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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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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翳翳 作者:禅狐

    第9节

    「听起来棠医师很讨厌你?」

    「你不懂。打是情、杀是爱。」

    「好重口味……」

    「偶尔我们会来点清淡的。」

    听了周歌岸的胡言乱语,齐槐丰已经大概晓得是怎样的关系,同时也对自己的梦游症不抱什麽期待。

    周歌岸把车停诊所门口先让齐槐丰进去,自己去找车位,齐槐丰进诊所就见一个眼神犀利的男人投来注目,那是个和周歌岸一样留长发的男人,不过是直发,而且戴了副眼镜,穿着白衬衫和针织背心。

    「我是棠初晴。周呢?」

    「他去停车。」

    棠初晴只挑了下眉毛,转身道:「过来吧。」

    棠医师的形象跟齐槐丰想得不一样,说话语气跟态度都是平和的,但不知怎的有些令人紧张,也许是那副皮相生得太好的关系,在他低头写字的时候,颊边会落下几搓发丝,俊秀的五官若隐若现,竟比周歌岸平常那招摇的姿态还要令人脸红。

    齐槐丰能理解为什麽周歌岸提起这个人会一整个有失形象的发花痴了。棠初晴一旁虽然有电脑纪录病历,但实际上好像还是习惯拿了杆小楷先写再簿子上,有点像古代医生开方子。看诊间右边有个屏风,另一侧是病床,左侧有个出入口通往刚才的柜台和配药室,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在那边工作,如周歌岸所言,诊所看完两百个病人就休息。

    刚开始棠初晴给他号脉,然後看了看气色,跟他说了些需要调养的毛病,他说:「最近比较操劳吧。还有气血有些亏损。你手脚易冷。嗯,顺便开个药让你吃。」

    後来又闲聊几句,说了冬病夏治什麽的,又提醒他注意肠胃健康,齐槐丰心想这不是跟一般中医师会念的差不多吗?结果棠初晴停下来盯住他双眼打量了会儿,有点冷冷轻哼道:「唉,年轻人啊。」

    「嗯?是。」齐槐丰应得莫名其妙,心想棠医师看起来也没比他大多少,怎麽这种老者的口吻。

    「有些事不能做,但是你做了。」棠初晴微微偏头,指了指自己一眼噙笑道:「这个。不过也因为这样,你身上有吕家人的气息,常常小感冒是不是?这个呢,多跟另一个家伙调和就好了。」

    「……吭?」

    「调和。听不懂啊?akelove,やらないか。」棠初晴半开玩笑逗他,恰好周歌岸走来听见,立刻沉下脸走到他身後说:「やりたい。今、すぐ!」

    棠初晴表情微微抽了下,抬头跟周歌岸说:「你先一旁等我。我去抓药。」

    周歌岸用充满怨念的目光注视棠初晴,後者叹了口气说:「我把他的情况交代完再讲。你去楼上等我,晚点……再好好招待你。」

    周歌岸瞬间变了表情,抿嘴微笑,点头应好,乖顺的跑出看诊间了。当下齐槐丰觉得自己只是周老板来找棠医师的一个理由?

    棠初晴写完药方以後转了椅子面向齐槐丰,他说:「你的梦游症跟你治不好的左脚,我感觉得出是同一人所为,只是我也莫可奈何。那个人是用自己的血气和极为强烈的意志对你下咒的,他在你心灵上留了阴霾,深深蛊惑住你。所幸对方似乎不打算取你性命,你必须想办法壮大自己,我是指精神意志。虽然一般人大概会逐渐成为傀儡,但既然你身上有吕氏的力量,说不定有机会自己突破。」

    齐槐丰蹙眉,面有难色的问:「靠我自己?怎麽做?」

    「这只能问你自己。要是找不到任何方向,束手无策的时候,试着想想心里无论怎样都不想割舍的东西。也许那不一定是最快乐或最好的时候,但有人心中最强的执着吧。」

    齐槐丰想起了什麽,复杂的扯开嘴角笑了下说:「以蛊制蛊,以暴制暴?」

    棠初晴没说什麽,回头拿了张非常单薄的浅色纸张问:「想看看脚上的黑气是怎样缠住你的吗?」

    「能看到?」

    「可以。」棠初晴在纸上写画,每个字都如小虫般渺小的围成一圈又一圈,乍看像画了圆形花边的纸,他把纸拿起来让齐槐丰脱掉左脚的鞋袜,拉起裤管,把纸拍在那脚踝上用力一握,纸与皮肤贴合的地方好像发出极细微的声音,嘶嘶沙沙的怪响,接着他收手看着它变化。

    嗡──

    齐槐丰的脚踝荡出一圈黑色浊气。

    那不是世间的人所会说的语言,好像有东西藏在风里絮语,几秒後那些墨水啪嘶──迸出小串火花和声响,这一刻齐槐丰只觉得很漂亮、不可思议,好像在变魔术,但接下来他就傻住了。

    符文烧出的那圈怪烟烟越来越浓,看起来像是从皮肉里冒出某种东西穿透纸跑出来,火光飘离纸张凝成一小团光再化作指头大小的小人形,浓黑的烟彷佛有意志般的凝成浪涛卷住火光小人将它吞没。

    齐槐丰直觉小人是棠医师用法术写下的字符,像诱饵,黑烟则是蛊、是咒、是怨。

    特效般的现象进行约四、五秒,齐槐丰正想问那是什麽,一抬眼竟然一片漆黑,整个世界被深浓黑闇笼罩,他试着喊叫,但无论多努力大叫都没声音。并不是发不出声音,而是连声音都消失在这黑闇之中。

    不知道这种状态维持多久,好像快要在这片浓黑中失去自我,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张口吐起来。

    光亮打破黑暗,所有景物轮廓瞬间被打亮,而他正躺在病床上翻过上半身不停吐出深色不明物,那滩东西没什麽味道,一触到空气和光不久就化作黑烟飘出去,好像是要逃出这间诊所一样。

    周歌岸松了口气讲说:「万幸。你要是出事吕恒还不抓狂?呼。」

    旁边棠初晴冷静跟他解释:「你刚才吐的是很久之前偷渡者想尽办法要渗透到你心里的咒术,一般人大概会无意识变成傀儡,看来对方没渗透成功,反而只能像个包袱一样被搁置。用我们的话来讲,是类似沉痾之类的东西,也能说是邪气的一类,沾上就会蒙上阴影,逐渐失去自我。跟蛊的概念有点类似,只不过它不需要拿蛊粉当媒介。」

    齐槐丰接过周歌岸递来的卫生纸擦掉生理逼出的眼泪和口水,狼狈喘气。棠初晴依旧平淡的表示说:「很遗憾,虽然稍微减缓你的症状,却只是治标。几天之後你的左脚还是会跛,梦游症还是会发作。刚才的治疗即使不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也不想再来活受罪才是。请到外头等候,我去抓药,然後付完钱就回去吧。」

    齐槐丰吞咽口水,轻咳几声点头道:「谢谢。麻烦你了。」

    「不会。不麻烦。忘了提醒你,我这里是没有健保的,可能会有些贵。嗯……可以刷卡就是了。但个人比较想收现金。」

    「好。」齐槐丰不知怎的笑了出来,拖着暂时轻松的步伐到外面等候取药。

    刚才跑下楼关切的周歌岸陪他出去,他跟周歌岸说:「老板,谢谢你带我来找棠医生。他好像什麽都知道。」

    「哼,偷渡者的把戏还能瞒过我们的法眼嘛。棠医师可不是一般人,他前生虽然也是妖魔,但也当过神,他可是主宰过混沌的家伙。」

    「喔。」齐槐丰一句也听不懂,冷淡敷衍。

    「咦,我说他代理过古神的位置啦。」

    「嗯。」

    「算了,不跟你讲了。」周歌岸没有吕恒那种耐性跟他解释,甩手跑掉了。齐槐丰看他又跑进看诊间,以为又要跑去缠着棠医师,可是过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再露面。

    齐槐丰於是问:「医生,你知道周老板去哪里了吗?」

    「他啊……」棠初晴默默深吸气,呼吸有些加重,一会儿捣药一会儿秤重,双颊好像比刚才还红润了些。

    不过齐槐丰没观察得太仔细,被棠初晴一句「管他的」给打发了。只有最後付现金时,他看棠初晴眉开眼笑的样子才起了点鸡皮疙瘩。

    付完帐,周歌岸才突然从抓药的台面冒出来,齐槐丰讶道:「老板你刚才在干嘛?」

    周歌岸抿嘴舔了舔下唇,睁眼说瞎话:「捡东西啊。我有事跟医师谈,你自己搭公车走吧。」

    「噢……好。」猜出这两人有暧昧关系的齐槐丰不由得蹦出一些联想,红着耳朵点头要走,棠初晴又喊住他说:「对了。你提到梦游会不停的洗东西,我想是你本能想摆脱邪气而有的举动,因为不想被邪气蒙蔽、侵害,所以想『洗掉』它。凡事必有因,得找到影响你的源头才可能有解。」

    周歌岸补充道:「既然对方蛊惑你失败,一定会再尝试的。妖魔虽然不稀罕裸虫的世界,可是选择转生的偷渡者例外也不一定,别小看妖魔的执念。」

    「裸虫?」

    棠初晴跟周歌岸一搭一唱的回答:「就是指人类。」

    话题无疾而终,齐槐丰被草草打发走了。回宿舍途中买了个煎药壶,因为棠医师给他的不是药粉,他这一煎把整个宿舍都弥漫药味,吕泰急匆匆跑上来看情况,原来是担心自己的宠物变色龙被薰出毛病来。

    齐槐丰苦笑说:「不好意思啊。不过你门都关上了,也没听说蜥蝪闻了这个味道会中毒,应该还好吧?」

    吕泰耸肩,他也不晓得,齐槐丰问他吕恒几时回来,他又耸肩表示不清楚,然後想起什麽跟他提道:「今天去了趟凤生堂听重台和并蒂说柳家那位,她的兄长好像打算过了头七也不肯把屍体火化。」

    齐槐丰疑道:「levi不是独子吗?哪来什麽兄长?」

    「同母异父啦。他母亲前夫的儿子,并不是柳家的人,不过往生那位一直视为兄长。」

    「哦,原来是这样。吕泰你真八卦。」

    「我这叫搜集情报好吗?」吕泰咋舌,又跟他讲:「我越想越觉得不单纯。你知道柳家的人有什麽样的能力吗?」

    齐槐丰摇头,看着炉火,一边等着吕泰继续讲来。吕泰抿嘴哼气,接着说:「他们家有预知能力。不过与其说是预知,倒不如说是情报接收器。谁也没办法肯定时间流向是直线往前的,那麽假设未来的资讯能被接收,柳家的人多半就是这种接收体,当然同时也接收过去就是了。

    没有训练过的柳家人,如果做梦会从梦话泄露天机,如果写字会下意识写或画出预言,他们在预言当下多半是没意识的行为,所以不轻易在外头拿笔写字。而且也不接触手机跟键盘,一旦失控也是不妙。」

    齐槐丰插话反驳:「但是她每次都拿笔签到。这怎麽说?」

    「那肯定是特殊的笔吧。做过某些处理,能以法术吸收言灵或平稳他们的状态,避免失常。她除了特定的笔,其他的笔一概不碰对吧?」

    「嗯……这倒是跟你讲的一样。」

    「所以我觉得她说不定有预感自己会发生什麽事,才有一部分魂魄藏在你身上。而且说不定也知道凶手是谁,我那次恶作剧所找的屋子想想应该也不是巧合,当时确实有人传来邮件要我去看那间房子,帮忙估价什麽的,公司那些老鸟觉得那一带没什麽赚头,理所当然扔给我处理,我查了一下才发现那间屋子是凶宅,不过曾经有高人去处理过,光是误闯进去基本上也不会出什麽事。本来真的只是想吓唬你而已。後来找朋友想追踪邮件来源,结果那个帐号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我收到的邮件也凭空消失,接着电脑死当,整个就死无对证了。」

    齐槐丰听完眉心起结,吐了两个字:「邪门。」

    「唉。」

    「你哥是去查之前那些飞狗头的事吧。还有这一连串的事情。」

    吕泰表情有些怪,算是默认了。

    当晚齐槐丰喝了药睡下,做了一个怪梦。

    第15章 拾伍

    和以往混沌的状态不同,意识不再那麽蒙胧,齐槐丰清楚知道自己正在梦里,周围是荒山野岭,天色很暗,偶尔能从云隙间看到月色。他走出林子来到一片空旷草地,那里像是一间寺院後方的广场。

    「山里的寺院?」他心里疑问,眨眼自己已经在後院走廊间的一座洗手台,他抓着一团肉在清洗,它已经不新鲜,血水不时渗出来,偶尔得把碎骨挑掉,他拿起洗手台上一把短刀剖开它,刀刃轻画,肉里现出的不是森森白骨,而是一段黑亮镶金边的笔盖,他立即认出那是谁的东西,把笔抽出来。

    「这是levi的……」他惊诧瞪着那支钢笔,余光瞥见自己下半身穿着套装裙子和高跟鞋,连脚也不是他的,不仅如此,他发现执笔的也是双女人的手,涂了颜色饱满的红踯躅色指甲。

    然後前方那栋建物有个人从门里走出来,提了一个水桶,这时草地传出此起彼落的犬吠,吸引了齐槐丰的注意。他发现原来草地间埋了几十只狗,那人从水桶里挟出食物摆在牠们面前,让看到看得见却吃不着,全都饥渴得瞪突了双眼。

    齐槐丰紧张了起来,那些肉看不出是什麽肉,他握紧钢笔转身想逃,结果对上了後方墙上的一面镜子,镜中的人不是现实的他,而是柳小姐。

    levi的模样和生前一样优雅而貌美,她温和朝他微笑,跟他说:「不用怕。即使是已注定的事,也得要自己走过才晓得。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连灵魂都被禁锢。」

    齐槐丰把钢笔递向她,她摇头说:「不,我已经不需要了。那个你留着作纪念吧。」

    「levi,对不起,我没能救到你,要是我当时再早一点发现你的话……」

    「你已经帮了我了。现在,你要帮你自己,还有你认定的那人。他迫切需要你,而你拥有自己也不晓得的……」她的声音变得若断若续:「相信自……则就只、能沉沦。」

    镜子无端出现裂痕,好像有无形重拳将它砸出蜘蛛网纹,镜子应声破裂,柳小姐不在了。齐槐丰发现自己的样子恢复成他本人,那群狗又更加惨烈的哭号起来。本来挟肉的黑衣短发男手执长刀,在深夜月色里对狗群进行斩首。

    那动作迅速而且俐落,好像在采收什麽一般,还没被砍的狗都吓疯了,齐槐丰同样惊骇,余光看到洗手台旁边有两个桶子,一个装了血水,一个则装了脏器,他想也不想提起两个桶子跑向那人怒吼:「你个禽兽不如的变态!」

    同时将血水什麽的都往那人身上泼洒,黑衣男脚滑摔倒,浑身都在冒黑烟,下一刻他冲上来扑倒齐槐丰紧紧扼住他的脖子,咬牙骂:「去死!」

    齐槐丰感觉这个梦好真实,他能闻到腥臭味,也感受得到痛楚,就在他被掐得意识模糊那刹那,他彷佛能抽离自我看到男人正在掐自己的脖子,那个被压制的自己好像是个虚壳,忽地飒──整个人变成一堆钴蓝色的蝴蝶飞开来。

    「休想逃!」那人仰天咆哮,紧接着从他身上飞出许多犬首,但怎样也追咬不到他。

    齐槐丰越飘越高,他直觉那是柳小姐曾经写给他的幸运符救了他一把,同时她也能够顺利升天吧。他默祷柳小姐能获得安息,并希望恶梦尽早消失。

    「le……vi……」

    ***

    「呼──」齐槐丰睁眼抽气,重物压胸的窒闷感很快散去,他从地板铺的蔺草地垫上坐起,发现这是三楼客厅,闷热的夏夜有几丝冷空气流动,他想起是房间的冷气溢出来,回房关了冷气再开灯检视客厅。

    中岛台被泼了一滩水,有张湿透的纸,正是柳小姐写的那张幸运符,不过墨迹已经晕开,乍看还有点像蝴蝶,而旁边就是那支钢笔。

    正此时房间手机在响,齐槐丰跑回去接听,是吕恒打来的,一接通吕恒直接问:「你刚才为什麽出现在道成寺?那是你吗?」

    吕恒话音很急很慌,齐槐丰想起方才的梦顿了两秒回答:「可能是吧。」

    「你梦游了对不对?」

    齐槐丰走回客厅扫视自己梦游後的杰作,心虚应了声:「嗯。」

    「这已经不是梦游的程度了。你先别睡,我现在立刻赶回去,记住,先别睡。」

    「好。」齐槐丰为难浮现苦笑,他其实还有点困,还没睡饱啊。现在却要跟睡魔死斗了吗?他想起了西游记里的故事了,有一段也是说到唐僧他们遇到睡魔。

    通话里吕恒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齐槐丰知道那人是在担心自己,明明是这种时刻他却因此而有点甜蜜。天还没大亮,齐槐丰乾脆在厨房做早餐,将厚面土司切了几刀放进烤箱烤,再将中央烤到微缩的四方型拿奶油刀顺便挖起来,接着倒了点牛奶和蛋液混在一起,加了胡椒盐和鲔鱼玉米的罐头一起拌炒,将滑蛋当土司凹洞的填料。

    东摸西摸没多久,做了三人份的早餐,一边下楼要叫吕泰吃早餐,一面琢磨晚点打邱梓的手机关心一下邱复生的情况。门铃这时响了,齐槐丰没多想直接跑去一楼要开门,吕泰随後冲下楼喊住他:「别开门,那不是我哥!」

    「呃?」齐槐丰正握住门锁,差一步就把锁转开了。不过外面铁卷门已经被他开起来,宿舍的大门玻璃是毛玻璃,雾雾的那种,他透过门缝窥见了对方的样子,长得和柳小姐一样。

    「是我啊。」她开口的声音却是个混浊低沉的男音。

    齐槐丰说什麽都不相信她是柳小姐,急忙往後退,门外的东西手握口红敲在门上并开始涂画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吃光你们。吃光你们。吃光,吃光,吃光,吃光,全都吃光。」

    「咚咚咚咚叽──叽──吱、咚!咚!」她边敲打玻璃门边发出怪声,令人担心那门就要被敲破。

    齐槐丰吓出一身汗,吕泰跑来他面前把他护在身後,这时好像有人从她背後攻击,她惨叫一声消失了。不久门外出现一道他们都眼熟的身影,是吕恒,他轻敲门说:「开门啦。我把杂鱼赶走了。」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困顿,但还算中气有力,吕泰这才开门让吕恒进来,玻璃门上全是口红涂画的痕迹。吕恒说:「这个晚点再洗。先上楼。」

    吕恒二话不说上前搭住齐槐丰的肩仔细看了看,然後靠上前紧紧抱住人,在颈间深吸一口气低语:「幸好你没事。」

    「嗯。我没事。」齐槐丰回拥,拍拍吕恒的背,三人搭了电梯上去吃早餐。虽然开了电视看比较轻松的节目,但屋里仍是一股低气压,三人默默进食,吕家兄弟再饿都还是举止优雅的吃着东西,不过吕恒下巴脸颊又明显冒出胡渣,感觉这两天过得很狼狈。

    吕恒快速解决早餐跟他们说:「我联络上在海外的表哥了。」

    「哪个表哥?」吕泰问。

    「鬼柳。」吕恒拿搅拌棒搅着柠檬茶说:「那边的秘密政府让他带了些东西过来帮忙,顺便实验那些器材的功效。不过他们有不少疑虑,目前还不会正面干涉。不过本来那帮家伙就是不沾锅,也没什麽好意外的,如果抓到偷渡者会想买来做研究吧。这些天我就是跟鬼柳带了设备去猎捕他们,循线索找到了道成寺,有专门炼犬神的术士在那里制造犬神。不过由於槐丰透过梦境破坏那个术士的工作,所以对方才会气急败坏跑来宿舍想修理你们。」

    吕恒简略交代了经过,又接着对齐槐丰解释关於犬神的事情。虽说是神,但其实是一种类似炼蛊、养鬼的概念,总之也是邪门歪道。

    犬神,有一说是源於中国古代的蛊术,据说也有些家族还流传着这种诅咒的禁术,利用生灵死前的怨恨来作恶。也会让犬神看守、保护自己及重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齐槐丰想通了一些事,了然击掌:「他们想让犬神看住盗窃来的魂魄?」

    吕泰也跟着恍然大悟,他惊愕说道:「这麽说来之前那间凶宅其实是被当来吸取魂魄的道具之一。直接把整间屋子当成暂存容器了。」

    吕恒点头接着讲:「真正封魂的东西,八成是玉之类的物品。虽然也请周歌岸查,但八成成不出什麽能用的消息。倒是有风声说罗咸端出现在日本,所以我要带你一起去拜访鬼柳家。」

    这话是对齐槐丰讲的。吕泰深深觉得老哥撇下自己,有点不是滋味的指自己问:「那我呢?」

    「你在这里还有工作。乖乖待着吧。况且,连邱老都被打成重伤,脾气又毛躁,你还没邱老那麽大的本领,跟去也是添乱。」

    「可是哥──」

    齐槐丰紧接着劝说:「阿泰,想想你的变色龙们。」

    「啊。」吕泰一秒被说服,他还有很多「小朋友」要照顾的。

    齐槐丰转头问吕恒说:「现在怎麽办?」

    吕恒戏谑道:「不怎麽办。吃饭、睡觉,打端端。」他尽量幽默暗示齐槐丰要面对的事了,齐槐丰只是轻叹。

    饭後吕泰洗了餐具就下楼,吕恒回头把齐槐丰压在沙发上一阵亲吻,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松口,他才道:「要不是有你朝那居士泼水,我跟鬼柳差点就要跟那些狗一样下场了。他拿的刀是妖刀。看来端端也有不少帮手。恐怕是个专门盗魂贩卖的集团。当时我们看他莫名回头在掐一团雾气,那团雾忽然散开飞出许多蝴蝶,我见到蝴蝶飞到空中浮现出levi的身影,她头也不回就走了。我想她已经自由,你不用再挂心她了。」

    「可是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受害者吧。」

    吕恒不讳言的说:「是啊。听了心情很差,但你还是想知道吧。」

    齐槐丰涩然一笑,点头应了声。「什麽都不晓得,当然能过得比较安稳。可是我宁可知道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偶尔我要是大惊小怪,你也不要嫌我烦,我只是没有麻痹而已。」

    「我怎麽会嫌,我会庆幸你没有麻木不仁。看到这样的你,我就觉得能继续面对将来。」吕恒亲他眉心,又跟他说:「柳小姐那支笔大概有护身的作用,与其说是护身,更像是保护灵魂的东西。躯壳断气那一刻触发了机制,所以她另一部分的魂魄才收进笔里面,最後你发现了她,解放了她。这也许是为何她的兄长迟迟不火化屍体的原因,之後她兄长会再改变主意吧。

    柳家人丁凋零,家道中落很久,不像我们吕家、邱家这样还有一定的势力,还不至於被盯上。不过很多无辜的人都被他们猎杀了,有的人甚至还没开发潜能,只当自己是个普通人,结果死得莫名其妙。最小的受害者……才四岁。我觉得他很早就可能盯上你,也联络老家的人,结果我妈说当初你遇车祸以後,是她找到一个可靠的人将你领养走,还是我爸交代的。可惜我爸死了,问不出什麽东西。」

    吕恒边说边抚摸齐槐丰的身体,用温和沉厚的嗓音跟他讲:「柳家人除了预知能力以外,还能给有缘人做幸运符。不过何时才有作用也不清楚,里界的人戏称是一次幸运的符咒。你没事这次真是自己的造化。我看到居士朝那团雾挥刀时都快疯了……你知道吗?理智上觉得你应该会没事,但还是要吓疯了。」

    齐槐丰不好意思笑了下,背靠着沙发背,吕恒压在身上撒娇,他双手捧起吕恒的脸安抚道:「我没事,贵人相助,有惊无险。」

    「我不能放心,来检查一下你有没有事吧。」吕恒说完把齐槐丰的上衣t桖往上卷,後者压住他的手瞋笑瞪视,他眷恋沉迷的环抱住齐槐丰的身躯,不停亲吻、抚摸。

    「吕恒……你该好好睡一觉……」

    「做完再说。」吕恒眯眼在他胸口绵密的嘬吻,指腹按揉乳粒,他低喘提醒:「窗、窗户没关,窗帘没拉。」

    吕恒起身跑去拉下窗帘,没几秒又压在齐槐丰身上,风不时吹起窗帘,从屋里能若隐若现看到外面的天空和远处高楼建物。

    「不回房间?」

    吕恒挑眉道:「等不及。」他迅速解开牛仔裤皮带和裤头,拉下拉链和深蓝格纹内裤,底裤已经因为体液而稍微晕开一小片深蓝。冒头的性器湿润光滑,蕈头红润漂亮的怒挺,根部两团结实肉囊也兴奋得绷紧,腿间毛发一如既往的浓密而狂野,那气势张狂嚣张,搭上吕恒满脸胡渣更是狂野。

    齐槐丰劝不住他,自己也动情了,害羞抿了抿嘴把居家休闲裤脱到膝盖,扯下内裤跟吕恒两人互相磨擦身体,吕恒把他翻过身趴靠沙发椅背,他手拨开臀肉跟吕恒说:「快点。」

    「嗯。等我几秒。」吕恒冲去拿润滑液来,熟练帮情人上好润滑液,手指伸到穴里搅动起来,惹得齐槐丰趴在沙发上呻吟粗喘,前端更像失禁般流个不停。还好这沙发套能换洗,两人就做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吕恒觉得拓软得差不多,也在自己性器涂抹润滑液,再双手爱抚对方的腰臀,一手挪到前方抓拢情人湿透的阳物给予刺激。齐槐丰扭腰,臀部不停蹭着吕恒的胯部和那滚烫的欲望,吕恒搂着他漫舞般的扭摆起来,他回首跟吕恒索吻,然後吕恒重新将他按倒,把自己不断叫嚣的欲望送进湿滑的小穴里。

    「哈啊啊……」齐槐丰低哑长吟,他感觉自己被吕恒拥抱、爱护着,吕恒同时也感受到除了快感之外的满足,胸口胀满幸福,眼眶微微发酸。

    这一刻吕恒觉得自己像个普通人,有情人的宠溺关爱,再平淡的细节也都会成为他珍惜的事物。他抱紧齐槐丰愉悦快乐的说:「你咬得好紧。真好。」

    「啊啊……啊呃、嗯。」

    吕恒咬牙低喃:「我怎麽有办法忍受那麽久不碰你。」

    齐槐丰蹙眉失笑,尽量放松身体让那东西嵌至深处,他背脊已经全是细汗,风扇吹着他们,空调也还开着,但丝毫不能降低两副身躯的热度,尤其交合的地方烫得快烧起来一样。

    「吕恒。」浏海都汗湿贴在额头鬓颊的青年轻哼,他说:「好烫。麻麻的。」

    吕恒微笑抱着他,没多久肉体碰撞声越来越响,夹杂水声,期间没有交谈,他们都专注感受、回应对方,那是仅以言语无法乘载的快感。吕恒胯部不断撞击齐槐丰的下体,那里一片湿腻水光,将体液和润滑液打成稠滑牵丝的白液。

    齐槐丰失声低叫了几声,颤音低哝:「啊、啊,不行……屁股里面,好烫……好麻,唔呃──嗯啊、嗯。」

    齐槐丰整个人从椅背滑落,趴在沙发上粗喘,勃发多时的器官恣情发泄在沙发上头,身後仍承受碰撞,没多久吕恒也绷紧浑身肌肉,在深处倾注出来。热流激射着,吕恒收紧双臂用胯部顶着齐槐丰,两人都闷吼、呻吟了一会儿才停歇。

    做完一遍两人又漫长拥吻才合力把沙发套卸下,然後各自回浴室清洗。由於齐槐丰梦游症的缘故,他洗完澡就去敲吕恒房门报到,吕恒把他拉进自己房里,两人抱在一张床上补眠。

    睡前吕恒问:「现在你连梦游都不梦游,简直要搞时空穿越了。怕不怕?」

    「还好。我梦里没跛脚耶。可是现实……」

    「我一定会找到罗咸端解决一切事情。」

    「嗯。」

    听着齐槐丰的反应,吕恒满心痛惜。他们已经不再是懵懂少年,光是轻浮的玩笑再也麻痹不了现实,所幸能握着对方的手面对,就算要逃也还是能一起逃的。

    「吕恒。我想去灵骨塔拜我妈。」

    「好。」

    「你知道我亲生父母安置在哪里吗?我想去拜他们。」

    「好。」

    沉默良久,齐槐丰用浓重困意的声音低喃:「吕恒,我还记得车祸那时。我在车上睡得好好的,不知为什麽突然翻覆,车灯照着一个小男孩,跟当时的你差不多大,他的视线好像望进车里在看我,表情好像很愉快。」

    「……」

    「就算我想对端端心软也不可能了。」

    齐槐丰回想间,眼前掠过破碎却鲜明的片段,在这之前他没再想起过当时情景,也许是太深的阴影和伤痛让他把记忆尘封了。

    「他杀了我父母啊。」齐槐丰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实是因为那过於强烈的感情无法一下子爆发,身心会承受不了,所以只能这样平淡的说着。

    吕恒吸了口气,抱住他道:「对不起。」

    「为什麽?」

    「他那样处心积虑,是想吃我。他制造车祸让你成为孤儿,是想把你弄成他的傀儡,利用你接近我吧。为了延寿,他必须找长生药吃,然而吕家的血脉越纯粹,药力越明显,毒发的风险就越高,所以他想长期侵蚀的是我,而不是已经在血肉之躯中栖身其他东西的长辈们。」

    齐槐丰闭着眼没反应,吕恒知道他还没睡熟,又道:「你会不会恨吕家,後悔跟我在一起?」

    齐槐丰还是没出声,吕恒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心念一动就侧身压过来吻住他,他无力回应,只能被动承接吕恒略嫌粗暴而火辣的吻,舌头被勾缠到舌根发酸,口水几乎咽不下,被这样亲了又亲。

    吕恒终於停下来,指腹轻轻摸过他眉骨,齐槐丰眯着眼跟他说:「吕恒。我想重蹈覆辙的,就只有爱着你。不用慌张。」

    齐槐丰反过来哄吕恒入睡,这次两人都一夜无梦,隔天一早他天没亮就醒了,生理时钟依旧准时,刚掀开被子就被吕恒拉回被窝。吕恒嘟哝着:「现在开始放你假。睡觉。」

    齐槐丰汗颜说:「就算你是幕後老板,这样也不好吧。」

    吕恒慵懒睁开眼看他,跟他说:「我已经跟我表哥约了,中午吃饭。他会提前回去老家,先介绍你们认识。我跟周歌岸说好让你出差半个月了。还是说,你有什麽事非做不可,我们再调整行程?」

    「你明知道我现在的重心在你身上吧。」齐槐丰眯眼睨他。倒不是说他没有兴趣或其他事,而是那些事情不会因为配合吕恒就中断。况且他知道吕恒急着解决罗咸端的事,他也一样。

    当天中午他们两个来到一间烧烤火锅店,鬼柳还没有出现,吕恒给齐槐丰介绍他的表哥,他说:「我表哥叫鬼柳寿紫,是我大姑的儿子。大姑嫁去日本k市已经有五十年了,表哥大我五、六岁,也快四十了。他有个超漂亮的模特儿女友,女友算是半个艺人吧。他的名字念起来是hisashi,我们小时候都叫他寿司君。」

    齐槐丰皱眉笑说:「你真的很爱帮人家乱取绰号啊。」

    「有什麽关系,感情好的第一步就是互取绰号。」

    「可是你没什麽绰号啊。」他开玩笑说:「你没朋友啊。」

    「我有你就够了。」

    齐槐丰默默闭嘴低头喝茶,藏起害羞的表情,他忽然紧张问:「你哥会讲中文吗?」

    「完全不会。」吕恒看到他吓呆的样子笑了起来,揉他头发改口说:「会一点啦。不过英文倒是完全不行。英文的话他会看会讲,可是非常讨厌英文。我有跟他提过你的事,他很好相处,放轻松。」

    「我又没紧张。」齐槐丰撇嘴,然後就听吕恒说:「他来了。哥,这里。」他朝吕恒的视线望去,鬼柳寿紫还真的是个「瘦子」啊!特别高瘦,肩膀很宽,腰非常窄,有点配合旁人而稍微驼背走路的感觉,很像某动漫里杀人笔记本里的死神形象,头发也张扬的往一边拨,穿的是有铆钉装饰肩线的素白长板t桖,裤子一边有片相当华丽的刺绣。

    「真不愧是鬼柳瘦子。」齐槐丰几乎无法挪开注目,形象很符合鬼柳这姓氏给他的感觉,名字也很符合这个人的模样。

    吕恒笑着介绍两人,鬼柳跟齐槐丰互点头致意,鬼柳即使坐下来也比他们高一点,五官意外的深邃,是浓颜,正对着他们俩亲切笑着。吕恒用手肘轻撞齐槐丰说:「我哥很帅吧?」

    「是长得很英俊啦,不过严格说有点压迫感,很有威严的长相……」他心想笑着都这样,不笑大概更可怕吧。

    「我。」鬼柳寿紫指自己又介绍一遍:「鬼溜售纸。」

    「噗。」齐槐丰冷不防被口水呛到,吕恒没良心大笑,三个男人的相聚场面有点混乱。

    三个大男人各自用中、日文鸡同鸭讲的在家庭餐厅聊起来,边聊边大口吃咖哩,偶尔夹杂了破中文或破英文,鬼柳寿紫不愧是个「高」人,人高大连牙齿也比较大颗,笑起来咧出整排白牙,笑声宏亮,令人印象深刻。

    鬼柳用手机秀出一张照片,指着萤幕跟齐槐丰他们得意道:「窝,铝盆友。」

    「女朋友啊,真的很正耶。」齐槐丰瞧着眼熟,低声惊呼:「啊啊,这不是xx杂志专属模特儿吗?邱姐常看的杂志中文版很常看到她啊!」

    「嘿嘿。」鬼柳很得意,吕恒勾过齐槐丰的颈子故意炫耀道:「我男朋友。」

    「窝铝盆友,胸部这样,大。」鬼柳两手在胸前比画。

    吕恒不甘示弱,也开始幼稚的举起两手抓了抓说:「我男朋友屁股又翘又弹。」

    齐槐丰斜睨他一眼咬牙道:「你说什麽啊,两个下流鬼。」他朝鬼柳比了暂停手势,鬼柳却回敬一个超人力霸王的攻击手势,同桌三个大男人开始玩起比手画脚的游戏,藉由幼稚的言行交流感情。

    隔天鬼柳寿紫就先搭机返回老家了。听说老家有重要的祭典,所以必须回去一趟。

    ***

    正是炎夏时节,吕恒他们两人也继鬼柳寿紫之後来到k市。夏至已过,但天气丝毫没有一点凉意,哪怕是在这个四季分明的国家也一样,这时正好碰上k市举行大型祭典,不过吕恒他们避开了那场过份热闹的活动,在喧嚣过後於市内观光。

    吕恒排行程,齐槐丰在一旁吃点心出意见,边吃边问:「我们这样观光休闲,迟迟不去鬼柳家可以吗?」

    「无所谓,鬼柳家也还没忙完。」

    「不是说他们有祭典?」

    「那不是外人随随便便能窥探的。」吕恒抬头想起了什麽,问说:「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鬼柳家的渊源?」

    「啊。」齐槐丰垮下脸有种不妙的预感,他说:「你什麽都没讲哦。什麽渊源?」

    「虽然网路或政府都查得到什麽姓氏的源头啦、登录在册的族谱啦,但实际上我表兄他们家倒不是那个鬼柳,而是借了那个姓氏潜伏在世上的特殊族群,虽然是人,但混了鬼的血脉。」

    齐槐丰静止五秒说:「……这又是哪一部漫画的设定?」

    吕恒又露出那种想瞒混过去的苦笑,结果被齐槐丰掐住下巴说:「少用笑容掩饰啦。我们这次来到底要干嘛?观光是幌子,实际上是做什麽?」

    「诛杀偷渡者。」吕恒压低声音说:「罗咸端有同伙,记得我提过妖魔转生如果想获得更长的寿命跟力量,就会透过各种禁忌的方式吧。一种是长生药,但吕家根源在宫庙佛寺和便利超商一样密集的地方,偷渡者难以出手,所以他们可能换个方式,就是之前说过类似夺舍的方式。」

    「怎样的人会被盯上?鬼柳家?」

    「不,正常而言,鬼柳家的人是不太容易被夺取躯体,毕竟那是鬼的血脉。但k市还有不少特殊的家族,在日本会被称作○○筋,筋的意思差不多就是一个体系或家族传承了某种血脉、能力之类的,比如犬神筋,就是役使犬神的家族或组织。

    最常有的就是类似吕家这样的人柱力,相当於避雷针。秘密政府有相关的档案,有些地区容易发生祸患跟动乱,就会调遣有力的人柱力去镇压,偶尔也会有非族系传承的人柱力,没有自觉也不知道为什麽就被房仲或一些原因推到某个地方住,成了比避雷针还惨的消耗品。」

    「怎麽会这样,太差劲了!」齐槐丰脱口骂道。

    吕恒垂眸低叹:「这就是里界的法则。不过在表界也是一样的,被牺牲的永远是弱势和基层不是吗?明知道那样不行,也想改变,但是渺小的作为只会被洪流吞噬。」

    「唔嗯……」齐槐丰收歛自己方才太过锋利的目光和愤世嫉俗,跟着叹气说:「唉,我本来就不是那种热血青年,就算没有现实消磨热情,也就是得过且过的人。抱歉,我刚才不是要对你抱怨,但是当下听了会有情绪。你继续说。」

    「不要紧,这样才是你。」吕恒滑着平板搜寻资料,跟他说:「在日本的鬼和我们认知的鬼不同,我们的鬼指幽灵,日本的鬼则是远古神明的分支。所以,亦是神。寿紫他同时有鬼和吕家的血缘,以下任宗主的身份主持仪式,趁这机会要将抓到的两个偷渡者施刑,将他们送往宗祠去,到时妖魔的灵魂会被他们祖先收拾掉。失去完整灵魂的偷渡者再也不能为恶,将被送到偏远的深山疗养院度过一生。我知道你大概无法理解跟接受,但是一旦放任偷渡者的话,那真的有可能会引起很严重的事,说是祸国殃民也不夸张。」

    「还真是有够、沉重啊。」

    说完齐槐丰低头久久不语,吕恒犹豫的跟他说:「抓到的那两个不是罗咸端。」

    齐槐丰蓦地缩了下瞳孔,抬头凝视他的眼睛回说:「我不是还没做好觉悟,只是……不知道为什麽有点想哭。刚才是在整理心情而已。」

    吕恒歉疚扯动嘴角,齐槐丰反过来拍他肩安慰说:「我们先观光吧。在怎麽说,在见识地狱前也要先享受一下天堂才甘心。」

    於是他们达成共识,不在鬼柳家祭典时去拜访,两个人在预订的旅馆下榻,然後买了车票开始观光。跑了几个景点和老店,买了要给朋友同事和家人的名产,前往鬼柳家的那天起了一个大早就出门。

    他们搭的公车恰恰停在神泉苑门口,吕恒说:「等下就要去鬼柳家,时间还早,先到这里走走。」

    「哦,这地方以前来过一回,但没进来过。你说这里供奉龙王,可以许愿,不过一生只能许一个愿让龙王帮忙实现,我那时觉得先不要太早许愿,没想到预感成真,果然又来这里。旧地重游啊。」

    「这回我要许愿。」吕恒转头望着他笑问:「因为我有非常强烈的心愿,你呢?」

    「那还用讲,跟你一样。」

    两人并肩走进鸟居,参拜神泉苑,也不忘跟右手边的弁才天打招呼,一面听吕恒讲起它的故事。与旁边雄伟的二条城似乎是截然不同的气氛,彷佛走入了另一个时空之中,清晨这里也没什麽人烟。

    它的规模已不堪与往昔相比,自鸟居便能将其一目了然。於是流传了一个说法,说是武家为展现实权而刻意削减皇室的神泉苑,建立城池压缩它的空间。不过与游客众多的景点相比,这倒是个幽静之处。它是东寺真言宗的寺院,有不少传说。

    平安京乃咒阵之都,立城时选在四神相应地点,而神泉苑的主神恰好是古时为祈雨而由高僧请来的印度善女龙王,因此灵气旺盛。千年多前曾为驱逐瘟疫而举行过御灵会,当时因位居鬼门轴而成为举行仪式的重要场所。

    其中有座朱红色的法成桥,与法成就池以名相呼应,取佛法无边,成就众生之意。据说默许一个心愿渡桥,龙王会实现那个心愿,一生仅此一次。

    渡桥参拜完,吕恒握住齐槐丰的手说:「你知道吗?传说在雪白的冬季里走过法成桥,会进入平安时的神泉苑,到初夏新绿时才能再出来。」

    「穿越啊?」

    「呵,听起来是这样。」他浅笑,牢牢攒紧齐槐丰的手又道:「那麽,在这里一片翠绿的风景里走进神泉苑,我们是不是能够永留仙境?」

    「那不就升天了嘛。」齐槐丰不浪漫的吐槽,惹得吕恒发笑。

    「不必升天,我只要能永远跟你在一起就好。」

    「咦,愿望可以讲出来吗?」

    「也没规定不能讲出来吧。以防龙王没听清楚,所以讲出来比较好。」

    「那我……」齐槐丰注视他,脸皮慢慢染上绯红。「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吕恒狡黠扬起笑痕,余光留意周围没旁人,迅速捧起他的脸亲了下嘴巴。

    「你怎麽能在这麽神圣的地方……」

    「立誓仪式啊。就跟结婚一样,互许誓言就可以亲吻盖印章。」吕恒一副理所当然又欣喜的解释。

    「嗳,真的会实现吧。」

    吕恒点头说:「正在实现不是吗?」

    齐槐丰笑了下,认同道:「也是呢。」

    第16章 拾陆

    鬼柳家严格说来并不在k市,而是介於三县之间未标示於地图上的空白地带,若是从网路查询或看地图也只会以为那里是山区,实际上却是鬼柳家的范围,知情者都称作s市。

    与其他地方一样往下也有町村单位的行政区,乍看与别处没太大分别,有学校、医院等设施,所有的地址和地名则依附在邻近的城乡,在这个范围内不管是叫作i县或n县,实质上都是鬼柳家的境内。

    在表界的制度和运作之外,还有另一个系统,而这里也只住了鬼柳家或与里界相关的人士,绝不与普通人混居。因为从久远开始就历经过多次重大驱逐妖魔或除厄等事件,s市周围充斥许多怪谈,那类恐怖传说也逐渐成为s市的一种屏障。

    对於耳闻过s市那些怪谈的人而言无疑是个恐怖的地方,尽管他们没听过s市。但是对里界的人来说,或许是个保护所,是安乐的秘境。

    鬼柳本家的管家之一,在八朔日过後,开车前来吕恒他们下榻的旅馆迎接。八朔日是这里夏季的小过年,艺妓、舞妓们前往授艺恩师及茶屋拜年的日子,於是花街上能见到她们美丽的身影。

    吕恒坐在车上打呵欠,齐槐丰端坐在一旁显得有些紧张,管家是个长得像花生米的矮小光头阿伯,他说他叫八月一日乐,念作hoduiraku,将日期的异称作为姓氏了。

    齐槐丰不懂日文,吕恒充当翻译,车子越开越往偏僻的的荒郊野外,最後驶入山林间,没多久还看到眼前有个隧道。齐槐丰不安的问吕恒说:「喂,那不要紧吧?隧道感觉太暗了吧。」明明是大白天,但光线一丝都照不进去。

    吕恒有些漫不经心回答:「嗯,大概没问题吧。」

    「什麽?你不是来过吗?」

    吕恒朝他苦笑了下说:「我上次不是走这条路。」

    齐槐丰听着有点害怕,吕恒握住他的手浅笑点了下头,他才平抚心情,接着车子要驶入隧道前八月一日管家说了句话,吕恒翻译道:「他叫我们放空不要思考。」

    「啊?」

    一瞬间他们的感官都被黑暗蒙蔽,虽说是在黑暗中,齐槐丰却觉得周围很挤,充满了很多诡异的气息,就好像瞬间车内跟车顶还有每个隙缝都塞满了某些古灵精怪的家伙们。

    「嘻。」好像有人这样笑。

    「嘿。」

    「哈。」

    怪声很微弱,却接连不断,齐槐丰握紧吕恒的手,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握紧的不是人,而是浑身毛皮的怪物,他开始甩手惊叫,却怎样也甩不开,那东西突然扑过来把他抱紧,他吓得不停踢腿挣扎。

    光明刺破黑暗,齐槐丰还在错乱吼叫,他半个人已经掉到椅子跟前座的空间,吕恒浏海微乱的抓紧他,把他拉出来坐好,他尴尬问:「刚才是?」

    「你胡思乱想了对吧。」吕恒是肯定句。

    「嗯。抱歉。」

    「好像是隧道里躲着不少喜欢捉弄人的精魅,不过那些东西认得鬼柳家的人和车,所以只是小小恶作剧。如果放空心思多半会没事,你刚才忽然踹了我两下,痛死了。」吕恒有些牢骚,齐槐丰愧疚赧笑,除了抱歉不晓得该说什麽。

    吕恒提醒他说:「s市周围很多这类的灵场,在表界被当成怪谈或恐怖传说,基本上已经形成天然屏障了。每次我来都是自己找路进来,在s市出入的人都有习惯的捷径,不过由鬼柳家的人带路是最安全的。还记得我国中那时来,走错了路,当时天已经黑了,我跟同行的堂兄弟看到山中有村子,所以我被派下去问路。那边的草长得比我还高,我就循着火光找过去,结果发现围着篝火跳舞的是一大群狐狸啦、狸猫的,吓得赶紧跑回车上。」

    「哇,那一般人怎麽送信到这里,要是不小心误闯想走怎麽办?」

    「市里有专门的巡逻员警送他们走,总之s市都存在这麽久,早就有一套跟外界维持平衡的运作方式了。」

    头一天他们被招待住在鬼柳家待客用的别苑,是重视实用简练的武家造建筑,漆黑的外墙和入口给人朴实沉稳的印象,鬼柳家的人和管事者也会在这里议事,目前负责这边的人就是八月一日。

    八月一日带他们到下榻的房间,绕了房子一大圈,来到一个能看到青绿草地铺满庭院的檐廊,那周围正盛开各色紫阳花,角落栽植了黑松等树木。

    八月一日恭敬有礼的退下了,吕恒跟齐槐丰把行李放到屋里,吕恒说:「本来客人都是要住进鬼柳家的,但那里大得像皇宫、嗯,实际上跟皇宫差不多了,我怕你太拘束,所以就说要跟管家他们住。你想去参观一下鬼柳本家吗?」

    齐槐丰一听是皇宫就本能退怯了,摇头婉拒。「虽然很好奇,不过还是算了。谁知道那麽大的地方有没有藏什麽危险。」

    「说得也是。」

    「啊,我不是要冒犯你跟你的亲戚啦。」齐槐丰单手插腰,抓了抓头发苦笑:「到别人的地盘还是安份点比较好。」

    「这个是无所谓。寿司的奶奶挺讨厌我的,我当时也很安份,可是她却说我是没教养的孩子。哼,不过啊,还好当家的是寿司的曾祖母,现在当家的是寿司的父亲。」

    「你一直喊寿司寿司的,整个鬼柳家在我脑海都要变成不同寿司了。」

    吕恒听了大笑,把行李放好之後,拉着他到街上蹓躂。虽然住的是古蹟般的老房子,周围建物也有一定年份的样子,但隔没几条街就是现代建物,也有便利商店跟超市,好像穿越时空一样。

    吕恒在书店拿了免费导览地图给他看,他问:「这种东西是给观光客看的,可是不是一般人都会被弄走吗?」

    「很多里界的人会来朝圣一下啦。」

    「哇。」齐槐丰把地图翻背面,是另一种只标记神社寺院的地图,看起来星罗棋布。他向吕恒投以疑问的眼光,吕恒主动解释:「这边几乎什麽宗教跟神明都能来卡位,先抢先赢,所以你会发现很多大大小小的寺庙或鸟居。s市外围虽然是极阴的地,充满阴煞鬼怪,但是内部这里反而是极阳之地,所以天地精气流转。这里算是第二个众神渡假的地方了,不过也不光只有神而已。负责镇住s市就是鬼柳家的责任跟宿命了。」

    「原来是这样。」齐槐丰笑了下,又说:「虽然我说原来如此,但其实我听得似懂非懂。」

    「不要紧啦。」吕恒拉着他在许多祭典後的摊贩逛,然後在一个专卖玉石的小摊子买了两块鸽子蛋大小的圆石,用织布袋裹着挂在脖子,一人一个。

    齐槐丰手指勾了勾袋子的束袋问说:「人家送钻石,你送我石头?」

    「唉,先别酸我,你听我解释。」吕恒顺势牵住他的手说:「这石头是被瀑布冲刷过的石头,可以用来稳定心神。要是有东西想吓你,也不至於把你吓得魂飞魄散啦。」

    「听起来很扯。」齐槐丰握着石头失笑:「不过现在觉得好像很实用。谢谢你啊。」

    两人走走逛逛,好像很惬意,齐槐丰却觉得吕恒还有什麽事没跟他说,心里着实是害怕的。所谓的恐惧就是这样,你知道它一定会发生,随时随地都可能,但却不晓得它何时何地会让自己遇上。捉摸不定,解释不清。

    「其实,罗咸端可能潜进s市了。」吕恒收紧交握的那手跟他说:「所以在逮到他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听到这里,齐槐丰问:「洗澡什麽的让你跟就算了,万一我想大便怎麽办?」

    「嗯……那你要大快一点。」

    「你这样会害我便秘好不好。」齐槐丰抗议,反过来又说:「而且实际被盯上的是你吧。他想吃的是你,可不是我。」

    「你是配菜啊。」

    「配你个头!」

    他们感情好到斗嘴的那一幕落在一只黑猫的眼睛里,黑猫悠然自得踱在路边,然後跳到矮墙树荫里漫步,走着不是人会走的道路来到一堵几乎没有尽头的墙,设法翻进墙里潜入那宫殿般的建物里,正是鬼柳本家。

    黑猫一进墙里就找到了一处花园,那儿有个颇大的水池,池中有座岛,岛上建了凉亭。牠渡过小桥来到岛上,跳到亭子边的坐椅上。亭子里有个年轻女子,她穿着缤纷夏物,上头有石竹、牵牛花和金鱼的图样,领子是蕾丝立领,脚上则是双深蓝色漆皮高跟鞋,打扮得很时髦抢眼。

    她见到黑猫兴味一笑,说:「唉呀,这不是茂贺大人的猫,後来被收作神使的黑虎吗?」

    黑猫坐着舔前脚,再用前脚洗脸,洗完脸不悦哼了一声,口吐人言说道:「哼,小姑娘口气真大。你跟那个妖魔转生者是同伙吧,他呢?」

    「你既然能找到我,应该也能找到他才是啊。伟大的神使,黑虎大人。」她语气挑衅。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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