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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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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情斋 作者:青丘

    第18节

    玄冥子笑意更深说:“是了,如果我没有出现在丹兰山,没有来救你。你也许算不到我头上。当初我让郭寰以生死试你,没想到你宁可受他一剑忍受那番痛苦,所以当时我便不再怀疑是你设局,而是怀疑另有其人。但最后却中了你的苦肉连环计。”

    胡悦说:“不必喊冤,其实我确定撒下去的鱼饵被大鱼咬住了,就因为在其中有一个人却非我所设计的人。”

    玄冥子说:“这个人就是郭寰。”

    胡悦说:“对,说鬼故事的时候,往往会引来真鬼。他的出现让我知道这出戏绝对不会白演。他也是一个死尸傀儡,你以为我一开始没有看出来吗?”

    玄冥子龇牙说:“哎,自作聪明了!那的确是我安排的,但是你却反倒用他来引出我,当我再去找郭寰,发现他已经找不到了,但是我无法确定是你还是另有其人,所以当你来找我告诉我郭寰已经死了,而我身边这二人却陷入了僵直状态。所以我马上又心急了,心急则乱,没想到郭寰是你反过来设计我的一颗棋子。你在我救了你之后,还在这里做了手脚。最后郭寰应该是落在了你的手里。”

    胡悦哈哈一笑,也不意外,随后说:“当郭寰的出现我就知道真的引导了大鱼,但是我也没猜到是你,于是我将计就计,装作被迷魂阵所困,以当时的地利,设了锁魂阵,直到你的出现,所以我便知道一直在暗处窥视和观察‘云’之事的是你,再联系到封琦一案。我便猜测其实你就是那个神秘的国师。”

    胡悦微微上前一步,继续笑说:“所以你来此的目的乃是为了要知道是谁还知晓关于‘云’的事情。因为这应该是一个秘密吧。一个本来你以为只有你才知道的秘密。因为你觉得世上只有你会使用‘云’咒。”

    玄冥子闷笑着点头,他说:“老狐狸果然滴水不漏,步步为营啊。”

    胡悦拍了拍袖子,随口回道:“过奖了,那么年轻就坐上了国师的高坐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啊。”

    玄冥子彻底笑出声音,他放生大笑,他放开身后的宝剑,放松地抖了抖衣袖道:“你是如何联想到我便是封琦背后之人。”

    胡悦说:“当初你不肯见皇族之人我便猜到你一定来自皇家,至少是和皇家有所关联的人,而这个身份却非常的保密。不能让我知晓,所以我怀疑国师的身份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楚珏。”

    玄冥子说:“所以这一次你干脆撇开了楚珏,用自己作为诱饵。把我给引了出来。”

    胡悦皱眉说:“当出现了‘风雪夜归者’的时候,我便想到了这是关于皇家的事情。但是你却自作聪明,把刻有‘楚’字的腰牌特意流露出来,为的就是让我怀疑楚珏国师的双重身份,但楚珏应该也知道‘云’的一些内容。但是他却闭口不说。所以这个腰牌就显得多余了,而你的作用无非是想要暴露楚珏,让自己藏得更深,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

    玄冥子说:“其实你还有更多的方式可以从楚珏那里翘到更多的信息,但是你没有那么做,老狐狸你动情了。”

    这下轮到胡悦龇牙咧嘴,两只手缩进衣袍换了一个站姿说:“我对谁有感情和你有关系吗?”

    玄冥子嗤之以鼻,冷笑说:“自然与我无关。我只对‘云’咒背后的事情有兴趣而已。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想起来?”

    胡悦说:“我的记忆并非是失忆,而是一种奇异的封存,所以还不如你告诉我一些关于‘云’的事情,或许我就能想起来了呢?”

    玄冥子摇了摇食指说:“我提醒你没有用,因为我所得到的一切内容都是猜测而且据我所知乃是错的,只有你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我的内容对你或许就是一个误导。所以我不能说。”

    胡悦说:“何以见得?”

    玄冥子说:“既然你还没想起来,那一切代表时机未到。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想起来之后,我才能进行下一步。”

    胡悦眯起眼看着玄冥子,他说:“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玄冥子说:“请问吧。”

    胡悦想了一下,问道:“楚珏到底是什么人?”

    玄冥子原先轻巧的动作微微一停,他说:“楚珏是一个你我都惹不起的人。”

    胡悦皱眉不满道:“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玄冥子说:“楚珏的身份我不知道,宫内也无人知晓。但是他们楚氏一族世代都世袭爵位,却不用上朝参政,但是却享有这极高的地位。我只能说那是连我都不敢动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政派当道,他们都是特别的存在。因为对于皇家来说他们是皇权的象征一样。”

    胡悦说:“他有一个妹妹。”

    玄冥子说:“楚侯府内的人都很神秘的存在。对于他们我只知道,连圣上也要退避三舍。私底下我们都管他们叫做‘活玉玺’。所以没有人敢去得罪他们,但是也没有人敢去套近乎。”

    胡悦沉默下去,玄冥子见他居然在此关键时刻,却为了楚珏而分神。略微不悦地说:“你该关心的不是他,因为他不会因为你的事情而遭遇危险。就算遇到了危险,届时皇家必然会出面营救。但是你自己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胡悦挑眉道:“就凭你?我还是有点信心可以摆平你的。”

    玄冥子说:“对于你感兴趣的不单单只有我。而且我可以这样负责的告诉你,我是在这些人中对你最没有危害的。因为我只是想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但是这件事情我不能告诉你而已。”

    胡悦冷笑道:“但你也杀过人,手里沾过血的人可不算什么善男信女了。”

    玄冥子想到他指的乃是封琦,他失笑道:“那么说也有道理,反正我的确有我的目的。也许这个目的对你也是一个危害,但你既然把我找到此处,就表示只是摊牌,而非逼命。”

    胡悦拱手说:“道兄对形势的判断还是那么准确。”

    玄冥子说:“那你现在有的出了什么结论?”

    胡悦不以为然地笑说:“你想要利用我,原本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想要利用我,现在你依然没有改变你的想法。”

    玄冥子摇头说:“你把我想的太世俗了。算了,看在你今天算是放我一马的份上。我在告诉你一件事情。”

    胡悦问道:“何事?”

    玄冥子说:“千万不要动情,对任何人都不要动情,包括楚珏。”

    胡悦笑道:“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

    玄冥子说:“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如果你在乎你所在乎的人,就让他们远离你。即使是楚珏不怕你给他带来麻烦,即使他能够像是你的保护伞似地保护着你,但你不能保证你不会伤害他。难道不是么?因为之后会有更多人被你牵连进来,比如虹翘姑娘。”

    胡悦没有回答,但是却微微捏紧了拳头。他说:“这事就不劳道兄费心了。”

    玄冥子说:“还有一事。”

    胡悦说:“郭寰么?”

    玄冥子说:“你可以把‘他’还给我。”

    胡悦说:“他只是一个鬼而已。”

    玄冥子说:“过去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胡悦道:“可以,他会回去。但是你要保证那两人的安全。”

    玄冥子说:“是一个人吧,因为我回去的时候李诃应该已经消失了,得了,我再送你回去吧。你把门口杵着的那个领回去。明日我道观还得迎香客呢。”

    胡悦拱手作揖道:“那有劳国师了。”

    玄冥子一脸得了便宜卖乖,玄冥子和胡悦再一次回到寿元观之后,胡悦便把周南带走,玄冥子没有跟去,等到胡悦走远,玄冥子的表情一改嬉皮笑脸,才变得严肃冷漠起来,他甩着拂尘,随后身后出现了一个人,低首道:“国师,就那么放他走?”

    玄冥子扶手道:“无论他走到哪一步,他依然逃不出我的算计,楚珏啊楚珏,我倒要看看你能护他到什么时候?你又能为了他做到什么地步呢?”

    那人低着头,躲在黑暗中不知相貌。但是目光却阴鸷非常。

    再说观情斋内,楚珏终于把伤重的周柯救活,说他妙手回春都不为过,此刻周柯已经能够靠在床上喝着药粥了,胡悦带着周南回去之后,两兄弟相见,马上就认出了彼此,但是他们都已经没有了丹兰山的记忆,而是一份周柯外出遇到山贼,死里逃生,周南四处寻找不得,最后在观情斋内找到了被胡悦所救的兄长的记忆。

    记忆的内容毫无破绽,两人丝毫没有任何的疑问。胡悦一脸被兄弟情深感动的表情站着,楚珏也不愿点破,只是把二人送出了门。

    楚珏看着二人离去,回到屋内倒酒说:“人的记忆还真的是脆弱的东西。你说是不是呢?”

    胡悦微微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笑说:“我都说了,谢楚兄不点破之情。”

    楚珏说:“但你却猜漏了一点。”

    胡悦停下要倒酒的动作,说:“哦?何事?”

    楚珏手里拿着酒杯,但是却说出了一句让胡悦心中一怔的话:“我说过,一切都要回到原点,我所说的那最后一个鬼,是在你里开观情斋之后来的。”

    他看了一眼胡悦说:“他正是那个害死李诃一行人等,让他们坠入悬崖并引你看到,暗助你设局套出玄冥子的人。”

    胡悦猛然抬头看着楚珏,楚珏微微低着头,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那声音却平淡如常,他说:“这是一个局,贤弟,你也成了他人的一颗棋子了。”

    胡悦手中酒杯顺势碎裂,他说:“所以那个人你见到了。而你一开始就要见他。”

    楚珏看着胡悦说:“没错。”

    胡悦追问道:“你都猜到这一步,所以你才不点破我,让我前去引出玄冥子。为的就是引开我好和那人独自会面。”

    楚珏声音非常的轻,说:“这个鬼,你现在还不能见他。不能……”

    楚珏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胡悦一掌拍在桌子上,实木桌子便被胡悦拍穿了。胡悦冷声轻语道:“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

    楚珏依然面不改色地说:“我说过,谁对你不利。只要有人动了这个念头,我便会出手。”

    胡悦猛然与楚珏对视,他说:“哪怕把我当做一枚棋子?”

    楚珏冰冷的容貌因为他这一句话,微微有了动摇,他轻启双唇,微微叹气道:“对。哪怕把你当做一枚棋子。”

    胡悦捏紧了双手,手指掐入了手掌,指关节被他捏的嘎吱作响,他说:“你可以走了。”

    楚珏微微摇动着身体,他看了一眼胡悦,随后离开了观情斋。胡悦却依然僵硬地撑着桌子,他抿着嘴唇,双眼盯着楚珏用过的杯子,直到楚珏关上了门扉,他再也没有控制住怒火,把拿给杯子扔在了地上,杯子顷刻碎裂。而胡悦只觉得他的心口某个部位也同这杯子一般碎裂了,随后颓然地坐在了凳子之上。胡悦扶着额头开始笑了起来,笑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心寒。他仰头笑道:“棋子啊,哈哈哈哈……”

    楚珏走出了观情斋,他却没有走远。忽然在远处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周南,他恭恭敬敬地朝着楚珏拜道:“楚侯莫要忘记了之前所说之事。”

    楚珏看了他一眼,也就那一眼,周南无法再动一步,楚珏从他身边走过,一言未语。而周南则已经犹如脱线木偶一般滑倒在了地上,随后便再也没了知觉。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第59章 镜中塔(一)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金刚经》“哎,胡公子啊你不能老是赖在我们这儿啊。再喝下去,可是准备醉死斗酒中?酒钱可有结?”

    “啊呀,妈妈你真多言,胡公子想要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想要喝多少酒都不是问题,古有酒仙斗酒诗千篇,胡公子何不趁着酒兴为我写一首曲呢?”

    “胡公子不要理睬他们,那些娘们都不知风雅,俗不可耐,公子且随我进屋,我最近弹得一首好曲子,第一个就想要奏于公子听,此曲赠与公子才不算折辱了它。”

    胡悦醉得深了,他手里摇着酒盏,眼神迷离但是却有些空洞,他任由着这些莺莺燕燕们把自己团团围住,香粉扑鼻,步摇玲珑。他微微抬眼,笑了笑仰头又是一尊。耳边的声音也就变得依稀模糊。

    此事众女皆安静了下来,搭在胡悦肩膀的手也不露声色地放了下来。胡悦这才稍稍眯眼抬头看去,模糊迷离的视线中只看到一抹红色,鼻中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他歪嘴笑了笑,便想要站起来。但是酒醉无力,人有跌坐下去。

    虹翘连忙搀扶过去,她皱眉道:“喝那么多……小英,把公子扶回船舫,也结了这儿的酒钱。”

    小英从怀中摸出一块细纹白银放置在桌角,瞥了众妓一眼,随后帮着虹翘一人一边,架着胡悦便往外走。虹翘踏出门外,回首朝着他人微微点头行礼,便不再言语。

    小英说:“第一次见到公子醉成这样,过去也总是醉醺醺的,但是这次彻底成烂泥了。”

    虹翘叹了气说:“他多久没回观情斋了?”

    小英说:“好几日了,据说都在这儿留宿,睁开眼就是喝,闭上眼也是喝,都觉得他是想要把自己给灌死。”

    虹翘心疼地伸手撩了撩胡悦的头发,她说:“喝成这样?这是为何呢?快些带回船舫,这几日也没怎么见他吃饭,回去煮上一些清粥小菜,给公子垫一下。”

    小英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日连楚公子也见不到他人影,不会是两人吵架了吧?”

    胡悦听到楚字眉毛微微一皱,含糊地开口道:“吵架这种事太辱没斯文啦。”

    虹翘冷哼一声说:“公子既然醒了,就自己好好走路呗,我和小英怪累的。”

    胡悦稍稍直了直身体,但是却依然没松手,他说:“我可没醉。翘儿莫要胡猜哦。还能再喝几盅理。”

    虹翘伸出两个手指说:“这是几?”

    胡悦直着眼,随后摆手推开了虹翘的手说:“都多大人了,还玩这个,你们两个也早点回船舫。我还有他事要忙。”

    虹翘说:“什么要事?你走路都打飘了,还要忙什么?估计还没走远你就醉倒在路上了。”

    胡悦朝着虹翘露牙笑道:“那也好呀,反正也是要睡觉的嘛。这锦被哪里比得了苍穹?”

    虹翘摇头道:“胡言醉语,不和你瞎扯,快随我回去。再不听我的,我就找楚公子来治你。“胡悦再一次听到那个人,他微微皱眉,声音冷了几分道:“他能治我?哼,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耐能压制我?”

    虹翘微微一愣,她马上撇卡话题,问道:“那你说你要去做什么?都快四更天了。”

    胡悦稍稍站直,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随后勾着嘴角坏笑道:“想知道?”

    虹翘被他那么一瞧,脸有些红,拿着扇子遮着脸说:“先说说什么事情。”

    胡悦抹了一把脸,顺手拿起腰间的酒壶,刚要喝就被虹翘一把夺过。胡悦无奈地摇着头,空着的手拍了拍肩膀说:“去一个只有自己才能去的地方。”

    本来扶着他的小英,双手一摊,摇头问道:“又在说胡话了,小姐我看他是醉糊涂了。”

    胡悦因失了支撑,一个趔趄,甩着袖子说:“怎么醉糊涂?那里是一个镜花水月的地方。这世上什么好地方都没办法和哪儿比。”

    小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拉了拉虹翘的袖子说:“小姐我们还是快点把这个喝糊涂的书生拖回去吧,否则他就得说和周公下棋去了。”

    虹翘则完全被胡悦勾起了兴趣,她拍了拍小英说:“你先回去,和妈妈说今夜的诗会我不去了,就说我有急事。”

    小英皱眉劝阻说:“小姐你还真当真了?还是快把这个酒糊涂给送……”

    虹翘又拍了拍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说:“在我屋内的食盒里有好几块儿没动过的糖糕。”

    小英瞥了她一眼,鼓着腮气道:“小姐,你每次都这样!”

    虹翘已经拉着胡悦往回走了,胡悦被吹了些风,稍微能靠自己走。被虹翘那么一拽,又东倒西歪,虹翘一边提着石榴裙,一边朝着小英喊道:“在隔板里还有一盒子茉莉粉,也是给你留着的,下次我给你篦发用。”

    说着便不顾小英还想拦住,踩着小碎步拉着胡悦就往河边赶。一口气跑了好久,随后便只能停下拍着胸口说:“哎哎,跑不动了。”此时两人站在河边,夜即将结束,那些歌舞笙箫早就不见了踪迹,湖水冷静,明月幽寒。

    胡悦微微笑道:“翘儿本就是娇贵的人,哪里能跑那么快呢?小心歪着脚。”

    虹翘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汗水,说:“哪有那么娇贵,我小时候也是山里来的。可不是满山跑的,如果不是遇到拐子……”

    虹翘笑着摇头说:“公子你说你要去一个镜花水月的地方?在哪里?”

    胡悦此时酒醒得差不多,恢复了过去的温稳。他笑道:“在湖里。”

    虹翘一听,朝着水面瞧了瞧,说:“水里?莫非公子指得是湖中有楼阁?”

    胡悦歪了歪嘴说:“湖里有没有楼阁我怎么知道。”

    虹翘瞪了胡悦一眼,想他一定又在胡说八道,故作神秘。刚要娇嗔几句,却发现胡悦看了看湖面倒影的月亮有些出神,抱着双手眯着眼看着湖中的月亮,头发因为前面的醉酒有些散乱,随着夜风飘散。胡悦好似在做一个决定,又想是在回忆过去。他有的时候微微叹息,但是整个人却十分的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丝毫没有情绪。

    虹翘站在他的身边,胡悦看着水中月,而她却看着胡悦。过了很久,胡悦笑出声说:“翘儿就是喜欢这样站着,明明有很多的事情想要问,但是却总是这般乖巧安静。”

    虹翘倒不生气,她说:“因为这样才能在你身边待的长久,公子你就像是一块冰,如果靠的太近,你就会消失不见了。所以我宁可远远地站在离你不算太近,又不算太远的地方陪着你就好了。”

    虹翘想到自己这话,自己也笑了起来,说:“我就算有很多的问题,但是公子你会回答我吗?”

    胡悦微微一怔,仿佛被她这话将了一军。他苦笑道:“那你想要问什么呢?”

    虹翘低着头想了很久,这才开口道:“我想要知道你是什么人?”

    胡悦搔首道:“一个穷书生,不知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也不知自己还有亲人否。茫茫然世上孑然一身之人。酒是唯一的喜好和寄托吧。”

    虹翘听他说完这些,眉头更深,她继续问道:“那公子为何要……要和楚公子在一起?我知道你们……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对你和我,和其他人都不同。”

    胡悦听到他的名字,微颤着睫毛,原本放松的手也微微捏起了拳头。虹翘见他这般,叹息道:“算了,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是我唐突了……”说完微微欠身作了一个礼。

    胡悦赶紧还礼道:“翘儿不必如此,我和那个人的事情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不过……”

    胡悦话未说完,却见湖面不知怎么飞过一只飞鸟,这只鸟长得非常大,普通的鸥鹭要大上许多,它打碎了湖中的月影。胡悦马上盯着湖面说:“不说他了,还是说说今晚我要做的事情吧。翘儿你可知道这世上真有广寒宫哦。”

    虹翘总会被胡悦这般的言论所吸引,稍稍忘却了之前的那番情绪,她睁大眼追问道:“这不都是只有戏文里才出现的地方?那可有姮娥?可有吴刚?可有玉兔……可有……”

    胡悦捂着头说:“翘儿……打住。先不谈有没有这些人物,我只说的确有广寒宫,但我们去不了。”

    虹翘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似地捶着肩膀,胡悦说:“但是能看到。”

    胡悦甩了甩袖子,随后湖面之中那原本被湖鸟碰碎了的月影又恢复了原装,但是再回复之后那月亮却变了摸样,似乎在月亮中有那么一出类似宫阙的建筑。影影约约,似真似幻。

    胡悦微微笑说:“就是这会儿了。别凑太近,否则你会被这画面所吸引,到时候卿本佳人,就成了落水鬼了。”

    虹翘连忙凑近去看,与此同时胡悦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铜镜,铜镜照着湖面,只那一瞬,胡悦马上就拿袖子遮住了镜子。随后小心翼翼地赛回了怀中。

    朝着虹翘说:“翘儿我们回去吧。此处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们逗留的了。”

    这一系列莫名的动作,让虹翘只能眨着眼却摸不着头脑,她再看了看湖中月影,自然已然没了那之前犹如惊鸿一瞥的楼阙踪影,她还不死心,还想要再仔细看看,胡悦拉了拉虹翘的袖子说:“走啦,走啦,这里已经没得看了。”

    两人离开之后,月亮却又无故皱碎,在那一刹那照过了一个人苍白的脸,一划而过便消失无踪。

    胡悦和虹翘回到船帆,老鸨果然追问小英虹翘的去处,小英被问的面红耳赤,虹翘见状便疾步上去,微微施了个礼,笑道:“妈妈那么晚了还不歇息?”

    妈妈见虹翘回来,往她身后看了看果然也看到了胡悦,歪了歪嘴道:“哎,我这不是担心心肝儿你被人给拐走嘛。”

    胡悦刚要开口,虹翘连忙抢话道:“啊呀,我的好妈妈,谁能把我给拐了?谁不知道我像是扎根儿似地在这船舫,待妈妈就犹如亲母,妈妈你那么说孩儿心里可是又寒又冷。”

    妈妈听虹翘捂胸皱眉这般言语,也不再言语,好言劝了几句,也回自己的住处。虹翘假装擦了擦眼泪,朝着她挥了挥手,见她一走马上转头对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胡悦说:“公子快随我进屋,小英备茶。”

    小英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这番状况,倒是自然地退回船尾去煮茶,胡悦被虹翘拽进了屋子,随后虹翘问道:“公子你可是要准备做什么术法?我见过你做过术法,神乎其神,曾经据说你还设法引来神马,带你和楚公子去见了百年之前战死的女将军。哎……让我好不羡慕呐。这次换我作陪,好么?”

    胡悦为难说:“这……只能由我去,翘儿你不能去。”

    虹翘急着道:“不成,这番劳累,我也想要去看看你所说的镜花水月!”

    胡悦说:“这并非完全没有危险,而且对于虹翘来说,应该更加危险吧”

    虹翘睁着眼,但是心中还是有一丝怕意,她说:“这……会有什么危险呢?”

    胡悦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那里会让你心中所想的事情成真,无论是你害怕的,还是你想要的,所谓南柯一梦,如果你留恋其中的世界,也许你自己便舍不得离开。也许你会在那里渡过一生。”

    虹翘咬了咬牙还想要再争取一番,但胡悦微微笑道:“所以翘儿,还是我来吧。因为我不会留恋任何的事情……”

    虹翘刚要开口,胡悦再补充说:“而你会留恋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会让你回不来。这样在现实中你就是‘死’了。”

    虹翘看着胡悦的眼睛,胡悦充满笑意的双眸中却透着一丝的寒意,这让虹翘产生了一种恐惧,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上扇子说:“那……那如果你回不来呢?”

    胡悦说:“那你就找人给我准备一副薄棺,把我给埋了就行了,事省省事。”

    虹翘猛然抬起头说:“别胡说,你要是死了,你要是死了……我……”

    胡悦哈哈大笑,信心十足道:“所以我才说翘儿你不适合进入啊,而我则是去过还安然回来的人,否则我怎知道此事,而我此去也是有我的目的……上一次我能安然回来,这一次一样能够咯。”

    虹翘还在踌躇,胡悦已经坐在桌子边说:“不过翘儿我还有几件事情要拜托你。”

    虹翘连忙问道:“何事?公子但说无妨。”

    胡悦认真地说:“第一,一定不要碰我,更加不可摇动我。无论无如何难受挣扎都不可触碰我;第二,千万不要让我照到阳光;第三……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去找楚珏,不要让他知道此事。”

    虹翘为之一愣,但是还是点头答应,却细思一番后又问道:“如果……我说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我该如何是好呢?”

    胡悦手指点了点桌子,最后说:“你就叫我的名字,但是千万不要动我,只是唤我便可。”

    虹翘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胡悦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便说:“那我借翘儿的美人榻一用,姑娘的香床可不是给我这种肮脏男人躺的。”

    虹翘被他说得又红了红脸,不过也领着胡悦躺在自己平时午休的睡塌上,她刚要取来被子,胡悦摇了摇手说:“不可,千万不要给我盖任何东西。”

    之后他取来了一盏烛火,在烛火的四周用烛蜡写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字,随后把蜡烛放在这个字的边上,胡悦朝着虹翘伸了伸手。虹翘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胡悦说:“把我的酒壶……还给我吧。”

    虹翘一边把酒壶递给他,一边认真问道:“这酒壶也是法器?”

    胡悦一口把所有的酒都灌到嘴里,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说:“这酒壶不是什么法器,这里面的酒可是最最重要的法器啊!无酒我哪儿都去不了。”

    虹翘见他还是老样子倒也些许放松了担忧的心情,此时小英也进来,她把茶盏放在了案上,虹翘让她先去歇息,只自己一人照看胡悦。胡悦侧卧在踏上,手里拿着那面铜镜,他眼神安稳地看着镜子,但是这个角度虹翘无法得见,所以并不知道这镜子内到底是何玄机。

    胡悦安静地似乎不像平时的他,微微上翘的眼角,本应是多情的眸却透着无法化解的冷淡。他这样不笑不语,默默地看着,虹翘觉得这人变得有些陌生,他到底是谁?虹翘心中居然产生了这种疑惑。

    第60章 镜中塔 (二)

    她不敢出声,也一动不动像个泥塑人儿似地守在胡悦身边。仿佛这人的容貌让她看一辈子都看不够。两个人一个侧卧在塌,一人端坐在椅,那一盏烛火照着两个人的影子影影绰绰。

    渐渐地胡悦闭上了眼睛,一开始他的眼珠子还转动几下,之后便一动也不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胸口的起伏让虹翘知道,他并没有死去。虹翘不敢去碰他,只是担忧地守着。

    胡悦自闭眼之后,只觉得浑浑噩噩,他感觉自己像是睡着了,又似醒着,他能够感知四周的一切,他知道虹翘小心翼翼地端茶,他能够感受到蜡烛所带来的温度和光亮,甚至他能够闻到虹翘房内熟悉的熏香。但是渐渐的这些感知中混入了一些其他的感觉,他感觉到了有些风,随后温度越来越冷,原先的温软甜香缓缓带入了一股土味。虽然未有睁眼,但是胡悦感觉到四周的空间逐渐在向外扩展。越来越大,虹翘变得越来越模糊,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充斥耳边的只有风吹过大批树叶的声音,非常的辽阔。

    此时胡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举目四周一片无垠荒原,他一个人站在荒野之间,野草艾艾,荒芜凄苦。胡悦形单影支,站在此处,满眼望去皆看不得有其他之物。他再也感受不到自己原先所在的船舫闺阁之内的气息。

    他习惯性地摸着腰间的酒壶,却发现连酒壶都不在了。他咋舌道:“这就不好了,至少让我带上酒壶上路嘛。哎,哎。”

    他一个人拨开那些野草,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朝着那个方向在前进,一切都只凭借着直觉和自己的内心。但是他却并不惊慌,仿佛这一切都很正常,胡悦平淡地拨开那些齐腰的野草,虽然很吃力,但是他却觉得四周空旷,空气也十分的冷冽。忽然天空飞过一只飞鸟,鸟身漆黑,尾巴极其长,鸟怪鸣一声,掠过胡悦的头顶。

    胡悦抬头看了看,此时的天空看不出是白日还是晚上,又像是白昼,又似是黑夜。没有任何的云朵,也没有太阳或者星月,但是这儿却让人感觉并不黑暗,四周的景物都非常的清晰,这样恍恍惚惚地感觉却没有一丝的生气,处处透着哀愁。这份感觉就像是空气一样让胡悦吸入体内,他自嘲道:“也太萧条了吧,我还以为这一次至少是一片烟花柳绿之景呢。”

    胡悦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少的时辰,也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终于当他拨开眼前早就看的麻木的野草时,发现了一条河。河边泊有一舟。

    胡悦解开绳子,一脚把小舟蹬离河岸,随后纵身跳到舟上。此时也忽来一阵风,不需胡悦划桨,舟便摇摇晃晃地沿着河道自动行驶。他负手而立,河岸四周依然是一片荒芜,而河水亦是深不见底,即使没有触碰到这些水,也让胡悦感觉到透彻心骨的寒意。最离奇的是这河水居然无法照出任何的倒影。

    胡悦不管这些不合常理之处,任由小舟自行行驶,随风漂流。四周景色丝毫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茫茫野草,毫无景致可言。总之胡悦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地蹲坐在船上,拍拍肩膀,又朝着天空看了一会。坐着坐着几乎都要睡着了。

    此时他忽闻远处传来了箫声。胡悦被此音所吸引,而风也正好把他往这声音的方向推进。他像是受到牵引一样往那处去。

    “曲漫寒草秋水天,渺空烟雨似无晴。一舟渡尽旧时桥,已是蒹葭苍如雪。”

    胡悦听着诗,似有寓意,可是舟自驶数刻,却依旧不见吹箫吟诗之人。

    胡悦心中一动,便附和念道:“采莲还携同心槁,无端却别连理枝。枯荷不堪雨淋落。蝉鸣凄凄又数声。”

    只听荒草之中传来了一个声音:“阁下也是知秋之人呐。”

    此音刚落,一阵微风吹过了一片枯叶,落在了胡悦船头上。

    胡悦笑道:“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这番愁思只是阁下的箫声所现的句子罢了。”

    那人沉默道:“那你为何会来此呢?”

    胡悦问:“有所求,故而来之,敢问阁下此处是何处?”

    那人道:“愁荡湖。”

    胡悦说:“那阁下乃是此处的主人?”

    那人没有再回答,箫声再起,那种苦涩哀愁又弥漫在四周,胡悦听着听着,忽然只觉得身下一晃,他已然不知不觉地靠岸了。

    胡悦撩起衣摆,登上了河岸。河岸上并没有人,胡悦刚回头看了一眼船,那船已经不知所踪,河面上也是平静如镜,但当胡悦在转身,面前已然站着一人,一袭白衣,手持萧管。他似乎在迎接胡悦。但是在胡悦登岸之前却没有见到有人,而那一抬首却发现此人已经在眼前了。

    胡悦朝着他拱手拜道:“鄙人姓胡,名悦,字慕之。这厢有礼了。敢问阁下高姓?”

    那人微微欠身,他说:“姓名本只是个称号,此情此境,你只管唤我秋愁客便可了。”

    那人已经站在了胡悦的面前,胡悦定睛一看发现此人长得居然和楚珏有些相似,但是却少了楚珏那份贵重和高雅,多了一份萧条和情愁。

    胡悦看着他的脸,心中却像是划过一丝涟漪。无端在心湖之中扩散着莫名的情绪。

    此时胡悦身后连河水都消失了,而是出现了一个简陋的小道。

    胡悦指了指小道说:“阁下可否告知我,这小道通向何处?”

    秋愁客手中萧管一挥,他看着胡悦说:“你想要去哪里它就到哪里。”

    胡悦苦笑摇头说:“那我可就难办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往何处。”

    秋愁客倒是不在意,反倒安慰道:“那我带你四处走走,说不定你就想起来你要去哪里了。既然来到这里你一定有想要去的地方。”

    秋愁客已经先行而走,他朝着胡悦伸出手。胡悦看着他,他脑中似乎划过一丝熟悉之感,总觉得好像过去也这样和楚珏并肩而走过。但是相处了那么久,他已经记不得他和楚珏到底去过哪些地方,好似过去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点滴之事。而这些点滴之事却让他此刻心情又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怀念。

    而今,为何会想起来这些?

    胡悦伸手拉住了秋愁客的手。对方的手并没有温度,让胡悦像是握住了一块玉石般的感觉。就在双手接触的那一瞬间,胡悦忽然发现秋愁客已经不见。他伸手抓了一个空,面前一个人都没有。而他的环境也发生了改变,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座高塔。高塔两边听着不同的石碑和石兽,石碑上有许多的字迹,胡悦低头看去,上面刻满了人名和生猝时日。

    胡悦一个一个看过去。忽然石碑上出现了胡悦的名字,但是却在死亡的时间上被人硬生生地划去。他并没有看到属于自己的死亡时间。

    胡悦还在检查石碑,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孩,他吊着眼睛,手里捏着一个藤球,胡悦朝后退了一步。那个孩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笑了好几声之后他说:“找不到,找不到,越想找,找不到,不想找,找得到。“说完这一些话之后,忽然他把手里的球往胡悦的身上砸了过去。胡悦本能地闪开。球滚落在了地上,那个孩子又是一阵笑声,随后猛然跳到了石碑上。他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胡悦。随后朝着石碑后面跳了下去。胡悦赶紧上去,孩子也已经消失不见。

    而地上的藤球却已经变成了一个烂成一半的石榴,石榴一半已经烂穿了。胡悦没有捡起它,只是看了几眼,随后去观察了另一边的石兽。石兽的样子就像是各式各样,但是全部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原本应该起到的镇守作用却成了昏昏欲睡的怠慢状态。和此处的气氛相连显得极其的倦怠。终于他站在塔的下面,抬首而视,塔身高耸入云,到底有多少层他也数不清。人站在塔下显得渺小,而塔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不稳感。

    胡悦想要推开塔门。忽然胡悦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喊道:“不可!”

    胡悦回头一看,身后跟上来一人,这人的长相胡悦似乎很熟悉,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是谁,那人一把拽住胡悦的手臂,随后说:“那儿你不能去。”

    胡悦说:“为何?还有兄台又是何人?”

    那人愣了愣,他说:“你不认识我?”

    胡悦摇头,那人的声音很大,他说:“你居然敢忘记我?”

    胡悦微微朝后退了一步,那人指着自己说:“我是……”

    那人刚要开口,霎时他便消失无踪,再也找不到。胡悦走了一圈,也看不到此人是谁。而那个塔门已经打开了,塔内似乎有灯火,但是却依然昏暗不清。

    胡悦踌躇片刻还是想要登楼。

    胡悦抬腿踏入了塔楼,里面有一个非常高的阶梯,四周有烛台。四个方向各有一个窗户,窗户可以看到外头的景致。分别是春夏秋冬,四种不同的景致同时出现在塔的外面。

    胡悦抬头看了看楼梯,忽然从楼梯上探出了一个人的脸,他朝着胡悦咧嘴好似在说什么话,神色非常的慌张痛苦,但是随后便缩了回去。那人的长相胡悦依然觉得熟悉,但是也是那种无法名状的感觉。

    胡悦开始攀爬楼梯,楼梯不是非常的高,但是却很窄,只能让一人通过。四周的烛火隔一段距离才会再有。所以有些地方会非常的昏暗。忽然从胡悦的身后探出了一只手,一个人伸手递过了一盏油灯。

    胡悦回头,那和楚珏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秋愁客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微微一笑,说:“没有灯光,你肯定看不清路。”

    胡悦点了点头,说:“阁下也要和我一起登塔”

    秋愁客苦笑道:“我说过我要带你去四周转转。”

    胡悦皱眉道:“但是你经常会消失,事实上这里我遇到的所有人都会突然消失?”

    秋愁客向前一步说:“你希望我一直陪着你吗?”

    胡悦看着那张和楚珏相似的脸,突出了这样一句露骨的话。顿时有些不适应,他撇了撇嘴说:“如果换一张脸说不定会更加轻松。如果是美人,那我更加是求之不得了。”

    秋愁客没有搭理胡悦的挖苦,他忧愁地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从未真正的在意而已。”

    胡悦不想再谈论这样的话,说下去又似过去那些打情骂俏之言。他问道:“这里又是哪里?”

    秋愁客说:“你要问的是这里还是这座塔?”

    胡悦说:“这有何区别?”

    秋愁客说:“有,这里是这里,因为这座塔原本不在此处。”

    胡悦一把接过秋愁客手中的油灯说:“那能否请秋兄好好说明一番?”

    秋愁客说:“因为进入了这座塔之后,你便只是在塔内。外界和你无关。”

    胡悦皱眉深思他所说的言下之意,他总觉得此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暗示,但是现在这些都无法串连给出完整的提示。胡悦只能继续试探道:“那我想要知道这座塔是什么?”

    秋愁客把胡悦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他说:“这不是一座塔,而是一面镜子。”

    胡悦喃喃道:“镜子……”忽然他明白了什么,甩着袖子说:“哈哈,有趣。那楼上又有什么?”

    秋愁客说:“那你要上去之后才知道,我也不知道上一层你会看到什么。因为我不是你。”

    忽然塔楼梯发出了嘎吱的声音,胡悦抬头往上,这楼梯似乎有些摇晃,并不牢靠。

    胡悦还要再问,在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胡悦咋舌自言道:“只要和那人长得像的人怎么都这副话只说一半的德行,恼人呐。”

    胡悦皱眉往楼上爬,但是这楼梯仿佛像是无尽头一般。他不知道爬了多久却都没有到上一层楼面,只是不停地旋转楼梯。但是却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平台。仿佛这旋转的楼梯犹如漩涡永无尽头。

    他越走越是恼火,最后站住对着空中喊道:“秋兄到底是何用意?”

    忽然从楼梯上滚下了一个东西,胡悦想要闪开,却无处可闪。一个金属的东西滚落到了他的脚边停了下来。这是一个青铜受头,而且有些被磕坏了,胡悦拿起那个兽头。突然原本闭上的嘴巴忽然睁开,它的眼中像是真的瞳孔一样,死死地盯着胡悦。胡悦却没有扔下这个古怪的兽头。兽头的嘴里吐出了舌头,舌根出沾着一块比铜板略大的圆环。

    但是胡悦却不敢轻易取走这圆环,因为兽头的牙齿犹如利刃,如果胡悦轻易把手伸入,它如果突然把嘴合上。胡悦少说也要被切掉两个手指。

    胡悦摇了摇头,还是把兽头放在了边上,继续往上爬。但是没过多久有碰到了一只兽头。取其一看,依然是突然张开嘴,嘴里衔着一个圆环。

    胡悦心中想:如若不取出,是否永无止境都会被困在此处?

    但是这如利刃一般的牙齿却让他困扰,就在胡悦心中摇摆之际,他只感觉自己的脚下一空。单单就他的这节楼梯,忽然塌陷了下去。胡悦整个人往后仰去,眼看就要倒下去。手里的兽头也因为重心不稳而甩出手去。

    就在那一刹那,那圆环从兽头的嘴里掉落了出来。胡悦倒吸一口气,几乎扭动着腰身,侧身去接圆环。

    就在胡悦拿到圆环的同时,他却没办法在此稳定自己的重心,就在胡悦要滚落下去时,一只有力得手拦住了侧身摔倒的胡悦。

    胡悦回头一看,依然是秋愁客。秋愁客说:“你为什么要如此冒险?”

    胡悦笑说:“因为我不想要永远被困在此处。”

    秋愁客说:“其实只要你想要离开,随时都能离开。”

    胡悦看了他一眼说:“时机未到而已。”

    秋愁客轻笑一声,放开了胡悦。胡悦微微欠身,他说:“现在我可以继续走了。”

    秋愁客笑着往楼下走去。但是只走了两层,他便犹如云雾一般地消失了。

    胡悦捏着手中的圆环,果不其然他没有走多少路就发现了一扇门。而门上缺少了一个门环,胡悦把圆环挂了上去,随后门便打开了。

    第61章 镜中塔 (三)

    大门一开忽然喧闹声便响起,锣鼓声响,还有各种吆喝声,楼上居然是一个酒楼。

    胡悦推门而进便发现酒楼中都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酒博士端着茶点,手里提着刚热过的酒壶。一脸憨厚,但是身手敏捷地穿梭在客人之间。

    空地上熟悉的歌妓唱着小曲儿,眉眼风流婉转。边上的乐师是个老者,胡悦也是认识的。

    但是他们都没有看到胡悦,胡悦在这些人群中穿梭,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胡悦想要找到了自己原先的座位,他一直都坐在那个位置上和楚珏饮酒。但是如今这个地方原本却不见了,反而多出了一个屏风。

    屏风和周围的酒店风格毫不相干,而画面却让人显得不寒而栗,有一条河贯穿整个屏风,而河水上只有一艘小舟。就和胡悦之前一模一样,于是乎在河的对岸就有一座高耸的塔楼,而塔楼高耸,立山而建。但是塔楼的的地下却是另一番摸样,地下有许多的冤魂恶鬼,想要往楼上爬去。但是却无法爬到,而是被这座塔给严严实实地压制住。

    而原本应该悬挂这铃铛的塔铃却变成了一具一具悬挂的尸体。这一栋塔楼出处透着死气和摇摇欲坠的感觉。

    胡悦有些迷惑,忽然身边有人高呵一声:“开筹令啦,来啊,谁能赢了赏好酒一斛!”

    所有人都涌到了一张巨大的席子前,跪坐在席上的乃是三个人,一老一少和一位浓艳妖媚的歌妓。

    三人面前放着一只玳瑁筒,里面插着用上好的檀木所制的酒令签子。一老一少掌管着各种酒具,还有好几摊子的未开封的酒坛。周围的人或蹲或站或坐或靠,一番热闹悠闲的场景。

    众人盯着三人,等了一会,歌姬这才在千呼万唤之下,端起面前的酒杯风情万种地一饮而尽,随后朱唇微启,俏笑道:“筹令如军檄,如今我来开令,诸位视我如大司马!违令者罚酒。”

    歌姬语毕,众人喝彩,随后她开口说:“每人可说一句古绝,但这诗中开头一句必要有一种花卉但不可有花草二字。而最后则必须是一个花字结尾。”

    众人又是一番喧闹,有人叫好,有人倒彩,忽然从人群中传来了一句“春迟斜落李杏飞,奈何汀洲人未归,细雨寄柳青头岸,不送客下无情花。”

    胡悦暗叹道:“好啊!好个不送客下无情花,这句也算的妙了。”

    歌姬微微一笑,伸手抵上了签筒,随后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此人长相有些像是玄冥子,但是却一番王孙公子的紫衣打扮,气度非凡,自是贵气。他微微作揖,随后伸手拿过签筒,摇了摇,所抽签字中有一句诗句:“拣尽寒枝不肯栖,劝饮屠苏一盅。”

    那人见此签,倒是暗暗一笑,便仰头饮尽,随后便退回席下。不再多言。

    此时又有人念道:“一池菡萏映晚照,几声钟鼓听雨催。夏满芒夏暑相连,碧塘玉舟采莲花。”

    那人不等歌姬递上签筒,自信满满地拿起了签筒,抽出一支,有诗一句:贪看年少信舟流,劝饮碧荷露一盏。

    歌姬也不怪此人傲狂无礼,任然笑着递上一盏泛有绿色光泽的酒,酒盏是一只精巧的荷叶玉杯。

    那人大笑着喝下了酒,也退了出去。

    胡悦回头看了看,但过了数刻依然无人再出句,便开口道:“正到黄英落庭前,驻足赋情忆故年。他乡新雨淋旧笺,凭栏深剪烛中花。”

    他念完这句诗,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歌姬微微笑出了声,她地上了签筒,胡悦刚想要抽签,一只木签就落了出来,胡悦笑着捡起来,发现木笺做工也甚是考究,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目前,上面錾刻着一朵黄菊,又有题诗一句,道:一场愁梦酒醒时,处黄粱一尊。

    胡悦看着木签发呆,随后酒香就飘散开,歌姬端着一尊酒,闻了这酒就让人想要昏昏欲睡。胡悦来此便不曾喝酒,闻此香气更是不耐,毫不客气,一口而尽。但本是热酒下肚,却让胡悦泛起寒意,他浑身一颤,酒樽掉在了地上。人也往后倒退数步。

    而此时身后之人念道:“月笼疏影寒梅坠,冷山彤云轻衣裘。昨夜弄笛随风散,似奏胡笳塞上花。”

    胡悦微微侧头,那最后一首诗的人,却开不清长相,在人群中胡悦找寻着他,而他的声音却让胡悦分外的熟悉。当他出现胡悦却睁大了眼睛,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只是这个人虽然和胡悦一模一样,但是却一脸的清冷孤傲,但却让人觉得此人心性开阔。可以说和胡悦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他拿过签筒,抽住一支。上面写道:天涯霜雪霁寒宵,自饮古梅酒一瓢。那人取酒一饮,便一拜而别。胡悦连忙跟着他往别处走去,转过那个古怪的屏风,而后面则出现了塔楼的楼梯。那人则站在楼梯口等着胡悦。

    他回头看着胡悦,拱手道:“阁下那一句一场愁梦酒醒时。可是这酒令中最妙的一句。”

    胡悦不习惯这人的长相,心中有着莫名的抵触,他说:“是啊,何事不是大梦一场万事休呢?”

    他指了指屏风后说:“你再回头看看。”

    胡悦顺势回头,发现那原先的酒肆早就变得破败不堪,那些熟人也成了白骨,白骨套着那些腐朽的衣服倒靠在桌椅上,桌上的精美食物也成了一滩滩发黑的腐物。

    而原先在席上正跪的三人,分别是三尊石雕,雕刻的栩栩如生,而石雕的额头却都有用云字所写的咒符。

    胡悦心中一紧,心想终于找到关于云的线索了。

    胡悦再回头那人也变成了一座石雕,而再石雕的心口却少了一块。慢慢地石雕由内而外的碎裂,胡悦避闪不及。被石雕的爆裂所震开,一块巨大的石头敲中了他的心口。他顿时捂胸,口中一甜,顿时吐出了血,他踉跄地继续往塔楼上方爬去。而身后的石像碎片却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头颅又变成了胡悦的头,他睁着眼睛依然露出淡冷的表情道:“你还觉得这只是一个梦吗?”

    而就在胡悦受伤艰难地往上爬的时候,守在塌边的虹翘发现原本安静入静睡一般的胡悦,突然口中流出了鲜血。她惊地站了起来,她不敢触碰胡悦,只能捏紧手中的帕子。死死盯着还未清醒的胡悦。

    胡悦捂着胸口,继续往上攀登,那石头砸中了他的胸口,胡悦微微掀开自己的衣服,让他惊吓的是,他的胸口处居然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但是他除了微微感觉空落落的却并没有什么疼痛感。此事秋愁客又一次出现,他说:“你喝了酒?”

    胡悦说:“正是。”

    秋愁客看着他的胸口,他说:“那你回不去了。”

    胡悦脸色虽然非常的难看,但是却依然镇定,他反驳道:“那也未必。”

    胡悦伸手举着手里的木签说:“关键在此。”

    秋愁客脸色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他说:“你可以往上一层,去探知更深的秘密,但是如若再上去你回去的可能性就非常渺茫。如果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胡悦把衣服遮住,他笑着说:“那我就更上一层楼吧。”

    胡悦不理他,继续往上走。楼梯依然非常的狭窄,胡悦越走越觉得疲累,那份空落落,但是却有沉重无比的感觉压制着他。他全凭自己的意志往前走,他也有念一些稳定心性的周文,但皆没有任何的作用。

    第1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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