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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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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3节

    “还有我,拉卫老师。”

    “拉卫老师上来。”

    ……

    嗓门大的几个学生对着井口喊,“卫老师,大家一起拉你上来!”

    刘彻也过去拉,韩嫣也过去拉,终于把升降梯拉上来了,学生欢腾着跑过去围着,没有卫老师,

    “刚才下面商量了,厂家的人也说,人多了怕承不住,一次上来三个人。”

    大家又赶紧跑回去继续拉,拉到第三次升井卫青才上来,所有人都围过去,学生们都哭了,刘彻也哭了,韩嫣一直给他擦眼泪。

    卫青看学生们呜呜哭,又看到刘彻哭得泪眼模糊的,笑着安慰大家,

    “都吓坏了吧?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这不是上来了吗?都别哭了,下面还有一个人呢。”

    大家于是又跑回去了喊,

    “卫老师上来了,还有一个人呢,把他拉上来。”

    “卫老师上来了。”

    “太好了!卫老师上来了。”

    ……

    这个最后升井的厂家维修人员叫苏建。

    刘彻觉得苏建这个人很有能力,能让卫青比自己先升井。

    折腾这么长时间,想回县城也回不去了。晚饭还是白菜和土豆,一样半生不熟没有一点儿油星儿,饭后老师跟同学们一起讨论,讨论结束了公孙敖就过来给刘彻和韩嫣挑了两个干净的地方。

    晚上两个人都睡不着,呼噜声梦话声此起彼伏,没有水洗脸洗脚,人这么多,全是汗味儿,帐篷里白天像蒸笼一样,晚上却冷得要命。公孙敖给他俩安排的是好地方,不漏风旁边还有火炉,韩嫣看着被吹得来回摇晃的门帘,想这要是睡在门口得多冷了,转身看刘彻没睡呢,小声在他耳边嘀咕,

    “明天说啥都得回县城啊,不能再呆了,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这床太硌人了,还有这股子味儿啊,多恶心啊。听着没?明天一早就回县城啊!”

    刘彻却是没动,他的两只手都磨出来水泡了,今天经历了他没经历过的事情。

    刘彻把一部分盖寝室楼的款项拿出来给矿上改善了居住环境和饮食,再这么下去人都熬不住了。刘家人在办公室围着他骂,他的大伯说要把卫青找出来打死,刘彻说你去找吧路不通你能进去吗。王娡骂他是逆子,陈阿娇天天在家摔东西,姑姑也找他闹过好多次。

    他躲在卫子夫那里,好在姐姐还支持他,刘家几个亲族去找重病的窦漪房,说在这么下去汉大就保不住了,要换校长,窦漪房却说,

    “事已至此,换校长也没用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后来卫青问过刘彻,当时怕不怕,刘彻说,

    “起初想赌一赌,我之前虽然觉得能出东西,但也很担心出不来钻石怎么办,汉大完了怎么办。后来我去看你,跟着学生一起拉你上来,当时忽然觉得,就算不出东西也没关系了,有这股气儿在,汉大就完不了。”

    矿区的天冷得早,过完十一学生和工人就陆续往回撤了。卫青周密细致惯了,不放心把机器设备和大家没拿走的物品放在县城居民家的仓库里,于是便找当地几个相关部门协调到了一个有人值守的工厂仓库,又雇人搬运整理,等都忙完了回去,长安已经在下第一场雪。

    那天因为下雪,少年班取消晚课,跟着附中附小一起放学,卫去病和曹襄带着一年级的刘卫长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舅舅在等自己,雪下得很细,华灯初上,有淡淡的黄黄的光,舅舅站在里面,舅舅瘦了。卫去病狂奔着跑过去抱住舅舅,头埋在舅舅的肚子上。

    卫青紧紧抱住他,好一会儿才拉起来看他,卫去病满眼的委屈欢喜揉着他的心。

    刘卫长和曹襄也跑过来,

    “卫叔叔好!”

    “舅舅你回来了!?”

    卫青又拉过卫长抱了抱,摸了摸曹襄的头,卫长看卫去病抱着舅舅不放,气道,

    “去病哥哥是坏人!看到舅舅就不理我了!”又听卫去病说要跟卫青回家,不去自己家了,急得快要哭了,“不行不行!去病哥哥答应我跟我一起回家的!去病哥哥送我回家!”曹襄连忙上去劝,刘卫长对他又推又打,最后拧不过,去病哥哥也不看自己,就哭着跟曹襄哥哥回家了,边哭边对卫去病喊,“舅舅回来了就不认我家了,以后舅舅走了也不要来我家!”

    卫青心疼得不得了,又抱了去病一会儿,才拉着他的手回家,

    “去病冷不冷?”

    “不冷。舅舅,你的手好凉啊,舅舅的手怎么破了?”

    “舅舅的手冻了,去病冬天要听三姨的话,穿得暖、戴手套,要不会被冻的。”

    “知道了。三姨说了,冻坏了就不容易好。”

    “去病学习累吗?”

    “还可以。”

    “去病想吃什么?”

    “涮羊肉。”

    两个人在菜市场买了羊肉片儿、白菜、冻豆腐、粉丝、麻将、韭菜花……又买了三斤鸡蛋,家里好久没人住了,不知道冰箱里的东西还能不能吃。

    回去洗菜下火锅的时候,卫去病说什么不让卫青上手,说卫青的手破了,不要再沾水,好在火锅比较简单,卫青在旁边一边调调料一边指点着他洗菜开煤气下菜,一会儿就弄好了,两个人也是真饿了,把东西全吃完了。

    卫去病吃完饭,刷了锅洗了碗筷,才回来做作业,卫青在旁边陪着他,看他做得差不多都对。

    第二天一早卫去病又早早起来说要给舅舅做早餐,卫青拉也拉不住,饭是新熬的粥和昨天买的面包,菜是煎蛋和拌土豆丝儿,卫青看他慢慢切着土豆,动作僵硬神情专注,土豆丝儿切的还挺细,

    “去病啥时候学会的做饭啊?”

    “这么简单,看三姨做几次就会了呗。”

    “你在三姨家做饭?”

    “我凭啥给他们做啊?舅舅手破了,去病只给舅舅做。”

    卫青瞬间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卫青考完两科试就放假了,刘彻也没找过他,公孙敖倒是请他吃了很多次饭,吃货需要解馋。

    卫子夫看卫青手和脚都起了冻疮,十分心疼,去医院开了药,又找了好几个偏方,抽空的时候还织了好几副三四股线的羊绒手套袜子给卫青穿着。

    卫去病考完试又上了两周课才放假,每一科的老师都留了很多很多假期作业。卫青每天骑车带着卫去病去长安市图书馆,卫青让管理员帮忙找了所有能找到的相关资料做抄录,卫去病就在一旁写作业。卫去病干什么都快,作业一周就写完了,看着卫青抄抄画画,

    “舅舅,我帮你画啊?”

    “去病觉得没意思了?要不拿一本故事书看?想不想去三姨家找曹襄和卫长玩儿?”

    “我才不找他们呢!舅舅让我画吧,我能画好,那些外文我不认识,写不好,那些图我能画好。”

    卫青看他也是闲着,就给他让他画,就像美术老师说的一样,横是横竖是谁,圆非常圆,比例都对,标注也做得仔细。

    卫青看着很高兴,从心里觉得欣慰。

    到腊月二十三小年儿那天,图书馆提前下班,卫青就带着卫去病买了一箱苹果一箱橘子,骑车去了张骞家。

    张骞是刘彻的高中同学,据说留学过五个国家,精通八门外语,连媳妇儿都是外国人,名下的新西方外国语学校是上市的跨国连锁培训教育巨头,不但教中国人学外语,还在匈奴办了好多好多学校教匈奴人学汉语……这段不对,跑远了,现阶段新西方培训班还只教中国人学外语,不过呢,已经是长安最火最牛最赚钱的外语培训班了。

    张骞没想到卫青能跑自己家来送礼,看着三个箱子心里直嘀咕,给自己送礼的人倒是不少,培训班的那些老师年前都得来一趟,但是这个卫青除了有次同学聚会自己喝大了,开车送过自己,跟自己也不熟啊,而且听说卫青也不是这么会来事儿的人啊,会来事儿也来不到自己这里啊,外语学院和地矿学院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卫青看他一直瞅着那三个箱子,犹豫了半天把最上面的搬了过来,

    “张老师,我想来想去就得找您了……这是我这几天抄的资料,有些单词实在不认识了,查字典也没有,猜也猜不出来,您能不能帮我标一下意思啊,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就您能会。我都用红笔标出来了。”

    张骞打开箱子看着厚厚一摞子八开大纸,正背面密密麻麻的不是图就是字,还用红笔钩钩画画,都要泪奔了,但想着刘彻现在的情况,还是接了,

    “我是就懂一点儿外语,对地矿完全不懂,也不见得全能弄对。”

    “谢谢张老师!您能帮忙就太好了!知道大致意思就行,大家一起再往下顺一顺猜一猜估计就明白了。”

    张骞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要留着卫青和卫去病在家里吃了饭再走,卫青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吃人家饭,带着卫去病千恩万谢地回家买灶糖过小年儿去了。

    刘彻的高中同学年年腊月二十九要聚会。刘彻看张骞神情疲惫目光憔悴,调笑道,

    “咋的了?被嫂子榨干了?”

    张骞一看到他就想到这几天起早贪黑咬牙切齿地边啃苹果边搬砖头翻砖头还被砖头砸的苦逼经历,跟刘彻大倒苦水,最后还冲刘彻委屈地喊,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就那两箱水果,都不够我打国际电话的钱!”看刘彻好久不说话,才说,“你护得挺好,暴风眼倒是平静。不过说实话,小卫那人真不错啊,快毕业了吧?你寻思寻思给他留校吧。”看韩嫣靠过来才转头说了点别的。

    刘彻的眼睛暗了暗。

    汉朝大学到了最危难的时刻。

    中层以上领导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普通教职工也是百分之七十开工资,全校自己申请辞职和被末位淘汰的员工达到三分之一,所有人都想到了当时社会上经营不善濒临停产倒闭的大中型企业,

    “汉大看来是要黄了。”

    “哎,没想到啊,大学都能黄啊。”

    “有啥没想到的啊?那大型国营企业都能倒闭,汉大一个私人学校,有啥不能黄的?”

    “寻思寻思赶紧找地方吧。”

    “你不说我也找地方了,我刚看了课表,这一个学期要上四门课,还这么点儿工资,哪能受得了啊?”“我媳妇儿也不让我干了……”

    返校的学生也惊奇的发现,新建的寝室楼还停留在放假前的状态,没有门窗,还有两个多礼拜新生就报到了,这是要让新生住在哪儿啊?

    刘彻每每想起当初,都万分感谢那个没有网络和微博的年代。

    平阳这一阵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汉大,但是姐弟俩真是无能为力了,所有银行管贷款的,看到汉大的电话都不接,寝室楼门窗厂家和装修施工也说什么都联系不上。刘彻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桑弘羊和张汤,看住陈阿娇,别让她把钱卷走了,现在也压根儿不用看着了,一点儿钱都没了。

    “我把艺术学校的钱转过来吧,赶紧把寝室装修上,新生来报到了,交了学费,还能缓一缓。”

    “学费来了也堵不住窟窿了,刚够还上工程欠款,匈大的欠款根本不够。”

    “要不把艺术学校卖了吧!卖了艺校保住汉大。”

    “姐,你疯了?!你卖了艺术学校,曹家能放过你一定告到你坐牢!而且现在汉大这个样子,他们早就防备了。”

    刘彻看平阳握着拳头不看自己,眼神坚毅在盘算什么,忙道,

    “我想好了,实在不行把造纸术专利卖给宋院,宁可卖给宋院也不能让匈大一起收购了!”

    “你疯了?造纸术专利是汉大的命根子!你卖了这个专利以后汉大怎么办?我宁可坐牢也不同意卖造纸术。”

    刘彻看平阳掉了泪了,他很久没看过平阳掉泪了,上次姐姐差点死了,他一直哭,姐姐却不哭,

    “姐,你听我说,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坐牢!我跟赵小龙平时关系挺好,他不能做得太过,后天我过生日他能过来,我好好找他说说,造纸术卖了,汉大的牌子不倒,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就算真的汉大没了,还有附中和附小,我就算当不了全国最好的大学校长,也能当全国最好的中小学校长。太爷爷不也是十几个兼职老师的辅导班起家吗?”

    “傻弟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宋院那边也不能太指望了……”

    刘彻的生日是七夕,很多人很多次在他的生日宴会上调笑过他,耽误人家找小情人儿过节啊。和以往的热闹调笑不同,今天的宴会格外冷清,来的人本来就少,还有不少刚来了又走,上个月喝酒的时候李世民还调笑他说国家银行副行长在招女婿,他可以卖身救校,今天却刚来露个脸就接了个电话说唐大有事,溜了。赵祯也想溜,却被刘彻拖住了进了大厅旁边的小会议室。

    赵祯起初十分不安,他性格不是很强硬,要是刘彻管他借钱,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借的,但是怎么拒绝,还没想好,但听刘彻说要卖造纸术专利,赵祯的眼睛马上就亮了。

    刘彻看他这样,说明了情况,

    “现在是真想卖,咱俩平时关系不错,价钱你回去估算一下,你也不用太为难,但也别太难为我。”

    “造纸技术专利和设备技术专利都一起转让?”

    “是,都转让,你回去估个价吧。”

    赵祯兴高采烈地走了,造纸术对宋院太关键了!

    宋院其实也有自己在出版印刷方面的专利技术——活字印刷术,但是技术含量太低,容易被模仿,根本比不上汉大那个神秘而又利润无比丰厚的造纸术。宋院因为是项目起家吃了母校,所以历代宋院院长都十分注意限制专业人员申请大型科研项目,以免重蹈覆辙。与之相反的,倒是大力发展文史哲工商管理等专业,学院的出版社已经集团化经营,分社科、文史、教育、医疗、生活、艺术、科技、外文等八个分社,每年占全国图书出版份额的一半以上,宋院也因此成为了全国最富有的几个高校之一。老师一看动动笔杆子就能来钱,自然不愿意再辛苦跑项目做项目,在宋院,你要是没出过三五本畅销书,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出书,就需要纸,想要纸,只能找汉大,这是垄断的,所以宋院出版的盈利,每年都有一大部分又流到了汉大的腰包里,支撑着汉大生存发展,这也是宋院和汉大世代交好,被称为“汉大系统”甚至后来被称为“汉大分院”的原因。

    宋院只要拿到汉大的造纸技术,就不再受任何限制,别的出版社都要看宋院脸色。独霸出版行业,让自己霸业永固,这是宋院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

    刘彻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自己独自走在平坦的沙漠里,四周什么都没有,整个天空是淡紫的颜色,四周也是淡紫色的,天上有黄黄的月亮,他不停地走,没有终点,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树、没有一个建筑、连一个土坡都没有,他冷得刺骨,忽然感觉有人在他身边,他想看清那个人,却猛地惊醒了。

    不到五点,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慢慢有了人声喧哗,是早市的小贩儿吧,然后,天蒙蒙亮了。

    手边的电话响了,刘彻抖了一下,摸了摸脸坐过去接起来,

    “喂。”

    “喂,刘校长吗?你起床了吗?我是卫青。”因为线路不好,少年清越的嗓音,混杂在沙沙沙的杂音里。

    “嗯,你那边还好吗?”他想说还有一个星期就得停矿了,不能再挖了,学校支持不住了。

    “刘校长,这批矿石的送检报告出来了,宝石级别含量60,昨天晚上省研究所的人特意送过来的,还看了矿洞,我马上带鉴定书和矿石回去……”

    刘彻的手不停地抖,眼泪一直流,出矿了,他几点出来的,走了两三个小时……

    平复了一会儿,才又抓起电话,

    “喂?赵小龙吗?造纸术技术不卖了,恩,是,都不卖了!”

    刚放下,电话又响了,是平阳,

    “乖猪儿,你接到电话了吧?青弟打电话来了,矿出来了,呜呜呜呜呜呜,总算出来了……”

    刘彻看到旭日从楼与楼的间隔缝隙中缓缓升起,磅礴有力。

    卫青回来那天,刘彻特意一早就派了一个司机和一个办公室行政去火车站接站,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行政半个小时给刘彻打一次电话,说没接来。刘彻害怕卫青带着钻石被人谋财害命,万分担心,想想刚要着给派出所的朋友打电话,就见卫青自己进了办公室。

    卫青长高,也瘦了,眼睛里有了沉着和精干的色彩,但是……他穿着洗得发灰的一套衣服,鞋子已经磨白了,头发长而杂乱,脸也是黝黑黝黑的,怎么看怎么像进城务工人员。

    刘彻百感交集地看着他,想说点儿文艺的话,却堵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卫青却从脏脏的要磨出洞的包里摸出了一张纸和一个布包着的盒子,

    “这是省里权威机构的鉴定书,这个是一盒子原石,我找好的大的拿的。”

    一个陈旧的,坑洼不平的铝饭盒,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在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布里,刘彻按了按盒盖才打开,满满一盒子石头,最小的也有指甲大小。

    卫青下午就得走,那边离不开人,又想看看卫去病。刘彻打电话让司机赶紧回来,拉着两个人去学校把正在上课的卫去病接了出来,三个人又匆匆忙忙去卫青最喜欢的烤肉店吃了烤肉,又风风火火地送卫青去车站。

    开学迎新会的时候,刘彻的腰杆儿前所未有的直挺,他面前放了一个很破很脏的铝饭盒,若是扔在路边,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会看上一看,但此刻,大家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刘彻的内心像发疯一样地咆哮着黄金咒,

    “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

    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

    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吓!你们这些天神们啊,为什么要给我这东西呢?

    嘿,这东西会把你们的祭司和仆人从你们的身旁拉走;

    把健汉头颅底下的枕垫抽去;

    这黄色的奴隶可以使异教联盟,同宗分裂;

    它可以使受咒诅的人得福,使害着灰白色的癞病的人为众人所敬爱;

    它可以使窃贼得到高爵显位,和元老们分庭抗礼;

    它可以使鸡皮黄脸的寡妇重做新娘……

    来,该死的土块,你这人尽可夫的娼妇……”

    自己手里的东西,是钻石,比黄金还稀有昂贵的钻石……

    负责制作安装寝室门窗的老板还是不接电话,刘彻没办法,开车找了个路边的公用电话,

    “喂,我是汉大的刘彻。”

    “你这个瘪独子玩意儿还敢给我打电话?还大学呢?有没有信用啊?我这料都下了,窗都做了还不给我钱,年年结款都费劲!你今天就是说出来龙叫唤也没用,我再给你们汉大干活就是王八犊子!”

    “你干不干?抓紧时间,新生要报到了,这边着急,装上了检查合格现场就给钱,报到那天之前,装上一个给一个的钱,其余的年底一起结款……”

    “啊!哎呦!啊!那个刘校长,你等会儿,我叫上人马上就去啊!”

    新生报到那天,还有两层楼的学生寝室门没有装上,公孙弘在那两个楼层接待新生和家长,家长看到寝室门还没装完,对学校很不满意,没等公孙弘说话,正在装门的一个人就跳过来说,

    “姐,我跟你说,咱们老板就是个2b,人家刘校长说为了学生安全让弄防火门,他耳朵漏了没听明白,这不吗?咱们赶紧来换来了,放心吧,马上就换好,保证不耽误孩子睡觉。”

    家长很满意,跳过来的那个人就是老板本人。

    后来在长安圈里,有不少关于刘彻和钻石传说,据说某暴发户开party,炫耀自己家大厅里巨大的吊灯都是施华洛世奇水晶,被众人鄙夷——刘彻家的吊灯是钻石,而且大得多,据说走廊里的小吊灯也是钻石做的。更有人说见过刘彻家的游泳池,下面一层钻石,直到刘彻去世,还有人说刘彻的墓里面满满的都是钻石……刘彻在某次专访曾经说过,如果他在家里打碎个玻璃杯,把碎片扔到门口的垃圾箱,看到的人都会过去翻翻是不是钻石。

    那年十月正好是汉大的四十周年校庆,因为准备得很仓促,仪式和典礼都不是很盛大,但却有不少重量级嘉宾出席,气氛欣欣向荣,道贺的花篮密密匝匝地从老旧的行政楼门前一直摆到了走廊深处,让人无处下脚。

    病入膏肓的窦漪房坐着轮椅出席了她生命中最后一个校庆典礼。典礼结束的时候,窦漪房让刘彻独自送自己回家,在刘家的老宅里嘱咐刘彻,

    “刘彻啊,奶奶今天真高兴,没想到能经历四十年校庆,这道坎儿算是挺过去了,汉大也有钱了,咳咳咳咳咳,你爷爷和爸爸,都是苦了一辈子,省吃俭用了一辈子,一分错钱也不敢花,兢兢业业才把汉大经营下来,嗯…咳咳咳,你爷爷和爸爸寿命都不长,都是,咳咳咳,都是累死的。汉大原来没有钱,但是大学,宋院……咳咳咳咳咳……宋院是有钱,却是学院,咳咳,没钱照样能艰苦奋斗,有钱,咳咳咳咳咳,有钱却也有不少纸醉金迷玩物丧志……从前因为没有钱,汉大有很多该做的事儿没做,有很多想做的事儿,没有力量做,你……以后……要想好以后……好多事儿才刚开始,才开头儿……明天,咳咳咳咳咳,找律师换银行的印鉴,咳咳咳咳咳,财务的权力也,咳咳咳咳咳……以后好好干。”

    窦漪房没有看到来年的春色。

    刘彻生性凉薄,对于这个一直培养自己又压制自己的奶奶的故去,并不感觉那么悲痛。

    凉薄,经常被用来形容刘彻这个人,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和凉薄简直互为代名词。在国营集体铁饭碗末世狂欢的岁月,他的西方化商学管理是那么的冷血而凉薄。

    窦漪房去世之后,刘彻就提拔了公共教研室的思政教师汲黯做教务处副处长,汲黯不善与人交际,且尤其容不得过错,刘彻于是让他负责教学质量监督和教师考核工作,

    “给我查他们!知道唐大的魏征吗?要是不知道就找唐大的学生老师打听一下!他怎么查你就怎么查!比他查的还要狠!他要是一节课查三次,你就一节课查四次,你手底下那几个人,每节课都不能闲着,每个教室都要去!一趟一趟的去!注意不能打扰学生上课!看到学生听课状态不好的,老师照本宣科的,都记下来!每天记一次,第二天早上上班就报给我!每天都报!”

    那个学期,汉大剩下的教工陆陆续续被砍掉了一半,留下的都是年富力强努力工作的,相应的,刘彻提高了教工各方面的待遇。

    “这真是卸磨杀驴啊!之前没人的时候怎么不开咱们?”

    “这不是没事找茬吗?一直就这么上课,有什么不行的?”

    “真是伤了老员工的心啊。”

    “是啊,有了钱就不认人了。”

    “不管了!他敢开咱们,咱们就去劳动局告他!”

    当时的劳动法律法规并不健全,部分国营集体企业经营困难,工人纷纷留厂待业,劳动局的主要职责是协调安置这些职工,根本无暇处理汉大这档子事。

    期末考试之前刘彻让各部门分别以专业和年级为单位进行考前诚信教育,并让每名学生签署《考试诚信承诺书》,然后又亲自带队到各个考场,抓到了一百多人作弊违纪,之后该开除的开除,该取消学位的取消学位,该记过的记过……

    被开除的老师和学生闹到了教育厅,后来又找来了新闻媒体,围在汉大门口,对着所有记者的长枪短炮挖苦责问,刘彻亲自出马,

    “汉大不会留任何一个不称职的老师,不管他是谁。汉大也不会随便给任何一个不合格的学生发毕业证书,不管他是谁。就是这两点,找到谁来也不会更改!”

    汉大在学生家长和用人单位中名声大噪。

    春光明媚的时候刘彻又去矿上找了卫青,这次路况好了一些,可以开吉普车进去。

    卫青带他去了出了钻石的岩筒,那是刘彻第一次下矿,两个人并肩站在升降梯上,

    “这四周就全是钻石?”

    “恩,也不全是,每平方米2克拉左右。”

    “有很多很多?”

    “是的,厚度有五十多米吧。”

    光影在将要褪去稚气的脸上来回摇荡,刘彻静静的看着他。

    刘彻这一生,曾跟这个国度地位最高的人同席饮酒、领过这个行业至高无上的奖项、也得到过据说是最美丽女子的朝夕相伴……但回想起来,却并没有哪次比得上这一刻。

    虽然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推迟了数月,卫青还是顺利毕业并且留校,以他的毕业论文为底稿的《“金伯利岩001号矿”开采记录》被发布在全国核心期刊《长安大学学报》中,并荣获当年度国家科学进步一等奖。当然,根据当时的惯例,第一作者的署名是导师公孙敖。

    由卫青抄录、卫去病绘图、张骞翻译的资料后来被整理成讲义,供汉大地矿学院学生授课使用,这套讲义后来以转抄、复印、高价售卖等形式流传到全国各地。复印次数太多很多文字不易辨认,转抄中也难免出现差错,于是两年后,宋朝学院教育出版社应读者强烈要求,联系相关人员做了编排整理,以系列教材的形式出版了这套讲义,并获得国家图书奖、全国普通高等学校优秀教材一等奖,后经过十余次再版修订,至今仍是全国应用最广泛的地矿专业核心教材。

    从第二年起,来汉大招收学生的企业越来越多,后来竟出现招聘人员提前两个月占领汉大周边宾馆和用人企业贿赂毕业年级辅导员的情况。hr之间都流行着一句话——招汉大学生要看年份,那年之前,几百个里面也没有一两个好用的,那年之后,几百个里面才能有一两个不好用的。

    因当地发展需要,经国务院批准,矿区及周边区域被正式命名为“龙城”。“金伯利岩001号矿”也被称为“龙城矿”。

    汉朝大学在一年半的初步勘探后,又经过地矿学院广大师生多年努力,共在该区域探得含宝石级别的金刚石岩筒3处。在后来的五到六年中,汉大陆续指派本校城市规划、给排水、道路、电力、能源、建筑等相关专业师生到龙城生产实习,参加过龙城建设的学生达数千人。

    这数千名学生毕业后经国家分配和自主择业走向全国各地,在经济改革大潮的冲刷洗礼中快速成长,经过国营集体企业倒闭重组改制和深入开放引进外资等巨大变革的磨砺,纷纷凭借学术水平高、实践能力强和吃苦耐劳的优点脱颖而出,其中有国土资源部部长和交通部部长各一人,相关各部副部长五人,数十人成为各省市地区相关领域责任人,其余也都是各大学术科研机构和工矿企业骨干。在讲究关系派别的社会中,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威震九州的名字——龙城派。

    ☆、 9烈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具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扣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薄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作了皇帝求仙术,更想登天跨鹤飞。若要世人心里足,除是南柯一梦西。——《解人颐》

    “激励,需要及时不能拖延”这个后来被某畅销职场特意用一章内容强调的理念,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刘彻玩烂了。卫青毕业之后,工资奖金大幅度提升,为解决后顾之忧,刘彻专门聘用了一个后勤人员负责接送卫去病上学放学和给卫去病送饭——食谱由刘彻和卫去病决定,非常华丽。

    关于卫青的薪水,一直是一个谜,汉大之前为鼓励教职工申报项目,有一个奖励规定——项目负责人在项目款全部收回后,会有百分之一的奖励,没有人知道这个规定是否在卫青身上实行。

    最近刘彻有个闹心事儿,就是卫青的职位。

    刘彻觉得不给卫青个院长当当不足以彰显他对汉大的贡献以及汉大对他的敬意,但是相关各个学院的院长都干的好好的,并没有适合调整的。开院务会提议任命卫青为副院长,也是大部分人都反对。汉大最近改革,很多人反映副院长夹在院长和各系专业负责人中间,实际上有名无实,于是刘彻就把各教学单位的副职全部取消了,刚刚取消现在又独独给卫青加上个副院长,很不合适。刘彻想狠狠心干掉个院长给卫青腾地方,平阳却私下说太不低调,以后各部系之间的工作也难开展。于是这个事情就先一直让刘彻闹心下去了,他一提,平阳就劝不用着急,反正卫青现在在龙城不光要探矿挖矿,还要负责其他相关专业的实习工作,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为广大师生矿工实习生活需要,政府暂时不做投入又十分急需的周边配套设施,汉大决定自己调动专业力量先行完成。

    刘彻正闹心的时候,卫青就出事了。

    那天刘彻正好在卫子夫那里,卫长都睡着了,公孙敖打来电话,说卫青急病现在在县城医院。刘彻都没细问,马上打电话让秘书买最快的机票,到离龙城最近的机场,卫子夫听他打电话,赶忙在一边帮他收拾行李,卫去病也从房间里出来,一听说卫青生病了,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刘彻和卫子夫根本拧不过他,于是刘彻带着卫去病连夜赶过去了。

    那是卫去病第一次坐飞机,刘彻一直照看他,没有晕机恶心,外面黑黑的,一点点微弱的光,卫去病睡不着,想着舅舅的病、想着舅舅会不会出事,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些,没想过舅舅可能离开自己,他盯着漆黑的窗外,觉得仿佛航行在地狱里。

    刘彻下飞机就包了辆车,终于在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县城医院。医院是几间平房,公孙敖带着几个学生在院子里,一看到刘彻,公孙敖就绷不住了,拽着刘彻的手哭了起来,

    “之前说好了这个月要开工修路,到现在还不动工,小卫和我去问了好几回,我寻思这不是都看出矿了眼红吗就请他们吃了几次饭,又送了些东西打点打点,昨天晚上那边儿那意思又要吃饭,我就带着小卫过去了,那些人非要小卫挨个敬三中全会,说喝高兴了就开工,回去路上小卫就不行了,这都快一宿了……”还没说完就捂着脸蹲在了墙边。

    刘彻知道卫青一直当司机,不会喝酒,也着急了,赶紧进去看,卫青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疼得睫毛都在抖,刘彻赶忙过去喊卫青,卫去病一看舅舅这样噌地爬到病床上摇着卫青喊舅舅舅舅,两个人喊了两声卫青就把眼睛睁开了,眼睛里水汪汪的,看看卫去病,又看看刘彻,想说话说不出来。

    这边正闹腾呢,就有一个护士模样的大姐从一旁挂帘子的角落里闪出来喊,“6床的干什么呢病房里肃静!没看到这边还处理病人呢吗?”

    刘彻这才细细看了,不大的屋子里八张床,他本来就高壮,站在容一个人的床缝儿里,转身都费劲,更别提坐了,旁边两个床,一个断腿骨折的,一个正在呻吟的临产孕妇。产妇的丈夫看到护士,赶忙问,

    “大夫,马上生了,啥时候能进去啊?”

    “着啥急?不是告诉你还得有一阵儿呢吗?手术室用着呢,没看这儿还有个车祸刚送过来的正处理呢吗?”

    “就一个手术室啊?”

    “那你还想有几个?”

    刘彻看这样手都凉了,李世民的哥哥李建成就是死在一个叫“玄武”的县城医院,当时哥俩儿出去办事,回来的路上出了事故,李建成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还说没事儿呢,就是破了点皮儿,都没骨折,没想到李建成最后没回来。又想起来前几天李世民讲了个事儿,说认识的一个人带着儿子一起去抽彩票,听说小孩儿的手壮,就让三岁的儿子抽,还真抽出来了个头奖,爸爸正高兴呢,回家的路上小孩却让车撞死了,有的孩子来报恩,有的孩子来讨债,这孩子就是报恩的,报完恩就走了。

    刘彻信这个,刚出矿没几天卫青就出事,他吓得不得了。再看这个医院的条件,不出事儿都难,就赶忙过去找那个护士大姐要转院,

    “你这床家属咋回事?跟你们说了没大事儿!他吐就让他吐,吐胆汁胃液都没事儿,多喝水,喝不进去水脱水了也没事儿,这不给打生理盐水了吗?”

    她一说刘彻就更害怕了,话刚落地,卫青就又吐了一次,吐不出来啥,就是胆汁胃液。

    刘彻一看不行,就去办公室找领导,领导好像是刚上班,找医生问了情况,回来说,

    “就是急性胃炎,没啥大事,你要转院,咱们这儿这么偏,离着最近的大医院坐火车都得一个小时,中间出啥事儿咋办?你们家属能负责吗?”

    “家属负责,赶紧给转院就行。”

    “那家属来签字吧,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姐夫。”

    “姐夫不行,得直系亲属,父母配偶兄弟姐妹啥的。”

    “他也没有父母配偶啊,他姐也不在身边。”

    卫去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他这么说,翻来翻去从书包里拿出个户口本,

    “我是直系亲属,一个户口本的。”

    那个负责人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拿过来翻了翻,

    “你也不行,你还没成年呢。”

    刘彻看屋里没有别人,就递过去一千块钱,那个人犹豫了好半天才接下,终于同意转院,但是刘彻和卫去病都得签字按手印,那人真是怕出事儿,趁着换班,又找了两个刚下班的医生护士跟着,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在路上出事儿。刘彻马上买了最快的火车票,几个人把卫青送到了附近城市的市医院,用上药当天晚上就能喝水说话了。

    刘彻带着卫去病又守了一夜,卫青说了好几次没事儿了让他们睡觉,他俩也不走也不睡,卫青病后虚弱,慢慢自己就睡着了。第二天刘彻又呆了一上午,又问医生确定没什么大事儿了,就决定回去,汉大那边实在也离不开,找公孙敖嘱咐了一番,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要是有比这个还好的病房就转过去,让卫青好好休息别着急出院,有什么情况要打电话,又留下了很多钱。

    卫去病死活不想回去,卫青知道他上课的进度快,劝了好几次,卫去病看自己留下舅舅会担心,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刘彻回去了。

    刘彻一路上就盘算着得把卫青调回学校。龙城这边虽然比第一次去强了不少,但是毕竟气候不好也偏僻,根本没法儿跟长安比,铁打的卫青流水的学生,工作量也巨大,总让卫青在这儿干身体就累垮了,至少得找个人来回换换。

    刚回到学校王娡就找刘彻,说之前申请的国家补助有消息了,有风声儿说批了两个学校,是唐大和汉大,就差下文儿了。

    刘彻乐坏了。民办学校没有国家补助,培养费用都由学生学费负担,汉大虽然现在各项硬件软件都上来了,但是学苗还是不行,学费太高了,能上好的公立大学的学生不会花钱来民办,这次国家补助虽然不多,但是学费至少能降下来一些。

    趁着这批学生实习结束回校考试,刘彻派了几个之前去过龙城的年轻老师过去,把卫青换了回来,没有实习学生的话,日常采矿生产就可以,工作量和工作难度都不大,再说还有公孙敖守着呢。

    卫青回来第二天就去学校后勤处报到了。他现在的职务还是后勤处司机,刘彻看着期末了,也就没动,想着要是实在没有稳妥的办法,就在假期期间执行干掉院长计划,临开学在院务会上直接发文让卫青当地矿学院院长。他特别找卫青谈话说明了情况,卫青却不太在意这些。

    这天后勤司机办公室很热闹,

    “小卫,有个什么厂长找你。”

    “李厂长,你好!啊!放心吧,这个月能把租赁款给打过去。恩,先不买,暂时就想租,下学期能再多租个十几台吧。对了,开春的时候还需要辛苦一下,派人来龙城检查一下设备。”

    “小卫,有个什么局长找你。”

    “何局长?您好您好!是的,还在生产呢,再过一个月吧,再过一个月给工人放假回家过年。好的好的好的,一定注意安全生产。”

    “小卫,公孙老师找你。”

    “公孙老师好,啊,我知道了,那个通风口那么弄一下就好了,你记一下……”

    “小卫,刘校长找你。”

    ……

    当天下午卫青就被安排到了电话旁边负责接电话。

    晚上下班刘平阳过来找卫青。

    卫青现在住的汉大家属楼参加了房改,从之前的一个大房本变成了分户的小房本,刘彻找平阳商量了一下,除了几个在特别重要岗位和有突出贡献的,其他房子产权还是归学校,写刘彻刘平阳的名字。卫青住的房子写的是卫青的名字,房本早就下来了,一直在平阳手里,所以他一回来就给他送过来了。

    卫青很是激动,终于有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家了,自己和卫去病的家。平阳看他乐成这样,就让他请吃晚饭,请了的话还告诉他一件好事儿,卫青想卫去病有人送饭,就跟着平阳吃饭去了。

    席间说了好事儿。原来是大姐卫君孺和公孙贺要结婚了,卫君孺年龄到了,一直没有合适的对象,她虽然貌美,但是跟异性相处非常被动,总是显得局促不安,慢慢就把岁数熬大了,平阳跟她认识多年,很是着急,来来回回介绍了很多次就是不成。

    平阳自己都泄气了,有一回跟公孙贺提了一嘴,但是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公孙贺家境非常好,据说爷爷那一辈是抗日战争时就入党的高干,父母也都是干部,公孙贺没赶上好时候,家里十年浩劫被下放才阴差阳错的来了汉大。公孙贺的父母据说十分挑剔,公孙贺眼光也不低,人长得虽然魁梧,却不帅,又不会讨女孩子欢心那一套,慢慢也成光棍了。

    听平阳一提,公孙贺就问了问,平阳觉得并不是十分般配,公孙贺家早就已经平反,对于卫君孺来说太过高攀,卫君孺年龄也大。不想公孙贺听说是卫青的大姐,一直说想要看看,

    “没关系没关系,小卫的大姐错不了,错不了,年龄也不大,比我小啊,可别嫌我老了。”

    两人见面之后一来二去,倒是两情相悦上了,公孙贺的父母对卫君孺挺满意,还去合了两个人的八字,说是很好,最近每次见面,卫君孺都是满面春风的。

    卫青跟公孙贺算是熟识,却没想到他是这个背景,公孙贺平时都是乐呵呵的不太爱说话,专业水平也不错,对学生要求也严,却极少发脾气,是个很本分又勤奋的人,一点儿没有那种跋扈劲儿。

    卫青十分高兴,大姐从小支撑这个家,早早工作又照顾这些个弟弟妹妹,她一直没有归宿,卫家人都很心急,就算不考虑家庭背景,公孙贺也是个结婚过日子的理想对象,姐姐和他两个人都勤快,日子过得一定不错。

    平阳看他高兴,就道,

    “子夫和少儿都知道了,估计去病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呢,等着问你意见,我看你乐成这样一定是同意了。他俩岁数也都不小了,公孙贺家也着急,东西也都齐备,这一个月半个月就把事儿办了吧。”

    卫青自然没意见,两个人又商量了给卫君孺准备点儿什么,到卫去病快放学了,卫青才回家。

    正月腊月不嫁娶,两家人把事儿定了,就开始忙活起来,公孙贺那边东西基本上是现成儿的,父母早几年就准备好盼着了,卫君孺这边卫青跟平阳商量后就陆续置办了,两家又一起合计合计看看缺什么,把还需要添置的添置了,公孙贺的妈妈找人挑了个好日子,期末考试还没考完,卫君孺和公孙贺就领证办婚礼结婚了。

    卫君孺这一结婚,户口本年龄直奔25岁的卫青就成了工作重点,相熟的人都帮着给他介绍对象。卫青的相亲水平还不如卫君孺,虽然长得挺好,工作不错,还有房子,但是大部分女孩还不想跟这么个木头过日子——尤其这个木头怎么看着比自己还小好多啊?

    后来刘平阳帮忙介绍了一个小学老师,两人相处得还算顺利,两家都有谈婚论嫁的意思了,没想到女方却提出结婚之后不能带着卫去病过,卫青回家看着卫去病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问自己是不是要结婚了,卫青哪能受得了这个啊?于是就婉言拒绝了。

    慢慢就没有人给卫青再介绍对象了,还有人怀疑卫去病是卫青的亲儿子。

    没到老师放寒假通知就下来了,汉大和唐大成为第一批享受国家补贴的两所民办高校。两所学校都乐坏了,大肆庆贺,赵祯看着眼馋,被调侃反正宋院也不差这点儿钱。

    汉大开新年年会暨庆祝大会那天,刘彻没让卫青给自己当司机。卫青刚到饭店门口就遇见一个人跟自己搭讪,卫青记得,是上次喝醉了的那个人,

    “卫青来了?”

    “……”

    “不认识?我是唐大的李世民。”

    卫青总听说李世民的名字,而且普遍评价较高,忙道,

    “李校长好。”

    李世民笑眯眯,“别客气别客气,你现在可是出名了,全长安圈没有人不认识你。”

    卫青不知道怎么答,李世民也不说话,就是笑眯眯瞅着他看。

    刘彻出来就看到两人一个娇羞一个得意,气不打一处来,

    “李小鸟我警告你少勾搭我的人!卫青!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进去,就差你了!”

    开完大会吃饭的时候刘彻更生气,他稍微不注意李世民就又坐卫青旁边了,他明着暗着给卫青调了好几次座位,又让底下的人注意保护,但是李世民就是能凑过来,没有位置搬个凳子也能坐旁边。

    刘彻没办法,趁着空隙把卫青拉到阳台上批评教育,

    “你是不是觉得李世民特好,特温柔特和蔼,对下属也特大度宽厚?”

    “嗯……大家都这么说,今天一看也这样。”

    刘彻都要咆哮了,忍着维持形象道,“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

    卫青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刘彻咆哮道,

    “你别看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儿,他……他吃人都不吐骨头啊!你明白不?”看卫青傻傻地不明白,“我也吃人,但是我吐骨头,吐出来骨头就有人说,看,他吃人了!李世民那小子不吐骨头,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是好人样。”

    卫青明白了,原来是说他俩是一号儿人。刘彻看卫青明白点儿了,继续加料。

    “你是不是也听说他特专情,对媳妇儿特好,恨不得你姐是他媳妇儿?我跟你说,你知道vivi不?就是那个一米九的模特儿,早就让他给搭上了!这小子就会装!”

    卫青不认识那个vivi,但是持续震惊于一米九,刘彻于是上了猛料,

    “还有他哥哥李建成,你知道不?长安圈里都说李建成是这小子害死的,好好的破个皮儿打什么药啊?打药了咋那么寸劲儿就过敏了呢?这小子连自己亲哥都能这么算计,还有啥事干不出来?”

    卫青吓坏了,跟着刘彻回到饭店礼堂,只要看李世民过来了就往刘彻身边跑,李世民要跟他说话他就往刘彻身后躲,刘彻对自己批评教育取得的伟大成就十分自豪,再加上真高兴,对来敬酒来者不拒,很快就喝高了,又嚷嚷着让卫青送自己回家。

    一路上刘彻就在副驾驶上手舞足蹈,嚷嚷着有补贴了真高兴啊,汉大这回算是赶上跟唐大了,卫青怕他磕到,帮他系了安全带,又怕他恶心,车开得尽量平稳。渐渐的刘彻就没声音了,卫青扭过头去看,发现刘彻正笑呵呵地盯着自己看。

    到了卫子夫家门口,卫青帮刘彻解安全带的当口,刘彻忽然压过来抱住他,炽热的气息喷在卫青脸上,手试着往冬衣里面伸,脖子也被咬了一口,卫青吓坏了,一把推开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卫青站在外面死死盯住紧闭的车门,心怦怦跳,初次见面的经历太惨痛,刘彻不会跳下来打自己吧?自己能打过他吗?不行就跑吧,反正他喝多了也追不上。他为啥对自己那样啊?是不是喝醉了认错人了?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刘彻出来,卫青小心翼翼把车门打开个缝往里瞧,紧绷着身体害怕刘彻忽然跳起来打他,看了好一会儿,见刘彻真是睡着了,都打上小呼噜了,口水也快流下来了,才一把拽出来刘彻,扛在肩上三步并两步给卫子夫送了过去。

    卫子夫一打开门,卫青扔下刘彻就要走,卫子夫忙叫住他,

    “别走啊!我自己扶不了。”

    卫青这才连忙回头帮姐姐扶着刘彻,“姐,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别提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去烫头吗?烫完了一看底下都焦了,我就剪了。”

    “这样也好看。”

    卫青放下刘彻就要走,让喝水都不喝,卫子夫看他脸色不好,以为是应酬累到了,边送他边嘱咐慢点开车。

    卫子夫帮着刘彻擦了身,又给他喝了点儿醒酒汤,就在他身边睡下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刘彻摸了过来。虽然窦漪房过世之后刘彻不再那么顾忌陈阿娇,但来自己这儿的时候也并不多,一周能来一次看看卫长,一个月半个月才会留下来住一夜,做的时候也是用套的,今夜却是温柔热情,卫子夫略微惊讶,想着可能是补贴下来了真高兴了,于是柔顺地配合着。

    卫青到家已经很晚了,卫去病还在看书。卫青去看了卫去病,让他早点休息,就去洗澡了。夜里卫青怎么也睡不着——怎么办啊?刘彻为什么那样啊?是他认错人了还是真想跟自己那样?要是真那样了,三姐怎么办啊?要是没有三姐,自己现在还在郑家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阿青,我是你三姐卫子夫,我来带你回家”……

    卫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卫去病却抱着被子摸了进来,

    “舅舅你睡了没?”

    “没有呢,去病怎么了?”

    “舅舅我做恶梦了。”

    “别怕别怕,赶紧来舅舅这儿。”

    卫去病卷着被钻进了卫青的被窝里。舅舅身上有别人的味道,只有一丝丝,但是闻起来很不舒服,蹭蹭蹭蹭蹭,蹭掉!卫青被他拱着,轻轻拍着他安抚,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卫去病的睡颜——那样的话,去病怎么办?

    第二天刘彻窝到很晚才被卫长弄起来,“爸爸是懒猪!爸爸是懒猪!”,刘彻把她抓过来逗了一会儿,吃过早饭就去学校了。今天有个大事儿要办——找韩安国谈话,这还是平阳的主意,让地矿学院院长韩安国去管理龙城矿,韩安国是老院长,管理科研都没问题,之后任命卫青做院长助理,院长不在,助理正好全权负责相关工作,这样既不是太高调,又抓到了实权,韩安国几年之后退休,卫青顺理成章接任院长。

    韩安国听出刘彻的意思,赶忙表示后生可畏,自己愿意让贤,把院长位置让出来都行。刘彻跟他客套了一番,对他以往工作做了高度评价,双方又是唏嘘又是感叹,还一起展望了汉大的美好未来,算是相谈甚欢。刘彻前脚刚送走韩安国,还没坐下,就接到桑弘羊的电话,

    “喂,刘校长吗?有个事情不知道您知道不?是这样,卫青离职了,刚才来财务领的工资。”

    刘彻一听吓了一跳,马上跑着去找韩嫣——之前机构精简,人事处被合并到综合行政办公室了。

    “卫青离职了?”

    “是啊,刚离职,这是离职单。”

    “谁同意他离职的?啊?谁签的字?他离职怎么不汇报给我?你有什么权力给他签离职?”刘彻看着离职单上韩嫣的签字就指着韩嫣骂。

    韩嫣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之前他虽然受王娡和刘嫖挤兑,但是刘彻在外面一直给他面子,从来不对他说重话,这次看刘彻这样,韩嫣气得不行,带着火气对刘彻道,

    “他一个后勤司机怎么我就不能签字?后勤本来就是归办公室管,是你说的后勤临时工多离职入职频繁,不用找你签字了!他今天早上来说要离职,后勤检查了车子说没问题,我就签字了,有什么不对?啊?你说说……”

    刘彻也不等他说完就跑着走了,心中万马奔腾,山河咆哮——我好好一个院长,被你当司机签离职了。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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