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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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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海天镜 作者:眠

    第23节

    “东家真的不用再看一下店里的情况?”难得大老板来自己的铺子,胡白其实是很想表现一番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惜胧祯只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反正即使是在绯辛的时候,管理店铺的也更多是千秋和其他人:“对了,我想知道典剑庄怎么走。”

    尽管这些日子来遇到的事有些多,但他还是没忘记让他回到京城的真正目的。

    问明了方向之后就重新回到街上,胧祯明显想要尽快将这“带话给元皓阳父亲”的事做完。京城的街上自有可雇的轿子,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不似天人的壮硕汉子拉着车,一时间也看不清是蛮族还是妖类。

    只不过带着几个“随从”的胧祯并不适合、也不打算去找那些代步。

    好在他们有的是时间,这繁华的京城沿途也有的是可以赏玩游览的地方。

    典剑庄位于京城东北面,那里一片由于紧邻王室别苑的属地,住的都是一些大户世家之流。附近巡逻的军士还挺多,胡白给迟钦他们准备的木牌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一路过去也没太多麻烦,典剑庄庄主亲自见了这几个替他独子传话的陌生人,很有大家风范。胧祯则谢绝了对方设宴款待的提议,托词有事便带人离开了那里。

    重新回到繁华喧闹的地段,胧祯随便找了家顺眼的酒楼,要了个临街的楼上雅间。也不知吃的是晚了太久的午膳,还是提早很久的晚膳。

    忙了大半天,又是和陌生人交谈又是到处走,即使是四处旅行了很久的胧祯也显出了疲态。桌上很快摆满了酒菜点心,圆桌边即使坐着几个大男人也显得挺宽舒,更别提莫劫就坐在紧挨着胧祯的位置,沉默着自发替他斟酒夹菜。

    “还好你没答应留在那里吃饭。”刚才在典剑庄明显最不愉快的人以一个并不端正的姿势手肘支着桌子,红色衣袖大大咧咧落到手肘位置。商无影用手指玩着桌上白润的酒杯,令杯沿染上一层火光样的红。“我半点都不喜欢那个元大庄主。”

    胧祯最初惊讶了一下少年人对陌生人表现出的敌意,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你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吧?”

    “对,单门宗的事之后数月,单之霖曾悄悄回宗派里去看过。那位元庄主听信了传言和那妖女单方面的说辞,将‘修习邪门术法、残忍杀害门生亲徒’的单门宗归为邪道,在山上进行了冷酷的‘清剿’。虽然严格来算那是和我无关的事,但……”

    “哈,这些武家的‘名门正派’可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只要自认正义,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这么说的迟钦一点都没想到他自己之前压根没怎么来过白崇洲、没接触过几个武家。他所知道的其实也不过是来自于那些传言戏文罢了。

    “反正我也不过是为了完成元皓阳的请托罢了。”胧祯摇摇头,显然不想让那中年人的话题败了他的兴:“现在事情也已经办完,店子里也去看过。我觉得我们可以……”

    “要游览京城吗?”

    商无影的兴致勃勃令胧祯想起了决定与他结伴而行那晚发生的事、所说的话。“离开”二字在他嘴里转了两圈,最终没说出口。

    “春灵大祭的时节虽然应该是有许多活动和节目,但这街上的守卫情况总让人觉得有些……”胧祯找着恰当的说辞,抬头却看到坐在一边手持筷子一动不动的和卓勒铭方。于是他打断了话头:“怎么了?这表情是想问什么吗?”

    意外的,他的话却让蛮人汉子露出了有些窘迫的表情。他放下筷子说话的姿势显得郑重又别扭:“其实,少爷……关于那个什么‘春灵大祭’……”

    “啊……”胧祯明白了,他忍住想笑的感觉,让自己显得认真一些。“黄风洲的地界应该很少有部族会庆祝春灵祭吧……毕竟那是一个在以耕种为主的地方才被重视的祭典——比如天朝。”

    勉强也算是天朝人,商无影晃着手里的杯子接下去解释:“春灵祭一般在花辉降(3月)下旬到地灵还(4月)之间举行,以对五灵的祭祀来庆祝春季到来、万物复苏,感谢大圣木赐予天下生机……还有就是开耕。这在我们那儿也是个挺大的节日,在京城会被视作最重要的祭典也无可厚非吧——毕竟天朝王室的祗天氏可是自诩‘大圣木之民’哪。”

    作为双平寨商家的“长子”,商无影对这些事情知道得很是详细,说起来便滔滔不绝。

    酒楼的伙计敲门进来上菜他也没有在意,只在对方频频看向自己的时候才停下说话,等他走出去了才继续开口。

    “我有说错什么吗?”

    “不……”胧祯忍着笑:“一点都没有。”

    “那他怎么盯着我看……堂堂京城的酒楼伙计也是些失礼的家伙啊。”

    “我想他应该是被‘酒杯飞在半空中’的景象吓到了。”迟钦戏谑地笑着揭露缘由。

    “啊……”商无影慢了一拍才明白过来,拿着酒杯的手僵住,脸却红了起来。

    “应该说不愧是见多识广的京城酒楼伙计,就算看到这种景象也不会大惊小怪啊。”胧祯终于笑了出来。

    他的怀中收着一盏小小的灯,白灵木的灯体不过鹅卵大,镂刻花纹的扁圆形态也适于随身携带。内部的灯胆以精妙的机巧之术悬于灯内,大圣木树皮制成的灯胆无论灯体如何旋转摇晃都能维持与地面垂直,护着中心那不断燃烧的灯芯,不会熄灭也不至于烫人。

    商家传承下来的特制灯芯早已烧完,如今一片指节大小的火灵初羽代替灯芯安置在那里,将商无影的生命延续到无法预测的未来。

    即使如此,修行不过十数年的商无影一时半会还是没法发挥出火灵初羽原本的力量。而在失去了天人躯壳的现在,就连他的人形也只有胧祯和身边几个并非天人的家伙才能看到。

    ——虽然在有了附身单之霖的经历后,商无影经常忘记这一点。

    好在胧祯并不是那种会抓着别人失误不放的人。

    “总之,春灵大祭在京城的规模可不是别的地方能比的。虽然应该是有许多地方可看,但还要注意那些可能会抓着一些小事就来找麻烦的守卫。”胧祯顿了顿:“毕竟不管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一路上麻烦从未中断过。”

    虽然“麻烦”带来的也不一定是坏事。

    最后半句没说出口,胧祯吃着莫劫夹到他碟子里的菜色,不动声色地环视桌边的人们。

    他还记得离开绯辛的时候,自己只身上路的忐忑——那时就连莫劫都无法完整的化出形体。

    酒楼的菜色还不错,一行五人在桌边边吃边聊倒也是这一路旅行中难得的惬意。连胧祯都决定放开心中那些纠结不去的东西,好好享受这桌酒菜。

    直到喧哗从面街的窗户传进来。

    莫劫是第一个发现的,他警觉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放下筷子就要站起来。然而胧祯伸手安抚了他的紧张。

    “没什么。”他笑笑,笑容却与平日里不太一样:“我大概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没事的。”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理了理衣衫走到窗口。

    面街的窗户被完全推开,逐渐转为黄昏色的天空给下界染出一片温暖的色调。而在这片色调之下,街上的人们却是在十数兵士的指挥下让到了街道两侧,大半好奇地驻足观望。

    宽敞的街道瞬间显得空旷,一乘八人所抬的古怪轿子在众多兵士和侍女的簇拥下,正沿着街道自东向西缓缓移动。

    “这轿子好奇怪。”商无影也凑过来张望:“没有顶?”

    他说的没错,那轿子只在四周留下不足一尺高的木栏,精雕细琢的栏杆上缀着鲜花与轻飘飘的纱幔。木栏中间是柔软坐垫,其上坐着一个衣饰华贵的孩童,端端正正一动不动,简直像个华美精致的娃娃。

    胧祯的眉皱了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木窗框,直到感觉迟钦从背后搂住了他。

    “那孩子是什么人?这架势倒是挺像我听说过的一些节庆游街的花样。”迟钦顿了顿:“只是好像没听说的那种游街热闹。”

    “这可不是游街。”胧祯很高兴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这孩子是春灵大祭的祭子,在祭典的日子里每天都要前往祭祀之地进行祈福的仪式。这祭轿没有顶,是象征祭子承接着来自大圣木和天界五灵的恩惠。”

    “哦~~听起来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啊。”

    “当然。”胧祯的声音梗了一下:“按照天朝王家的规定,历年祭子都是由祗天氏最年幼的孩子担任……虽然有时候也不一定。”

    他最后半句话说得极轻,几乎没有被别人听见。

    “嘘……别说了。”

    莫劫搂紧了他,凑在耳边低语。

    ·待续·

    第63章

    残梦之卷·三

    “你不去吗?”站在房门口的灯下看着胧祯,商无影的脸庞被浅蓝色灯光映着,有点惊讶也有些失望。“之前听人说这‘迎水’一年只有一次……”

    “是啊,一年一次。春灵大祭里每隔四天就有一次五灵灯节,我们之前才去过‘予金’吧?”胧祯苦笑着挥挥手:“我觉得我已经年纪大得不适合连着玩祭典了。”

    说着和他外表完全不相符的话,他也不管身边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盯着他看。

    “那我……”

    “没事,你去吧。”这些日子的相处让胧祯知道这有着少年人外表和年纪的灯火之灵,也像个普通的少年人一样对京城庆典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说完之后顺手就解下了松松缠在腰上的长鞭,递给一言不发沉默站在一旁的人。

    “卓勒铭方,你跟他一起去。”

    “少爷?”大个子虽是不解,还是接过长鞭收了起来。碰触作为本体的千火炼令他感到微微的刺痛,而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一个人出去我不太放心,而且……”他故意顿了顿:“他一个人去的话看到什么想要的东西也没法买啊。”

    三言两语送走了兴致勃勃的商无影和“随行”,胧祯在应节的蓝色灯笼下长长舒了口气走回房间里。

    胡白给他们准备的宅子里景致倒是有些雅趣,园子里小桥流水凉亭竹椅,只可惜并不适合这乍暖还寒的春季。

    造这屋子的人显然也动了脑筋。卧房一侧是个半开放的侧厅,三面都建成临水的回廊,纱幔代替门扉垂在廊下,随着晚风轻抚。

    并不大的空间里只放着木榻矮几,角落里还有个在春夜取暖的小炉。胧祯走进来就坐到榻上,层层软垫和柔软的兽毛毯子触感极好,让他再次发出舒适的叹息。

    “很累?”宅子里的下人没有被允许接近贵客所住的园子,因此是迟钦将热茶端了进来。

    “是啊……在京城玩了这些日子,怎么觉得比之前在魔幻天里还累……”胧祯一手按着脖子后方仰起头:“难道是我真的年纪大了?”后面这句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

    迟钦沉默地将茶水放在矮几上,并没有接话。

    事实上,他觉得胧祯这些天来在京城“游玩”的态度,远比他们面临生死危机之时还要认真。

    他很努力的在“游玩”,努力地让自己像个寻常游客一样在这繁华大城中马不停蹄地到处跑……努力地表现出轻松愉快的心情。

    他实在太“努力”,很难不叫人产生疑惑。

    “累就早些休息。”说出这话的莫劫闪身绕到了榻边,矮身替胧祯脱了脚上的鞋,将他两条腿抬到榻上:“玩够了就……”

    “回去?”胧祯把微冷的脚塞进兽毛毯子里摩擦了两下,勾了勾嘴角。

    “你来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么?”他指的是给元皓阳父亲送信的事。

    “是啊,但是……”将热茶捧在手里,他往后靠了靠。

    就这样离开真的好吗?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这里,即使他之前如何百般不愿,但来了之后……什么都不做,真的好吗?

    想到这里却又忍不住低头苦笑——什么都不做……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事到如今……

    “其实我之前一直忘记问你。”迟钦忽然开口,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刻意显得轻松。

    “啊?”

    “卓勒铭方为什么可以碰千火炼?”

    自从知道那个蛮人汉子的真实身份之后,迟钦一直觉得他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器物之灵。但自己根本无法触碰作为本体存在的白猿法剑,卓勒铭方却可以将千火炼当武器使用?

    “是因为他曾经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蛮人将军本人的关系?”总觉得说起来很牵强。

    “哦,我没说过么?之前是因为他能用千火炼的确和没有身为器灵的自觉有关,不过那不是重点。最主要的,也是他和你最大的区别是……他并非和你一样经过千百上万年的修行。他能显出人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依靠他的机缘,有了化形的核心。”

    “核心?”

    “恩,就是……”说到这里胧祯忽然顿了顿,喝了口茶抓抓下巴,有些不自在:“……那个名叫‘卓勒铭方’的蛮人的遗骨。”

    “…………”就算并非天人,迟钦也觉得这事听起来实在很别扭。“我记得之前在他的故乡,那堆落在地上的枯骨……”不是被胧祯就地埋了?

    “我找了一些能用的骨头留下来,做成了千火炼上现在那个坠子。”说到这里胧祯又笑笑:“其实这也没什么吧?提倡‘尊重遗体’‘入土为安’之类言辞的不过是那些迂腐的天民,而即使是他们,不也是在用着各种‘枯物’所做成的器物和精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之前曾和天人灵使一同相处过许多年的迟钦总觉得鱼骨兽骨、甚至妖骨与人骨都是不同的概念。

    “你要用众生不等,生有高下的论点来质疑的话……龙还是天界最高贵和古老的生物呢,即使上界仙人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蝼蚁。但龙骨不依旧被用来做成各种器物与兵刃?”胧祯笑了笑。

    看着迟钦陷入思索,他眯起眼睛:“这很容易想明白的,迟钦……你只是和天人相处太久了。”而自己……应该是与天人之外的相处太久了吧?

    夜风吹拂着廊下纱幔,底部的珠链缀着它轻轻摆动。远远能看到园子里湖边的灯盏,不是节庆的蓝色而是自然火光的颜色,在水面上拉出摇曳的光影。

    空气里有微微清香弥漫,那是来自大圣木的恩赐——那些飘落的花瓣所散发出来的。人们将这些每年春季在大圣木上生出、飘落、滋养大地的花朵称为“昙之华”,将之认为是天空中昙月光华的一部分。

    而当这清香与自己现在所在之地联系起来之后,胧祯很难不陷入到一种古怪的情绪中去。

    “迟钦呢?”直到捧着杯子的手有些僵硬,他才发现房间里少了个人。

    “他说要静修。”莫劫低沉的嗓音几乎融入夜风中。

    胧祯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然后才想起来他将白猿剑和外套一起放在卧房里了。

    “莫劫……”他叹息也似地叫着男人的名字,朝他伸出手。

    莫劫从他手中拿过杯子放去一边,转而握住了他的手掌,沉默不语。

    “我这两天……很奇怪吗?”一如所料的没有得到回答,他偏头笑笑:“我很努力的让自己不会显得太奇怪,可是好像不太成功——迟钦一定看出什么来了。”

    “你自己的感觉呢?”

    “我啊……我觉得很丢脸。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实在不该将这种陈年旧事还记在心里。”他只是在心底的某个位置觉得来京城会有些别的收获。毕竟……

    这里也算是他的“故乡”吧?

    “你,想见他吗?”莫劫忽然直白地问出口。

    “我不知道……”他低下头去,另一只手却抓住了莫劫的前襟:“我曾经觉得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如今又觉得,我也许真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所以我……”感情太复杂,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只紧紧地抓住手中的衣料。

    紧得像是要将这些日子来的压抑全都发泄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直到感觉到暖炉熄灭的寒冷之后才渐渐回过神来,从不知何时搂住了他的莫劫怀里抬起头。

    “我想去一个地方。”

    “恩,我带你去。”黑色雾气从莫劫身后扬起并卷了过来,如同一张大大的斗篷将胧祯裹近了他的怀里。一道肉眼几不可见的影子从敞开的侧厅掠了出去,惊散一池灯火。

    胧祯还是第一次这样被莫劫带着走——至少他能记得的这是第一次。

    能感觉到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和身前属于人体的温暖,偏过头去却又能看到隔着一层淡薄黑雾的世界。他们从豪华宅院的屋檐掠过,从河中游船的丝竹声中穿行,从迎水的游街队列和欢乐人群中经过却没被任何人发现。

    不用言语就能明白胧祯的意思,莫劫最后带着他向上飞行,直到能够俯视某堵在这京城中都算高大的红墙,与伸出那高墙的树杈枝桠。

    “是……这里?”胧祯看着眼前似乎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景致,丝毫没发现自己的语调有些发抖。

    莫劫没有回答,只是搂着他静静悬在空中。

    其实胧祯知道,唯一出错的可能就是自己记错了,因为与他同为一体的莫劫是不可能错的。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想这堵墙、这棵树。”他的声音轻如呢喃:“想我有朝一日能爬上树,就能翻过墙离开,看到更多人,得到‘自由’。我几乎将这想象当成了一种乐趣——是用凳子叠起来爬上去?找根绳索抛到树杈上?还是从修建庭木的园丁那里找到梯子……或者从书本里学一些道法灵术……我想过很多种。”

    在每一种想象里,墙是他最后的阻碍——却也是最后的救赎。

    但那些只停留在“想象”里,因为他不能走,也不想走。那个地方有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虽然也许只有他自己那么认为。

    而如今,再一次的、以不同的角度和方式看到这堵墙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别的东西。

    透过涌动的黑色薄雾,他能看到高墙下拿着长枪巡逻的士兵,能看到墙头镂刻的金色咒文……还有墙上半空之中,密不透风的虚幻光网。

    灵术屏障和道宗咒文,两种不同的力量相互加持着守护这高墙之内的一切,即使他不如迟钦对灵术了解透彻,也明白一旦有人碰触到这目不可见的屏障就立刻会被发现。

    幼小的自己曾以为通往自由的大门,原来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壁吗?就如同自己曾以为可以相信和依赖的人,其实……

    “要进去吗?”莫劫的声音不是从头顶,而是贴着左耳边响起的:“这屏障并不难破……”

    “算了,我可不想引来京城禁卫军。”胧祯笑了笑转过头去,将脸再一次埋在莫劫胸前:“我们回去吧,虽然迟钦可能今晚不会出来,但卓勒铭方和商无影回来要是看不到我们也是不好。”

    莫劫没有回答,他的耳边只听到细细的风声。

    身体再一次感受到柔软干燥的触感之后,胧祯重新睁开眼睛。莫劫微微松开了搂住他的手臂,周围的黑雾以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他又回到了那处湖边的侧厅里,身下是柔软的垫子和兽毛毯子,火炉熄了很久的房间里有些阴冷,令他缩了缩脖子。

    “看来他们还没回来。”四下环顾一成不变,仿佛他们根本就没离开过。“莫劫……”

    仰起头还是够不到,胧祯伸手拽着高个子的衣领把他拽下来,然后吻上对方的嘴唇,用牙尖细细咬着。对方毫不犹豫地回应着他,令这个吻由浅入深,直至将他整个人压在了榻上。

    “我不认识那个地方,一点都不认识。”接吻的间隙,胧祯喘着气吐出这些句子。

    “恩……恩?”

    “一点怀念的感觉都没有,真不该去的……刚才在那里的时候我只想走、快点走。这还是我在逃避吗?我在逃避什么?”

    “你没有。”莫劫加重力道咬了他一口才抬头继续说话:“你不想去那个地方是正常的,就连我也……”说到这里又断了,他俯首啃上胧祯的下颌,又顺着脖子侧面吮吻,甚至舔舐他的耳垂。

    身下的人一阵轻颤,却没有漏听对方的话。

    “你也……什么?”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反应不寻常,胧祯伸手推了推他却没有推开:“莫劫?你在说什么?”

    “方才看着那个的地方的时候,我想起一些什么。”说话的热气呼在颈间,莫劫灼热的手探进了胧祯衣下:“只是一点……”

    “等等、等等!莫劫!——”胧祯提高了声音再一次用力,终于成功地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一臂之远。他凝视着这双眼睛,黑色中混着紫色的光,此刻却搅动着混乱的思绪:“你说什么,你想起了什么?!是你之前忘记了的一部分?!”

    从他们的第一次“初遇”,从他第一次与莫劫交谈开始,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与他最近的人有一大部分记忆都消失了——虽然莫劫从不在乎,自己也更不在意。

    “你想起了什么?”

    “不是什么详细的事情或者人……而是一种感情。”莫劫皱着眉,少有的露出困惑和另一些复杂的表情:“我记得恨、憎恨,我恨那个地方,恨到想要将它毁灭——就好像我真的有那个力量。”

    “莫劫……”胧祯的声音里透露出担心,双手捧住了对方的脸:“你这种感情,莫不是从我这里转移过去的?”

    “我想不是、不是的。”莫劫眼中的恨意在看着胧祯之后慢慢散去了,然后他缩回伸进对方衣服里面的手,按在对方的手背上:“我恨那个地方,可是我得保护它……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看着它时候的感觉就是……我必须保护它。”

    “…………”一种难受的感情在胧祯的心中慢慢酝酿和旋转,搅动着他的胃,令他产生一种想吐的感觉。

    身上的男人看着他:“抱歉,胧祯……可我想这种感情不是因为你。”

    ·待续·

    第64章

    残梦之卷·四

    “这个真的给我吗?”黑色珠子落在白嫩的小手掌心,看起来显得更大了一些,珠子表面微微的反光让他瞪大了眼睛。

    “是啊。”少年笑起来,故作成熟地摸了摸面前之人的小脑袋。“它叫墨玉灵珠,是父王今晚赏赐下来的,说是让我赠予最重要的人。”

    “哇!”圆滚滚的小脑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眼睛转向少年人:“王兄是说,你最重要的人是、是……”激动让小脸蛋涨得通红,肉嘟嘟的手掌握起来,生怕手里的珠子滚下地去。

    小孩子惊讶和崇拜的神情令他感觉极好,所以不知不觉说得更多:“父王将这灵珠赐予我的时候,将我单独带到宝库里说——灵珠曾是数代之前,君王镶嵌在王家宝冠上的灵物,可保我祗天氏千秋万代、国泰民安。后不知为何被摘了下来藏在宝库深处……”

    “这样重要的宝物,真的可以送给我吗?”话虽这样说,他还是重重握紧了拳头,将珠子攥在掌心。

    “恩,所以未生一定要好好保管这颗灵珠啊。”

    “恩恩!一定!”

    他一定会保管好这颗珠子,不是因为它有多珍贵,不是因为什么千秋万代、国泰民安……只因为那是最重要的人送给自己,代表着自己“重要性”的物件。

    所以不管是谁……他都绝不放手。

    …………

    “今天一定要走吗?”跟在在胧祯后面,商无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尽量贴近前面的人。他一点都不喜欢和路人穿身而过的感觉。

    祭典的气氛还在京城中弥漫,繁忙却喜庆欢乐。他原本还以为胧祯至少会等到春灵大祭结束之后才离开呢。

    “恩。”胧祯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色匆匆,他甚至和迟钦及卓勒铭方一样亲手牵着坐骑,而没有让边上的莫劫代劳。

    “你不用去和那个胡老板说一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曾是“商家长子”的商无影比胧祯更熟悉这些人际应酬。

    在京城住的这些日子,一些日常用度都是胡白一力置办的,更别提那座宅子。

    “不用,我给他留了条子。”胧祯的话明显展现出匆忙,而他压根连掩饰的意图都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有些事情要办,所以必须得尽快赶回去。”

    回去……他说回去是指那神秘的紫菱洲吗?商无影忽然觉得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穿过繁华街往南面的城门走,一路上热闹不减这一点并不出人意料。胧祯拉了拉旅行斗篷的兜帽低下头,阳光在地面投下移动的影子。

    “紫菱洲怎么去呢?”商无影觉得这个地名实在太遥远。

    “京城东南面的周渡是一个航运城市,我们可以在那里坐船,沿着运河往东入海。”接下来怎么走就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个城市。

    ——这是胧祯那晚在听了莫劫的话之后,第一个涌上心头、同时也是最强烈的想法。

    边想边往前走,身前之人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令他抬起头来。

    “迟钦?”

    “前面过不去。”白衣剑灵转过身告诉他。

    “什么?”难道又是什么街上的庆典?不过……

    周围拥挤的人群似乎并不是因为什么喜庆的事,反而能听到不少抱怨甚至是咒骂。期间还夹杂着官兵那种特殊的公式化语调。

    发生了什么事?

    “卓勒铭方,去看看。”

    “是的少爷。”大个子把手中的缰绳交给身边的人,很快就往前消失在人群中。他果然是最适合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人,不一会就重新回到了胧祯面前。

    “少爷,他们不让出城。”

    胧祯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城门口守着官兵,边上还贴着布告。据说是昨日在哪里逮到了几个乱党,交代说城中还有余党潜藏、伺机破坏春灵大祭。所以京城现在进入戒严之中,官兵要大肆搜捕乱党。除非有王家手谕,否则一律不准离开。”

    城门口已经吵成了一片,旅人和行商,各种有事要出城的人聚在那里吵嚷,只不过任何过激的举动都会被官兵当场镇压。

    毕竟春灵大祭乃是王亲国戚都会在城中走动的大日子,出不得任何闪失。

    “啧……”胧祯的视线往上移了一些,看向站着持枪官兵的墙头。

    如果在黑夜里再来的话……

    “别想了。”这么说的人是迟钦,他突兀地伸出手来捂住了胧祯的眼睛。

    惊讶只是一瞬间,胧祯很快就“透过”剑灵的手掌看到了城墙之上原本不可见的东西。

    “……他们居然在整个京城的范围内布下灵障……”他咬牙。

    “胧祯?”身边传来商无影担心的声音。

    然后他感觉到了另一个人握住自己手掌的触感。

    “一定要出去吗?”凑在左耳边上的嗓音并不是莫劫用他的“人形”发出来的,却也能表现出鲜明的态度。只要胧祯希望,他一点都不介意造成某些“骚动”。

    哪怕在这人山人海的京城街道上。

    “算了。”胧祯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开口:“那我们就再多住一阵子吧,我的‘急事’还没到值得引起大骚动的地步。”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命令自己放松下来:“春灵大祭还有不到十天,等祭典结束之后他们就没借口继续关着一城人了。”

    “……”

    “别担心,我没事。”他回握了身边之人的手,“只不过是多住一些日子罢了,无影不也正想看祭典?”说着还朝身边那只有自己一行人才看得见的少年人笑了笑。

    “总之我们先回胡白的宅子去把行李马匹放好吧,光这样站在街上就太蠢了。”

    在城门口打了个来回,大宅中的下人们还是一无所知地各自忙碌着。胧祯离开之前留下的字条还静静躺在桌上,显然精御阁的京城老板并没有闲到真的一天到晚守在“东家”这里的地步。

    在宅子里放下马匹行李和他意欲离开的决定,胧祯带着众人重新回到热闹的街上,找了一家酒楼坐下来。

    不知和禁止出城的布告是否有关,酒楼里这时间就坐满了人。还好卓勒铭方很快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使胧祯能解决他迟了很久的早膳。

    虽然这时段应该算午膳才是。

    与周围的吵杂比起来,胧祯他们一桌简直安静得不像话。以至于商无影在静静坐了片刻之后终于憋不住了。

    “如果乱党提早被捉住的话,不知道城门是否也会提早开放?”

    “乱党……”胧祯重复着他的话。

    “是啊,我这些天在外头逛的时候听到不少传言。”商无影悄悄捻了条盘子里的炸小鱼丢进嘴里:“天朝如今的一国之主乃是被称为‘阐王’的人,他是上一代‘幽王’最小的儿子。他从小就展现出非凡的才能,在登基之后甚至被说成是能将天朝变得更繁荣富强、回归古崇国的荣耀、最有可能重新成为天界‘皇帝’的人。”

    只可惜,世事并不如那些人想的一般简单。

    阐王登基之后的确是给天朝带来了不少发展,但反对的声音也很快在民间响了起来。反对阐王的那些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乱党被到处追缉,而他们所坚持的反对论点却在不断的传扬和蔓延。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阐王的生母并非祗天氏之女。

    “你们知道盛华之民吗?”

    在座的其他人交换了一个异样的眼神,胧祯却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

    商无影继续说:“天朝王家的祗天氏便是盛华之民,听说他们这些宗族为了保持血统的古老纯正、能力的强大,在婚姻中会尽量选择宗族内的亲族。兄妹、姐弟之间的婚姻被视为最完美的,能生下血统最为纯正的后代……史书中记载,天朝最为繁荣时候的‘谦王’,他的双亲是祗天氏的一对双胞姐弟。他的力量强到能以一己之力打败蛮人的一个部族,才智也是首屈一指。”

    说到这里发现自己跑题了,商无影正了正色又说回来:“总之……说回如今的阐王。他的母亲并非祗天氏之女,而是来自某个旁支的王亲国戚。虽说的确与祗天氏有血缘关系却太过淡薄,就成了那些乱党口中反对他做国君的理由。”

    “真是无聊的纠葛,而我们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纠葛被困在城里出不去。”迟钦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却发现桌对面的人显然在走神:“胧祯?”

    “啊?哦。”胧祯将悬在菜盘上的筷子塞回嘴里,丝毫没注意到筷尖的菜丝早就掉回盘子里去了。“那天我们在街上看到的祭子是?”

    “那个孩子啊,我听人说他是阐王兄长最小的儿子。好像是从阐王唯一的女儿出生开始就住在了宫里、陪小公主长大,有人觉得他会是下一任的王,不过更多人觉得以阐王的作风会把王位留给自己的女儿……天朝没准会出现数千年来的第一个女王呢。”

    只是留在宫里陪伴小公主吗?他还以为……

    “客官,抱歉。”忽然走过来和他说话的店小二打断了胧祯的思绪,让他抬头看过去。一张讨喜的圆脸上满是笑意,店小二不断弯腰:“现在用餐的人太多,只有客官的桌子边上还有空座,你看能不能……”

    他边说边鞠躬,还伸手指了指边上。

    胧祯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店里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不少人站在门口等着。店小二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三个随从,一看就是个锦衣玉食的富贵之人。

    胧祯坐的是一张长桌,倒是的确空着两个位子。

    那男子朝胧祯拱手行礼,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打扰了。”

    “这里坐不下那么多人吧?”他看看那人身后的随从。

    “他们只要在一边候着就行,请不要在意。”那男人做了个手势,几个随从立刻转身走出了店子,在窗口能看到的位置站住。

    胧祯皱了皱眉。

    “那你坐吧。”他朝坐在侧面的卓勒铭方点点头,让他坐到对面的迟钦边上。五个人坐在桌子一头,另一头则留给了那个陌生人。

    “真是太感谢了。”男人撩起下摆坐下,随意就打发了那店小二。

    胧祯点了点头,打算结束和他的对话。

    然而拼桌之后想要无视对方却并不那么简单,男人的菜很快被送了上来,于是又是一阵端盘子挪碗的骚动。桌上分出了一大一小两块区域,让胧祯看着有些别扭。

    那男人像是非常的抱歉,不断说着客气的言辞之外还意图替他们付账。真不知道他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鄙姓穆,在这京城也算是有些薄产。”男人是个能言善道之辈,不顾胧祯的冷淡与他谈了起来,很是熟稔的样子:“如今这春灵大祭是办得一年比一年热闹,人也是一年比一年多。你看看,我就是出来吃个餐点啊,都找不着座。”

    “我以为一般京城人不会来这种招待游客更多的酒楼吃东西。”胧祯随口应着。

    “也是,也不是。这家‘东帘酒楼’酒食菜色好是不用说,蒸糕甜点更是一绝。不瞒你说……”中年人忽然笑得羞赧:“家中小儿自幼嗜甜,我每次路过呀,都忍不住带一些回去给他。”

    胧祯握筷的手僵了一僵。

    “对了,我听这位小兄弟口音像是京城本地人士啊,竟是旅客吗?”那男人像是忽然想到:“还是说,是远游归来?”

    旅客?远游?

    胧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一直以为自己来到京城可以称为“回来”的,但真的在这里住了数日之后,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他对这里的一切全无熟悉感,无论是街道、人群,还是熙熙攘攘的祭典。即使坐在这春日阳光中看着外面落花纷飞游人如织,他依旧如同站得很远观看一副会动的图画。

    毫不熟悉、也不亲切,甚至不够真实。

    他无法说出“归来”二字,即使这里……曾是故乡。

    他放下了筷子,而对面的迟钦在他开口之前就看出了端倪,招手让小二过来结账。那男人很是惊讶:“这就要走?该不会是因为我打扰你们了吧?”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这句话说得直白,可惜出自商无影之口那中年人并没听到。

    胧祯因这句话勾了勾嘴角,从桌后站了起来便要往外走。

    “等等!”出人意料的,那男子居然伸手想要拉住他。

    胧祯惊讶中还是抽手躲开了,那男人的手却被莫劫一把抓住。只见那男人的动作猛地顿住,店中忽然传来打碎杯盘的声响和什么人的惊叫。

    “莫劫。”胧祯低声阻止了身边的人。

    高个子看了看他,眼角撇到几个迅速穿过拥挤店堂冲过来的人。窗外檐下已没有方才站立的人影。

    “哼。”他放开了那个男人的手。

    “没事,抱歉抱歉,是我逾越了。”那中年人收回手揉着手腕搬出笑脸,却是用眼神警告那几个一脸不善冲过来的随从。

    “告辞。”胧祯冷冷留下二字,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待续·

    第65章

    残梦之卷·五

    从被某种温热粘液溺死的噩梦中醒来,胧祯依旧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没有点灯,卧房外的侧厅里光线晦暗、辨不清时辰。月光透过飘动的垂帘在地上投出光块,却只堪堪爬上了木榻的一角。

    呼吸渐渐平复了之后便开始觉得寒冷,胧祯把脚缩进毯子里,坐在那里揉着裸露的手臂皱起眉头。

    黄昏开始的睡眠让他头脑有些迟钝,以至于好一会才想起来是他自己让卓勒铭方他们“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白日里与那陌生中年人并不愉快的相遇令他想要一个人待一会,此刻从睡梦中醒来却又觉得周围太过安静了。

    “莫劫……”开口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答,这个认知令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不自觉地抓紧了手边的毛毯。

    左手依旧灵活、皮肤仍然微微麻木,左耳边也听不见熟悉的声音。莫劫这是去了哪里?他是唯一不可能“去别的房间休息”的人啊。

    “迟钦?”第二个名字叫出口的时候手下意识摸到了腰际,然而却只有里衣柔软的触感。于是他的尾音落了下去。

    白猿剑并没有带在身上,所以说……

    “睡醒了?”熟悉的嗓音从意料外的方向传来,侧厅外临湖的回廊角落里有人影站了起来,而后背着月光掀开垂帘、走进屋子里。

    “…………”月光如同一层蓝色清霜般落在眼前之人的双肩和发丝上,胧祯仰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迟钦低头看着他,暗暗思忖他是否还没睡醒。

    “你没去别的房间休息?”

    “呵,我啊……和你一起的这些日子都习惯喝茶、吃饭、干杂活了。要是再找个什么房间‘独自休息’,那就真和天人一样咯。”

    “哦……那你是在月下修行?”胧祯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垂帘外的天空,今晚的月相倒是饱满,月光洋溢在湖面的波光中摇晃。

    “也没有,就是今天的月相很不错,所以忍不住在外面多坐了一会。”临湖的廊下水气丰沛,说起来还真是个让他舒适的地方。

    只不过他在那里想的事和水气没有丝毫关系。

    胧祯勾起嘴唇无声地笑笑:“莫不是还记着旅行时候有人守夜的习惯,所以才在我门外?”

    这下不知该怎么回答的人变成了迟钦自己。

    “没有,这里是你下属置办的宅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胧祯点了点头,话里却听不出任何赞同的意味。迟钦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英俊的剑灵少有地沉默着凝视他,直看得他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

    “你有什么要问我?”

    “你……”开了个头又停下,他过了一会才做了决定地一咬牙:“我是否也有可能像那家伙……像卓勒铭方一样?”

    胧祯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一样”。

    迟钦的问题在他预料之外,令他不由得感到一丝失望,而后却是更多不想深究的思绪。于是他用交谈来冲淡那种感觉。

    “你希望能碰到白猿剑?”胧祯挑眉。

    “只是你那天解释他为何能把千火炼当武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

    “这么说来的话……你聚灵化形的方式和他并不相同。你依靠的是长年累月的修行,他却大多靠的机遇。他的灵息里有太多杂乱的东西,就是这些令他能够把死者的遗骨作为媒介、进而使用千火炼。不过这些要素也让他无法和你、和大部分器灵一样使用灵术……”

    说起与精巧有关的部分就不由得滔滔不绝,胧祯注意到的同时停了下来。

    “也就是说……我做不到?”

    “倒也不见得。”看着眼前之人的表情,胧祯说不清自己这么回答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对研究精巧记忆的喜好?还是因为这人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失望。

    “也许我可以参照卓勒铭方的例子找点别的方法,等回了绯辛我应该能找到有关的文献。然后你应该可以……”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他静静看着眼前的白衣剑灵:“你若是可以碰触、使用自己本体的话,就不必再受任何‘持剑者’的约束了。”

    眼前之人的表情变了,一瞬间的惊喜消失,迟钦皱起眉头。

    “我没有想走。”他听出了胧祯的言下之意。

    “是么。”胧祯偏过头移开了眼神,把身后的毯子拽到肩上。

    背着月光的人侧身在木榻边坐下来,身体前倾挡住了散射到胧祯身上的仅有光华:“能拿起白猿剑,能带着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以为我想要这个?”

    第2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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