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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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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

    第57节

    当即李蒙就想找个客店好好睡个三五天再走。

    “你要睡个三五天不打紧,你师父身上的毛病,拖得越久,恢复的可能就越小,不过我看你身手一日强似一日,以后换你保护你师父,也是不错。”安巴拉说,他把巴拉从身后抱下来,戳孩子肉嘟嘟的腮帮,“以后我的巴拉长大了,我就再也不舞刀弄枪了,搞得老子连个媳妇都找不到。”

    “你找不到媳妇是脸上刺青骇人,常年四处奔波,哪个小丫头愿意跟着你浪迹天涯,多大脸呀?”阿汀不服气地说。

    “喲,前几天不是不爱说话么?”从离开石堡,阿汀沉默了好几日,每天晚上鼓捣半天不睡觉,孔孔向骧贤说了,阿汀每天晚上都在把玩鸦姑的那两件东西,一开始孔孔有点害怕,毕竟那是死人身上磨下来的,后来阿汀天天在帐子里自言自语,说鸦姑的好,那些好孔孔也知道,他们都是鸦姑带大的,要不是有鸦姑在,也早就死了。每日里都在说鸦姑,几乎让孔孔忘记鸦姑已经死了,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老妇,却救了所有被关押小孩的命。大概心里的郁结都在这些天里对着孔孔呱嗒完了,阿汀又恢复到见人就嘲的活泼样。

    阿汀别过脸去,懒得搭理他。

    安巴拉追在后面大声问:“要不然你长大了嫁给我算了,今年多大了?不是说你们西戎人十一岁就要定亲,孔孔,你阿汀姐姐多少岁了?”

    “不许说!你敢说今晚就不要和我睡了!”阿汀脸色一变,生怕孔孔那个没心眼的小孩胡乱说话。

    “别怕,今晚咱们用不着在外头安营扎寨,总归你也不和她一块儿睡的。说了也没事。”安巴拉又朝阿汀道:“你就这么想和孔孔一块儿睡啊?今晚都有自己的屋,你真那么想和孔孔一块儿睡还省一间屋子的钱!”

    “你……!”阿汀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个石块,对着安巴拉的脑门就砸。

    安巴拉轻轻松松侧头躲过,眨着眼道:“再丢啊再丢啊,赌你砸不中!”

    看着大家都很热闹的样子,李蒙悄悄把头偏向赵洛懿的肩,面前羊杂汤喝光了,嘴上全是膻味,就想去亲赵洛懿。

    赵洛懿却以为李蒙有话说,低下头,耳朵挨着李蒙的嘴唇。

    李蒙只好改亲了亲他的耳朵,赵洛懿刚毅的侧脸微微发红起来。

    “今晚咱们有屋子睡了。”李蒙小声和赵洛懿咬耳朵。

    “有屋子睡怎么了?你们俩想干什么?”忽然插|进来一个调笑的声音,安巴拉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孩子站在了他们身后,换成旁人一定听不见,李蒙刚才说话极小声。但安巴拉不一样,他内里高深,听觉异常灵敏。

    “关你屁事。”赵洛懿抬脚就踹。

    安巴拉往后一躲,不满道:“现在你可打不赢我,你再这样嚣张,人呐,总有个落单的时候,看你徒弟不在的时候,老子怎么收拾你。”紧接着就被赵洛懿冷冰冰的目光看得一缩脖子,莫名一阵心虚,坐下来,自言自语地嘀咕:“我怕你干什么,你那点毒功还是我帮你找的秘籍,我也看了点儿。再说了,你这内力所剩无比,外招就是花架子。还是你长得可怕,才让老子一看见你就觉得可怕。李小兄弟,你说断袖就罢了,为什么不能找个好看的,也不怕压垮你这副单薄的身子。”

    见安巴拉越说越没边,李蒙忙把一只羊腿塞在他的嘴里,以免他真的被赵洛懿记恨上。李蒙不知道自己现在内力成什么样了,但他确信打不过安巴拉,但凡有点武功的人,怕是他也要费很大功夫才能打过,毕竟别人五六岁就开始找人单挑斗殴之类,他五六岁还在背千字文呢,不可同日而语,不可。

    到了晚上,骧贤找了间看上去很干净的客栈,一身的臭汗,成天用冷水洗,怎么也洗不干净。李蒙就说和赵洛懿一块儿去洗澡,到了角房才发现,摆着三个浴桶,安巴拉和骧贤也在洗澡,看见他们俩进来,安巴拉暧昧地一挤眼睛:“你们俩用一个桶就成了,像我和巴拉这样。”

    巴拉还是个孩子,软趴趴地攀在安巴拉身上,安巴拉的手在给他抹泡沫,他手掌太粗,弄得巴拉一直扭来扭去,一会儿怒瞪他,一会儿格格直笑。

    于是李蒙先洗,之后搬来一张凳,坐着给赵洛懿搓背。

    整个角房都弥漫着一股白蒙蒙的热气,个个洗的脸色发红,安巴拉肤色黑看不出,骧贤却是真细皮嫩肉。

    “啧啧,看不出,你小子这一身好皮肉,难怪把西戎的王都迷得七荤八素。”安巴拉哈哈大笑,朝骧贤脸上泼水,骧贤被水迷了眼睛,好半天才擦干净,睁开刺痛的眼睛,“王?”

    “安巴拉!”李蒙警告道。

    安巴拉讪讪打了个哈哈,“说笑的你也信,他要是西戎的王,我就是南湄国主。巴拉你洗干净了没啊?”变了形的尖细声音自问自答道:“洗白白了!”

    “那咱们回去睡觉了好不好啊?”安巴拉眼睛朝上瞥,又自己答道:“好呀爹。”

    “……”等安巴拉抱着巴拉从身后过时,李蒙侧过身去踹了他的屁股一脚,骂道:“臭不要脸!”

    安巴拉裹在腰上的布差点掉下来,连忙拽好,飞快溜了。

    骧贤一直沉默着,洗完也走了,李蒙也没敢问他什么,最好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看样子骧贤也是成天傻乎乎的,估计也没听明白,没看出什么。

    “洗一下。”赵洛懿抓过李蒙的手,按在腹部。

    李蒙脸腾地就红了,没空再想别的,急道:“等一下,我去锁门。”

    半个时辰后,李蒙脚底打滑地从角房出去,院子里坐着安巴拉在给巴拉做小玩具,李蒙怕他看出什么,把两条腿绷得笔直,腰背也挺起。

    好在安巴拉只分了一眼看他,就再没看过来。

    赵洛懿从后揽住他的腰,轻重得宜地捏李蒙的腰。

    一进房中,李蒙就累得不行趴到榻上,身后骑上来一个人,扳着他的脸亲吻,这个姿势很是吃力,李蒙被吻得嘴角口水也来不及咽下去。

    度过了一个近乎不眠的夜晚,李蒙再也不想在这座大秦边镇上住下,不到中午就下去退了房,雇好车马。等着所有人起来,用完早饭,再度启程。坐在马车上,李蒙还恨不得站着,根本坐不稳,赵洛懿甚至示意叫李蒙坐到他腿上去,李蒙想了想,脸皮子虽然不能当饭吃,还是要点,毕竟他的脸薄,这戳穿了不好看。

    一连数日赶路,赵洛懿收到的信鹞指示的方位很难找,最后发现,是在一座大山上。到山脚下时,才发现这是一座道山,山上道观耸立,隐没在层层叠叠的林立大树中,上到半腰,就真正是云深不知处了。

    “你那兄长还真喜欢住在山上。”从前闲人居也是在山腰里。

    “他不想被俗世杂务绊住罢了。”

    “什么杂务?”李蒙好奇起来,对这位先帝长子,他也略有耳闻,知道摄政王叛乱时,几乎是靠这人,才让皇帝重回中安。奇怪的是,明明此人是先帝的长子,当时手握重兵,正是夺木又篡位的好时机,他却仿佛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以至于闲人居人去楼空,也不知道究竟是他自己离开的,还是被迫离开的。

    “皇帝想让他卖命。”赵洛懿言简意赅。

    “你那个当皇帝的兄弟比你们心眼都多,你千万别和他斗,师父你根本就斗不过,到要斗的时候,让我去。”李蒙拍了拍胸脯。

    “才有了一点内功傍身,就敢说大话。”赵洛懿拍拍李蒙的脸,嘴角不禁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我可以学啊,有你在,哪有学不成的功夫。”

    “人外有人。”赵洛懿只说这一句,便不再多话。

    李蒙也觉出大概是和图力一战轻而易举就赢了,自己也有点飘飘然起来,怪不得武林中的人对那些绝技秘籍都趋之若鹜,在这个江湖,谁的武功高,谁就有话语权。而在朝中,寒门子弟,非经十年寒窗不可入仕为官,更遑论位极人臣。也许一生才能混到个一二品,要是不小心惹皇帝不高兴,又或者像父亲那样站错了队,也许就是个抄家流放被杀头的下场。

    接待众人的是一个小道童,生得眉清目秀,头发却刚长出来,与其说是个道士,还不如说是个小沙弥。

    “贫道做过两年和尚,可师父说,要做道士,修仙求长生,才可保贫道这一生活得长长久久。”虽然小道士五官清奇,却看得出是带着些不足,脸上毫无血色,嫩得花瓣一样的嘴唇也不是红的,泛着灰白。

    这时,一个人还没出来,声音却先跳脱地传到众人耳朵里——

    “总算来了,也不快点上来,就顾着和我的病人胡聊。”说话的正是宽衣大袍的孙天阴,他走来,揉了揉小道士的头,“去,找你师父要点好茶。”

    小道士对孙天阴一揖,又对众人行礼,才退下去。

    孙天阴身后一个少年才缓缓走来,冷冷淡淡地点了一点头,是他的徒弟。

    “这座道观是赵乾德的一个老友所建,闲人居被皇帝找到,是不能再住,所以暂且在此处避居。他已找了匠人,图纸也已经绘好,再过一年左右,便要搬到新居去。届时我就不跟他们两口子去了,晚上见到赵乾德,你可以问问,他将要搬到何处。”孙天阴接过徒弟递来的茶,拈着他两根指头把玩了一会才松手,他那个冷面的徒弟脸发红地给李蒙和赵洛懿也上茶,便退出门去。

    “连孙先生也不知道他们会搬去哪里吗?”李蒙奇道。

    孙天阴呷一口茶,长吁一口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知道的人越多,留下的痕迹越多。要是常有人进出他的地方,自然就难免被人找到。既然他不想再为朝廷卖命,勉强我与他们夫妇也算得上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心头常常挂牵,不见面又有何妨?”摇摇头,孙天阴有点唏嘘:“若是有缘,什么时候又不可以再见呢。”

    “孙先生仗义,我兄长想必会领情。”赵洛懿道。

    “哈哈哈,”孙天阴抚掌大笑,“这会你称他是兄长了,当面你却又……”见赵洛懿有些不悦,孙天阴收起笑,“言归正传,你写的信我看了,手来,我看看是什么毛病,先瞧你徒弟。”

    李蒙便递出手去。

    “我没什么病,只是我师父为了给我驱毒续命,曾经以西戎人的秘术把内功传给我,又喂我喝了一些他的血,孙先生,我能不能把这些内力还给师父。我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秘术,他死活不告诉我。”李蒙瞥了一眼赵洛懿。

    孙天阴摸了一会他的脉,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他当然不肯告诉你是什么。”

    “先生知道是什么?”

    孙天阴闭起眼,凝神想着什么,嘴唇动了动:“什么奇门异术我都有所耳闻,虽然知道得未必够清楚。不过,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西戎有一个教派,叫做魔王教。”

    “这名字起得……”

    “很难听是吧?”孙天阴说,“别看这个教派名字古怪,他们是西戎真正的王,相当于是西戎的朝廷。教主同时也是这个国度武功最高的人,只不过他们的武功有点邪门,说不走正道,其外功招式路数正、发招快而狠,不走阴邪路子。只不过教主会一门功夫,便是与豢养的十二个器人行和合之术,这十二个人,必须是内力卓绝之人,起初通常都是壮年或是年逾四十之人,不论男女。后来大概他们的教主也精通享受一道,便在教众有子女诞生下来时,根据根骨进行挑选,集中起来培养,直至二十五六岁以后,通常只能剩下不到二十人,这些人里再挑选器人。器人在教中的地位极高,很受教主庇护。”说到这里孙天阴摇头叹了口气。

    “有什么害处吗?”李蒙忍不住问。

    “当然有害处。这门功夫,只能由一人传给另一人,并且有过一次经历之后,决不可反逆,否则经脉逆行,爆穴而亡。这也是为了防止器人获宠后,教主与器人若是有了感情,也许会不忍心再吸取器人辛苦练成的内力。而内力以‘气’而成,长久被人吸取,自然是短寿的命。”

    李蒙起先只模糊听见孙天阴提及“和合之术”,却未深想,这时候孙天阴笑了笑:“知道什么是和合之术吗?”

    “孙先生。”赵洛懿冷冰冰地打断孙天阴。

    “反正事已经做下,还怕他知道吗?这是在讨论你们的病情,我很严肃。”孙天阴从来不怕任何人的威胁,做事只随心所欲。

    李蒙恍然大悟,这时才想明白了,怪不得那阵赵洛懿需索无度,即使再累再晚也要与他缠绵一番。而且总是会点他的穴道,又不为让他不能动,想必是这门秘术需要。李蒙越想脸越红。

    孙天阴看他神情,道:“明白了?”

    “嗯。”李蒙讷讷点头。

    “总之这东西是不能逆转的,所以既然给了你,你便收着。”

    “那我师父会折寿吗?”李蒙问。

    “这倒不会,要不是把内力给了你,他现在恐怕已经被蛊毒反噬而死。”孙天阴的手离开赵洛懿的脉,他想了又想,忽然对李蒙说:“你去找姜庶,让他带着你去见一见夫人,让她把我的金针交给你们带过来。我要为你师父施针。”

    李蒙走出屋子。

    姜庶看了他一眼。

    李蒙愣愣站了一会,才叫上姜庶去拿东西。他何尝不知道,孙天阴是刻意支开自己。那就是说,赵洛懿的寿数确实会受到影响。李蒙眉头猛然一蹙,只觉得金针还没拿来,就一把全插在了自己心上。

    “怎么了?”姜庶冷淡地问。

    “没事。”李蒙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一整衣袍,挤出丝微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忙点案子,基本上都是晚上回来,然后就瘫痪掉啦,抓紧时间更两章,么么哒~

    ☆、一六八

    当李蒙与姜庶取了金针回来,李蒙先是站在房门外听了一会,里面没有动静,这才走进去。

    赵洛懿与孙天阴挪到榻上矮几两侧对坐着,桌上放着一只红漆木盒,李蒙放下金针,看了赵洛懿一眼,见他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这才拿起来看。

    里头是一枚丹药,深褐色,闻起来是许多种药材的味道,只能闻出人参、当归,李蒙没学过医术,一窍不通,一头雾水地问孙天阴:“先生,这是做什么用的?”

    “给你师父吃的。”

    “哦。”对孙天阴李蒙还是很放心,他这么说,李蒙便不再理会那药丸。

    孙天阴示意赵洛懿褪去上半身衣袍,李蒙跪在榻上,替他整理衣袍,掖入腰中。

    赵洛懿挺拔的身体上爬满劲瘦的肌肉,只是肤色比从前白皙很多,不再像个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杀手,反有几分儒将风范。兴许是赵家人带在骨子里的东西,李蒙曾经在赵乾德身上也见到这种气质。

    “看不够啊?”孙天阴笑着揶揄,手下出针却快而狠准。

    约莫盏茶功夫,汗水已经湿透赵洛懿的上半身,他闭着眼,每当金针刺入眉心便微不可见地跳动。

    当孙天阴停手,李蒙这才松了口气。他见到赵洛懿隐忍不发的样,心里就难受,但赵洛懿睁开眼时,李蒙朝他一笑:“孙先生医术高明,师父一定没事。”

    赵洛懿眼神微动,没说什么,略点头而已。

    等到金针拔出,下榻时,赵洛懿脚底竟一软,李蒙眼疾手快把人抱住,只觉得赵洛懿浑身没劲一般虚软地靠在自己身上,一时只得把他抱得更紧。

    临了,孙天阴把两人送到门口,一把揽过徒弟的小蛮腰,一脚踮起,倚着门,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好机会,可不要错过了,以后该换李小兄弟做主,你师父从前欺负你了没?不要紧,他如今这体力,到了榻上,还不是能力说了算。”

    姜庶一把抓住孙天阴的手握住,板着脸,破天荒认同孙天阴的话:“抓紧。”

    甫一进门,李蒙便一脚踹上门,赵洛懿抓着他的领子,李蒙手忙脚乱地抱着他,总觉得赵洛懿身子会倒到地上,丝毫不敢撒手,只能不停叫:“师父,当心,凳子,后面是桌子,师父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话音未落,李蒙已被带到榻上,他是领子被拽歪到榻上去的,立刻以手臂撑在赵洛懿身侧,以免压到他。

    “你不想?”赵洛懿轻佻的尾音比任何时候都让李蒙觉得心窝子里一股抓心挠肺的痒痒,但他克制着,满脸憋得通红,眼也不敢看他师父,抬头看了看窗户:“哎,窗户还没关,那儿有两只鸟,师父你看,你看他们在做什么……”只觉得裤腰带一松,前门失守,风吹屁屁好凉爽。

    “……”李蒙一时语塞,腿也软了,膝盖略一曲,腿贴着赵洛懿的腿,声音软绵绵犹如一汪春水:“师父……你……”

    “外面有什么好看,现成的你不懂看?”

    李蒙哪儿敢看,他从面子到里子都只有臊,臊得褪下的袍襟里皮肤都通红,只差沾点酱吃了。

    满头大汗的两个人并排躺在榻上,空气里一股心满意足的慵懒气味,李蒙侧过头去,看赵洛懿的轮廓。

    底下赵洛懿的脚贴着他的小腿摩挲,皮肤挨着的感觉让人很放松。一切都懒洋洋的,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李蒙脑袋里似被塞了棉花,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赵洛懿脸上的日光从黄的变红的,光线一点点变暗,朦胧中李蒙觉得自己睡着了一会,睁开眼时窗户里漏入的已是清皎月光,赵洛懿闭着眼,显是已经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李蒙揽在胸膛里睡的。

    李蒙摸了摸赵洛懿的胸肌,又滑下去摸他的腹肌,手指在赵洛懿小腹上画圈时,赵洛懿忽然睁开了眼睛,按着李蒙亲了一会,两人都又有了反应。

    这一夜没有什么话说,李蒙长到这年纪上,头一回全然放纵,仿佛在无休无止的浪中随风摆荡,风去哪里,浪去哪里,浪头时高时低,他的身体也一会儿飘在天上,一会儿沉入海底,一会儿瘫在礁石上休息,却又被大浪卷入海水里。

    他把眼前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身上的皮肤摸了一遍又一遍,可总也不够。

    侧着身,头抵在榻头,李蒙眼神已有些涣散,他听见赵洛懿贴着他的耳朵说:“师父干得你舒服吗?”

    “……”赵洛懿极少会这样说话。

    李蒙微微湿润的掌心贴着赵洛懿的脸抚摸,最后捂住了他的眼睛,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吻他,分明只是一个吻,却仿佛比和图力对战还要吃力。

    “蒙儿。”指腹抚过李蒙的眼角。

    怎么眼角都湿了呢?李蒙模糊地想。

    “为师以后就是一个平凡人了。”落音极重,李蒙手臂被反握在身后,肩胛很疼,他却还觉得不够疼。

    “孙天阴没说错,以后师父可没资格摆布你了。”

    李蒙张了张嘴,他想说他没有这么想过,却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要不然让你来?”赵洛懿已是带了戏谑。

    李蒙紧紧闭着眼,猛然身子一挺。

    “王八蛋。”几乎是低喊在骂。

    赵洛懿一愣,他从来没听过李蒙骂粗口,一时间眼神都亮了。

    到后来李蒙已经全无力气,边踹边骂,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赵洛懿仿佛在耳朵边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从未听过的话,那些话让他直想哭。更想哭的是,李家灭门那一晚,那个虎口刺着穷凶极恶的上古凶兽,提着他就像拎小鸡仔的男人,再也没法把他夹在胳膊底下御风而行。每当想到这个,李蒙就忍不住视线模糊,眼圈滚烫,但他没法真的嚎啕,不能倾诉,只能在纵情时当做是生理反应,才能得以宣泄一二。

    次日先是赵乾德要见他弟弟,趁赵洛懿被叫去的时候,李蒙去找孙天阴,拿赵洛懿要吃的药。

    “稍待,昨儿徒弟偷懒,还有好些没收拾出来。”孙天阴一袭白袍,灰色发带,比之前次在闲人居见到又清瘦不少,愈发有股仙风道骨的意味。

    姜庶臂上挽着一件大氅过来,给他围上,孙天阴皱一皱眉,也只得由他去。等姜庶给他弄好,人走了,这才抱怨:“这天儿哪儿就冷得不行了,成天婆婆妈妈,我看年纪越大越婆妈,真该给他找个媳妇好好管管。我说李小兄弟,你们李家的姐妹是没了,不过总还有些远房的姐姐妹妹,帮留意着,总要找个悍妇收拾收拾他。”孙天阴忽觉得说错了话:“对不住,我还真不该提这个……”

    “无事。”李蒙平静地说:“当年害死我爹娘兄嫂的凶手已在西戎得了报应,想必父亲在天之灵足感安慰。”

    “可不是嘛,仇仇怨怨的不能总放在心上,你的人生还很长,要往以后看。”孙天阴说。

    “受教。”李蒙郑重道,对孙天阴,他一直存着一份感激,若不是托这个人的福,多少次赵洛懿和自己都该没命了。

    孙天阴自己身体似乎也不大好,这时节就咳上了。

    “这个茶是很好的,我也给你师父弄了点,你自己也可以喝,生津活血,能补气养神。没有了再写封信来,我要是收到了,自然让人给你们送去。”孙天阴把赵洛懿的药分开包好,竟有几十包,一一叮嘱李蒙该什么时候怎么弄给赵洛懿吃。

    “麻烦琐碎一些,不过为了多享几年福,都是值得。”孙天阴拍了拍李蒙的手,表情一肃,“不过有一件事,你千万不能纵你师父。”

    “先生请讲。”

    “他现在身体虚,余毒也没清,功力也在渐渐消退,虽已有南湄的高人为他用蛊,但不出半年,必功力散尽,成为普通人,那时身子骨会比普通人更虚弱。不怕告诉你,这半年要是不好好吃药,将来后患无穷。”孙天阴喋喋不休道。

    “先生的吩咐,不敢不听。”李蒙又想问赵洛懿的寿数,他总觉得赵洛懿和孙天阴有事瞒自己,孙天阴也聚精会神盯着他,似乎料定李蒙要问什么,结果李蒙却没问,他只得将重中之重要说的事提出来说了:“不能让他劳累,操心费神都不行,这个你得多担待。无论什么事,都要有节制,在那方面亦然。”

    李蒙愣了好一会,倏然满面通红像被烧熟的虾子,支支吾吾道:“先生误会了,本来我们平日里也不常……”

    孙天阴摆了摆手,“白提醒你一句,难不成我还能蹲到床头去看着你们?多注意就行了。”

    不知什么时候姜庶把剩下的药拿了进来,都结结实实捆着,他打的十字结比孙天阴捆得扎实,一只手搭在孙天阴的肩头,孙天阴抬头,就听姜庶问:“你想看什么?”

    “……”孙天阴干巴巴地盯着徒弟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

    “师父要是有事,不妨说出来,弟子一定为你分忧解难。”

    李蒙满腹心事地关门出去,孙天阴“不用真的不用”的嚎声在身后远去,他本也没听进去,脖子、手臂、肩都挂着一长串的药包,他走一步,全身的药都在晃。

    屋顶上一袭影子拖到地上,李蒙抬头去看,安巴拉跳下来。

    “这么多药。”他啧啧地叹,“穷奇日后会成个药罐子咯。”

    李蒙闷闷不乐地回房去,安巴拉只是来找他要银子,跟到他屋里取了银票就走了。

    到下午赵洛懿回来,看见李蒙伏在案上写东西,便在一边坐下,把李蒙的旧衣服翻出来,都是洗干净的,晒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好些地方撕破了,这便取出针线来缝。

    李蒙一直写到晚饭前才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看见赵洛懿在缝衣服。

    “师父。”

    “说。”

    “你别弄了。”

    “不弄这个弄什么?”

    “擦擦你的烟枪。”

    “烟枪又没脏,以后也派不上什么用。”看李蒙脸色不对,赵洛懿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想什么呢,孙天阴叫为师戒烟。”

    “哦。”李蒙闷闷道,又叫,“师父。”

    “嗯?”

    李蒙咬了咬嘴皮,忽然蹿到赵洛懿的身上,把人拱倒在榻上,胡乱地在赵洛懿领子里身上拱来拱去,最后安安静静伏在他的颈子里,茫然地发起呆。

    赵洛懿宽厚的手掌就那么落下来,落在李蒙乌黑的头发上,他只觉得徒弟的头发就是好摸,柔软,细滑,倒不是说像女人,少年人,就像一棵春日才发出来的芽,怎么看怎么好。反观自己,已经是个干瘪土豆,风吹日晒,刀林剑雨里讨生活,留下一具粗糙皮囊。

    “师父,我给大师伯和三师叔都写了信,待会你唤信鹞来发出去。”

    “告诉他们我们回去了?”

    “嗯,早点回去,该安排人安排人,元宵节的事躲也躲不过。明日起我听见鸡叫就起来,绝不赖床!”

    “好,你不起来我把你踹下去。”

    “……”李蒙语塞一阵,“我会自己起来的。”

    “成,是时候把毕生绝学传给你了。”

    寻常人在赵洛懿的年纪,方才窥到武学门径,正是大好练武的年岁,他却已经要退出江湖了。李蒙反复在赵洛懿胸膛上蹭了蹭脸,他的脸有点烫,心里有点难受,暗暗握拳,一定要给师父长脸,不能输。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太忙啦,根本不能定时,将就一下了啊qaq

    ☆、一六九

    踏上回瑞州的路,冬季悄然而至,从北而南的旅途里,冬衣添了一件又一件。赵洛懿仿佛有一种嗜好,就是看李蒙穿衣服,每当路过一间看上去体面又宽敞的成衣铺子,就叫李蒙进去试。

    马车后面添了一口大木箱,兽皮包了四角,挂着一只从来不锁的铜锁。

    但凡李蒙试过一次的衣服,他都大手一挥:“买。”

    连阿汀也知道要在赵洛懿给李蒙买衣服的时候试裙子,试了什么没有二话,都是买。终于李蒙有点憋不住,问赵洛懿还剩了多少银子,别没走到瑞州,就要停下来街头卖艺了。

    “师父能没钱?”赵洛懿正在清理他的宝贝烟枪,斜眼乜他徒弟。

    “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烟嘴里没烟丝,赵洛懿嘴唇吧着烟嘴,吸了口气。

    “师父。”李蒙无奈道:“咱以后还得过日子,过日子要细水长流,早点有个打算,对吗?”

    “嗯,你说得在理。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我打你?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赵洛懿放下烟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李蒙才不怕赵洛懿打他,除了一开始赵洛懿常常一言不合,抬脚就踹,而且那会赵洛懿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大抵因为在十方楼里没人理会他,要教训也找不到人教训,头一个教训的就是李蒙,下脚总控制不住力道,常常踹得李蒙腿发青。不过也很久没被踹过了,别说赵洛懿自己舍不得踹,谁要踹李蒙,他还得撩袖子跟人拼命。

    李蒙是怕他动手动脚,青天白日,窗户还开着。

    “……”李蒙低下头,“师父,你的手。”

    “手上没劲,手指头不知怎么特别麻,你帮我捏捏。”赵洛懿的手放到李蒙手里,李蒙低垂眼睫,任劳任怨起来,他现在每天早晚三回给赵洛懿捏肩捏背的,捏手力道刚好,也比以前识得穴位。

    “为师发觉,你给人按摩的功夫见长啊,谁教的?”赵洛懿懒洋洋靠在榻上,一条腿伸着搁在床上,一条腿大咧咧搭在李蒙的腿上,小腿贴着李蒙大腿磨蹭。

    “姜庶,他师父也常叫他按。”李蒙头也不抬,他做事总透着一股认真劲,略带稚气的眉眼有一些天真意味。

    “快十八了,怎么觉得你脸皮子看着还那么嫩呢?”赵洛懿纳闷道。

    “不好么?”李蒙问。

    “不好,本来别人以为我是你兄长,以后怕要以为我们是父子了。”赵洛懿闷闷不乐地皱了下眉。

    “怎么也是你占便宜,不好么?”李蒙换了赵洛懿另一只手捏,这手不知道从几岁开始提刀拿剑,他知道赵洛懿过过不少苦日子,从小就要照顾他娘,否则也轮不到他来药死他亲娘,在十方楼除了霍连云也没人与赵洛懿亲近,远了不说,近了的饕餮是大师兄,得照应楼里事务,忙得说句话还要拨冗。霍连云虽对赵洛懿有那么几分意思,毕竟是后来的,即便是在楼里习武的时候,也常要回去灵州。老三梼杌是个药痴,能待在山野里找药恨不得一年也不回楼里一次。

    李蒙想象不到赵洛懿小时候是什么样,估计跟个小老头似的,成天看谁也不顺眼的样。

    “好是好,就是有点不是滋味……想什么呢,笑什么?”

    等李蒙回过神,是赵洛懿拽住他的手臂,把人拉倒在自己怀里,赵洛懿爱这么抱着李蒙,他有力气的时候把李蒙抱在身前,没力气拖也要把人拖到怀里来。李蒙挣扎坐起身,不过没违逆赵洛懿的意思,背靠师父的胸膛,窗户外头就是一堵青色的墙,走到这里竟然见了点南面的景色,这间客栈老板据说是安巴拉来找恩人时认识的,是个好人,大概老板是南方来的,在少雨的北方依旧建了一间南边的木结构客栈,挂大红灯笼,夜里月凭阑干,北方的树这时节已光秃秃,伸展在夜色里,萧索也帅气。

    “想你小时候。”李蒙头发让赵洛懿扯散了,他也懒得说,这师父最近是越来越手贱,不扯头发就要摸来摸去,虽然就俩人在,总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赵洛懿又常不拘小节,反正同行众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便当着外人面,也能和李蒙自然而然牵手,拖到一边咬耳朵,偶或骑马,又要一起骑。

    好在诸人见怪不怪,都当赵洛懿病着,不能与病人计较太多。

    不过赵洛懿什么人,从小到大也没怎么脸皮薄过。

    用他的话说:“脸皮要薄怎么敢把你睡了,你是我徒弟,那时又小。”

    李蒙当然知道,要不是顾着自己小,恐怕两人能在一起的时候更多,那会赵洛懿可是想方设法怎么把他丢了最好。眼下不想拆他的台,这身上流着师父的血,夜里睡一张床,心里身体里进进出出也都是他,加上赵洛懿现在没点力气,李蒙单手一甩能把他丢个马趴,再不敢像从前那样往赵洛懿身上扑。主要是李蒙功夫不到家,没法收放自如,赵洛懿的内力在他身体里也常流窜得让他难受,仿佛皮肤底下,血管之中一股巨大的力量要炸开。

    当李蒙劈倒了一棵橘子树,活生生被一树的枝桠和小灯笼似的橘子砸了个晕头转向,他才又一次生动意识到自己的力气。

    “人呢?橘子给我摘两个。”赵洛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蒙拨开脸上扎着的树条,给赵洛懿捡橘子,边问:“要吃几个?”

    “两个,不,三个!”

    李蒙扯下两个在手里,眼前不远处有一丛枝条一颤一颤的,像下面有什么东西。

    赵洛懿也看见了。

    “小心点,没准今儿有烤兔肉吃,正好练练你的眼力。”赵洛懿放低声。

    李蒙瞪着眼,凝神分辨在动的枝条,把橘子放在原地,弓起身,猛然纵身一跃。

    “抓到了!”李蒙兴奋大叫,转过头去看赵洛懿。

    赵洛懿在剥橘子,嘴巴一瘪一瘪,嗯了一声:“提起来我看看。”

    李蒙就去提,花色是麻的,还是条纹,兔子有这个纹儿的?又瘦又小抖个不停,看着也可怜。李蒙心生疑窦,拨开树条,这才看了个全貌,顿时哭笑不得:“师父,没兔子肉吃了。”

    “怎么是个猫?”赵洛懿把袍襟都撩了起来,兜了不少橘子在里头,胀鼓鼓地走过来,摇摇头:“猫肉吃不得,酸的。”

    “这你也吃过?”李蒙话一出口就觉得问错了。

    “不止猫,耗子、虫子、蚯蚓,你知道生蚯蚓吃起来什么味儿……”

    “别说了!”李蒙连忙打断他,把猫抱起来。那猫扭来扭去,爪子在李蒙的手上挠,李蒙早就知道猫爱挠,连手掌都笼在了袖子里。

    “不想听啦,这么快就嫌我烦了。”赵洛懿背过身去,长长叹出一口气。

    “哎……这话怎么说的,我什么时候嫌你烦。”李蒙急着绕到赵洛懿面前去,赵洛懿偏不让他站到面前,李蒙走一步,他就转半圈。李蒙简直拿他没办法了,想分说明白,赵洛懿却忽然站定,李蒙总算站到他对面,猫儿已安分了下来,从李蒙胳膊里探出个头,猫眼机灵得不行。

    赵洛懿看着它就讨厌。

    “不能吃就不要了。”赵洛懿说。

    “不养着么?还是个奶猫呢!”李蒙把猫一举,那猫四个掌露出来了,起初张牙舞爪,眨眼功夫又乖顺了起来,撇过脸懒得看人。

    “这个……”赵洛懿眉头一跳,抓着猫掌捏了捏,肉嘟嘟的掌垫就落在他的手里,猫不耐烦地扭了扭头,警告地“喵”了一声。

    “师父。”方才才说不要,这会赵洛懿却让李蒙把猫给他抱。

    “……”李蒙小心地抱起猫,交给赵洛懿,告诉他怎么抱,“仔细它的屁股,你的手小心,别被挠了。”

    谁知刚到赵洛懿的手里,猫忽然睁开眼,伴随一声尖利的“喵”,盖脸就是一爪。

    还好李蒙反应快,赶紧把猫抱回来,赵洛懿才没被挠个正着。

    “不要了。”李蒙把猫放在地上。

    那猫原地坐着,不太明白地看李蒙。

    “这不没挠到。”赵洛懿话没说完,被李蒙抓着手就要拖走。

    “哎,真不要了?它还坐在那。”走出五步,赵洛懿说。

    “让它坐着。”李蒙头也不回。

    “过来了。”赵洛懿又道。

    李蒙有些烦地皱了皱眉,回头一看,那猫果然亦步亦趋跟着,李蒙按捺性子,他现在的一脚,别说猫经不起,人都经不起,以足尖把它推开些,朝猫说:“别跟着了,不养你。”

    猫直接前爪抱住李蒙的靴子,露出尖牙咬了一口,歪着头看李蒙。

    “……”那猫顺杆爬爬上李蒙的小腿,赵洛懿还在旁边煽风点火:“连猫也不放过,还是个奶猫,啧啧。”

    “师父!”

    “养了吧。”赵洛懿说。

    “它挠你!”李蒙坚持不想要。

    “它又不认识我,我这人看着是比较欠挠。”赵洛懿自嘲道,不过弯腰抱起来那猫,这次他把猫脸朝着李蒙那边,那猫挠不着,不过爪子都露了出来,喵喵叫个不停,赵洛懿拍拍它的头:“叫个屁,再叫烤猫肉吃,酸我不会放糖吗?”

    不知是否错觉,那猫呜呜两声,竟然乖顺起来,轻轻啃赵洛懿的手,赵洛懿皮糙肉厚的自然咬不疼,他还觉得很好玩。

    李蒙拿赵洛懿没办法,只好就这么着了。原本养的曲临寒那只黑猫跑不见了,这只是花猫,便叫麻花了。

    晚上休息,那猫也不乱跑,人在哪里,它就在哪里。还是喂它吃小鱼干拌饭,一顿狼吞虎咽的,那猫本来瘦骨嶙峋,吃东西伸长脖子,李蒙摸过它的骨架,脖子也就二指粗,也不知道吃了受不受得住,只让它吃半碗,就把剩下的都喂了客店老板养的狗。

    麻花抗议,逮着李蒙的手指头就咬,也啃不动。等它咬得累了,就闭着眼靠在李蒙手背上打盹,李蒙不想让猫睡在榻上,可天太冷,客店老板又说这是个才断奶不出一个月的猫,养在地上也没棉絮给它铺,拿衣服给它铺又舍不得,而且一放到地上就喵喵叫不停。

    李蒙无奈,只好把它抓到肚子上,小猫一趴到人肚子上就舒服地窝着睡觉。

    “早知道不让你养了。”赵洛懿苦恼地让李蒙侧过身,那猫就窝在李蒙的肚子旁边,脑袋贴在他的肚皮上,隔一层贴肉的单衣。

    “怎么办?”赵洛懿手往李蒙腰上一揽,让他贴着自己的那个。

    李蒙顿时尴尬得满面通红,结巴道:“孙先生说了。”

    “哦。”赵洛懿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李蒙半天没听赵洛懿说话,想转过去看他,肩窝里靠着的脑袋却很沉,赵洛懿呼吸平稳,就像谁着了一样。

    然而那东西却越来越兴致勃勃,就那么磨磨蹭蹭的。

    天亮之后,赵洛懿四仰八叉睡着,被窝里少了李蒙,猫也聪明,挪了地儿,四仰八叉躺在赵洛懿的肚皮上。

    李蒙晒了两人的衬裤,下午走时便干了,还不算太狼狈。

    但养了一只猫,确实很妨碍两人的夫夫生活。

    这一晚上李蒙抱着猫坐在榻上看赵洛懿给他画的招式,赵洛懿写字别有一股凛然出鞘的锋利,画画技术却突飞猛进,据说是看的图多了,自然也会了。

    赵洛懿不知道跑哪去了,回来时脸有点红,把门砰地一声踹上。

    李蒙除了赶路就是研习招式,早上天不亮起来准备早饭,练一会武。

    “喝酒了?”倒不是看脸,李蒙那狗鼻子,一闻就知道,“喝了多少?孙先生说……”

    “喝不了几顿了。”赵洛懿懒洋洋地往榻上一躺。

    李蒙就去打水来给他擦脸,孙天阴说要戒烟戒酒,烟赵洛懿一时半会戒不掉,平日里他也不太喝酒,今日喝这么多,实属意外。

    “跟谁喝的,安巴拉?”骧贤就是个小兔子,肯定不会约赵洛懿喝酒。

    “他那小崽子也喝了。”

    “你们给巴拉喝酒?”李蒙头疼起来,那还是个幼儿,怎么能喝酒。

    “反正又不闹我。”赵洛懿早就闭起了眼,一脸浓浓睡意,睁开眼时李蒙顿时觉得心被撞了一下。

    何曾见过赵洛懿这样柔软地瘫倒,他脸上一年也换不了几个表情,更不要说这样眸子里湿漉漉的,软成一潭春水。三分迷离,七分迷茫。

    猫儿不满地叫了一声,舌头舔了两下李蒙的手掌,紧接着就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是后脖子的那块肉被赵洛懿提着,直接丢了下床。

    趁他徒弟还愣,满眼含春带雨的赵洛懿,抓起李蒙的手,就在他的手掌心里舔了舔。

    “……”李蒙脑子炸了,“师父,猫儿的口水……”

    很快李蒙就顾不上他师父吃了猫的口水了,因为他在吃他师父的口水。

    窗户被雪风撼动,屋里的火盆到天快亮才灭,难得赵洛懿关了窗户睡觉,一早两人都热得满头大汗从被盖里钻出。

    猫儿就团在地上散落的衣袍上睡觉,李蒙醒来时赵洛懿还在睡,他现在嗜睡得很,常要接近三竿才起。李蒙简直面红耳赤,干脆剪掉那件被揉得皱巴巴的外袍,给猫做垫布。

    今冬的第一场雪,总算在回十方楼的第一天晚上下了下来。

    十方楼里摆了一场宴,给远行而归的人接风洗尘。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明天能多存点,然后可以定时更。。

    忙碌状态要持续到下个月中,呐,来看更新哦!

    ☆、一七〇

    细雪纷纷扬扬落下,马车驰入暗巷,拐了个弯,前方豁然开阔起来,融融灯光照出门前一片开阔之地。

    十方楼门前的白色风灯都换了一层红纸,十数人在门前恭候。

    马车停下。

    “恭迎楼主归来。”

    李蒙面红耳赤地让开,他头一个从车中出来,没想到外面是这样的阵仗,顿时窘得满面通红。

    跟在后面的是阿汀,接着骧贤抱着孔孔,安巴拉抱着巴拉,赵洛懿最后才露面。

    饕餮迎上来,他系了圈银灰色的狐皮围脖,身后让出来一个人。

    “许三叔。”骧贤响亮地叫了一声。

    “好,好,平安无事就好。”许老三被推到前面来,他看上去有些佝偻背,骧贤看了一圈,朝许老三问:“三叔,娘呢?”

    “晚秋时候身体有点小恙,养着,吃药须得早睡。”许三叔抓着骧贤的手,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末了,欣慰地点点头:“又长高了。”

    “师弟,师兄们这番已经认定,你就是我们的新楼主,十方楼大小事宜都你一人拿主意,我们绝不掣肘。你说,咱们的招牌是不是叫木匠重新刻来,大小三十余间正铺,都换上新匾。这是你三师兄的意思。”席间,饕餮笑呵呵地朝赵洛懿道。

    赵洛懿坐的是上座,从前他师父落座的地方。

    梼杌在右,饕餮在左,都在下首,容得上百人的厅内,只有十数人在席,都是十方楼中说得上话的高手。

    李蒙看见不少熟人,从前,他们都是不太搭理李蒙的高手,或多或少有些古怪脾气,今日却肯坐在赵洛懿之下,不能不说饕餮在这两三个月里,花了不少功夫,才聚起这些人来。大概元宵比武一事也不是秘密。

    果然,就听饕餮说:“元宵节由哪些弟兄出战,我们都听楼主的吩咐。”

    “自然是楼主带着两位护法出面,我们这些雕虫小技,没什么本事,岂敢班门弄斧。楼主说是不是?”说话的粉衫女子年纪甚轻,要不是腰上缠着的金丝软鞭是李蒙熟识的,恐怕还认不出来。据说此人有千面,当然是夸大之词,不过她的易容技巧十分高明,今日示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容,一副娇俏模样。

    “朱某从前多有得罪,一时耳根子软,着了姓柴的道,这杯酒,给楼主赔不是。”楼里使的酒杯是大杯,足有一碗的容量,朱天多的二话不说,一口干了个见底,把杯向着众兄弟一亮。

    “我们都听左护法说了,将来唯楼主的命令马首是瞻,大家跟着老楼主,不就为谋一条生计。有楼主在,咱们也不担心打不过朝廷那帮狗腿子,拿到皇商的头衔,大家也不必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要是楼主觉得不解气,就是要打兄弟们一顿出气,也全任凭处置!”话说完,朱天果断撩袍在堂下直直跪着。

    一时间堂内寂静。

    这一下李蒙手里筷子掉地的声音就十分引人注目了。

    “从前对李小兄弟也多有得罪,朱大哥给你赔不是。”朱天说话硬气,低着头,实是一副悔不当初的样。

    李蒙讪讪道:“我没拿稳。”

    “这杯,敬小兄弟,当初老楼主的事,冤枉了兄弟。”早有其他人给朱天满了一杯,他又是不容拒绝的一杯下肚。

    “先不要忙叫楼主。”赵洛懿道。

    “楼主留下的遗嘱,一定要叫赵兄担这个责任,你就莫要推辞了。”

    有人附和:“就是,莫不是穷奇还计较咱们从前的过错,要怎么赔罪,直言便是,咱们决不推辞。”

    李蒙心下却很明白,赵洛懿不接这个担子,从前是真的不想,没那心思。现在是有心也无力,他武功已失,一个江湖帮派,总不能拜个没武功的人做老大,这不是摆明了等着旁人来踩吗。

    “我师父的意思,这才回来,今日说好是接风宴,提这话,谁还有心思喝酒?”李蒙站了起来,赵洛懿没吭声,端起来一杯酒,默不作声地喝。

    第5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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