继再次被流放给了姜六妹,而姜三少爷空有一颗十里相送的心,却只能留在书房哄万先生开心。

    春雨细密落脚,无声无息。姜宗孜捧着一本《万子满全集》,摇头晃脑放声诵读。

    嗯,子满是万充的字。

    姜宗孜的内心是微笑的,溢于言表的敬佩之情是由衷的。

    嗯,人不能总是哭天抢地,要平和。

    今早,万充还没到那会儿,姜宗孜收到了一副新的瓷面具。他熟练地用食指在面具背面一个细微的凹槽上缓慢施力,眼前红色的面具褪下一张狰狞的脸,换上温润尔雅的微笑面孔,白皙的脸颊上是几个端正的字——姜三少爷中会元。

    嗯,大概是上头听了姜朗继汇报的情况后,怕姜宗孜想不开,出什么幺蛾子,就索性下达了更为直接的命令。唉,其实真没这个必要,因为姜三少爷已经信心满满胜券在握,不管是会元,还是万充,他姜宗孜都会拿下。管它后果是被揍一顿还是操一顿呢?平和脸。

    姜宗孜边吟诵《万子满全集》,边窥视万充的表情,看上去万先生的心情一直保持在愉悦状态,那抹如常的淡雅微笑暂时还没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宗孜,干得好,再接再厉!

    姜三少爷陶醉地想,被温柔的皮囊紧紧锁住的万子满简直是身披霞光从天上来的神仙人儿,那流转的眼波比荔枝蜜饯更甜腻,漆黑鬓角比腊梅花还幽香,修长的身姿较淡竹更为挺拔……等等!姜宗孜一个紧急勒马,差点要摔个狗啃泥。

    ……不好,万先生切换气场了!

    “怎么不念了?”万先生微笑着问,但在姜宗孜眼里,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黑气。

    姜宗孜开口就往死里夸:“万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学生虽不求甚解,但此处所用贾谊的典故,委实妙哉!妙哉!学生免不了细细品味一番……”

    “……”还挺识相。

    见万充面色微缓,姜宗孜刚松了口气,便听见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急促地传来。

    “听说你去找万充算账了!姜宗孜你——!”

    罕见的充满火气的游朋律猛然推开书房门,万充冷淡地掀眼看过去。

    游朋律整个人一下愣住了。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几步开外,依旧是素绫青袍,黑眸深邃,总是带着的那抹笑意在嘴角渐渐加深,他说话了。游朋律听见万充问:“你听谁说的?”

    万充以为他调查他?“我……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游朋律赶忙解释。姜宗孜看见游朋律的眼圈慢慢泛红,游朋律轻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子满,我找了你很久。”

    姜宗孜听见自己的心哗啦啦碎了一地的声音。

    “上回我说,有缘自会相见。”万子满的双眼随即渡上一层温柔,“这不就见着了吗。”

    ☆、夜深了

    那天万充三言两语打发走游朋律后,姜宗孜好几天都是恍恍惚惚满腹心事的模样,能随时随地一脸呆相。奈何姜三少爷已把《万子满全集》倒背如流,吹嘘拍马的话也都存在嗓子眼里,万先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怎么发作。

    这天深夜,姜宗孜独自个、赢得不成眠,成憔悴。他顶着一对熊猫眼,愣愣地瞪着窗棱外一弯冷黄弦月,思考人生和梦想。尿意适时涌上心头。

    姜宗孜在睡袍外裹了件貂毛披风,掌心握一盏镶嵌着夜明珠的铜灯,神思恍惚地飘过寂静耳房,飘过一截回廊,来到不远处的便所口。然后悲伤地发现,便所外的匣子内,没有沉香粒了。

    娇贵的姜三少爷转身就走,愤愤然穿过垂花门,去带着书房的那一进院子找便所。

    姜宗孜如厕毕,潇洒地哼出鼻子里塞的沉香粒,远目一望,惊悚地发现,这进院子的主卧居然踏马亮着灯。姜宗孜在夜风里一个抖擞,不禁裹紧了披风。

    要知道那主卧不知道空了有多久,大概十年前姜朗继刚来姜府的时候住过一阵子,后来姜老太太跳脚说,哎哟喂那是留给宗孜未来媳妇的呐!于是姜朗继就只好搬到姜宗孜寝卧的耳房住了。

    现在那是什么鬼!

    勇敢的姜三少爷哆嗦着挪动脚步走向那间亮着灯的屋子,夜风带来无名的呜咽哭声,十丈长的一段抄手游廊挂满了飘忽不定的红灯笼。姜宗孜有点紧张有点虚,他就近抱住一根朱柱缓了会儿,深深地吐纳呼吸了半天,然后英勇而壮烈地,自带背景音地,走到了主卧的前面。

    姜宗孜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戳开了那扇门。

    门咯吱一声,响在冷寂的夜里。

    月色正淡薄。

    屋子里,着素白睡袍的万先生在暖黄灯光下抬脸,望向姜宗孜的目光里,残留着翻览稗官野史后的笑意,温柔得不可思议。

    姜宗孜的心被击中了,脑子木住了。

    反应过来后,姜宗孜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简直想拎住万充的衣襟然后挥上一拳。他推门前还以为会看见什么狐媚女鬼巧笑花衣,再不济也是狰狞山魈血盆大口……

    没想到!

    没!想!到!

    姜宗孜控制着自己要发功的双手,怒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姜老太太仙逝了就没人管他未来媳妇的屋了嘛!还有没有天理啦!

    “你不知道吗?”万充微笑,“我都在这儿住了六七天了。”

    “也就是……从一开始……”

    “嗯,从成为你的先生开始。”

    “……”姜宗孜感觉自己的人生一无所知。

    “话说回来,姜三少爷深夜到访,所为何事?”万充站起身,素白的丝质睡袍垂下流水般的线条,一副精致性感的锁骨露在空气里。

    姜宗孜咽了咽喉咙,身体僵直地背过身,准备默默离开。

    然后房门在他眼前霍然合上。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小心肝!

    姜宗孜背抵着门强装镇定:“你、你你你想干嘛?”

    “饿了。”

    姜宗孜傻兮兮地挽起袖口,露出白皙光洁的一截小臂,平举后抬了抬,问万充:“要吃吗?”

    随着万充一步步靠近,姜宗孜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行为简直蠢哭,正纠结要不要把手臂收回来,万充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万充的双眼牢牢盯着姜宗孜的双眼,眼神专注。深情给五分,魅惑给五分,还剩下一分靠的是姜三少爷的定力。

    然后万充俯下身,用珊瑚红的舌尖,舔了舔姜宗孜露出的手臂。

    ¥妈蛋!

    姜宗孜的鸡皮疙瘩从小臂瞬间延伸到头皮,接着他猛地蹲下身抱住万充的大腿哭号:“别吃我!我给你下面!”

    “下面?”万充的手顺着姜宗孜的背脊滑下去,揉了揉姜三少爷的臀部试手感,“可以考虑。”

    ¥色魔!

    恼羞成怒:“下!面!条!”

    “唔……鳗面。”

    你还真敢提:“……阳春面。”

    万先生微笑:“好,你说了算。”伸手拉开了房门。

    “……”姜三少爷在夜风里一个抖擞。

    ☆、绑架案

    次日春光明媚。

    姜宗孜困到时不时头点桌子,哈喇子大不敬地滴到《万子满全集》上面。万充叹了口气,提议带姜宗孜出府透透气,姜三少爷顿时清醒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姜宗孜从里到外换了一身行头,把自己打扮得粉面油头,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

    万先生默默转开了视线。

    两人在馄饨铺子吃了碗面条儿,去茶馆喝了几盅酒,逛花市买回一只鹦鹉,进戏楼结果赏了柳州白公子的画展。

    转眼薄暮,这一天很是尽兴。姜宗孜感觉自己跟万主考官的关系更上一层楼,除了在他不经意流露出对白公子的好感时,万充的眼神有些可怕外,两人从早到晚相安无事相敬如宾,甚至还有了共同话题——当万充随口提到徐州的旱灾和赈济问题,姜宗孜表现出了相当的兴趣,咦,时事考点?两人就此问题探讨良久,姜宗孜受益匪浅,直觉自己的会元有了着落。他陶醉地想,他和万主考官是不是差不多能往高山流水那条路走一走了?

    诶呀~

    两人走在回府的路上。夕阳奢侈地捧出足够多的余韵,整条偏僻寂静的老街上下暖黄一色。路边伸出几枝暗香流动的梅花,虬曲苍劲的树干,是画里的模样。

    出奇浪漫的景致下,姜三少爷涌上一股尿意。

    于是他矜持地对万充说:“……我去那边小巷子看一看。”

    万先生儒雅而立,颔首微笑:“嗯。”看什么看?

    万充见姜宗孜精瘦挺拔的身影湮没于小巷的黑暗中,脑子里定格了一阵三少爷玄底玉带勾勒下的细柳腰,再定格一阵三少爷利索束起的黑发末梢那一点点的卷,继续定格三少爷白皙脖颈的优美线条,接着定格……

    接着就听到了姜三少爷一声突破天际的凄厉惨叫。

    事情是这样的。

    姜宗孜进了这条不受光线眷顾的小巷后,心里有点怕怕的。但他更怕万充那个流氓偷看,就不自觉地往巷子深处继续走。

    姜宗孜走了一会儿,看见不远处有个巨大的黑影,大概是堆起来的箱子之类的,于是打算借箱子和墙两道边,站出一个三角形,继而安全地如厕。

    不曾想,裤子才解到一半,十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冲他围了过来。姜宗孜受到了惊吓,当即发出一声突破天际的惨叫。

    下一秒,姜宗孜整个人被万充抓住衣领提了起来。姜宗孜的耳边风声呼啸,眼前光线错杂,没多久,人已在巷子之外。

    夕阳为笔腊梅勾画的老街上,姜宗孜可怜兮兮地揉了揉自己皱掉的衣襟,仰脸崇拜的望着万充。

    霸道万主考官一脸的风轻云淡:“姜三少爷在巷子里看什么?看得裤子都掉了。”

    姜宗孜震惊低头,震惊地看着自己露在空气里两条长腿。

    姜宗孜尴尬了。

    姜宗孜从头到脚红了起来。

    他说怎么感觉下半身冷飕飕的呢……

    万充忍笑,在那一大波人冲出小巷前,表情严肃地给姜宗孜披上了自己的长袍,“喀”用力裹紧。脑子里定格一阵三少爷胡桃色衣摆遮掩下白皙笔直的玉腿。

    姜宗孜闻着近在咫尺的万氏竹叶香,人越发红了。

    十几个人吆喝着“别跑!”气势汹汹地冲出小巷。

    姜宗孜从万充身后露出半张脸来张望,发现竟然都是官府的人。

    “赵捕头,在办案?”万充温文尔雅地问。

    那捕头一见万充,立马诚惶诚恐地抱拳:“不知万翰林在此,多有得罪。不知那位是……”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姜宗孜。

    万翰林温文尔雅地微笑:“这是万某新收的学生。”

    姜宗孜眼见着赵捕头看自己的眼神从“你已经死了”变成“阁下真是前途无量”,内心五味陈杂。他居然要靠万充来得到社会的认可?姜宗孜感觉自己的人生一塌糊涂。

    万充浅笑着问:“赵捕头所查何案?”

    赵捕头又抱拳:“京城的幼童失踪案闹了两个来月,二位想必也听说了。”

    “可不咋的。”被排除嫌疑的姜宗孜吊儿郎当地抖着腿说。

    万充宠溺地看了姜宗孜一眼,手一揽,把好动又不规矩的三少爷固定在自己身侧,温柔道:“好好说话。”

    赵捕头咳嗽一声,强行一本正经地讲起事情的原故:“幼童失踪案一直不见线索,前不久,城南吕员外家的小公子也不幸失踪。但不同的是,没过多久,吕员外收到了一封勒索信。要求在今日未时前,准备一张万两银票,放到徒古街的戏外巷,也就是,万翰林您弟子……”

    “我姓姜。”

    赵捕头陪笑:“是……姜公子方才所进的戏外巷里头,长年堆着一些废弃的空箱子,勒索信要吕员外把银票塞进正中那只木箱的裂缝里。我们一群人埋伏了一下午,只候到了姜公子……呵呵,所以不慎得罪之处,还望姜公子见谅。”

    万充慈爱地揉揉姜宗孜的腰,揩油揩得理直气壮,脸上的笑容也是一丝不苟:“勒索信,可否借万某一看?”

    赵捕头赶紧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万充将信展开,只一眼,便由衷地夸赞:“文笔甚好。”

    姜宗孜用由衷怀疑的目光瞥了瞥万充,再低眼看信。

    倒怪不得万充夸赞了,这封勒索信措辞古雅,用典含蓄,每个字都是从书上剪下来的印刷体。

    姜宗孜眯着眼从头扫到尾,嘴角一抽:“这不都是从《万子满全集》上剪下来的吗?”

    “什么?!”捕头捕快们唰唰看向姜宗孜。

    ☆、勒索信

    万充挑了挑眉,看向姜宗孜的眼神里,有深深的笑意。

    姜三少爷清了清嗓子,“你们看,字的大小和纸片泛黄程度,通篇一致。不难看出,整封勒索信都剪自一本书。再者这印刷字体是颜体,梁国的书一直是用柳体印刷,去年才换成了颜体,而《万子满全集》是今年正月新出的书。”

    赵捕头连连点头:“嗯,勒索信一看就剪自同一本书,可无奈衙门里主簿校对了好几天,也一直没什么发现。姜公子何以看出,是万翰林的书?”

    姜宗孜自豪负手,侃侃而谈:“就说地点中的‘徒古’和‘戏外’两词,万,先生有首《满庭芳》,尾句是‘问功名,徒古英雄,戏外血满裳。’还有信首这句‘遥问旧友’是《梁都赋》的开篇。值得注意的是,勒索信上‘吕员外’三个字是连在一张小纸片上的,这三字在戏本子不算罕见,不过,通常戏本子的字都要小一号,纸张颜色也会深上许多,而诗词文论中‘吕员外’三字就不算寻常了。‘吕员外’是万充《论墨篇》中着力抨击的一个人物,这篇小品文是首次收进文集中的。还有,‘三日后归款款’,‘款款’是小公子的名字吗?”

    这时,一个捕快模样的人回答道:“没错没错,小公子名吕款。”

    赵捕头在旁边解释说明:“此人是吕府中管家,扮作捕快。”

    “那就是了,”姜宗孜胸有成竹,“万充中状元的《水喻》里有这句话,《水喻》这篇文也是近期才公开的。”

    一群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崇仰之情。

    姜宗孜满脸笑意地回视万充,边从怀中掏出《万子满全集》,递给赵捕头:“我敢说,勒索信上所有小纸片,都是从这本书里剪下来的。”

    万翰林浅笑颔首。

    捕头捕快们虔诚而激动地捧着书和信去一旁比对了。

    人散开后,姜宗孜和万充周遭一时冷清。

    万翰林眼底带笑,看着姜宗孜眼瞳深处,久久没有开口。

    姜三少爷极不自然地转开眼睛,撇清自己:“我,那个……呵呵,多亏了这几天的恶补,呵呵……”

    “嗯。”万充的黑眸里酿着浓郁的笑。

    “佩服佩服!姜公子真是了不得!”

    “不愧是万翰林的学生!”

    ……

    比对完后,大家对姜宗孜赞不绝口。

    了不得的姜公子翘着尾巴:“怎么样?”

    “这封勒索信,确实完完全全是从《万子满全集》里剪下来的。”赵捕头旋即叹气,“可知道了这个,也没什么用啊!说起来,两位在这条街上走,可曾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了不得的姜公子背后尾巴一晃一晃:“要我说,绑匪八成是个屡试不第的考生,且与吕府相熟。这案子显然是私人恩怨,跟那闹得沸沸扬扬的幼童失踪案毫无干系。”

    吕府管家闻言脸色骤变,看来心中已有怀疑对象。

    两天后,万先生收到吕员外的一封致谢信。八百个字问候,一千六百个字夸姜公子。最后解释原委,犯人原是吕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叫林荀,已是第五回进京赶考,借住在吕府。他垂涎吕大小姐多年,但吕员外嫌他没出息,近来正准备给吕小姐另结一门亲事。那林荀累日积怨,情急出此下策以泄愤,并且还谋算着拐带吕小姐。

    那日吕府管家听了姜宗孜一席话,回去立马禀告吕员外。吕员外遣人暗中搜遍林荀的屋子,果然找到了一系列罪证。赵捕头当即将其拿下,没两下就逼问出了小公子的下落。

    姜宗孜整个人陷在狐毡软塌中,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将他懒洋洋的面孔照得分外明媚。姜三少爷读完信后随手一扔,舒展身体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真是个无趣的故事。”

    万先生安静地坐到姜宗孜身旁,伸手拨乱他满头黑发,再顺着发丝一下下地理。

    万先生满身暖意,放软了声音问姜宗孜:“三少爷是怎么推算出犯人的?可否给万某解解惑?”

    万子满这是在给他装蒜啊,三少爷不开心地翻了个身,背对万充。

    其实这个案子想来格外简单,姜宗孜才不信万充不明白。

    世人皆道万翰林的文墨有先秦纵横家之澎湃气势,说理畅达,言辞汪洋恣肆,极尽铺张。因这般文风深得历届主考官赏识,甚至被称做“科场圭臬”,是以每逢春试秋试,书铺中《万翰林集》、《万子满文选》等册子都卖得甚为火爆。尤其这回传言万充是会试主考官,万集的销量更是翻了一倍不止,考生争相抄写,梁都纸贵。

    绑匪那封勒索信明显是活学活用,看《万子满全集》的人,八成是应届考生。至于屡试不第,则是看在他把《万子满全集》剪得千疮百孔这种行为,想必是对科考充满了憎恶吧。况且这封勒索信漏洞百出,算是写得极为失败,可见此人智商不高,这辈子充其量也就是个举人了。犯人的指向这般明确,线索又这许多,想必吕员外幼子失踪跟神龙不见蛇尾的“幼童失踪案”沾不上边。

    唉,“幼童失踪案”怎么会一点线索也没有呢?

    想到这儿,姜宗孜又气恼地翻了个身,瞪万充。万充满脸无辜。

    ☆、真相是

    门外有人报:“白公子求见。”

    “咦?”姜宗孜眼睛一亮,“白骆?”

    万先生不露痕迹地瞟了姜宗孜一眼,回道:“引去前堂。”

    姜宗孜“蹭”从狐毡软塌中翻身而起,脚还没伸进长靴,便听万充道:“你留下,还有两本诗集没背。”

    由于这两天万先生一直和颜悦色,姜三少爷恃宠而骄地撇脸:“哼。”然后蹬蹬蹬一路小跑出去了。

    万先生无奈跟上。

    那天在梨雀楼,姜宗孜看中了一幅画——画上溪水涓涓,墨竹几支,剩下是大片大片留白。姜三少爷一脸向往地说,他有本游记中提到,梁国最西边有座竹城,满目墨竹,景色如画,有生之年一定要抵达。姜三少爷问万充能不能在他抵达前,借他一百两银子,把这幅生动形象描绘出他心中桃源的画买下来。

    姜三少爷说得很动情,但万先生不听。万先生表示拒绝。

    姜宗孜赖在地上不走,发誓回府就还万充两百两银子。

    万充觉得真有意思,蹲下来看着姜宗孜:“竹城?淡竹林不能看竹子吗?”

    姜宗孜委屈:“淡竹林的竹子是绿色的。”

    “……”哦,“南面也有紫竹。”

    姜宗孜委屈:“紫竹的竹叶也是绿色的。”

    “……”微笑,“墨竹的竹叶难道是黑的吗?”墨竹跟紫竹难道不是同一种竹子吗?

    姜宗孜一双桃花眼里流淌着天真:“是的呢,你看这幅画。”

    万充保持微笑:“……”破唔诶。

    继续天真:“我一直不明白,好好的墨竹为什么要装绿?菜叶瓣的颜色很好看吗?”

    得,万充听出来了,姜三少爷这是在指桑骂槐呢。不错,年轻人,还挺有胆量的。万先生表示非常欣赏,他身上穿的那鲜艳的红胡萝卜色儿。

    万充和姜宗孜一蹲一坐,有说有笑,分外和谐。

    白骆面无表情地在一边听了会儿,面无表情地站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对姜宗孜说:“相逢即缘,这幅画(这垫桌脚剩下来的纸),便赠与你了。”

    姜宗孜感动得将手中的鹦鹉送给了白大画家。

    白大画家面无表情地接过鹦鹉,其实内心是拒绝的。

    万充和姜宗孜一前一后跨过门槛,抬目看去。白骆在堂前坐得笔挺,冷面黑衣,眉目如画。

    “我来就说一件事。”白骆站起身,“吕款是我绑架的,与林荀无关。”

    姜宗孜目瞪口呆:“哈?!”

    万充浅笑低睫:“我知道。”

    白骆第一次有了表情,他微抬了抬眉毛,眼神中有惊讶和惊喜:“那便不多解释。万翰林,恳请你去衙门救他出来。”

    “等!等!”姜宗孜简直要炸,他一把扯住万充的袖子,“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那天赵捕头问,是否看见可疑之人吗?”万充淡淡道。

    “嗯……好像……那又怎样?”

    “其实是有的。”

    “啊?”

    “有个清秀纤弱的少年,一直躲在正对着戏外巷的废弃土楼里,窥探我们。”

    “哈?!”

    万充走向里屋的书案,姜宗孜慌忙跟上。白骆一愣,也迈腿进去。

    万充姿势流畅地铺陈开一张生宣,蘸墨挥笔,在纸上勾勒出一张倾城的面孔。

    白骆冷脸。但由于他脸一直冷,所以看不出来。

    姜三少爷摸摸下巴:“这人……”甚为眼熟。

    “一年前评出的‘梁都四才女’之首。”万充望向窗外,早春第一朵桃花绽开了,不愁风雨,灼灼其华。

    “吕云妲!”姜宗孜惊呼。

    “那日吕大小姐女扮男装,暗中偷窥。她是来取银票的人。”

    “……”姜宗孜一脸懵逼。

    “她也听了你那番话,如果同谋之人当真是林荀,她又岂能让心上人被捕?”万充搁下笔,乜斜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骆,置之一笑。

    姜宗孜沉声:“所以……!”转眼盯住白骆,“你跟吕云妲什么关系?”

    白骆不说话。

    万充淡淡地笑了:“我想,柳州白家,便是吕府想攀上的高枝吧。”

    白骆轻轻叹了口气,说,“嗯。主意是我出的,吕款也是我绑的。万翰林,恳请……”

    “我不愿趟这趟浑水。”万翰林冷下脸来,“白公子,绑架的罪名你是担得起。吕大小姐,想来你也不打算娶。但这人,你得自己出面去救。”

    “……”白骆怔住。

    万充背过身去:“我家三少爷还有两本诗集要背,白公子请回吧。”

    “……打扰了。”白骆拱手,表情中不见情绪,“告辞。”

    白骆走后,姜宗孜继续懵逼了好一会儿,还在《全唐诗集》上留下好几排牙印子。

    “怎么了?”万充的笑容完美妥当,让姜宗孜无论如何也看不破。姜宗孜越努力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就愈发觉得自己可笑,心便更冷一分。

    “万充,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说?”

    “嗯?”

    “我是说——”姜宗孜提高了音量,“既然你都看穿了,为什么那时候不说出来!”

    万充微笑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你一直在看我笑话是吗?就那么想见我出丑吗?”姜宗孜也跟着万充看向窗外。但姜三少爷什么也没看到,不觉得有哪里值得微笑。

    “见你捕风捉影,还蛮有趣的。”万子满以手支颐,眼底含笑,“但没说出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如你之言……”

    “……”

    “这是个无趣的故事。”

    吕云妲想彻底摆脱林荀,于是下了个套等他钻。吕云妲吃准了林荀喜欢她,所以会愿意舍了前途后路替她背这口锅。那白大画家呢?大概是出于面无表情的正义吧?或者只是想要守护什么东西。

    非常,无趣的故事。

    但姜三少爷还是挺感动的。

    ☆、落水了

    夜已深,姜府陷入一片寂静。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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