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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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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一色 作者:禅狐

    第8节

    「想求饶是不可能的。」

    「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利用水亦君,想将势力拓展进皇宫?」

    「凭什麽回答你。」谢菱两手握刀翻身旋舞,动作快得无异於白昼,沈笑同样不好惹,剑刃借力刮开刀锋,发出嘹亮刺耳的声响,趁谢菱企图稳住下盘之际,凌空飞踢她侧颜。

    谢菱被踹到空中翻腾两圈,重摔落地,两把刀脱了手,她爬向地面闪烁光芒的地方要捡刀,刚伸手就被剑削断四指,从断面淌出血液,痛楚和诱人的血腥同时撕扯她的精神,她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啊啊、赫呃,喝啊啊──」

    「闭嘴。」沈笑踱到她面前,揪她头发把人拽起来问话:「回答问题。水亦君被你们利用是不是?」

    「啊啊啊、吼哦哦……呼,呼嗯,呼……呼呵呵呵呵……」谢菱怪笑起来,边抖边讲:「不过是个区区凡人,利用她,呵、呵,那是给她面子。都怪她蠢才让孔雀镇的事闹大。你杀不死我的,不只我,我的同门每个都是,只要我有口气在,你们一定万劫不复。」

    「嗯。」沈笑平静应了声,若有似无笑着说:「这我知道。」

    沈笑将谢菱抛向屍山,谢菱咆哮,她张狂大笑,并在自己的笑声里听见沈笑在念咒,她喊道:「无用的,无用的。寻常术法於我们无用。」

    谢凌没再听见沈笑的声音,连风跟树叶花草那些来自於自然的声音都很快消失,她感到奇怪,想抬头看仔细,很快的她惊觉自己闻不见血气,而且视力模糊,最後看不见。

    「为什麽会这样?这是什麽法术,怎麽回事?」谢菱的身体仰赖殭屍的特性快速恢复,但她的五感六识受到沈笑秘术的影响,彻底被虚空吞没。虽然她确实存在於此,但她永远也找不回自己和别人,并在漫长的迷失里崩溃。

    「我也懒得费力杀你。」沈笑拈指发出一点火光朝屍山抛掷,须臾间屍山燃烧,厅里谢菱与火蛇共舞,沈笑则冷酷离开。

    原来早在丑时之前,丹天教的人就暗地诱惑他们,令其走火入魔,恣意啖噬精气血。沈笑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让白道尘和赤琏相杀,不必他亲自出手,也能对唐虹珞有个交代,可没料到事情发展远比想像还快。

    沈笑刚跨出门槛就一脚踩进水里,外面树木草原转眼成了水泽,四处山壁石缝都有水柱灌进来,符咒狂飞的地方是擅於使符的桂元洛和丹天教徒对抗,暗夜冷光画空的是月湛清拿驱魔鐧痛击妖道,师兄弟二人正和丹天教以及幸存的修炼者厮杀,敌我难分,而高处凌空相击迸出火光的应是白道尘和赤琏。

    「嗯……」沈笑双手抱胸仰头观望,半晌喃道:「只有我睡得最香,呵呵。」

    「红萍,如今收手还来得及。别再错下去。」

    「你住口,不准再喊我红萍!」眼看水神震怒想毁掉这里,弱小的道士与精怪慌忙逃窜,赤琏不讳言的说:「我就要看水神出现,闹到日月无光,天下大乱。像你这麽无情的男人,莫非还会心怜众生?哼呵呵呵呵。」

    白道尘扬手将地面的水引到上空替那些人辟路求生,水围绕他和赤琏宛如腾蛇,它慢慢浮现出龙蛇般的轮廓,背上有翼,头部绽放精光,张口就朝他们二人吞咬。

    「师父!」桂元洛着急大喊,月湛清握着驱魔鐧回头仰望,愤怒的水神忽然现形攻击,白道尘大叱一声靠真气将水冲开。

    赤琏同样大叫,水潮散去後她成了满头红发、眼眸碧绿的模样,在她手里抓着一片盘子大小且晶莹剔透的东西。

    「你、水神的鳞?」白道尘瞪着她,杀气毕露。

    「哈哈哈。」赤琏得意笑着,两手抓住那片鳞往下抓挠,虚空中喷溅出两道绦红血注,水神彻底现形,虚软倒地。

    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丹天教的人和她们所操控的法体同样伤痕累累,就在众人及精怪酣战之际,空中响起震耳欲隆的吼骂:「妖女哪里走!」

    犹如严冬惊雷,不祥之兆,骂声回荡半晌,虚空中现出无数绘有脸谱的白衣道士,其间冲出来一名戴金面身形是四人高的鬼道士,祂两手各执一剑一网下令其他鬼道士:「杀光妖女!」

    「呀啊!」鬼道士加入战场,月湛清困窘抱怨:「居然追来了,那还跟我扯这麽多干什麽。」

    「何方妖孽?」白道尘扬声喊住金面鬼道士。

    「呵哈哈哈哈哈,师弟不认得我啦。」金面瞪了白道尘一眼,骂:「该罚。」祂说完举剑劈向白道尘,实则朝赤琏扫去,三方混战。

    鬼道士为杀殭屍不择手段,难免波及旁人,加上祂们阴煞之气浓重,根本就敌我不分。只见金面道士不停向赤琏近逼,追讨道:「还我屍首!还我屍首!」

    赤琏没想到这道士化作厉鬼也如此难缠,转头找到莲禾登,足尖蜻蜓点水般掠过草丛顶端,拎起徒弟来到树冠上放话道:「月湛清,等你我相约之事达成,便来迎娶我徒儿吧。」

    「什麽?」月湛清莫名其妙怪叫,只见那对师徒逃逸无踪,等着他的是众人的怀疑、仇视与不谅解。

    金面道士率领鬼徒弟们继续对赤琏穷追不舍,跟着消失。

    莲禾登被师父提着穿梭在山林间,她疑惑问:「师父和月公子有约定?」

    「没有。」赤琏愉快的说:「我要让白道尘对他最亲近的人失望伤心,要他孤单过完一辈子。他最好……永永远远都是个无情的人。」

    「师父不管师姐和其他人了麽?」

    「该死的就是会死,不该死的丢着也死不了。只要再破坏一样东西,中界山的存在就会失去意义。」

    「悬恒派的小子居然跟妖道是一伙。」这样的声音出现,接着有妖怪指证历历说月湛清和丹天教妖女在树下做苟且之事。

    面对众人指责,月湛清百口莫辩,无能为力看向师父。白道尘握剑走近,语气平冷的问:「他们说你跟妖女厮混,有还是没有?」

    桂元洛怕其中有误会,跳出来接腔道:「这一定她们陷害师兄──」

    「你退下。」白道尘推开桂元洛,又问了遍。「有,还是没有。」

    月湛清手脚被妖怪和道士们捉住,逼他跪下,他气不过连师父都怀疑自己,吼道:「是,但她不是妖女,她是凡人女子,只不过是唔呃……」

    白道尘掴了他一巴掌,捉月湛清的家伙手松得快,让月湛清被打飞落水,呛了好几口泥巴水,满身狼狈。

    「这小子太荒唐了。」旁人继续责骂道。

    「就是。悬恒派的道士快给个交代,水神被杀,不给交代的话山里其他神明不会放过你们。」

    「杀掉妖道。杀掉妖道。杀掉妖道。」

    桂元洛跑到月湛清面前护着,他紧张得呼吸急促,不敢相信眼前师父冷漠绝情的模样,师兄抓他的肩想把他推开,他暗自运用殭屍天生的体能挡住师兄,并摇头向师父求情:「师父,不要这样,你听师兄解释。」

    「我没什麽好解释。」月湛清捶打桂元洛的背大骂:「你滚开,不用你帮我,滚啊!」

    「不要!」

    白道尘望着这对可悲的师兄弟,说道:「从小你们就这样。犯了错,相互掩饰,以为能一直这麽混日子。」

    水已经漫到膝盖,外头传来落石崩坍的隆隆声,大家情绪激动要白道尘清理门户,沈笑则远远看着他们。

    「多傻的一对师兄弟。」沈笑袖手旁观,虽然月湛清很有趣,但他实在不喜欢看月湛清和桂元洛拉扯,彷佛上演什麽闹剧。他不在乎白道尘或那些人怎麽想,但月湛清的个性哪会和丹天教的人勾搭在一块儿。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本门弟子。往後若你用悬恒道术招摇撞骗,行不义之事,必遭天遣。」白道尘此话一出,桂元洛跑上前抱他大腿求道:「不要赶师兄走,师兄是冤枉的,他被陷害的,师兄的脾气师父也晓得不是?」

    「正因为晓得,所以为师明白这劣徒再也不受管教。」白道尘和月湛清对看,前者眸光深邃读不出情绪,後者因心情激动而频频颤抖。

    哗啦,水花伴随月湛清的动作溅起,他握着长鐧往洞外走,其余人抄起手里法器和家伙蠢蠢欲动,然而狂风乍起将他们吹得全往後仰,定睛瞧去,原来是沈笑拿扇子施法。

    「别轻举妄动。」沈笑神色悠然的提醒道:「此人对我有用,在这之前不容你们出手。」

    他笑里藏刀,又一直给人深不可测的印象,谁都不敢贸然上前。一只不信邪的鹿精突然暴跳扑上,即刻被沈笑隔空撂倒,仅是动了几根手指的工夫,於是大家噤声,只能眼睁睁看那二人离开。

    桂元洛望着师兄离开的方向,白道尘捉他手肘道:「这儿不能待了,走。」

    「呃嗯。」桂元洛甩开师父的手,不停发抖,他不能理解师父的作法。

    「走。」白道尘又讲了一遍,捉桂元洛的手拖着人走。

    桂元洛惶恐不安,就算是这种时候,他还是想死赖着白道尘,究竟是怕白道尘孤单,还是怕自己没这人活不了?

    跟师兄及沈笑走散後,桂元洛跟着师父继续往山顶走。细雨化作粉雪,没多久枝叶结霜,他们身上穿的是师兄一针一线缝的衣物。夜晚在山洞避风时,桂元洛捡来薪火取暖,他看着白道尘的眼神有所埋怨,白道尘也知道,却默不作声和他并肩而坐。

    「饿不饿?」白道尘忽然问起。

    桂元洛不理睬他,觅了个角落倒头睡。

    「他迟早会走,谁都留不住。」

    桂元洛掩面呜咽,他还是爱着白道尘,但心里也有了怨怒。「若我是妖道,师父同样会这麽对我是不?」

    白道尘凝视他背影,皱眉不语。

    「赤琏咬了我。我才是真正的妖道。」此话一出,桂元洛忽然间松了口气。「要收了我麽?」

    桂元洛翻身,眯起转为异色的瞳眸觑着人。白道尘却冷静如常的说:「怪不得这些日里几乎不在为师面前饮食。」

    「现在你知道了。」

    白道尘长叹,转身走出洞外很久没回来。桂元洛心想,自己被遗弃了吧。等明日一早,他会去找师兄,也可能自己到北方,自生自灭。

    「我会长生不死。哪怕你不要我,我也会永远想着你,念着你。你真残忍……师父……」桂元洛疲倦入睡,再度醒来时,洞外积着霭霭白雪,持续燃烧的篝火旁坐着一名衣袂如雪的男人,是白道尘。

    桂元洛惊讶坐起,失神低呼:「师父?」

    白道尘抓起垂死的幼鹿拿刀割牠脖子,放了一碗血递给他,盛的是满满兽血。

    「为什麽?」看着师父做的事,桂元洛满脸惊慌。

    「喝吧。」

    桂元洛摀住口鼻,仍落了一滴泪,带着怒气质疑:「你为什麽不是这样对师兄,为什麽还要对我好?」

    「你跟他不同。悬恒虽不是大门大派,也容不得他。」

    「不对,不是这缘故,是师父太偏心!」

    「是啊。」白道尘坦承道:「我是偏心。早知你不对劲,却还是留着你。但就算你成了殭屍,也好过湛清那样。为师只剩你一个弟子。」

    「只因为这种理由?」桂元洛荒唐失笑,端起那碗鹿血一饮而尽,抹嘴道:「你能察觉我这点古怪,为什麽都没发现我对你有什麽心思……」

    桂元洛说完就将白道尘扑倒,後者面对徒弟突如其来的逆袭仍没有畏惧,表情除了镇定还带着一丝不解,彷佛在对桂元洛说:「你又闹什麽性子?」

    直到桂元洛俯首将带着血气的唇贴到白道尘嘴巴,白道尘才瞠目瞪视,一掌将桂元洛拍飞到洞壁。桂元洛抚颊站了起来,咯咯笑道:「还没呢。只是两唇相接,我想对师父做的事还有很多,你现在知道为何我常常避开,不和你亲近,就是怕不由自主的……」

    「够了。别再讲下去。」

    「我喜欢师父。不是孺慕之情而已,而是像赤琏对师父你一样。」

    白道尘上前抚摸桂元洛发红的脸颊,淡淡说道:「都是为师不好,轻忽了你。你放心,为师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桂元洛蹙眉,茫然觑着他,听他又讲:「你定是受了湛清影响,才误入歧途。所幸本门秘术奥妙,有一咒法可解。」

    「我没有疯,也没有中邪。」桂元洛生气甩开他的手,失控怒喊:「你为什麽不肯面对我,我打从心里爱着你,已经这麽多年,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白道尘垂眸思忖,手势一比就用地网将桂元洛束缚住,用他一贯平稳不带情绪起伏的口吻告诉桂元洛:「先歇一晚,等明天攀上峰顶,一切都会有个结果。」

    「放开我,放开我──」又是画地为牢,这次不是一重,而是三重封印。白道尘坐在牢外守护,就算他无法接受桂元洛的心意,也决意不放桂元洛离开。

    遥想起当初赤琏对他倾吐心意时有何感觉,白道尘只依稀记得自己心情平静而有着淡淡愉快,是能够成家立室,和家人一同入世修行的那种愉快。说来还是无法讲明是不是有过两情相悦的感觉,他只记得赤琏每天都笑得很好看,常常说自己有多幸福,既然她这麽讲,那时应该是很美好才是。

    虽然赤琏有时让人觉得古怪,可是白道尘一直不以为意,直到有天他的师父和师兄揭穿赤琏非人,一切都不同了。他想这是自己太过沉迷俗世情爱所导致,在那之後他便不再接受任何感情,包括黏湘或其他人。

    更别说是同为男子的对象,无奈这样的人偏偏就近在眼前,思及此,白道尘余光看到桂元洛声嘶力竭的在封印里挣扎,除了痛心之外,有一种和当年与赤琏分开时所没有的感受,那是很深沉的无奈,和无以名状的悲愁。

    就好像虚空并非一无所有,而只是在那之中的事物无法肉眼观之、伸手触及,但在其中确实有什麽东西占满了它,并笼罩一切。

    上一刻感觉还在冻人的冰水中浮沉,这一刻却从热气蒸腾的水中苏醒,月湛清挪了下身子发现背後还贴着另一副身躯,一只大手抚摸他头顶温声道:「醒啦。」

    「沈笑。」

    「嗯。」

    「这是哪儿?」

    「你一身湿走在高山上,没多久就晕过去,所以我带你来泡温泉。」

    「温泉?」月湛清感到胸前发痒,沈笑的手轻挠他胸腹,两人赤身裸体泡在温泉里,他却不特别想做什麽,也懒得反抗。「你来过中界山?」

    「我自己没来过,只是恰巧知道这儿。」

    「恰巧……」月湛清知道沈笑的身份,即便如此他仍觉得这人有太多谜团,难不成有什麽神通麽,知道得这麽多,术法也是无师自通的样子。

    沈笑收紧双臂,将下巴靠在月湛清肩上扬起满足的笑容,告诉他:「这一刻真是美好,只有你跟我。」

    月湛清不自觉的挣动了下,沈笑想抱他,他拉开沈笑的手往前走,回头问:「我被逐出师门,你却只顾自己高兴。」

    「别气恼。」沈笑上前亲他颊,说:「我是舍不得,可是你师父跟师弟不需要你,我需要你。你不需要他们,但你需要我。」

    月湛清面无表情瞅他,待他解释道:「因为你喜欢我。」

    「哈。我可以喜欢很多人,但我不必需要他们,包括你。」

    沈笑笑着蹙眉,摇头揭穿道:「你走得那样潇洒不就是想和我在一起麽。虽然非你所愿,可那时你心里一定闪过这念头,就算被逐出师门你还能跟我在一块儿不是?」

    月湛清冷冷睨着他,心思被料中却不想承认,别扭道:「你若真心喜欢我,怎麽舍得袖手旁观。沈笑,你知道自己冷血麽?有时我觉得你不像个人,比妖怪还像妖怪。」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本性如此。你怎能说我不是真心,我若不是真心喜欢你,你师弟早就没了,说不定师父也没有了,我素来不是个禁欲的人,倘若不是顾及你心里还在难受,刚才便乘人之危。」

    月湛清听完不觉低头瞅了眼自己赤条条的身子,想来以沈笑的能耐确实能为所欲为,但沈笑没有,只是那些话好像在威胁他似的,他不悦道:「你说师弟没了是什麽意思。」

    沈笑朝自身泼了些水,口吻轻松的忆起往事说:「年少时,我性格极端,阴晴不定,有一年立春亲族一起吃春盘,堂弟调皮对我开了小玩笑,我便用玩笑回敬,把他一只眼给玩瞎了。又有一回,小姨见我不顺眼对爹亲吹了几阵枕边风,隔日她最爱的那匹马就成她嘴里尝的肉。」

    沈笑叙述几件往事,视线再度对上月湛清的眼,噙笑说:「你想,我的没有是何意。」

    一时间月湛清觉得毛骨悚然,虽置身温泉,却恍如沐浴冷雨。他深呼吸以图镇定,差点忘记眼前这男人曾不加思索就砍了红叶的狐尾,斩杀妖邪对沈笑不过是个成仙的过程,没有任何感情能牵绊沈笑。

    若不是对他有好感,沈笑可能早和师兄及师弟起冲突?不,不是的,反倒是因为他令沈笑在意,师父和师弟才会让沈笑感到碍眼。这麽说来,离开悬恒派未必不是好事。

    「你不知道吧。」

    月湛清不解的觑着沈笑,沈笑说:「你可能觉得我冷血无情,风流却不带真心。可我一旦认真就再也不会变。」

    「喔。」月湛清敷衍应了声。大概是泡得有点久,他脑袋有点昏昏的。

    「我觉得这肉块熟了。」

    「肉?」月湛清左顾右盼,问:「你在泉水里放什麽肉?不会是山猪怪吧?」他紧张的拉高嗓门。

    「呵呵,是你烤肉的比喻。」沈笑接近他,含蓄笑道:「湛清,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因为水温有些烫,月湛清不太想再贴近另一个热源,轻微抗拒着,沈笑仍朝他逼近,最後他靠到岸觉得一阵冰凉,原来岸上积雪,怪不得冷热间会起这麽浓的雾。

    「湛清。」沈笑愉快轻唤,搂着人细碎亲吻,他知道月湛清被自己弄得有点反应,於是将一脚嵌到月湛清腿间。

    「嗯……」

    「我想进去。」

    月湛清疲倦得想有个依靠,也不在意沈笑是怎样的眼神盯着自己,就怕待会儿被折腾得喘不过气,於是冷淡提醒道:「你轻点。」

    「好。」沈笑满心欢喜把人埋到怀中,要是能和月湛清这麽度日,成仙就显得微不足道。他附在月湛清耳边说:「给你脱衣服时,我看见之前那柄红簪子。以後我再送更漂亮的给你,你之前满身污泥真可怜,我晓得你最爱乾净漂亮,所以就带你到这里。」

    沈笑说话速度和动作一样快,不一会儿就掰开月湛清的臀肉将长指伸入。月湛清上半身躺靠在岸边,一脚在水中,另一脚朝腹部屈折,他在热雾里轻哼,沈笑的手调皮得很,似乎还嫌他反应不够,沈笑低头舔吻他私密处,用手握住他硬挺的家伙套弄起来。

    「啊……叫你轻点……」

    「一直都很轻。」沈笑按住人,用舌尖在月湛清胸前殷红的突起打圆,挑逗着。他到底是比月湛清风流,几招下来便教月湛清不安份的摆动腰肢,主动附上唇来。

    沈笑展臂迎上,扣着月湛清後脑狂热吻着,然後拉开月湛清双腿将自己挺进那处湿热紧窒的小穴。那圈嫩肉比想像来得有力,密合并不停收缩,牢牢吸附沈笑硕长的阳物,边缘细毛和沈笑胯间浓密毛发都湿透贴附肌肤。

    「啊、啊,啊呃,嗯……呵嗯……呃……」月湛清後庭从来没承受过这样的侵入,想来上回沈笑同样是这情况,即使知道对方的心意,真要纳入那东西还是相当吃力难受,好像把那里当成一张嘴囫囵吞了什麽,又吐出什麽,吞吞吐吐的真教人抓狂。

    「不要了。」月湛清被沈笑抱在胸前,圈着沈笑腰际的脚不时打起水花,他哼哼唧唧的抱怨,沈笑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次比一次顶得更深,正想破口大骂就被那一柱擎天顶了回去。

    「爽不?」

    「你去死啦。」月湛清趁隙骂了句完整的,紧接而来是破碎呻吟,异样感逐渐被无可言喻的快感取代,大腿因兴奋而不时抽搐,他将腿夹得更紧,又张得更开,无助的绷紧脖子发出陌生的叫声。

    他从没听过自己这种怪异沙哑的声音,听得自己羞耻无比,虽不成言语,却彷佛每一声都在叫沈笑用力肏自己。嗯,不全都舒服,却很爽……筋骨有点酸麻,却相当酣畅痛快。

    沈笑将月湛清翻过身,从背後进入并抱起他,藉着水的浮力更轻松的抽插肉穴,他架高月湛清两腿让他呈现出露骨的淫态,月湛清两手握拳喊叫起来。

    「啊──啊啊啊嗯……好深、太深,别,不……啊、哈啊啊──」月湛清弓起腰不停喘息,有道滚烫的液体冲入腹里,他搞不清楚自己力气都用去哪儿了,只觉得又累又痛快,眼前喷溅出一道又一道白浊,在无法抑制的颤栗後便瘫软在沈笑身上。

    月湛清没想到自己会被弄到泄出来,像个娘儿们似的,身体却快活得不行,他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吓自己一跳,如果每回沈笑都能让他这麽舒畅,当个娘儿们也无不可。

    沈笑将月湛清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後,在光滑的颊面亲了又亲,手指玩着嘴唇道:「湛清把我吸得可厉害,几次都差点把持不了。」

    「……」

    「果然和你在一起,好过成仙吧。」

    「你这种人是不会成仙的。」月湛清冷笑。「顶多是个色鬼。」

    忽地,天空被黑黢黢的阴影盖过,他二人动作一致的跳上岸摸索衣物,沈笑摸着自己的,月湛清不知他把衣裤搁哪儿就摸走他的,让沈笑只能再拿另一套披上。

    「什麽东西?」

    月湛清嗅了嗅,低语:「有股咸味儿。很多死者跟妖鬼,可能还有……师伯他们。」

    「那就是你师伯在追杀赤琏了。有何打算?」

    「呿。我们不是要在一块儿,能多久是多久麽,还管那些做什麽。」月湛清嘴上无情,表情却不是这样,若有所思,忧心忡忡。

    「那我们下山好了。找个地方厮守,就我和你。南方容不下男子相恋,我们就往北,异族人多是见怪不怪,不会见怪我们的。」

    月湛清望着沈笑,虽然这个男人个性有些问题,却不至於失控,又见他一片真心,激情余韵尚存,便赧颜点头。

    「你不後悔对不。」

    「怎麽会。我还没想过跟人一辈子,你是头一个,不试怎麽知道能不能相守到老。」

    沈笑眉眼微弯,笑逐颜开,他捧住月湛清脸颊用力印上一吻,道:「有你这话就够了。」

    月湛清有点发愣,忽然觉得沈笑的笑脸耀眼眩目,舍不得移开眼。「这麽有人性又深情,真不像你……」

    可能不是不像,只是不晓得这人还有这麽多情可爱的一面,在这之前都觉得沈笑故作神秘、装模作样,可沈笑毕竟是人,所以会有喜怒哀乐,会喜欢也会妒嫉,不是看得开或不受拘束,只是他不在乎而已。

    「还是上山看一眼再走吧。」

    「咦?」月湛清狐疑瞪大眼。

    「难得都到这儿了。」沈笑是想,如果遇见悬恒派那二人,月湛清也该安心离开,这样才算断得一乾二净。

    以沈笑对月湛清的了解,就算心里在意师父及师弟也不会表露,要是不让他上山的话,将来也会一直搁在心底。沈笑只希望月湛清想着自己,看着自己就好。

    几个眼神交换,月湛清读懂这人也在口是心非,顺势道:「好,也不花太多时间。上山就上山。」

    第16章 拾伍

    什麽叫上山不花太多时间?月湛清後悔把话讲得那麽轻松,之前的路也没一刻好走,何况接着是要到更高的地方,无论草木或禽兽的种类都越来越单调,月湛清努力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他疑惑的打量沈笑,这人竟还是箭步如飞,虽然也有点喘气,却不像他这般气喘如牛。沈笑发现他在看,便说:「到这儿会累是自然的,别急,慢慢走就好。」

    「你不冷啊?」他转头眺望云海翻涌,好不壮观。

    「冷啊。要是你也给我做件衣裳该多好呀。」

    「我是讲真的。」

    「冷是一定会冷的。」沈笑牵住月湛清的手说:「呐,冰冰凉凉的对不。」

    「我自己手也冷麻不太觉得,要不先坐着歇一下。」

    「一旦停下来就不想动,再走一段路就好,我们快到了。」

    月湛清眼睫沾着霜雪,眯眼望向眼前白茫的树林,雪不停降下,好像有谁在恶整他们似的,他不耐烦抱怨道:「几个时辰前你也说再一段路,又一段路,你到底把路分作几段走,我真巴不得一口气走完,今天只摘了果子吃,就这麽过午不食不停走,肏他奶奶腿快断了。」

    沈笑回头抱月湛清,摸他後脑笑道:「再信我一回,这是最後一段路。」

    「要是还走不到我就把你砍成八段。」

    「没问题。」

    不久,前方有块巨石挡路,两侧是山壁和陡峻山壁,没得绕路,月湛清无语看向沈笑,後者报以微笑告诉他:「交给我打发吧。这是座界碑,三不五时会出现,定是撞见赤琏和你师伯那股杀气出现的。这是登天的第一道门槛,越过它等於跨进一个模糊地带。」

    「界碑?」月湛清蹙眉打量那块生满青苔和蕈类的大石头,他看沈笑走上前对它比画,顿然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笑朝巨石隔空用真气打出一掌,石头的形体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两人继续上山,不一会儿就听见金面鬼道士怒吼,月湛清讪讪道:「果真是师伯。」

    「不想见,那就下山吧。」

    「赤琏操控师伯的肉身,师伯斗不过她的。莲禾登可能也在。」

    沈笑笑哼道:「呵嗯……你担心那个凡人女子?」

    「人都有恻隐之心,你不是连这都吃醋吧。我这可不算花心。」

    「逗你的。」沈笑伸指点了下月湛清的鼻子,被逗弄的月湛清臭脸以对。他们趁乱悄悄躲在树上隔了段距离旁观,原来丹天教还有其他教众过来会合,声势不亚於金面鬼道士,双方相杀,斗个你死我活。

    莲禾登边打边躲,看起来很惊惶不安,嘴里喊着师父,但赤琏无遐顾及她。

    另一个方面,白道尘和桂元洛以轻疾如风的身法赶往山上,一见赤琏便出地网追杀,金面道士临时获得师弟助阵开心大笑,岂料白道尘连同师兄一并收进网,赤琏侥幸闪开,并从红袖射出短刀将其钉在山壁里,狞笑道:「早知你会使这招,我也有备而来。你那弟子早就被我变成了殭屍,白道尘,快收了他呀,哈哈哈哈。」

    「这事我早听他说过,今日我便是带他上山祭祖悔过的。」

    赤琏神色陡变,瞪着桂元洛。「你真有胆和自己师父坦承啊。」

    不远处,月湛清紧盯着桂元洛疑道:「我觉得桂圆的样子奇怪,他没有表情。」

    沈笑心不在焉应道:「会不会是假的。」

    「应该不是。」

    「过去确认不就得了。」沈笑拿出一张折成五角的青符塞给月湛清。

    「隐身符?」

    「含着吧。别小看它,这还能藏起气息,没被你喊出名字的都发现不到你。不过等里面的符文彻底模糊,咒法便会失效,约莫能维持一刻。」沈笑说完也拿出一道含到嘴里。

    月湛清把符丢嘴里,突然捉住沈笑的手问:「你爱我麽?」

    「爱啊。」

    月湛清一愣,有些迷糊的瞅着他。沈笑不解的笑问:「你怎了?」

    「你答得真是……轻松。」

    「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关於这点你我确认不下三遍不是?瞧,他们又开打,莲禾登跟你的桂圆看着长辈相杀,趁这机会过去问仔细。」

    月湛清头一点跟着沈笑跳下树奔向桂元洛,月湛清跑第一个,捉住桂元洛的肘便喊:「桂元洛。」

    突然看到月湛清出现,桂元洛紧张得往後跳并露出尖齿,一副剑拔弩张的戒备姿态。「什麽人!」

    「你师兄啊。」

    桂元洛表情呆滞,狐疑道:「……师兄?」

    月湛清吓了跳,又嘻皮笑脸骂:「你个混小子吓谁啊。一会儿不见,怎就把我忘了。」

    「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桂元洛搜索脑海仅有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和师父祭完无极天尊後,师父说悬恒派出了妖邪要由悬恒派收,师伯化作厉鬼,赤琏又是殭屍,得去收拾,这才和师父二人一同上山,没听说自己还有个师兄呀。

    月湛清看桂圆还一脸茫然,指着他骂道:「给我装什麽傻,就你跟师父身上穿的、戴的哪件不是我一针一线缝的,枉我对你这麽好,连你里头那件也给绣字,现在你说不认得我?」

    说完月湛清脑海闪过一种可能,当场吓懵了。

    「忘情咒。」沈笑说出了月湛清所想的可能。「原来世间真的有人懂这咒法。」

    月湛清一时无从证明,就要被桂元洛当作敌人,他又指着师弟说:「慢着,桂圆童子。」

    「什麽?」桂元洛本能停住脚步,心想没人这麽乱喊他,可又听起来耳熟。

    「你左肩背有块小胎记,手臂跟脖子各有三颗痣,自己不会掏耳朵老是要我帮你,没喜欢过女孩子但跟女孩子讲太多话会脸红,讨厌吃苦瓜喜欢吃蛋,对衣着打扮没什麽主见却非常讨厌穿土色的衣衫,长这麽大了没一次把腰带的结系好,凡是打结的东西你就头大是不是。」

    桂元洛被讲得面红耳赤,回骂:「不要乱讲,你胡说。」

    「敢情这忘情咒让人连自己什麽模样都给忘啦。」

    「我打你!」桂元洛生气的冲向月湛清,从小他就不太骂粗话,动手前还会喊一句「我打你」来提醒对方,这些习惯不长期相处是不会被晓得的,但桂元洛确实什麽都给忘了。

    月湛清拿出驱魔鐧迎击,桂元洛成了殭屍後力大无比,抓住鐧将他甩飞,沈笑接着上阵和其对招,月湛清忙喊:「别伤他!」

    沈笑扣住桂元洛手腕回首笑应:「我自有分寸。」

    「是他?」莲禾登看到现形的月湛清,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鬼道士已经溃不成军,本来打着上原本的肉体,企图摆脱赤琏她们的控制,但赤琏不惜毁坏法体,弟子又有护身咒不让鬼魂近身,三两下就被赤琏用拂尘抽得魂飞魄散。

    谁知又来了白道尘搅局,一张法网和数十道天龙镇大符把殭屍们打得形神不复,赤琏不得不败下阵来,莲禾登回头看见师父重伤倒地,赶紧回头护着她向白道尘求饶。

    「白道长大发慈悲,放我师父一条生路吧。」

    「你问她是否放过苍生。」白道尘沉冷的将问题丢回莲禾登,一眨眼莲禾登被赤琏擒住并扳断前臂,莲禾登当场痛叫哭喊。

    白道尘不悦的说:「你连自己徒弟都不放过是麽。殭屍是不怕死的,你折断她的手,我怎会在意。」

    赤琏抓住莲禾登威胁道:「是,几乎所有弟子都是殭屍,唯独这个不是。你忍心看一个凡人女子被杀,白道尘,你有办法见死不救?我丹天教还有一批弟子即将赶到,识相的最好快点逃。」

    「牺牲她来杀你,苍生得救。放了你,便是後患无穷。」白道尘讲完一剑刺向她们胸口,赤琏推开莲禾登受他一剑,徒手抓住剑刃却笑了起来。

    「咯咯咯咯……」

    莲禾登边哭边爬,听赤琏怪笑道:「白道尘啊,我到底还是比你有情,最终仍舍不得害死自己疼爱的徒弟。而你……你真的都是对的麽?」

    白道尘把剑抽走,剑上是赤琏的血,她的伤口一下子就复原,但痛还是很鲜明的烙印在记忆里,他忽有感慨的说:「你本来能忘了我,追求自己的将来。」

    「将来,哈,什麽将来。你这种绝情绝爱的人,根本不会懂。」赤琏红了眼眶,嘶叫道:「失去最珍惜的东西,要痛一辈子。可我的一辈子没有尽头,没有!」

    月湛清被这一幕震慑住,桂元洛及沈笑也停手看向他们。赤琏身上的伤痕再度消失,她像哀莫大於心死,木着一张脸走近莲禾登把她扶起,并握住颤抖得相当厉害的手问:「想当殭屍麽?如此一来你就不怕受伤。」不怕受伤,却还是会疼,而且有些伤是疼一辈子。

    莲禾登对这些似懂非懂,她开始有点知道为何赤琏不咬她,也许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她此刻痛得全身冒汗,几乎要晕过去,她看着赤琏的眼摇头,接着倒抽一口气,胸口有什麽东西被掏出来,然後彻底失去意识。

    「什……」月湛清错愕,他亲眼看到赤琏挖出莲禾登的心脏,把弟子杀死。

    赤琏将屍体搁到脚下,朝白道尘微笑道:「刚才那个女孩,是我们的女儿。」

    「不可能。」白道尘否定的语气依旧坚定沉稳。

    「胎儿是流掉了,可我保留了胎儿的魂魄,然後替这孩子夺舍。」赤琏又一次强调:「她是我们的女儿。刚才,是你对她见死不救。我宁可亲手杀了她,也不要她再受苦。」

    桂元洛不清楚状况,只觉得白道尘脸上闪过一丝迷惘,那模样令人心疼。「师父。」他轻喃,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厌恶。

    「是麽。」白道尘淡淡应了声,说:「那她便是你杀害的最後一人。」

    「教主!」另一批殭屍终於上山,白道尘运起九道天龙镇符,赤琏并不闪躲,九条金龙穿心而过,她的身影开始剥离,最後崩解消失,其余殭屍也被神龙追杀,彻底消灭。

    金光飞舞,眼看要扑往桂元洛,白道尘及时收回符法,桂元洛愣在原地不动,白道尘瞟了眼月湛清和沈笑,听桂元洛问:「师父,这人说是我师兄。」

    月湛清表情复杂的看着白道尘,白道尘已经不再看他,漠然说道:「走吧。」

    桂元洛跟白道尘走下身,沈笑上前拍月湛清的肩问:「不追麽?求你师父原谅?」

    「桂圆什麽都忘了。」月湛清不知所措,但还是强行振作的说:「这样也好。什麽都忘了,也不记得痛苦的事,至於高兴的事,只要活着就还会再遇到。这样对他……也好。」

    沈笑将月湛清扳过身,问:「你会不会一直记得我?」

    月湛清眨了眨俊朗星眸,说:「你就在我身边还能到哪儿,想忘都忘不了呀。」

    「我们快下山,这儿太多屍居余气,尽管形神已离,啖其为食的东西不久就会蜂拥上来觅食,走吧。」

    月湛清跑向莲禾登,脱下身上衣物盖住她,再搬石头压着衣角,沈笑在一旁说:「就算这样她还是会被吃掉,我们也没法子带她走。」

    「总比什麽都不做好。」月湛清冷得缩起肩。「看她曝屍荒野,我办不到。况且这一路什麽没见过,你和我怕还打不赢那些妖魔,大不了逃就是了。」

    沈笑难得不安的左顾右盼,日暮西山,白雾渐浓,好像有意识那般聚拢,他上前捉住月湛清手腕急切催促:「再不下山就要麻烦了。」

    「我走便是,做什麽拉拉扯扯。」他们俩转身要循原路下山,夕阳总是特别耀眼夺目,尽管被云雾蒙蔽,仍有某些东西的轮廓反射金灿余晖。

    是盔甲,云里有个像人的家伙披着战甲出现,不仅一个,白茫茫的云雾里冒出许多披着僧袍高大的妖僧,青皮红眼,额上突角。

    「他们是什麽?」一瞬间涌现大量的妖物,有夜叉、有山魅,各式各样的恶意朝他们而来。月湛清长眼睛没见过这场面,堪称扑天盖地。

    沈笑牵着月湛清说:「他们什麽都是。有不少大概是在此山走火入魔的修炼者吧。方才骚动把他们全惊扰了。」

    「逃……无路可逃……」月湛清下意识站到沈笑面前想护着他。「我只剩你,却不想连死都拉你作伴。」

    沈笑从背後环住月湛清腰际,浅笑道:「有你这份心我已满足。其实越过界碑已经牵动命里注定好的事,这次我也在劫难逃。」

    「别乱讲!」

    「听过太极令符麽。」

    「什麽东西?有些耳熟。」

    「听说某一座浮岛上住着天妖。那位天妖为了修行,曾将自己心神中最易执着动念的部分切割下来投入人间,成为一道令符。要是有谁能执掌那令符,便能让天妖为其效力一次。」

    月湛清惊奇的问:「你有令符?」

    「有。」沈笑搂紧他,轻蹭他耳鬓低语:「你虽是因我而生,却不必为我而死。湛清,谢谢你。我愿为你做任何事,我就是那令符。」

    月湛清听出不对劲,才想回头把人抱住,却被沈笑狠狠推开,且被沈笑以手刀抹颈背,促不及防的晕了过去。

    沈笑捞住月湛清,将人抱到莲禾登屍首附近,摸出那支红珊瑚簪放到月湛清手中握牢,然後覆上一吻微笑道:「真有点舍不得你。不过看来,这才是我必然该走的道路。」

    沈笑将法器放到月湛清身旁以作结界,然後跑向云海纵身跃下。妖物如浪涛袭卷上峰顶,所有碎屍残骸全被淘洗,眼看月湛清也难以幸免的要被撕开胸膛沦为食物,高空射出万丈金光照耀峰顶,妖魔们再度消融其中,如同短暂幻影。

    沈笑那一手力道不重,月湛清这麽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倒下不一会儿就醒来。悬崖峭壁上,月湛清独自伫足凝望深渊,怅然若失低喃:「骗子。」

    在他身後遍地腥红,树上还挂着断肢,除了新鲜血肉的腥羶更有浓重妖气弥漫,月湛清却是这里唯一活口。

    他握着红簪久久无语的站在凛冽寒风里,心冷,好像死透了一样。曾有那麽一个时刻,沈笑和他相倚在危命之际,他那时候想如果跟喜欢的人殉情也挺不错,谁都不孤单。他没伟大到牺牲自己,也没小人到推沈笑送死然後自己逃命。

    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沈笑临时讲了那荒唐无比的传说,牺牲了自己。被留下来的人又算什麽?

    「你临死时想的是我,还是成仙?」月湛清嗓音沙哑,终不得解。他将发簪扔下深渊,迳自下山。

    桂元洛尾随白道尘脚步下山,下山固然累,仍是比上山轻松。他们发现一间貌似荒废的茅屋,便暂借一宿。夜幕低垂,室外风声犹如鬼哭,室里一灯如豆。桂元洛看白道尘将乾草铺整好准备歇下,一双眼紧瞅着他。

    「怎麽了?」

    桂元洛答道:「我觉得我见过那人。」他指的是月湛清。

    「也许曾在哪儿错肩而过罢了。」白道尘知道忘情咒的效力因人而异,有的人遗忘三天,有人一忘便是三年,也可能再也记不起来。

    此咒不影响一个人学习过的事,只蒙蔽情感,但只要记起一人,咒力就会彻底消退。白道尘不想冒险让桂元洛记起月湛清,拿起剑鞘对其施法打在桂元洛後颈加强咒力。

    桂元洛被打完一脸无辜的瞅着人,问:「你是谁?」

    「我是你师父。从小教养你长大的人,白道尘。」

    「噢。师父。」桂元洛恍惚点头,挠颊疑问:「这里好冷,我们在这儿做什麽?」

    「这里是中界山,我们师徒上山祭祖,顺道取新的应灵石。你遇上了不好的事,为免你难受,为师才给你下了忘情咒。」

    桂元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附和道:「我知道应灵石,也听过忘情咒。不过是什麽不好的事非让我忘记?」

    「你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白道尘避重就轻带过某些事,只道:「还遇上殭屍,你被她咬後屍毒入心,跟着成了殭屍。」

    桂元洛无措的摸着身体,拍拍脸颊,狐疑的说:「可我身体不僵啊,怎麽会是殭屍,不、不是的,我不当殭屍,师父救我。」

    白道尘被徒弟挽住手臂,他将灯火搁在一旁,轻拍他手背说:「不怕。虽成了殭屍,但没丧失人性,往後你可以饮兽血维生,不伤及无辜就好。为师毕竟是人,早晚有一日法归道山,到时还有你在,我会把悬恒派的秘术道法都传授给你,不用害怕。」

    桂元洛仍然摇头,单纯浮现一个念头,脱口讲道:「师父你别留我一人。不如……我咬师父?」

    白道尘眼神立即沉冷,桂元洛吓得噤声,不敢再多言。

    「你若咬人我必收了你。」

    「徒儿不敢了。」

    「既然都到这儿,趁此时是中界山的道无量之期,就在这儿住下修习道法秘术。」

    「是,师父。」

    「那睡吧。」

    桂元洛乖顺躺好,白道尘熄了灯火,仍看见黑暗里一双明亮的眼眨动,是桂元洛还瞅着他。白道尘不由得忆起从前刚带回这孩子的时候,因为桂元洛每晚梦魇,月湛清哄不了,因此他每晚都让桂元洛和自己同睡一床,哄着他安睡。

    那时他觉得桂元洛个性早熟,但偶尔还是在睡梦里撒尿,隔天哭着道歉,又被月湛清笑,他也不怪桂元洛,直到有天桂元洛红着脸说不再和他一起睡,他才让其独立。

    现在这样彷佛回到那时,徒弟依赖着他,而他舍不得让这孩子太快独立。

    「师父,我从小就跟着你麽?」

    「嗯。那年你大概七岁,举目无亲,我便把你带回芜阳镇收作弟子。」

    「呵、呵呵。」

    「你傻笑什麽?」

    「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当你徒弟真好。」他其实是想,有哪个道士生得这般清隽好看,他虽然谁也记不得,但一见白道尘就觉得自己非要跟着这人不可,再也不想走。

    「师父,你今年贵庚?」

    「过了年就快三十七,问这做什麽。」

    桂元洛挪动身子挨近师父,喜孜孜的说:「是麽,师父真是驻颜有术。师父,我不会乱咬人的,可是你有天要是离开徒儿,徒儿肯定伤心死的。」

    「有什麽好伤心。谁都会有天人五衰。」

    「……可殭屍没有呀。」桂元洛失落嘟哝:「殭屍不会。师父狠心留我一人看尽世间生老病死,就是不肯陪我麽?」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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