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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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菊花我来守护 作者:芦一荻二
第2节
“怎、怎么会！白大哥客气了！”冷落雪回过神，看白三的眼神都不一样。
“咳咳！”卫大侠给白三丢过去一个“你小子t闭嘴”的表情，“一路舟车劳顿，雪儿不如先去休整歇息？”
冷落雪虽然面有不郁，还是跟着丫头去了客房。
“你小子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冷落雪一走，卫大侠当即一脚踹去，白三见招拆招，委屈大叫：“我干什么了！”
“……”卫大侠总不好说自己一路丢脸的事迹，只能讪讪坐下，顿时觉得人生一片黑暗。
做了多年的兄弟，白三自然看出了卫大侠的郁闷，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卫大侠一摊手：“兄弟，借点钱！”
白三：“……”
白三现在被悍妻管着，囊中自然羞涩，也没有多少钱，只能偷拿了一个前朝的梅瓶给卫大侠出去当（四声）。卫大侠心中真是五味杂陈，难兄难弟差点抱头痛哭。
言归正传，卫大侠给白三讲了自己上黑木堡抢新娘结果遇到自己亲娘的奇葩经历，白老三听罢一脸“我、操！”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伯……她怎么会又嫁给……”白三想安慰卫大侠却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这种事情真的太不光彩。
“她爱嫁谁是她的自由，我只是为我爹不平罢了！”卫大侠紧皱眉头，表情愤懑。
“啊对了！伯父在上个月的武林大会上被推举为盟主了！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吧！”白三立即机智地转移话题。
“哈？”卫大侠一脸迷惑，“竟然会有这种大会？”
白老三跌倒。
“怎么会选老头子当武林盟主的？也太不靠谱了吧！”卫大侠一脸嫌弃。
白老三再次跌倒：全天下大概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说……
“伯父带信儿说，希望你有时间可以上山看——”
“出家人不是该六根清净么！”卫大侠嘲道，“他当初不顾我死活出家当和尚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白三同情地说：“你不愿意的话就——”
卫大侠却转念该了主意：“罢了，我也该让落雪去见见他。”
白三哽住，半晌道：“你真想好了？”
卫大侠自嘲地勾勾嘴角：“这些年我也玩累了，好不容易找到个顺眼的，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白三欲言又止。
“我一直不肯交付真心，只是怕像我爹那样，一颗真心被弃如敝履。这些年，我虽然看似潇洒快活，却像无根的浮萍……我累了，不想再飘着。”卫鞠轻描淡写道。
白三叹气：“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便不再多言了。”
卫鞠道：“多谢，啧……对了，不知弟妹近况如何？听张小子说她心情不好？”
白三的脸顿时皱成一张苦瓜：“打人不打脸！”
卫大侠的恶趣味终于得到满足，心满意足地回房了。
二人的房间被安排得不远，却也不近，毕竟还有男女之嫌。卫鞠虽然不在乎这个，府里人多口杂，闲话还是能免则免。
洗去一身风尘，卫大侠又成了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枚。晚饭前，卫大侠专门绕到冷落雪的房间，落雪美人正由着丫鬟梳妆打扮。到底是有了媳妇的白三周到，早已让人准备了好几身布料上成的成衣，虽然不是定做，尺寸却十分合适。
冷落雪一身鹅黄，头发被巧妙地盘起，露出妆容精致的脸庞，鬓间插一支精美的蝴蝶珠钏，蝶翼似在微微颤抖，端的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卫大哥，”冷落雪见卫鞠来，期待地问，“落雪这样打扮，好看吗？”
“自然，”卫鞠心不在焉地点头，“雪儿怎样都好看！”
冷落雪察觉出了卫鞠的敷衍，一路都没有说话，卫鞠却反常地未出言安慰。
他已经开始后悔把冷落雪带下山来。
梦里无数次见到的不施粉黛素净无暇如山间精灵的仙子，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冷落雪一进门，喧闹的饭厅立刻安静下来。白三微怔了一下，立刻打趣道：“白某今日才终于知道‘沉鱼落雁’一词所言非虚了。落雪姑娘的美貌，竟惊得我等凡人说不出话来，若不是知道落雪父亲尚在，卫某真要以为姑娘是天上落下的仙子了！”
冷落雪的双颊立刻飞起一片红霞，更加惹人爱怜，显然白三的夸赞甚得她心。
席间，白三道：“卫大哥已经把落雪姑娘父亲的事告诉我了，姑娘不必担心，白某定竭尽全力找到令尊下落！”
冷落雪连忙道谢，一副小女儿的形态，两人聊得倒也欢快。只是卫鞠无视白三数次询问的眼神，一言不发地独自喝闷酒，即使白三使劲了浑身解数活跃气氛，众人还是不欢而散。
“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待冷落雪回房，白三这才忍不住语气不善地发问，“平时你小子一见美人比谁都殷勤，如今绝代佳人摆在眼前却不闻不问，难不成转了性要学伯父出家？”
“别闹，没心情。”卫鞠淡定道。
白三被他的态度噎住，气极而笑：“罢罢罢！你随意罢！冷姑娘这样的佳人可是千载难寻，若你被人家给甩了，可别来我这里哭诉！”
卫鞠苦笑一下，径直回了房。
江南景致如画，连夜晚也美得与别不同，月光如水静静流淌，繁星满天，时节已近中秋，凉意渐起，流萤的身影也愈发稀少。
卫大侠独坐院中，盯着白府庭院里精心修剪的花花草草发呆。他席间喝了不少酒，白府的一切都按一流的来，酒自然也不差，入口醇香，韵味绵长，只是这后劲，现在才显出来。卫大侠之觉得脸上发烫头脑昏沉，竟不知不觉趴在石桌上睡去。
这一睡，卫大侠做了个相当混乱的梦，刚开始还在天山上和小五愉快地玩耍，小狐狸却突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跑走了。卫大侠拔腿去追，眼前却渐渐出现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白衣背影，正渐渐回过头来。卫大侠心里紧张极了，默念不要转身不要转身！那背影还是转了过来，却是个中年美妇，泪目盈盈道：“鞠儿，我是你娘啊！”
卫大侠“我擦”一声醒了，却又立刻闷哼一声倒了回去，头炸裂似的疼，全身酸软无力，鼻子也闷闷的，简直不能再惨。
英勇无敌武功盖世的卫大侠，吹了一夜凉风后，终于得了风寒。
第 6 章
卫大侠从小身体倍棒，基本没生过几次病，这次一病，竟然来势汹汹。白三请了江南数得上号的名医，结果名医一来就默默摇头，差点把白三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结果惊吓了半天才弄清原委。
“这位公子是心病，一股魇气郁结于胸，药怕是不管用，只能等他自己解开心结了。”
白三无奈，隐约猜到什么，却又不好说出来，只能摇摇头，随他去了。
要说卫大侠这风寒得的可真不是时候。白三的媳妇下个月就要临盆，全府正严阵以待，自然无暇顾他。白三虽然无法日日来看顾，要是冷落雪对他照顾有加，那也能成一段佳话，只是临近中秋，大街小巷早已提前热闹起来，冷姑娘一直生活在山里，如今来到如此繁华有趣的地方，哪能沉得住气，于是勉强在屋内闷了三日，终于在中秋那天，抛下病榻的卫大侠，赏花灯去了……
中秋当夜，白三去了家宴，冷落雪一走，看顾卫大侠的下人们也都忍不住出去各自找乐子去了，只留卫大侠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屋里，好不可怜。卫大侠昏昏沉沉了三天四夜，好像陷在一个漫长的梦魇里，半睡半醒，意识却一直存留一线清明，正焦急着，却觉得有人走了进来。
温软的手覆上卫大侠的额头，干裂的嘴唇也被滋润了甘甜的清水，是谁？此时却无暇细想，一股困意袭来，卫大侠眉头的结渐渐打开，人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卫大侠一觉醒来，还未睁开眼睛，便感觉身体轻快，头脑清明——病竟然奇迹般地全好了。只是……卫大侠苦苦思索，昨夜精心照顾自己的人，是谁呢？他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是冷落雪，他分明记得听到冷落雪要白三陪她去看花灯呢。周遭的人一一在脑海中转过，似乎都无可能，卫大侠只好认定是自己做了一场梦。这时却突然有什么轻轻跳上床，接着卫大侠觉得自己脸上被湿糯糯地舔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卫大侠心下一惊一个跃起，慌乱间一个白色不明物体被掀下床去，卫大侠的脑袋也狠狠撞到床柱上。
卫大侠痛得龇牙咧嘴，眼泪横流，强撑着勉强找寻“袭击”自己的罪魁祸首，屋里的梨花木一下，一个毛茸茸的白团正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小五？！”卫大侠难以置信地惊呼。
怎么可能！卫大侠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是身在梦中。小五不是在天山吗！相隔千里，一只狐狸……怎么可能！
“你来找、我的？”半晌，卫大侠试探地问道。
小五根本没有理他，用大尾巴遮住脸，只留给卫大侠一个背影，明显生气了。
卫大侠只好抛弃一个大侠的风度对着一只生气的狐狸各种道歉，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把它扔下床来的同时对小五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小五这才肯施舍给他一个正脸看。
卫大侠和小五进行友好交流的同时仍然忍不住犯贱地去找人家大腿间的伤疤看，在被小五恼羞成怒狠狠挠了一爪子之后终于确定，这货确实是小五！而且是公的！
鉴于这件事太过震撼，卫大侠忍不住想和好友分享，走出房门才发现府里气氛不大对劲。
卫大侠随手抓过来一个行色匆匆的仆人——白三夫人早产了。
白府上下乱作一团，无人顾及卫大侠的死活，卫大侠于是立刻赶去看看白三的情况。
按理说早产一个月，危险并不大，产房外白三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见到卫大侠，白三一惊，脸色变了几变。卫大侠只当他担心夫人，出言安慰道：“定会母子平安的。”
借卫大侠吉言，半个时辰后，白夫人诞下一个男婴。只是白三脸上并未看见初为人父的喜悦。卫大侠不便进屋，却凭极佳的耳力，听到屋内白夫人虚弱地对白三说了声：“滚……”
卫大侠心里疑惑极了，又不便过问白三的家事，只好等白三出来再说。
半晌，屋内还是没有动静，卫大侠正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白三神情颓废，见到卫大侠，张张嘴，突然跪倒了卫大侠面前。
卫大侠吓了一跳，正要扶他，白三哭道：“兄弟，我对不住你……”
卫大侠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中，心沉了下来。
第二天，白夫人不顾产后虚弱的身体，抱着新生儿，回了娘家。
白三一直颓废得可怕，卫大侠也没有多说什么，留下哭哭啼啼的冷落雪，一人骑马离开了白府。白三愿意对冷落雪负责，冷落雪除了掉掉眼泪，也不见别的什么过激反应。郎情妾意的，卫大侠也不知自己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位置。
白三那日喝多了酒，冷落雪她，应该是愿意的吧？卫大侠苦笑。不曾想到头来竟为他人做了嫁裳，难不成他卫家中了情路不顺的诅咒？
卫大侠虽然遭此变故，心绪却奇迹般的平稳，简直淡定得不似常人。带着离奇出现的小狐狸，他驻马沉思片刻，北上朝嵩山去了。
第 7 章
带着小五上路，卫大侠一路出尽了风头。卖相可爱的小嫩狐狸凭借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成功捕获大姑娘小媳妇大妈小萝莉的芳心。卫大侠的桃花还从未如此爆棚过，只不过火辣的目光都是投向怀里的小狐狸。
一路被女性行注目礼，卫大侠的心情愉快了很多。不过小五一直缩在他怀里，对前来搭讪的人理都不理，被人摸一下还会把头埋到尾巴里去。卫大侠直觉告诉他，小五不是怕人，而是，害羞。
于是，进入开封后，卫大侠目光在满楼红袖招的万花楼留恋片刻，理智地选择了一家普通的客栈。开玩笑，要是小五去了青楼一定会被那些可怕的女人啃成渣！
“你想吃什么？”卫大侠揉揉毛茸茸的小脑袋，这几日野外赶路，害小五只能跟他啃干粮，毛色都黯淡了。
小五默默瞥了他一眼，眼睛里和旁边的小二一样写着：神经病！
“那胡萝卜？”卫大侠逗它。
蓬松的大尾巴一甩一甩。
“鱼？”
没回应。
“啧啧，嗯……烧鸡呢？”
水润的黑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卫大侠不禁忍俊不禁，对小二说：“那就来一只烧鸡，一盘馒头，二两烧酒。”
烧鸡大半都进了小五的肚子，卫大侠啃馒头却依旧很开心。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小五在，本来应该难以忍受的背叛也变得不再沉重。
开封离嵩山已经不远了，之前几天都是火急火燎地赶路，一进入开封后，卫大侠却突然减慢了速度。他决定先在开封住几日。
回想起那日成亲的一片艳红，还有披着嫁衣的娘亲，卫大侠突然不知道怎样面对老爷子了。
不知怎地，白大侠又想到了那个白如山雪一样清丽出尘的背影，于是晚上，卫大侠喝多了。
“女人……”卫大侠醉醺醺，一撘没一撘地喝着闷酒，小五在一旁看着，眼里似乎有担忧的神情。
“老爷子是这样，我又是这样，没想到……我到底不该妄想，以为真能找到属于我的那个人，呵呵！”
“我跟你说哈，你别、别看惜花公子最多情，万花从中过，风流不下流……什么乱七八糟的……片叶不沾身！对！……不沾身个屁！老子那是害怕啊！不、不许笑！”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好，能够讨她欢心，她就不会嫌弃我，像我娘嫌弃我爹那样，不会有一天突然消失，连儿子也不要……”
“白首不相离……呵呵……什么一见钟情，什么白头偕老，全他娘的瞎放屁！”
醉了的卫大侠很话唠，抱着只狐狸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二天醒来，卫大侠抱着宿醉的脑袋□□，喝酒伤身呐！
只是，自己不是趴在桌边睡的么，难道后来还自觉脱了衣服躺到床上还不忘擦一把脸？！果然不该喝那么多，对记忆力损害真大！
卫大侠动了动，发现一团沉沉的白毛蜷在被子上睡得正沉，于是勾了勾嘴角，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软软的舌头湿哒哒地把他舔醒。
“早啊小五！”卫大侠阳光灿烂地打招呼。
小五默默别过头去，差点被闪瞎狐狸眼。
卫大侠趁其不备突然抱住毛团在床上大了几个滚，狐狸被压着滚来滚去直接炸毛，伸爪在在卫大侠阳光帅气的俊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于是卫大侠消停了。
上街时卫大侠的回头率再创新高，这次不是因为狐狸。
“啧啧啧，瞧瞧这被媳妇挠的吧，哎哟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
“别是在外面养狐狸精被家里发现了吧，这下手可不轻！”
狐狸精没有，炸毛的狐狸倒是有一只……卫大侠嘴角抽搐，默默转身回了客栈。
托小五的福，卫大侠只能等脸恢复了再上山了。罪魁祸首却毫无自觉地啃着烧鸡。
“喂，还生气呐？”卫大侠舔着脸又去招猫逗狐狸，“我脸被你抓成这样都没生气好不好！”
你确定不是自己犯贱的么……
“你想去哪玩儿？开封可是又不少好玩的，那个大清官包拯还在这断过案呢！怎样，要不要和风流倜傥的卫大侠一起去惩恶扬善呐？”
小五扫了得意的卫大侠一眼，似乎意外他竟然还会对美女之外的事情感兴趣。
“想去吧？哈哈！不、行！”卫大侠贱笑，“在我脸好之前，咱们就呆、在、客、栈哪儿也不去！”
无聊！小五继续啃鸡腿，留卫大侠一人得意地笑，自以为报了破相之仇。
接连在客栈呆了几天，卫大侠先憋出毛病了，于是趁夜偷偷摸摸跑去买回几本黄色连（g)画(tu)，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
小五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被卫大侠慌忙挡了回去。这种东西怎么能让别人看到，为了卫大侠的光辉形象，哪怕狐狸也不行！
小脑袋锲而不舍地又挪过来，然后又被卫大侠拨拉到一边，如此几次后终于消停了，耷拉着耳朵的狐狸怏怏地趴在一边睡了。
于是卫大侠开心地继续偷摸看小黄书。风流多情的惜花公子至今还是……那啥，说出去一定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卫大侠摸摸下巴，将手中翻了一半的书扔一边，手探向身下……男人嘛，需求还是要解决一下的，不然有害身体健康！
快到顶时卫大侠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一个白色的背影，不期然目光对上了……目瞪口呆的狐狸一只，接着一泻千里。
草！对着个狐狸……这算怎么回事！男人的体味弥漫开来，卫大侠抽抽鼻子，有些尴尬地曲起腿。
小五似乎被惊醒，蹭得一下跃下床，不见了。
卫大侠眨巴眨巴眼，若是没看错，刚刚那小家伙不会是一脸羞愤的表情吧？
好吧……卫大侠感叹了一下世界的神奇，如今这样纯情的狐狸……真是少见了╮(╯﹏╰)╭
卫大侠把自己收拾妥当，毫无羞耻心地开始寻找失踪的目击证人准备……安抚一下。最后在乌漆麻黑脏兮兮的床下发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只是那双眼睛一见到他就愤怒地转向一边连个眼神都不给。
“咳咳，那个……”卫大侠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安抚一个狐狸脆弱的少男之心，“你是个狐狸对吧，嗯，你还小，不懂事儿……我的意思是我是个人！对，男人！男人都有正常生理需求，所以这种事情很正常！你看咱俩物种都不一样，瞥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你要是觉得吃亏了你□□的时候让我看回来！”
甩过来的眼神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不要脸！”
“不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吃亏的是我啊！”卫大侠啧啧两声，开始无耻地栽赃，“你看我都被你看光了，我都没委屈你委屈个啥！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你也别跟失身的大姑娘似的了，明儿我请你吃个烤全鸡，这页就翻篇儿了成不？”
小五一脸羞愤欲死有苦难说的表情，被卫大侠从床下拽出来，雪白的毛乱成一团，连鼻尖上也沾满灰，好不可怜。可惜对着不同物种，卫大侠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直接叫小二打了一桶热水。
如果狐狸也会说话，那么小五此刻一定会对着满脸狞笑的卫大侠大叫非礼！
给拼命挣扎的狐狸洗澡费了卫大侠老劲，简直比单挑八百土匪还累！不屑努力后卫大侠获得抓伤无数，咬伤一枚，和湿淋淋的小狐狸一只。
蓬松的狐狸毛被水打湿，软塌塌地贴在身上，显得眼睛格外大，湿身的小五无精打采，看起来分外弱小可怜。
卫大侠用床单把小五包严实丢到床上，又换了水自己洗了个澡。
卫大侠上床时小五已经蜷在床角睡了，瘦小的身影对卫大侠发出无声的控诉。卫大侠不禁勾起嘴角，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东西也真神了，和它在一起，烦心事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好像这样打打闹闹过下去也不错。
第二天卫大侠没有兑现承诺请烤全鸡，因为一大早便有人来敲门。
“卫施主，方丈请你上山一叙。”
第 8 章
“咋办？”卫大侠挠头，转头问，“我带你去？”
传讯的和尚：“？”
卫大侠“……”
“稍等。”卫大侠一个箭步蹿进房里，结结实实地关上房门。
床上狐狸正蜷成个球睡得正憨。
于是卫大侠换了身衣服，独自出了门，怕惊了小家伙的美梦，临走还不忘叮嘱小二不要进屋打扫。
上了山，却没有直奔少林寺。卫大侠被带到半山腰的一片小树林。时值初春，正是春花未开，新芽未青的时候，林子里还真没什么看头。
“卫施主，方丈已在林中等候。”
领路的和尚一揖便走了。
卫大侠百无聊赖地踢着脚往里走，神色不变，眼睛却始终不肯往前看，也难为他一路没磕着没碰着。
“卫施主。”
“哟，我当谁呢！”卫大侠脚步一顿，嘴角先是勾起一丝笑模样，这才痞兮兮抬头，“久仰久仰，盟主大人好啊！”
眼前站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卫大侠的亲爹。
这位享誉天下的少林方丈兼武林盟主，却只是穿了一身朴素至极的灰色僧衣，普普通通往那一站，却有种让人肃穆的气势，虽说年纪已大，仍是个极为英俊的老和尚。
“施主可好？”他好似听不出话里的讽刺，单单是微笑。
“我？我好得很！”卫大侠四处看看，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你过得不好，老衲也就放心了。”卫爹掸掸袍子，坐在一边。
卫大侠顿时跳起来怒道：“听不懂人话？老子刚刚说我很好！好极了！”
“跟你老子还装？”卫爹抬头瞪他一眼。
卫大侠回瞪：“跟你儿子还端着？”
卫爹叹气：“坐。”
于是卫大侠又一屁股坐下。
“唉，有你这小崽子，六根大概永远不得清净喽！”卫爹微微摇头，哂道。
“哎，老头子，不然你还个俗，跟我回去算了，说不定过两年我还能多个弟弟。”
卫爹吹胡子瞪眼：“混账！有你这么打趣老子的么！这么多年还让人不省心！你若能沉下心来，安安稳稳地成个家——”
“打住打住，”卫大侠连忙道，“你好好当你的和尚，这种凡尘俗物千万别往心里去，当心影响修为。还有，我现在也没这个打算。你当你的和尚，我浪我的江湖，谁也管不到谁！”
说完，被卫爹当头一个爆栗。
“小子，你以为我做了和尚，就管不得你啦？”
“呵，管生不管养，你好意思说么！”卫大侠揉着额头呲牙咧嘴。
“我见着我娘了。”半晌，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又补充道，“她又嫁人了。”
卫爹沉默一会，道：“这是好事。”
“鞠儿，”卫爹叹息，“出家人不打诳语，当年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我知道我对不起他——”
“你也对不起我。”
“……”
卫爹被噎的一亘，只好苦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我不满，当年的事，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能和你说，不过你若想知道，不妨去问问你娘，若是她愿意，自然会告诉你。”
“哦。”卫大侠面无表情道，起身说，“那我走了。”
卫爹没说什么，于是卫大侠晃晃悠悠地下了山，背后，灰色身影枯坐了许久，显得有些渺小。
“小东西～在哪呢～”卫大侠猥琐地撅着屁股趴到床底，他直觉小五一定躲在床底下，被强抢的民女一般都这样。
实际情况是，狐狸从衣柜上慢吞吞地跳下来，正中卫大侠花孔雀似的尊臀。
于是卫大侠先是被床板重重地硌了头，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接着被床底的灰一呛，接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小五蹲在桌子上，静静地旁观了卫大侠的一番兵荒马乱的折腾，事不关己地舔爪子。
这是生气了，卫大侠敏锐地察觉到了小五的情绪变化，不顾自己一身灰，脏兮兮的，一把把它搂怀里顺毛。
“这不早上有事，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饿了么，想吃什么？咱们吃饭去！”
狐狸悻悻地埋头，还是兴致不高。不过一顿饭后，那点小别扭也消失无踪了，一人一狐又亲热起来。
“接下来去哪儿玩呢？”卫大侠同小五大眼瞪小眼，无语了半晌，挠头道，“我见了我爹，你想你爹不？不如我先送你回家看看？”
然后他立刻摇摇头：“不行，你个小东西怪没良心，说不定到时候就自个跑了!”
然后又立刻否定道：“小五是好狐狸，对吧，通人性！不会再丢下我跑了吧？”
小五在卫大侠眼巴巴地注视下安慰似的舔了舔他的脸。
于是卫大侠把狐狸往怀里一搂，往床上一滚，开始了每天必然上演的调戏狐狸的节目。
翌日，卫大侠结了账，骑上白小四，揣了白小五，慢悠悠打马北上去了。
这一路，天气渐渐热起来，只是因为位置越来越北，倒也还舒爽。卫大侠一路行一路玩，和只狐狸相伴，倒是从未有过的悠闲。
一个月后，俩人，不，一人一狐抵达了天山脚下。
天色已晚，卫大侠又宿在了山下民居，打算明天清早和小五一起上山去。
送走了热情的村民，卫大侠把卧房的破门一关，把自己扔到炕上，一颗心却定不下来。
小五正在舔毛，舔着舔着突然扭头舔了舔卫大侠一鼻子口水，卫大侠的心突然定了，口水也不擦，就这么蒙头蒙脑地睡了。
卫大侠携小五上了天山。这回他把狐狸紧紧抱着，生怕一松手，这家伙就跑了没影。然而小五却并没有跑的意思，只偎在卫大侠怀里，也不知想些什么。
卫大侠先是和狐狸去了那个山洞，坐了会，方鼓起勇气，一手持剑，一手抱着狐狸，朝黑木堡去了。
“大、大大事不好了！上次那个不怕死的小子又来了！”
“快去报告大当家！”
卫大侠甫一露面，便激起一阵兵荒马乱。他也不理，自顾闷头往里走，倒也没人拦他。
“站住！”
闻讯而来的匪首一声怒喝，拦在他身前。
卫大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这家伙虽然是个土匪，却并不凶神恶煞，他着一身武人劲装，四十上下，身姿挺拔，不怒自威，端的是个好儿郎。
“你夫人呢，叫她出来。”
“混账！”那人双目圆瞪，“我媳妇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卫大侠执剑的手默默摆了个起势。
“不过嘛，你例外！”大汉瞪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揽着卫大侠把他往里拖。
“去请夫人过来！”
“厅里设宴，我和卫小子好好喝上几杯！”
卫大侠还没从这突变的画风回过神，已经身不由己地坐了下来。
“上回你走，你娘哭了好些天，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回来看看她，她铁定高兴！”
卫大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尴尬地保持沉默，任那大汉喋喋不休。
说话间，一道红色身影旋风似的刮了进来。
“鞠儿～”美妇人颤巍巍叫道，真是闻者落泪。
卫大侠只好尴尬起身，随即被一把搂在怀里。
小五唧地叫了声，跳到桌上，乖乖蹲着不动了。
美妇看了眼小五，神色复杂。
“夫人切莫伤心过度，这个，我先出去看看，你们娘俩说说话。”大汉小心翼翼地扶着卫大侠他娘坐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欲言又止地出了门。
“鞠儿，”沉默半晌，他娘先开了口，“我知你还在怨娘，怨娘当初对不起你们爷俩，只是，娘也是有苦衷……”
“老头子说，是他的错。”卫大侠面无表情道。
他娘叹气：“当年的恩怨，并非一两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
“你愿意说我就听着。”
卫大侠他娘简直对这个中二孩子没办法，只得说：“罢了，你也大了，瞒着你，对你并不公平，也罢。”
卫大侠面无表情，心跳却不复刚才的平和，却听她说道——
“其实，娘并不是人。”
冷场。半晌，卫大侠抠抠耳朵。
“我知道，好孩子，你定是以为娘在骗你。”
她叹气，闭上眼睛，悄无声息地，端坐的地方出现了一只皮毛光华雪白的大狐狸。
卫大侠揉揉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
t的这不是武侠文吗！怎么你妹的突然成了聊斋！！！
第 9 章
卫大侠内心疯狂吐槽，却一语未发，一动不动，一副被吓呆的模样。
他娘瞬息间又变了回来，观察着卫大侠的神情，末了欣慰道：“好孩子，比你爹强。”
卫大侠：“……”
“当年我与你爹成亲，有了你，却无意间被撞见了真身，你爹并不能接受，我一怒之下，便回了山。”
他娘幽幽道：“缘分已尽，不能强求，只是娘对不起你。”
“那……”卫大侠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也是狐狸？”
“自然不是，不然娘也不能丢下你。鞠儿，虽然娘是妖，但你确确实实是个人。”
幸好不是人妖！卫大侠什么脾气也没了，突然又想到一事：“小五……不会也是？”
卫大侠他娘看了看老实坐着的狐狸，了然道，“这孩子是我娘的妹妹的远房表弟的大侄子。”
卫大侠：“……”
“我本来……唉，”她对着小五说，“华儿，我想与鞠儿单独说句话。”
小五，不，华儿了然点头，窜下桌去不见了。
“他……”卫大侠难以置信道。
“这孩子法力不高，修行时间也短，本来我派了落雪跟着你，他却偏要……”
“冷落雪？”卫大侠挑眉。
“雪儿聪明，只是被宠坏了，她已经都和我说了……唉，都是孽缘呐！”
“冷落雪也不是人？”卫大侠冷冷道。
他娘有些尴尬：“娘只是担心你，上次你一身伤地离开，让娘……”
她低头拭泪。
“你的相公可知道？”
他娘点点头：“不然我也不会嫁他。”
卫大侠点点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说，只得道：“那我走了。”
“若无要紧事，便多留一会吧？你刚一知道便要走，是不是……”
卫大侠摇头：“我没有怕你，也不是嫌你，只是……我想一个人静静，以后我再来看你。”
他娘只好同意，却不让卫大侠把小五带下山。
“这孩子年纪小，修行时间也不长，中秋才能化形，也不知怎么就跑了出去，把他娘担心坏了，既然回来了，就老老实实呆着，别再乱跑了。”
小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黑葡萄似的，望向卫大侠满是不舍。
卫大侠没顾得亲近它，只是反复咀嚼他娘的一番话，半晌没头没脑地对小五说：
“你化形给我看看。”
小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和他对视。
“你这孩子，你当化形是随便化的？华儿修行尚浅不说，中秋那夜还用了千里夜行术，法力早已经耗尽，不修炼上一年半载别想再施法。”他娘顿了顿，又说，“知道你们哥俩感情好，但是他现在就是只普通狐狸，猎户都能把他捉了去。再说，人间不利修行，还是让他回家呆一阵子吧！”
卫大侠深深看了小五一眼：“好，你在家好好修炼，半年以后我回来看你。”
卫大侠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也没去哪，就在山下租了间小屋，竟然真的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几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对卫大侠来说，却比他人生中任何半年都要漫长。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都会回想和小狐狸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点点回味小狐狸的大眼睛，生气的表情，害羞的样子，脑海里念念不忘的背影渐渐淡去，却忍不住开始想象小五化成人的样子。
本来想这辈子和只狐狸过日子，没想到想家伙不仅通人性，还能变成人，这算不算意外之喜？卫大侠本来把小五当作儿子的心理不知不觉改变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孤独，需要个伴。
但是小五的家人会答应小五和自己在一起吗？小五自己愿意吗？狐狸精的寿命应该很长，或许自己老了死了，小五还那么小，怎么办？卫大侠愁的慌，期待之余又十分忐忑。
新年又快要到了，卫大侠终于有理由名正言顺地上山一趟。提着自己打猎后腌制的野味和自酿的酒，他穿得像个猎户，上山给亲娘和后爹拜年去了。
上山后，自然又迎来一番亲娘的唠叨，后爹则几番露出想和他拼酒的意思，只是卫大侠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娘，小五呢？”
“谁？哦，你说华儿？那孩子被我送回族里去了。”
“啥？！”卫大侠急了。不是说好半年，这啥时候才能再见上一面！
“不过过年的时候他应该会跟着他娘来拜年，到时候你们哥俩再好好聊吧。”他娘笑得好不狡猾。
卫大侠只好郁闷地下山去了。好不容易数着日子挨到大年初一，卫大侠一夜没睡，天不亮就上了山。
往日杀气森森的山寨如今装饰得喜气洋洋，人人脸上带着喜色，他娘穿着一身艳红，明艳得像二八少女。
卫大侠顾不得好好体会一番节日气氛，耐着性子跟长辈拜完年，又听了一好番家常，他急不可耐地开口：“娘——”
“华儿一早到的，现在该是跑到后山玩去了。你这孩子，真是性急，一刻也等不得了吧？去吧去吧。”
卫大侠匆匆向后山走去，他按捺不住心跳，跑向和小狐狸第一次见面的山洞。
小五一定在那里，他根本不用想。
山洞里确实有人。看到那人的那一刻，卫大侠像被点了穴，呆呆站在不敢往前一步。
那人原本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只露出一张侧脸，闻声扭头，看到卫大侠也是吃了一惊，他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小五？”卫大侠有些惊诧地问。
眼前的人和他梦中出现的小五完全不同。他以为幻化成人的小五会像冷落雪，还在苦恼如何面对，没想到眼前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圆润的包子脸，黑黑的大眼睛，穿着大红的斗篷，就像个洋娃娃一样。
卫大侠有些愣神，洋娃娃到底是什么鬼？
哎呀算了不管了！
“我……我，你……”卫大侠抓耳挠腮找不到合适的词，突然灵光一闪——
“请问，你愿意把菊花交给我来守护吗？”
万里无云的天上似乎有一只乌鸦飞过……
后来，卫大侠每次回想起表白的时刻，都恨不得一个大耳光抽死自己——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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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怎、怎么会！白大哥客气了！”冷落雪回过神，看白三的眼神都不一样。
“咳咳！”卫大侠给白三丢过去一个“你小子t闭嘴”的表情，“一路舟车劳顿，雪儿不如先去休整歇息？”
冷落雪虽然面有不郁，还是跟着丫头去了客房。
“你小子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冷落雪一走，卫大侠当即一脚踹去，白三见招拆招，委屈大叫：“我干什么了！”
“……”卫大侠总不好说自己一路丢脸的事迹，只能讪讪坐下，顿时觉得人生一片黑暗。
做了多年的兄弟，白三自然看出了卫大侠的郁闷，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卫大侠一摊手：“兄弟，借点钱！”
白三：“……”
白三现在被悍妻管着，囊中自然羞涩，也没有多少钱，只能偷拿了一个前朝的梅瓶给卫大侠出去当（四声）。卫大侠心中真是五味杂陈，难兄难弟差点抱头痛哭。
言归正传，卫大侠给白三讲了自己上黑木堡抢新娘结果遇到自己亲娘的奇葩经历，白老三听罢一脸“我、操！”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伯……她怎么会又嫁给……”白三想安慰卫大侠却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这种事情真的太不光彩。
“她爱嫁谁是她的自由，我只是为我爹不平罢了！”卫大侠紧皱眉头，表情愤懑。
“啊对了！伯父在上个月的武林大会上被推举为盟主了！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吧！”白三立即机智地转移话题。
“哈？”卫大侠一脸迷惑，“竟然会有这种大会？”
白老三跌倒。
“怎么会选老头子当武林盟主的？也太不靠谱了吧！”卫大侠一脸嫌弃。
白老三再次跌倒：全天下大概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说……
“伯父带信儿说，希望你有时间可以上山看——”
“出家人不是该六根清净么！”卫大侠嘲道，“他当初不顾我死活出家当和尚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白三同情地说：“你不愿意的话就——”
卫大侠却转念该了主意：“罢了，我也该让落雪去见见他。”
白三哽住，半晌道：“你真想好了？”
卫大侠自嘲地勾勾嘴角：“这些年我也玩累了，好不容易找到个顺眼的，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白三欲言又止。
“我一直不肯交付真心，只是怕像我爹那样，一颗真心被弃如敝履。这些年，我虽然看似潇洒快活，却像无根的浮萍……我累了，不想再飘着。”卫鞠轻描淡写道。
白三叹气：“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便不再多言了。”
卫鞠道：“多谢，啧……对了，不知弟妹近况如何？听张小子说她心情不好？”
白三的脸顿时皱成一张苦瓜：“打人不打脸！”
卫大侠的恶趣味终于得到满足，心满意足地回房了。
二人的房间被安排得不远，却也不近，毕竟还有男女之嫌。卫鞠虽然不在乎这个，府里人多口杂，闲话还是能免则免。
洗去一身风尘，卫大侠又成了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枚。晚饭前，卫大侠专门绕到冷落雪的房间，落雪美人正由着丫鬟梳妆打扮。到底是有了媳妇的白三周到，早已让人准备了好几身布料上成的成衣，虽然不是定做，尺寸却十分合适。
冷落雪一身鹅黄，头发被巧妙地盘起，露出妆容精致的脸庞，鬓间插一支精美的蝴蝶珠钏，蝶翼似在微微颤抖，端的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卫大哥，”冷落雪见卫鞠来，期待地问，“落雪这样打扮，好看吗？”
“自然，”卫鞠心不在焉地点头，“雪儿怎样都好看！”
冷落雪察觉出了卫鞠的敷衍，一路都没有说话，卫鞠却反常地未出言安慰。
他已经开始后悔把冷落雪带下山来。
梦里无数次见到的不施粉黛素净无暇如山间精灵的仙子，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冷落雪一进门，喧闹的饭厅立刻安静下来。白三微怔了一下，立刻打趣道：“白某今日才终于知道‘沉鱼落雁’一词所言非虚了。落雪姑娘的美貌，竟惊得我等凡人说不出话来，若不是知道落雪父亲尚在，卫某真要以为姑娘是天上落下的仙子了！”
冷落雪的双颊立刻飞起一片红霞，更加惹人爱怜，显然白三的夸赞甚得她心。
席间，白三道：“卫大哥已经把落雪姑娘父亲的事告诉我了，姑娘不必担心，白某定竭尽全力找到令尊下落！”
冷落雪连忙道谢，一副小女儿的形态，两人聊得倒也欢快。只是卫鞠无视白三数次询问的眼神，一言不发地独自喝闷酒，即使白三使劲了浑身解数活跃气氛，众人还是不欢而散。
“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待冷落雪回房，白三这才忍不住语气不善地发问，“平时你小子一见美人比谁都殷勤，如今绝代佳人摆在眼前却不闻不问，难不成转了性要学伯父出家？”
“别闹，没心情。”卫鞠淡定道。
白三被他的态度噎住，气极而笑：“罢罢罢！你随意罢！冷姑娘这样的佳人可是千载难寻，若你被人家给甩了，可别来我这里哭诉！”
卫鞠苦笑一下，径直回了房。
江南景致如画，连夜晚也美得与别不同，月光如水静静流淌，繁星满天，时节已近中秋，凉意渐起，流萤的身影也愈发稀少。
卫大侠独坐院中，盯着白府庭院里精心修剪的花花草草发呆。他席间喝了不少酒，白府的一切都按一流的来，酒自然也不差，入口醇香，韵味绵长，只是这后劲，现在才显出来。卫大侠之觉得脸上发烫头脑昏沉，竟不知不觉趴在石桌上睡去。
这一睡，卫大侠做了个相当混乱的梦，刚开始还在天山上和小五愉快地玩耍，小狐狸却突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跑走了。卫大侠拔腿去追，眼前却渐渐出现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白衣背影，正渐渐回过头来。卫大侠心里紧张极了，默念不要转身不要转身！那背影还是转了过来，却是个中年美妇，泪目盈盈道：“鞠儿，我是你娘啊！”
卫大侠“我擦”一声醒了，却又立刻闷哼一声倒了回去，头炸裂似的疼，全身酸软无力，鼻子也闷闷的，简直不能再惨。
英勇无敌武功盖世的卫大侠，吹了一夜凉风后，终于得了风寒。
第 6 章
卫大侠从小身体倍棒，基本没生过几次病，这次一病，竟然来势汹汹。白三请了江南数得上号的名医，结果名医一来就默默摇头，差点把白三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结果惊吓了半天才弄清原委。
“这位公子是心病，一股魇气郁结于胸，药怕是不管用，只能等他自己解开心结了。”
白三无奈，隐约猜到什么，却又不好说出来，只能摇摇头，随他去了。
要说卫大侠这风寒得的可真不是时候。白三的媳妇下个月就要临盆，全府正严阵以待，自然无暇顾他。白三虽然无法日日来看顾，要是冷落雪对他照顾有加，那也能成一段佳话，只是临近中秋，大街小巷早已提前热闹起来，冷姑娘一直生活在山里，如今来到如此繁华有趣的地方，哪能沉得住气，于是勉强在屋内闷了三日，终于在中秋那天，抛下病榻的卫大侠，赏花灯去了……
中秋当夜，白三去了家宴，冷落雪一走，看顾卫大侠的下人们也都忍不住出去各自找乐子去了，只留卫大侠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屋里，好不可怜。卫大侠昏昏沉沉了三天四夜，好像陷在一个漫长的梦魇里，半睡半醒，意识却一直存留一线清明，正焦急着，却觉得有人走了进来。
温软的手覆上卫大侠的额头，干裂的嘴唇也被滋润了甘甜的清水，是谁？此时却无暇细想，一股困意袭来，卫大侠眉头的结渐渐打开，人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卫大侠一觉醒来，还未睁开眼睛，便感觉身体轻快，头脑清明——病竟然奇迹般地全好了。只是……卫大侠苦苦思索，昨夜精心照顾自己的人，是谁呢？他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是冷落雪，他分明记得听到冷落雪要白三陪她去看花灯呢。周遭的人一一在脑海中转过，似乎都无可能，卫大侠只好认定是自己做了一场梦。这时却突然有什么轻轻跳上床，接着卫大侠觉得自己脸上被湿糯糯地舔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卫大侠心下一惊一个跃起，慌乱间一个白色不明物体被掀下床去，卫大侠的脑袋也狠狠撞到床柱上。
卫大侠痛得龇牙咧嘴，眼泪横流，强撑着勉强找寻“袭击”自己的罪魁祸首，屋里的梨花木一下，一个毛茸茸的白团正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小五？！”卫大侠难以置信地惊呼。
怎么可能！卫大侠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是身在梦中。小五不是在天山吗！相隔千里，一只狐狸……怎么可能！
“你来找、我的？”半晌，卫大侠试探地问道。
小五根本没有理他，用大尾巴遮住脸，只留给卫大侠一个背影，明显生气了。
卫大侠只好抛弃一个大侠的风度对着一只生气的狐狸各种道歉，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把它扔下床来的同时对小五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小五这才肯施舍给他一个正脸看。
卫大侠和小五进行友好交流的同时仍然忍不住犯贱地去找人家大腿间的伤疤看，在被小五恼羞成怒狠狠挠了一爪子之后终于确定，这货确实是小五！而且是公的！
鉴于这件事太过震撼，卫大侠忍不住想和好友分享，走出房门才发现府里气氛不大对劲。
卫大侠随手抓过来一个行色匆匆的仆人——白三夫人早产了。
白府上下乱作一团，无人顾及卫大侠的死活，卫大侠于是立刻赶去看看白三的情况。
按理说早产一个月，危险并不大，产房外白三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见到卫大侠，白三一惊，脸色变了几变。卫大侠只当他担心夫人，出言安慰道：“定会母子平安的。”
借卫大侠吉言，半个时辰后，白夫人诞下一个男婴。只是白三脸上并未看见初为人父的喜悦。卫大侠不便进屋，却凭极佳的耳力，听到屋内白夫人虚弱地对白三说了声：“滚……”
卫大侠心里疑惑极了，又不便过问白三的家事，只好等白三出来再说。
半晌，屋内还是没有动静，卫大侠正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白三神情颓废，见到卫大侠，张张嘴，突然跪倒了卫大侠面前。
卫大侠吓了一跳，正要扶他，白三哭道：“兄弟，我对不住你……”
卫大侠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中，心沉了下来。
第二天，白夫人不顾产后虚弱的身体，抱着新生儿，回了娘家。
白三一直颓废得可怕，卫大侠也没有多说什么，留下哭哭啼啼的冷落雪，一人骑马离开了白府。白三愿意对冷落雪负责，冷落雪除了掉掉眼泪，也不见别的什么过激反应。郎情妾意的，卫大侠也不知自己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位置。
白三那日喝多了酒，冷落雪她，应该是愿意的吧？卫大侠苦笑。不曾想到头来竟为他人做了嫁裳，难不成他卫家中了情路不顺的诅咒？
卫大侠虽然遭此变故，心绪却奇迹般的平稳，简直淡定得不似常人。带着离奇出现的小狐狸，他驻马沉思片刻，北上朝嵩山去了。
第 7 章
带着小五上路，卫大侠一路出尽了风头。卖相可爱的小嫩狐狸凭借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成功捕获大姑娘小媳妇大妈小萝莉的芳心。卫大侠的桃花还从未如此爆棚过，只不过火辣的目光都是投向怀里的小狐狸。
一路被女性行注目礼，卫大侠的心情愉快了很多。不过小五一直缩在他怀里，对前来搭讪的人理都不理，被人摸一下还会把头埋到尾巴里去。卫大侠直觉告诉他，小五不是怕人，而是，害羞。
于是，进入开封后，卫大侠目光在满楼红袖招的万花楼留恋片刻，理智地选择了一家普通的客栈。开玩笑，要是小五去了青楼一定会被那些可怕的女人啃成渣！
“你想吃什么？”卫大侠揉揉毛茸茸的小脑袋，这几日野外赶路，害小五只能跟他啃干粮，毛色都黯淡了。
小五默默瞥了他一眼，眼睛里和旁边的小二一样写着：神经病！
“那胡萝卜？”卫大侠逗它。
蓬松的大尾巴一甩一甩。
“鱼？”
没回应。
“啧啧，嗯……烧鸡呢？”
水润的黑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卫大侠不禁忍俊不禁，对小二说：“那就来一只烧鸡，一盘馒头，二两烧酒。”
烧鸡大半都进了小五的肚子，卫大侠啃馒头却依旧很开心。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小五在，本来应该难以忍受的背叛也变得不再沉重。
开封离嵩山已经不远了，之前几天都是火急火燎地赶路，一进入开封后，卫大侠却突然减慢了速度。他决定先在开封住几日。
回想起那日成亲的一片艳红，还有披着嫁衣的娘亲，卫大侠突然不知道怎样面对老爷子了。
不知怎地，白大侠又想到了那个白如山雪一样清丽出尘的背影，于是晚上，卫大侠喝多了。
“女人……”卫大侠醉醺醺，一撘没一撘地喝着闷酒，小五在一旁看着，眼里似乎有担忧的神情。
“老爷子是这样，我又是这样，没想到……我到底不该妄想，以为真能找到属于我的那个人，呵呵！”
“我跟你说哈，你别、别看惜花公子最多情，万花从中过，风流不下流……什么乱七八糟的……片叶不沾身！对！……不沾身个屁！老子那是害怕啊！不、不许笑！”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好，能够讨她欢心，她就不会嫌弃我，像我娘嫌弃我爹那样，不会有一天突然消失，连儿子也不要……”
“白首不相离……呵呵……什么一见钟情，什么白头偕老，全他娘的瞎放屁！”
醉了的卫大侠很话唠，抱着只狐狸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二天醒来，卫大侠抱着宿醉的脑袋□□，喝酒伤身呐！
只是，自己不是趴在桌边睡的么，难道后来还自觉脱了衣服躺到床上还不忘擦一把脸？！果然不该喝那么多，对记忆力损害真大！
卫大侠动了动，发现一团沉沉的白毛蜷在被子上睡得正沉，于是勾了勾嘴角，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软软的舌头湿哒哒地把他舔醒。
“早啊小五！”卫大侠阳光灿烂地打招呼。
小五默默别过头去，差点被闪瞎狐狸眼。
卫大侠趁其不备突然抱住毛团在床上大了几个滚，狐狸被压着滚来滚去直接炸毛，伸爪在在卫大侠阳光帅气的俊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于是卫大侠消停了。
上街时卫大侠的回头率再创新高，这次不是因为狐狸。
“啧啧啧，瞧瞧这被媳妇挠的吧，哎哟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
“别是在外面养狐狸精被家里发现了吧，这下手可不轻！”
狐狸精没有，炸毛的狐狸倒是有一只……卫大侠嘴角抽搐，默默转身回了客栈。
托小五的福，卫大侠只能等脸恢复了再上山了。罪魁祸首却毫无自觉地啃着烧鸡。
“喂，还生气呐？”卫大侠舔着脸又去招猫逗狐狸，“我脸被你抓成这样都没生气好不好！”
你确定不是自己犯贱的么……
“你想去哪玩儿？开封可是又不少好玩的，那个大清官包拯还在这断过案呢！怎样，要不要和风流倜傥的卫大侠一起去惩恶扬善呐？”
小五扫了得意的卫大侠一眼，似乎意外他竟然还会对美女之外的事情感兴趣。
“想去吧？哈哈！不、行！”卫大侠贱笑，“在我脸好之前，咱们就呆、在、客、栈哪儿也不去！”
无聊！小五继续啃鸡腿，留卫大侠一人得意地笑，自以为报了破相之仇。
接连在客栈呆了几天，卫大侠先憋出毛病了，于是趁夜偷偷摸摸跑去买回几本黄色连（g)画(tu)，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
小五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被卫大侠慌忙挡了回去。这种东西怎么能让别人看到，为了卫大侠的光辉形象，哪怕狐狸也不行！
小脑袋锲而不舍地又挪过来，然后又被卫大侠拨拉到一边，如此几次后终于消停了，耷拉着耳朵的狐狸怏怏地趴在一边睡了。
于是卫大侠开心地继续偷摸看小黄书。风流多情的惜花公子至今还是……那啥，说出去一定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卫大侠摸摸下巴，将手中翻了一半的书扔一边，手探向身下……男人嘛，需求还是要解决一下的，不然有害身体健康！
快到顶时卫大侠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一个白色的背影，不期然目光对上了……目瞪口呆的狐狸一只，接着一泻千里。
草！对着个狐狸……这算怎么回事！男人的体味弥漫开来，卫大侠抽抽鼻子，有些尴尬地曲起腿。
小五似乎被惊醒，蹭得一下跃下床，不见了。
卫大侠眨巴眨巴眼，若是没看错，刚刚那小家伙不会是一脸羞愤的表情吧？
好吧……卫大侠感叹了一下世界的神奇，如今这样纯情的狐狸……真是少见了╮(╯﹏╰)╭
卫大侠把自己收拾妥当，毫无羞耻心地开始寻找失踪的目击证人准备……安抚一下。最后在乌漆麻黑脏兮兮的床下发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只是那双眼睛一见到他就愤怒地转向一边连个眼神都不给。
“咳咳，那个……”卫大侠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安抚一个狐狸脆弱的少男之心，“你是个狐狸对吧，嗯，你还小，不懂事儿……我的意思是我是个人！对，男人！男人都有正常生理需求，所以这种事情很正常！你看咱俩物种都不一样，瞥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你要是觉得吃亏了你□□的时候让我看回来！”
甩过来的眼神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不要脸！”
“不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吃亏的是我啊！”卫大侠啧啧两声，开始无耻地栽赃，“你看我都被你看光了，我都没委屈你委屈个啥！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你也别跟失身的大姑娘似的了，明儿我请你吃个烤全鸡，这页就翻篇儿了成不？”
小五一脸羞愤欲死有苦难说的表情，被卫大侠从床下拽出来，雪白的毛乱成一团，连鼻尖上也沾满灰，好不可怜。可惜对着不同物种，卫大侠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直接叫小二打了一桶热水。
如果狐狸也会说话，那么小五此刻一定会对着满脸狞笑的卫大侠大叫非礼！
给拼命挣扎的狐狸洗澡费了卫大侠老劲，简直比单挑八百土匪还累！不屑努力后卫大侠获得抓伤无数，咬伤一枚，和湿淋淋的小狐狸一只。
蓬松的狐狸毛被水打湿，软塌塌地贴在身上，显得眼睛格外大，湿身的小五无精打采，看起来分外弱小可怜。
卫大侠用床单把小五包严实丢到床上，又换了水自己洗了个澡。
卫大侠上床时小五已经蜷在床角睡了，瘦小的身影对卫大侠发出无声的控诉。卫大侠不禁勾起嘴角，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东西也真神了，和它在一起，烦心事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好像这样打打闹闹过下去也不错。
第二天卫大侠没有兑现承诺请烤全鸡，因为一大早便有人来敲门。
“卫施主，方丈请你上山一叙。”
第 8 章
“咋办？”卫大侠挠头，转头问，“我带你去？”
传讯的和尚：“？”
卫大侠“……”
“稍等。”卫大侠一个箭步蹿进房里，结结实实地关上房门。
床上狐狸正蜷成个球睡得正憨。
于是卫大侠换了身衣服，独自出了门，怕惊了小家伙的美梦，临走还不忘叮嘱小二不要进屋打扫。
上了山，却没有直奔少林寺。卫大侠被带到半山腰的一片小树林。时值初春，正是春花未开，新芽未青的时候，林子里还真没什么看头。
“卫施主，方丈已在林中等候。”
领路的和尚一揖便走了。
卫大侠百无聊赖地踢着脚往里走，神色不变，眼睛却始终不肯往前看，也难为他一路没磕着没碰着。
“卫施主。”
“哟，我当谁呢！”卫大侠脚步一顿，嘴角先是勾起一丝笑模样，这才痞兮兮抬头，“久仰久仰，盟主大人好啊！”
眼前站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卫大侠的亲爹。
这位享誉天下的少林方丈兼武林盟主，却只是穿了一身朴素至极的灰色僧衣，普普通通往那一站，却有种让人肃穆的气势，虽说年纪已大，仍是个极为英俊的老和尚。
“施主可好？”他好似听不出话里的讽刺，单单是微笑。
“我？我好得很！”卫大侠四处看看，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你过得不好，老衲也就放心了。”卫爹掸掸袍子，坐在一边。
卫大侠顿时跳起来怒道：“听不懂人话？老子刚刚说我很好！好极了！”
“跟你老子还装？”卫爹抬头瞪他一眼。
卫大侠回瞪：“跟你儿子还端着？”
卫爹叹气：“坐。”
于是卫大侠又一屁股坐下。
“唉，有你这小崽子，六根大概永远不得清净喽！”卫爹微微摇头，哂道。
“哎，老头子，不然你还个俗，跟我回去算了，说不定过两年我还能多个弟弟。”
卫爹吹胡子瞪眼：“混账！有你这么打趣老子的么！这么多年还让人不省心！你若能沉下心来，安安稳稳地成个家——”
“打住打住，”卫大侠连忙道，“你好好当你的和尚，这种凡尘俗物千万别往心里去，当心影响修为。还有，我现在也没这个打算。你当你的和尚，我浪我的江湖，谁也管不到谁！”
说完，被卫爹当头一个爆栗。
“小子，你以为我做了和尚，就管不得你啦？”
“呵，管生不管养，你好意思说么！”卫大侠揉着额头呲牙咧嘴。
“我见着我娘了。”半晌，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又补充道，“她又嫁人了。”
卫爹沉默一会，道：“这是好事。”
“鞠儿，”卫爹叹息，“出家人不打诳语，当年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我知道我对不起他——”
“你也对不起我。”
“……”
卫爹被噎的一亘，只好苦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我不满，当年的事，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能和你说，不过你若想知道，不妨去问问你娘，若是她愿意，自然会告诉你。”
“哦。”卫大侠面无表情道，起身说，“那我走了。”
卫爹没说什么，于是卫大侠晃晃悠悠地下了山，背后，灰色身影枯坐了许久，显得有些渺小。
“小东西～在哪呢～”卫大侠猥琐地撅着屁股趴到床底，他直觉小五一定躲在床底下，被强抢的民女一般都这样。
实际情况是，狐狸从衣柜上慢吞吞地跳下来，正中卫大侠花孔雀似的尊臀。
于是卫大侠先是被床板重重地硌了头，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接着被床底的灰一呛，接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小五蹲在桌子上，静静地旁观了卫大侠的一番兵荒马乱的折腾，事不关己地舔爪子。
这是生气了，卫大侠敏锐地察觉到了小五的情绪变化，不顾自己一身灰，脏兮兮的，一把把它搂怀里顺毛。
“这不早上有事，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饿了么，想吃什么？咱们吃饭去！”
狐狸悻悻地埋头，还是兴致不高。不过一顿饭后，那点小别扭也消失无踪了，一人一狐又亲热起来。
“接下来去哪儿玩呢？”卫大侠同小五大眼瞪小眼，无语了半晌，挠头道，“我见了我爹，你想你爹不？不如我先送你回家看看？”
然后他立刻摇摇头：“不行，你个小东西怪没良心，说不定到时候就自个跑了!”
然后又立刻否定道：“小五是好狐狸，对吧，通人性！不会再丢下我跑了吧？”
小五在卫大侠眼巴巴地注视下安慰似的舔了舔他的脸。
于是卫大侠把狐狸往怀里一搂，往床上一滚，开始了每天必然上演的调戏狐狸的节目。
翌日，卫大侠结了账，骑上白小四，揣了白小五，慢悠悠打马北上去了。
这一路，天气渐渐热起来，只是因为位置越来越北，倒也还舒爽。卫大侠一路行一路玩，和只狐狸相伴，倒是从未有过的悠闲。
一个月后，俩人，不，一人一狐抵达了天山脚下。
天色已晚，卫大侠又宿在了山下民居，打算明天清早和小五一起上山去。
送走了热情的村民，卫大侠把卧房的破门一关，把自己扔到炕上，一颗心却定不下来。
小五正在舔毛，舔着舔着突然扭头舔了舔卫大侠一鼻子口水，卫大侠的心突然定了，口水也不擦，就这么蒙头蒙脑地睡了。
卫大侠携小五上了天山。这回他把狐狸紧紧抱着，生怕一松手，这家伙就跑了没影。然而小五却并没有跑的意思，只偎在卫大侠怀里，也不知想些什么。
卫大侠先是和狐狸去了那个山洞，坐了会，方鼓起勇气，一手持剑，一手抱着狐狸，朝黑木堡去了。
“大、大大事不好了！上次那个不怕死的小子又来了！”
“快去报告大当家！”
卫大侠甫一露面，便激起一阵兵荒马乱。他也不理，自顾闷头往里走，倒也没人拦他。
“站住！”
闻讯而来的匪首一声怒喝，拦在他身前。
卫大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这家伙虽然是个土匪，却并不凶神恶煞，他着一身武人劲装，四十上下，身姿挺拔，不怒自威，端的是个好儿郎。
“你夫人呢，叫她出来。”
“混账！”那人双目圆瞪，“我媳妇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卫大侠执剑的手默默摆了个起势。
“不过嘛，你例外！”大汉瞪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揽着卫大侠把他往里拖。
“去请夫人过来！”
“厅里设宴，我和卫小子好好喝上几杯！”
卫大侠还没从这突变的画风回过神，已经身不由己地坐了下来。
“上回你走，你娘哭了好些天，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回来看看她，她铁定高兴！”
卫大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尴尬地保持沉默，任那大汉喋喋不休。
说话间，一道红色身影旋风似的刮了进来。
“鞠儿～”美妇人颤巍巍叫道，真是闻者落泪。
卫大侠只好尴尬起身，随即被一把搂在怀里。
小五唧地叫了声，跳到桌上，乖乖蹲着不动了。
美妇看了眼小五，神色复杂。
“夫人切莫伤心过度，这个，我先出去看看，你们娘俩说说话。”大汉小心翼翼地扶着卫大侠他娘坐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欲言又止地出了门。
“鞠儿，”沉默半晌，他娘先开了口，“我知你还在怨娘，怨娘当初对不起你们爷俩，只是，娘也是有苦衷……”
“老头子说，是他的错。”卫大侠面无表情道。
他娘叹气：“当年的恩怨，并非一两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
“你愿意说我就听着。”
卫大侠他娘简直对这个中二孩子没办法，只得说：“罢了，你也大了，瞒着你，对你并不公平，也罢。”
卫大侠面无表情，心跳却不复刚才的平和，却听她说道——
“其实，娘并不是人。”
冷场。半晌，卫大侠抠抠耳朵。
“我知道，好孩子，你定是以为娘在骗你。”
她叹气，闭上眼睛，悄无声息地，端坐的地方出现了一只皮毛光华雪白的大狐狸。
卫大侠揉揉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
t的这不是武侠文吗！怎么你妹的突然成了聊斋！！！
第 9 章
卫大侠内心疯狂吐槽，却一语未发，一动不动，一副被吓呆的模样。
他娘瞬息间又变了回来，观察着卫大侠的神情，末了欣慰道：“好孩子，比你爹强。”
卫大侠：“……”
“当年我与你爹成亲，有了你，却无意间被撞见了真身，你爹并不能接受，我一怒之下，便回了山。”
他娘幽幽道：“缘分已尽，不能强求，只是娘对不起你。”
“那……”卫大侠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也是狐狸？”
“自然不是，不然娘也不能丢下你。鞠儿，虽然娘是妖，但你确确实实是个人。”
幸好不是人妖！卫大侠什么脾气也没了，突然又想到一事：“小五……不会也是？”
卫大侠他娘看了看老实坐着的狐狸，了然道，“这孩子是我娘的妹妹的远房表弟的大侄子。”
卫大侠：“……”
“我本来……唉，”她对着小五说，“华儿，我想与鞠儿单独说句话。”
小五，不，华儿了然点头，窜下桌去不见了。
“他……”卫大侠难以置信道。
“这孩子法力不高，修行时间也短，本来我派了落雪跟着你，他却偏要……”
“冷落雪？”卫大侠挑眉。
“雪儿聪明，只是被宠坏了，她已经都和我说了……唉，都是孽缘呐！”
“冷落雪也不是人？”卫大侠冷冷道。
他娘有些尴尬：“娘只是担心你，上次你一身伤地离开，让娘……”
她低头拭泪。
“你的相公可知道？”
他娘点点头：“不然我也不会嫁他。”
卫大侠点点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说，只得道：“那我走了。”
“若无要紧事，便多留一会吧？你刚一知道便要走，是不是……”
卫大侠摇头：“我没有怕你，也不是嫌你，只是……我想一个人静静，以后我再来看你。”
他娘只好同意，却不让卫大侠把小五带下山。
“这孩子年纪小，修行时间也不长，中秋才能化形，也不知怎么就跑了出去，把他娘担心坏了，既然回来了，就老老实实呆着，别再乱跑了。”
小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黑葡萄似的，望向卫大侠满是不舍。
卫大侠没顾得亲近它，只是反复咀嚼他娘的一番话，半晌没头没脑地对小五说：
“你化形给我看看。”
小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和他对视。
“你这孩子，你当化形是随便化的？华儿修行尚浅不说，中秋那夜还用了千里夜行术，法力早已经耗尽，不修炼上一年半载别想再施法。”他娘顿了顿，又说，“知道你们哥俩感情好，但是他现在就是只普通狐狸，猎户都能把他捉了去。再说，人间不利修行，还是让他回家呆一阵子吧！”
卫大侠深深看了小五一眼：“好，你在家好好修炼，半年以后我回来看你。”
卫大侠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也没去哪，就在山下租了间小屋，竟然真的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几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对卫大侠来说，却比他人生中任何半年都要漫长。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都会回想和小狐狸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点点回味小狐狸的大眼睛，生气的表情，害羞的样子，脑海里念念不忘的背影渐渐淡去，却忍不住开始想象小五化成人的样子。
本来想这辈子和只狐狸过日子，没想到想家伙不仅通人性，还能变成人，这算不算意外之喜？卫大侠本来把小五当作儿子的心理不知不觉改变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孤独，需要个伴。
但是小五的家人会答应小五和自己在一起吗？小五自己愿意吗？狐狸精的寿命应该很长，或许自己老了死了，小五还那么小，怎么办？卫大侠愁的慌，期待之余又十分忐忑。
新年又快要到了，卫大侠终于有理由名正言顺地上山一趟。提着自己打猎后腌制的野味和自酿的酒，他穿得像个猎户，上山给亲娘和后爹拜年去了。
上山后，自然又迎来一番亲娘的唠叨，后爹则几番露出想和他拼酒的意思，只是卫大侠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娘，小五呢？”
“谁？哦，你说华儿？那孩子被我送回族里去了。”
“啥？！”卫大侠急了。不是说好半年，这啥时候才能再见上一面！
“不过过年的时候他应该会跟着他娘来拜年，到时候你们哥俩再好好聊吧。”他娘笑得好不狡猾。
卫大侠只好郁闷地下山去了。好不容易数着日子挨到大年初一，卫大侠一夜没睡，天不亮就上了山。
往日杀气森森的山寨如今装饰得喜气洋洋，人人脸上带着喜色，他娘穿着一身艳红，明艳得像二八少女。
卫大侠顾不得好好体会一番节日气氛，耐着性子跟长辈拜完年，又听了一好番家常，他急不可耐地开口：“娘——”
“华儿一早到的，现在该是跑到后山玩去了。你这孩子，真是性急，一刻也等不得了吧？去吧去吧。”
卫大侠匆匆向后山走去，他按捺不住心跳，跑向和小狐狸第一次见面的山洞。
小五一定在那里，他根本不用想。
山洞里确实有人。看到那人的那一刻，卫大侠像被点了穴，呆呆站在不敢往前一步。
那人原本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只露出一张侧脸，闻声扭头，看到卫大侠也是吃了一惊，他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小五？”卫大侠有些惊诧地问。
眼前的人和他梦中出现的小五完全不同。他以为幻化成人的小五会像冷落雪，还在苦恼如何面对，没想到眼前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圆润的包子脸，黑黑的大眼睛，穿着大红的斗篷，就像个洋娃娃一样。
卫大侠有些愣神，洋娃娃到底是什么鬼？
哎呀算了不管了！
“我……我，你……”卫大侠抓耳挠腮找不到合适的词，突然灵光一闪——
“请问，你愿意把菊花交给我来守护吗？”
万里无云的天上似乎有一只乌鸦飞过……
后来，卫大侠每次回想起表白的时刻，都恨不得一个大耳光抽死自己——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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