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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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医生莫成欢 作者:万支
第6节
第11章 11
“还不能转到普通病房。”
戴著口罩的男声，在手术室回响。
听完肝脏外科与专门科讲师的报告後，陆道用视线示意，盯著病房处的他双手，并未碰触病患不洁的部位。
对镇静的可怕的陆道，孙夏用紧张万分的眼睛注意著他，在第二手术室的手术台上，陆道马上就要进行开刀手术。
接受手术的，是尚未四十岁的男性。碰到陆道直接负责开刀时，孙夏这位实习医生，也要来帮忙递器材，如钩子之类手术的道具，只要轻轻一划，皮肤就会裂开扩散。
孙夏认为这也是他实习观摩之一项，在开刀将近四个小时的过程中，虽然只是递钩子如此简单的作业，但却很吃重。
被陆道凌迟过的肉体的疲累至今尚未恢复过来。即便对自己体力有自信，但忙碌的实习医生生活，仍难免有些心力交瘁。
陆道应该有感同身受的体验，而且也看的出来吧？只是，在手术室里，根本不容许有个人的感情或情绪影响。
然而，孙夏每天还是要面对外科医生陆道的每一个动作，聚精会神贯注著。
“给我钳子。”
陆道的视线落在病原处，向拿著器材给他的护士示意，钳子是捏口平坦的小铁钳。每逢面对肝血管肿瘤这类困难的手术时，他的声音就变的很机械化。
手术室里除了陆道短促的声音，与心电图扫描的律动之外，静悄悄的毫无声音。这同时也反应著被开刀的人，对陆道医生的信任。
孙夏目不转睛的盯著灵巧的拿著剪刀，把结扎好的血管切断的陆道的手
虽说是肝脏，但万一不慎伤了带血的脏器的话，就会血流不止。为了要摘除癌疡，就必须要堵住切除肝脏所流出来的血，在这一连串的手术中，尤以肝切除最为困难，一有闪失便会引发合并症，甚至恶化致死。
但在重重困难的开刀中，陆道却从未遇有出血状况圆满完成，显然握著手术刀，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吧。
孙夏吞著口水注视著他手指的动作，恐惧之心油然而生，平时极为玩世不恭的男人，这会儿却用著十分严肃认真的眼眸盯著患者，在最後的切除手术之前，陆道的手移至下大静脉，要进行右肝静脉的结扎。
站在他旁边的助手，递给他血管钳子，而护士则动作敏捷的为他擦拭额头的汗，如此，才可以大胆又正确的切断静脉，就在切除静脉也结扎完成的刹那间，陆道的眼中闪著锐利的鬼火。
围在手术台的助手及护士，终於才呼出一口轻松的气。孙夏更是发出无声的悲叫。
现在如果将未结扎好的肝静脉钳子剪开，血就会流出来。因为人类的脏器是有弹性的，即便是用绳子结扎、钳子夹住，也需要有熟练的技巧才行。此时，手术台边的人，全都屏息静气。在苍白著脸的人中，只有陆道的动作最迅速。
瞬间再探入下大静脉，马上用左手手指夹住连接著右肝静脉切断的一端。
“快把吸引机拿来！”
听到命令，孙夏忙不迭的去拿吸引机，然後，手术台周围漂著一股血的味道，在这之前未有出血现象的病患，这时却渗出鲜红的血来。
护士便用吸引机把流出的血吸回去。静谧的手术室弥漫著一阵慌乱的气氛，用手指夹著，确认右肝静脉的组织後，陆道再一次用了钳子，病患流血量很多。
钳子不过放开仅三十秒就发现这种事，而且出血量还超过五百。
“出血有三个单位。”
“血压如何？心脏有可能进入了空气。”
失血可用输血来弥补。可是如果因为阴压，被吸入血管内的空气万一到达心脏，就会引起空气栓塞，心脏就会停止跳动，由於陆道要求严格，麻醉医生不敢轻忽，将输血用的中心静脉输血液的管子，确实通至心脏附近为止。
“血压已从一百二十降至八十。”
听著紧张的麻醉医生的声音，孙夏也不寒而栗。
“血压四十，不，是二十。”
不料，本来好表示著规则律动的心电图，忽然停止了。
“他的心脏停了！”
“快把左侧的钩子拉起来！”
陆道冷静的命令慌了手脚的助手，对这突发状况，实习医生的助手也紧张起来，对一时笨手笨脚的助手，他自己去取手术刀。
“快替他做心脏按摩！”
不慌不乱的陆道，在手术室内吼叫，当他把左横膜切开後，便毫不犹豫把右手伸向病人的胸腔内，接著便好似配合著他的手就动了起来，血压也开始上下跳动。
“不必慌！血液量还十分足够。”陆道低下头看著被布覆盖的病患：“如果可以，心脏内的血液要抽出来！”
麻醉医师听完指示，立刻行动，护士确认过渗著血的纱布数量，听麻醉医师的指示。那些纱布上早沾满了血，在告知吸引机的血液量後，经麻醉医师指示，外围的护士也进到手术室来。
“让病人的太低下！对！很好！”
手术室里只听到陆道在一一指示的声响。
没有人有拭去额上汗珠的时间。在这分秒必争，一有闪失就永劫不复的紧迫时间里，孙夏几乎是屏住气息在凝视著他的动态。
“……很好，已经可以了。”
看到麻醉医师点著头，陆道才自病人胸腔内将沾满血渍的手腕拉了出来。而围在手术台的一群人，也才敢呼出十分安心的气来，本已停止的病人的心脏，再度跳动起来。
当然孙夏也随著病人已恢复规则的心跳声，紧绷的身体才松缓下来。但这不代表手术已大功告成。
为了不妨碍助手们的工作，退至手术台边的孙夏，不期然的与陆道双眸相遇，陆道把全是血的手套脱掉，再戴上新的，眼中带笑。
他的笑就如这几天对孙夏的笑一样。
看到陆道桀骜不驯，又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孙夏蹙起眉头不知如何以对，在手术室见到他的笑，看来并非善意，让人莫测高深的男人，他在外科医生的技术著实令人佩服。
“来，就快要完成了，大家再撑著点！”
陆道用著轻松自在的口吻说著，再度拿起手术刀…………
第12章 12
“孙医生，是有什麽事吗？”
听到背後有人叫他，孙夏回过头去一看，是坐著轮椅的赵欣的笑脸。
“你今天有开刀吧？已累的半死，你还笑的出来？”
在等电梯的外科病房，春日温暖的阳光洒满地，孙夏勉强笑笑，一边用手摸摸对方的脸蛋。
这个少女的话总是那麽锐气，心情虽好，却掩不了身体的倦怠。
陆道的肝血管肿瘤手术，花去了五个半小时，除了中途因为血管钳子松掉的突发事件外，癌肿瘤的摘除还算是顺利。
手术成功，对外科医生而言，好不能高兴太早，因为在手术过後的诊断更是不可掉以轻心，当至少手术能圆满也可以安心了些，不过，在如此危机的状况，一切均由陆道下判断，由他一个人完成，委实也很了不起。
“我要去四楼，赵欣小姐你今天也这麽忙吗？”
对孙夏的玩笑话，赵欣鼓著腮帮子：“我要去店里买些东西。陆医生不在，让我觉得很无聊。”
赵欣这番童言，听的孙夏胸口绞痛，她当然不知道自己与陆道的关系。
陆道把她给他的信连看也不看一下就把他烧掉的事，孙夏不会露出来的，但陆道起码该把信看过一遍，这也是对赵欣的礼貌，在等著他回信的翌日，赵欣便兴冲冲的到孙夏的身边听候佳音。
陆道是有表示过，虽然病患与医生是不可逾雷池一步，但他仍然很高兴赵欣这份心意。只是，这种骗小孩子的话，她会接受吗？
孙夏实在感受不出陆道要自己转达给赵欣的话，有什麽诚意，如果纯情少女，一旦获悉陆道与男人的自己有肉体关系，她不知会有什麽反应？有可能赵欣第一个恨的人便是他自己。
被她当成是讨论恋爱话题之身的人，他自己却和她思慕的对象上床，以赵欣来看，她绝不容许同性恋的存在吧。
孙夏认为她还是尽量少接近陆道为妙，他也不是值得赵欣献出真情的男人。
或许不管受到任何伤害或背叛，也不足以减轻赵欣对陆道的爱恋之情。实在很可笑，对眼里闪烁著不安定神色的男人，孙夏自身对他竟然了无恨意，如果他又伤害到赵欣，那就只能佩服陆道有无法抵挡的魅力。
可是现在，孙夏看到赵欣，他就感到很难过。
“啊，苏屠那家夥为什麽突然要辞职？大家都想不通”赵欣突然转换一个话题。
听到苏屠的名字，孙夏故作镇静的道：“……对，是有些突然，我也很意外。”
苏屠辞职是在四天前，也就是在医院内偷袭孙夏的第二天提出的辞呈，虽想问陆道，却又问不出口。想必他动用了院长施压吧。
在苏屠辞职的当天，陆道便对上班的孙夏微微一笑，并对他表示不会有事了。究竟苏屠有辞意，是为了孙夏，或为了不敢抗拒陆道的权威？如月不知道，但他很明白的就是，只要有胆向陆道挑衅，下场当然是滚蛋。
陆道确实拥有绝对的权力，即便未横跨医院院长的权限，亦不远矣。
“我不喜欢那个医生，所以他辞职也不关我的事。”
在赵欣说完话的同时，也听到电梯到达的声音。孙夏背著开门的按钮，把她的轮椅推了进去，怀著有些难过的心情进入电梯，然後又突然睁大起双目。
因为他好象看到了陆道的侧脸
“啊，那是医院院长吧？”赵欣拉著如月的袖子，小声提醒他。
孙夏不禁惊愕的看著在电梯内谈笑的陆西奥，院长与陆道是年龄很悬殊，可是在刹那间，仍然认错他。
因为陆道与他的这位叔叔长的很神似，在温柔的外表下，有张意志力坚强的下颚，眼角带冷，如果年轻二十五岁，便是他的翻版。
理著比陆道短的头发中，掺杂了不少白发，但对方看来依旧很年轻，孙夏对他的人品、声望早有耳闻，在对方相遇时，慌忙向他点点头，院长也亲切的回以笑脸。
孙夏觉得院长连微笑的眼神，也与陆道很相象。就在此时，赵欣又拉拉他的手，对他说：“已经到四楼了，孙医生，你不出来吗？”
经他提醒，孙夏才匆忙走出电梯：“谢谢你，赵欣小姐，待会见。”
等挥著手的赵欣走远後，走廊又呈现一片寂静。
孙夏咬著唇，走出长长的走廊……
第13章 13
“陆医生，你在吗？”
站在熟悉的门前，孙夏敲敲门。
陆道如往常那般回应後，孙夏便吸了一口气，打开门，春日暖暖的阳光也忍不住射入的房间。
坐在桌子前的陆道，在一堆堆的准备用品所形成的阴暗处，此刻，看不出在数小时前，他好经历艰辛手术的人，他很悠哉的倚靠在椅子上。在明亮的室内，只有躲在阴影中，左胸不由得一阵阵痛。
这几天来，孙夏就在这种煎熬中度过。
陆道绝不会用邪恶的笑、或用具有威胁性的双眸，且不具任何感情的表情对其他同事，偏偏只对孙夏这样。
这麽想著时，内心又产生此感慨，他暗自希望在开刀房握著手术刀，集信赖与尊敬於一身的外科医生的姿态，只有他自己享有。也许诸多与陆道发生男女关系的女性，也以陆道的表情为彻也说不定。
明知不可能，孙夏仍如此奢望，这或许就是信奉者的心态吧，当然他会永远仰慕外科医生的陆道，而且在见识过他的人性面後，还滋生出一种优越感来。
尤其在目睹今天的手术後，这种心情更为强烈，孙夏明白自己愚不可及。或者正是因为这份优越感，让他拒绝不了陆道。
“辛苦你，很抱歉把你叫来。你还好吧？”陆道望望问他。
“是的，其实你才是最累的人。”
对低下头的孙夏，陆道把椅子弄的吱喳响：“如果是你，我还有与你做|爱的体力。”
陆道的体力自是比孙夏健壮，而且在极少的睡眠下，也看不出丝毫的倦态。
“……你是否可以不要开玩笑？”孙夏阴沈的脸，最近对陆道简直是没办法了。
“我是说真的。倒是你，你最近好象都在躲我哦？”
孙夏听了，扬扬他的眉毛，不置可否，犹豫了一会儿，他向陆道走近：“淋巴结的挖除，不知要怎麽样？”
陆道坐在椅子上，仰视站在伸手可及的距离的孙夏。
所谓淋巴结挖除，系因淋巴节会转移，通常在开完刀後，要重新作过的病理示范。由於今天的手术相当费时，在淋巴结挖除完，已是下午的回诊时间。
“我是会参加，但那些家属呢？”
对患者的家属说明，是操刀的医生对病患负责所要做的基本原则。
“很难说，我真有点担心，希望他们能认为手术是成功的。”陆道交叉著十指，苦笑
结果是成功结束，但毕竟还是发生悠关病患生命意外的事，听到意外发生，岂有家属会安心的下？
至於为何会发生意外？医生又如何应对？以及其後果，和今後可能发生什麽後果等详细情形，都得细心为家属报告。
“……只要不出现後遗症就好。”孙夏衷心祈祷。
“就算预测最糟的情形，是在脑部引发空气栓塞。但就现状观察，会发生的可能性极其微小。”陆道修长的手指支在下颚，感叹著。
“……怎麽会把钳子松掉？”积压在内心的话，孙夏终於吐了出来。
既然对病患开刀，手术室内所有人员的卫生管理、使用器具无一不能轻忽。可是，手术时使用的纱布，往往会被遗忘在病人体内，或绑病人的线留在体内等等。
这些人为的疏忽，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所以，这些发生率极低的事，也要防患於未然。因此不仅要加强管理机能，外科医生的技术也要精益求精。
“这麽巧，就是会发生那种事。”陆道听著孙夏的话，反问道
孙夏深缩娥眉：“……不是偶然吗？不然，你是有不同的看法吗？”
“不清楚，至少可以肯定是我没料想到的，反正开刀是很成功啦！”此时，却可以看出陆道的眼神有些许的疲乏。
对实习的孙夏，也很了解这个手术对陆道的冲击甚大。
“要求到最後地步的是病患，而且也终於圆满结束。”陆道好象是在说给自己听。
“总之，不管任何病患都视开刀为畏事。”这是孙夏的补充说明。
孙夏庆幸自己的身体很健康，未生过什麽大病。当然难免会有伤风感冒的小病而已，如果自己今天也要被开刀，不知又是什麽情况？就算开刀是很容易，或也认清其必要性，还是压抑不了不安的情绪。
“这也是原因之一，另外就是对医生更加不信任了。”
孙夏听的蹙了蹙眉：“可是今天的事……”
“我倒不担心钳子的事。我没跟你提过，我们也有用山西制药的抗癌剂的事件，你可记得？”
孙夏脑中闪过曾在报纸报导的事，确实，山西制药的抗癌剂，被发现有重大的副作用。後来将有问题的抗癌剂停止贩受且回收的报导，亦甚嚣尘上。
“我有看过停止贩售的报导。而且，最近更听到因为那个药所引发的不为人知的医疗疏失。”
“但今天又没对病患用山西的药，只是一旦有报导出来，病患都会闻之色变。”陆道正视著孙夏。
嘴边浮著浅笑的男人，向他伸出他长长的手臂。孙夏被他碰触，太阳穴就呜呜作响。
“……你倒是蛮沈的住气。”
孙夏被他温柔的眼神骚动：“你是什麽意思？”
“我以为发生那种事，你会手忙脚乱，结果在开刀时，你的反应很快，现在也很镇静。”
“那是因为……”孙夏的眼角，微微的笑了：“因为是你执刀的关系，发生那个意外，我也很惊吓，但我想是陆医生在开的刀，是绝不会有问题。”
只要是陆道，再困难的手术，孙夏也相信可以克服且很成功，事实上，世上便有不少这种人，只是陆道的能力，又和这些不少人中大不相同。
陆道的手指有特异禀赋，这在孙夏初次见到他手术时，便如此认定。他手上的手术刀，是毫无踌躇、犹豫且是果决的，当然，也让他联想到触抚自己的手。
“你真是很有趣的人，孙夏”陆道眼里带笑。
孙夏未予反驳，他只说：“我告辞了。”
陆道却把他的手拉住：“孙夏，你为什麽要当临床医生？”
这只是陆道随口问的话，事实上，孙夏也想拿这话反问他。
思忖了半晌後，回答他道：“……我刚开始没有想到要当特别医生。”垂下长长的睫毛，找他的词汇。
“是因为你的成绩不错，被推荐至医大，才有当医生的念头吗？”陆道轻轻放开他的手，在初春的阳光照射下，孙夏的脸上留下长睫毛的影子：“结果就走上这条路。当然在心理上也是有想念医科的念头。”
为何自己会选择医生这条路？是很简单的问题，但孙夏却不太明确。是为了当医生，当初才选择医学系考的。因为蓝叶智考了医学系，他也想朝哥哥的路，所以选了医大，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那时虽有些拿捏不定，但仍抱著医学系毕业，他仍要选临床医生为其专业。
“结果在糊里糊涂的日子中，也被现实所逼，就成了个实习医生……可是……”孙夏说到最後，已没有声音，顿了片刻，又继续说完：“但我现在却可以肯定的觉得，自己选择当医生是正确的。”
“为什麽？”陆道的眉头微微往上吊，问。
“因为能够看到病患的表情很开心，也觉得在研究室工作，是对社会有助益有贡献。”孙夏说著话的眼神炯炯有神。
事实上，只见到病患的表情，并没有什麽好开心的。反倒是能把病患从生死关头救回他们的生命，才是当医生最大的欣慰。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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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11章 11
“还不能转到普通病房。”
戴著口罩的男声，在手术室回响。
听完肝脏外科与专门科讲师的报告後，陆道用视线示意，盯著病房处的他双手，并未碰触病患不洁的部位。
对镇静的可怕的陆道，孙夏用紧张万分的眼睛注意著他，在第二手术室的手术台上，陆道马上就要进行开刀手术。
接受手术的，是尚未四十岁的男性。碰到陆道直接负责开刀时，孙夏这位实习医生，也要来帮忙递器材，如钩子之类手术的道具，只要轻轻一划，皮肤就会裂开扩散。
孙夏认为这也是他实习观摩之一项，在开刀将近四个小时的过程中，虽然只是递钩子如此简单的作业，但却很吃重。
被陆道凌迟过的肉体的疲累至今尚未恢复过来。即便对自己体力有自信，但忙碌的实习医生生活，仍难免有些心力交瘁。
陆道应该有感同身受的体验，而且也看的出来吧？只是，在手术室里，根本不容许有个人的感情或情绪影响。
然而，孙夏每天还是要面对外科医生陆道的每一个动作，聚精会神贯注著。
“给我钳子。”
陆道的视线落在病原处，向拿著器材给他的护士示意，钳子是捏口平坦的小铁钳。每逢面对肝血管肿瘤这类困难的手术时，他的声音就变的很机械化。
手术室里除了陆道短促的声音，与心电图扫描的律动之外，静悄悄的毫无声音。这同时也反应著被开刀的人，对陆道医生的信任。
孙夏目不转睛的盯著灵巧的拿著剪刀，把结扎好的血管切断的陆道的手
虽说是肝脏，但万一不慎伤了带血的脏器的话，就会血流不止。为了要摘除癌疡，就必须要堵住切除肝脏所流出来的血，在这一连串的手术中，尤以肝切除最为困难，一有闪失便会引发合并症，甚至恶化致死。
但在重重困难的开刀中，陆道却从未遇有出血状况圆满完成，显然握著手术刀，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吧。
孙夏吞著口水注视著他手指的动作，恐惧之心油然而生，平时极为玩世不恭的男人，这会儿却用著十分严肃认真的眼眸盯著患者，在最後的切除手术之前，陆道的手移至下大静脉，要进行右肝静脉的结扎。
站在他旁边的助手，递给他血管钳子，而护士则动作敏捷的为他擦拭额头的汗，如此，才可以大胆又正确的切断静脉，就在切除静脉也结扎完成的刹那间，陆道的眼中闪著锐利的鬼火。
围在手术台的助手及护士，终於才呼出一口轻松的气。孙夏更是发出无声的悲叫。
现在如果将未结扎好的肝静脉钳子剪开，血就会流出来。因为人类的脏器是有弹性的，即便是用绳子结扎、钳子夹住，也需要有熟练的技巧才行。此时，手术台边的人，全都屏息静气。在苍白著脸的人中，只有陆道的动作最迅速。
瞬间再探入下大静脉，马上用左手手指夹住连接著右肝静脉切断的一端。
“快把吸引机拿来！”
听到命令，孙夏忙不迭的去拿吸引机，然後，手术台周围漂著一股血的味道，在这之前未有出血现象的病患，这时却渗出鲜红的血来。
护士便用吸引机把流出的血吸回去。静谧的手术室弥漫著一阵慌乱的气氛，用手指夹著，确认右肝静脉的组织後，陆道再一次用了钳子，病患流血量很多。
钳子不过放开仅三十秒就发现这种事，而且出血量还超过五百。
“出血有三个单位。”
“血压如何？心脏有可能进入了空气。”
失血可用输血来弥补。可是如果因为阴压，被吸入血管内的空气万一到达心脏，就会引起空气栓塞，心脏就会停止跳动，由於陆道要求严格，麻醉医生不敢轻忽，将输血用的中心静脉输血液的管子，确实通至心脏附近为止。
“血压已从一百二十降至八十。”
听著紧张的麻醉医生的声音，孙夏也不寒而栗。
“血压四十，不，是二十。”
不料，本来好表示著规则律动的心电图，忽然停止了。
“他的心脏停了！”
“快把左侧的钩子拉起来！”
陆道冷静的命令慌了手脚的助手，对这突发状况，实习医生的助手也紧张起来，对一时笨手笨脚的助手，他自己去取手术刀。
“快替他做心脏按摩！”
不慌不乱的陆道，在手术室内吼叫，当他把左横膜切开後，便毫不犹豫把右手伸向病人的胸腔内，接著便好似配合著他的手就动了起来，血压也开始上下跳动。
“不必慌！血液量还十分足够。”陆道低下头看著被布覆盖的病患：“如果可以，心脏内的血液要抽出来！”
麻醉医师听完指示，立刻行动，护士确认过渗著血的纱布数量，听麻醉医师的指示。那些纱布上早沾满了血，在告知吸引机的血液量後，经麻醉医师指示，外围的护士也进到手术室来。
“让病人的太低下！对！很好！”
手术室里只听到陆道在一一指示的声响。
没有人有拭去额上汗珠的时间。在这分秒必争，一有闪失就永劫不复的紧迫时间里，孙夏几乎是屏住气息在凝视著他的动态。
“……很好，已经可以了。”
看到麻醉医师点著头，陆道才自病人胸腔内将沾满血渍的手腕拉了出来。而围在手术台的一群人，也才敢呼出十分安心的气来，本已停止的病人的心脏，再度跳动起来。
当然孙夏也随著病人已恢复规则的心跳声，紧绷的身体才松缓下来。但这不代表手术已大功告成。
为了不妨碍助手们的工作，退至手术台边的孙夏，不期然的与陆道双眸相遇，陆道把全是血的手套脱掉，再戴上新的，眼中带笑。
他的笑就如这几天对孙夏的笑一样。
看到陆道桀骜不驯，又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孙夏蹙起眉头不知如何以对，在手术室见到他的笑，看来并非善意，让人莫测高深的男人，他在外科医生的技术著实令人佩服。
“来，就快要完成了，大家再撑著点！”
陆道用著轻松自在的口吻说著，再度拿起手术刀…………
第12章 12
“孙医生，是有什麽事吗？”
听到背後有人叫他，孙夏回过头去一看，是坐著轮椅的赵欣的笑脸。
“你今天有开刀吧？已累的半死，你还笑的出来？”
在等电梯的外科病房，春日温暖的阳光洒满地，孙夏勉强笑笑，一边用手摸摸对方的脸蛋。
这个少女的话总是那麽锐气，心情虽好，却掩不了身体的倦怠。
陆道的肝血管肿瘤手术，花去了五个半小时，除了中途因为血管钳子松掉的突发事件外，癌肿瘤的摘除还算是顺利。
手术成功，对外科医生而言，好不能高兴太早，因为在手术过後的诊断更是不可掉以轻心，当至少手术能圆满也可以安心了些，不过，在如此危机的状况，一切均由陆道下判断，由他一个人完成，委实也很了不起。
“我要去四楼，赵欣小姐你今天也这麽忙吗？”
对孙夏的玩笑话，赵欣鼓著腮帮子：“我要去店里买些东西。陆医生不在，让我觉得很无聊。”
赵欣这番童言，听的孙夏胸口绞痛，她当然不知道自己与陆道的关系。
陆道把她给他的信连看也不看一下就把他烧掉的事，孙夏不会露出来的，但陆道起码该把信看过一遍，这也是对赵欣的礼貌，在等著他回信的翌日，赵欣便兴冲冲的到孙夏的身边听候佳音。
陆道是有表示过，虽然病患与医生是不可逾雷池一步，但他仍然很高兴赵欣这份心意。只是，这种骗小孩子的话，她会接受吗？
孙夏实在感受不出陆道要自己转达给赵欣的话，有什麽诚意，如果纯情少女，一旦获悉陆道与男人的自己有肉体关系，她不知会有什麽反应？有可能赵欣第一个恨的人便是他自己。
被她当成是讨论恋爱话题之身的人，他自己却和她思慕的对象上床，以赵欣来看，她绝不容许同性恋的存在吧。
孙夏认为她还是尽量少接近陆道为妙，他也不是值得赵欣献出真情的男人。
或许不管受到任何伤害或背叛，也不足以减轻赵欣对陆道的爱恋之情。实在很可笑，对眼里闪烁著不安定神色的男人，孙夏自身对他竟然了无恨意，如果他又伤害到赵欣，那就只能佩服陆道有无法抵挡的魅力。
可是现在，孙夏看到赵欣，他就感到很难过。
“啊，苏屠那家夥为什麽突然要辞职？大家都想不通”赵欣突然转换一个话题。
听到苏屠的名字，孙夏故作镇静的道：“……对，是有些突然，我也很意外。”
苏屠辞职是在四天前，也就是在医院内偷袭孙夏的第二天提出的辞呈，虽想问陆道，却又问不出口。想必他动用了院长施压吧。
在苏屠辞职的当天，陆道便对上班的孙夏微微一笑，并对他表示不会有事了。究竟苏屠有辞意，是为了孙夏，或为了不敢抗拒陆道的权威？如月不知道，但他很明白的就是，只要有胆向陆道挑衅，下场当然是滚蛋。
陆道确实拥有绝对的权力，即便未横跨医院院长的权限，亦不远矣。
“我不喜欢那个医生，所以他辞职也不关我的事。”
在赵欣说完话的同时，也听到电梯到达的声音。孙夏背著开门的按钮，把她的轮椅推了进去，怀著有些难过的心情进入电梯，然後又突然睁大起双目。
因为他好象看到了陆道的侧脸
“啊，那是医院院长吧？”赵欣拉著如月的袖子，小声提醒他。
孙夏不禁惊愕的看著在电梯内谈笑的陆西奥，院长与陆道是年龄很悬殊，可是在刹那间，仍然认错他。
因为陆道与他的这位叔叔长的很神似，在温柔的外表下，有张意志力坚强的下颚，眼角带冷，如果年轻二十五岁，便是他的翻版。
理著比陆道短的头发中，掺杂了不少白发，但对方看来依旧很年轻，孙夏对他的人品、声望早有耳闻，在对方相遇时，慌忙向他点点头，院长也亲切的回以笑脸。
孙夏觉得院长连微笑的眼神，也与陆道很相象。就在此时，赵欣又拉拉他的手，对他说：“已经到四楼了，孙医生，你不出来吗？”
经他提醒，孙夏才匆忙走出电梯：“谢谢你，赵欣小姐，待会见。”
等挥著手的赵欣走远後，走廊又呈现一片寂静。
孙夏咬著唇，走出长长的走廊……
第13章 13
“陆医生，你在吗？”
站在熟悉的门前，孙夏敲敲门。
陆道如往常那般回应後，孙夏便吸了一口气，打开门，春日暖暖的阳光也忍不住射入的房间。
坐在桌子前的陆道，在一堆堆的准备用品所形成的阴暗处，此刻，看不出在数小时前，他好经历艰辛手术的人，他很悠哉的倚靠在椅子上。在明亮的室内，只有躲在阴影中，左胸不由得一阵阵痛。
这几天来，孙夏就在这种煎熬中度过。
陆道绝不会用邪恶的笑、或用具有威胁性的双眸，且不具任何感情的表情对其他同事，偏偏只对孙夏这样。
这麽想著时，内心又产生此感慨，他暗自希望在开刀房握著手术刀，集信赖与尊敬於一身的外科医生的姿态，只有他自己享有。也许诸多与陆道发生男女关系的女性，也以陆道的表情为彻也说不定。
明知不可能，孙夏仍如此奢望，这或许就是信奉者的心态吧，当然他会永远仰慕外科医生的陆道，而且在见识过他的人性面後，还滋生出一种优越感来。
尤其在目睹今天的手术後，这种心情更为强烈，孙夏明白自己愚不可及。或者正是因为这份优越感，让他拒绝不了陆道。
“辛苦你，很抱歉把你叫来。你还好吧？”陆道望望问他。
“是的，其实你才是最累的人。”
对低下头的孙夏，陆道把椅子弄的吱喳响：“如果是你，我还有与你做|爱的体力。”
陆道的体力自是比孙夏健壮，而且在极少的睡眠下，也看不出丝毫的倦态。
“……你是否可以不要开玩笑？”孙夏阴沈的脸，最近对陆道简直是没办法了。
“我是说真的。倒是你，你最近好象都在躲我哦？”
孙夏听了，扬扬他的眉毛，不置可否，犹豫了一会儿，他向陆道走近：“淋巴结的挖除，不知要怎麽样？”
陆道坐在椅子上，仰视站在伸手可及的距离的孙夏。
所谓淋巴结挖除，系因淋巴节会转移，通常在开完刀後，要重新作过的病理示范。由於今天的手术相当费时，在淋巴结挖除完，已是下午的回诊时间。
“我是会参加，但那些家属呢？”
对患者的家属说明，是操刀的医生对病患负责所要做的基本原则。
“很难说，我真有点担心，希望他们能认为手术是成功的。”陆道交叉著十指，苦笑
结果是成功结束，但毕竟还是发生悠关病患生命意外的事，听到意外发生，岂有家属会安心的下？
至於为何会发生意外？医生又如何应对？以及其後果，和今後可能发生什麽後果等详细情形，都得细心为家属报告。
“……只要不出现後遗症就好。”孙夏衷心祈祷。
“就算预测最糟的情形，是在脑部引发空气栓塞。但就现状观察，会发生的可能性极其微小。”陆道修长的手指支在下颚，感叹著。
“……怎麽会把钳子松掉？”积压在内心的话，孙夏终於吐了出来。
既然对病患开刀，手术室内所有人员的卫生管理、使用器具无一不能轻忽。可是，手术时使用的纱布，往往会被遗忘在病人体内，或绑病人的线留在体内等等。
这些人为的疏忽，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所以，这些发生率极低的事，也要防患於未然。因此不仅要加强管理机能，外科医生的技术也要精益求精。
“这麽巧，就是会发生那种事。”陆道听著孙夏的话，反问道
孙夏深缩娥眉：“……不是偶然吗？不然，你是有不同的看法吗？”
“不清楚，至少可以肯定是我没料想到的，反正开刀是很成功啦！”此时，却可以看出陆道的眼神有些许的疲乏。
对实习的孙夏，也很了解这个手术对陆道的冲击甚大。
“要求到最後地步的是病患，而且也终於圆满结束。”陆道好象是在说给自己听。
“总之，不管任何病患都视开刀为畏事。”这是孙夏的补充说明。
孙夏庆幸自己的身体很健康，未生过什麽大病。当然难免会有伤风感冒的小病而已，如果自己今天也要被开刀，不知又是什麽情况？就算开刀是很容易，或也认清其必要性，还是压抑不了不安的情绪。
“这也是原因之一，另外就是对医生更加不信任了。”
孙夏听的蹙了蹙眉：“可是今天的事……”
“我倒不担心钳子的事。我没跟你提过，我们也有用山西制药的抗癌剂的事件，你可记得？”
孙夏脑中闪过曾在报纸报导的事，确实，山西制药的抗癌剂，被发现有重大的副作用。後来将有问题的抗癌剂停止贩受且回收的报导，亦甚嚣尘上。
“我有看过停止贩售的报导。而且，最近更听到因为那个药所引发的不为人知的医疗疏失。”
“但今天又没对病患用山西的药，只是一旦有报导出来，病患都会闻之色变。”陆道正视著孙夏。
嘴边浮著浅笑的男人，向他伸出他长长的手臂。孙夏被他碰触，太阳穴就呜呜作响。
“……你倒是蛮沈的住气。”
孙夏被他温柔的眼神骚动：“你是什麽意思？”
“我以为发生那种事，你会手忙脚乱，结果在开刀时，你的反应很快，现在也很镇静。”
“那是因为……”孙夏的眼角，微微的笑了：“因为是你执刀的关系，发生那个意外，我也很惊吓，但我想是陆医生在开的刀，是绝不会有问题。”
只要是陆道，再困难的手术，孙夏也相信可以克服且很成功，事实上，世上便有不少这种人，只是陆道的能力，又和这些不少人中大不相同。
陆道的手指有特异禀赋，这在孙夏初次见到他手术时，便如此认定。他手上的手术刀，是毫无踌躇、犹豫且是果决的，当然，也让他联想到触抚自己的手。
“你真是很有趣的人，孙夏”陆道眼里带笑。
孙夏未予反驳，他只说：“我告辞了。”
陆道却把他的手拉住：“孙夏，你为什麽要当临床医生？”
这只是陆道随口问的话，事实上，孙夏也想拿这话反问他。
思忖了半晌後，回答他道：“……我刚开始没有想到要当特别医生。”垂下长长的睫毛，找他的词汇。
“是因为你的成绩不错，被推荐至医大，才有当医生的念头吗？”陆道轻轻放开他的手，在初春的阳光照射下，孙夏的脸上留下长睫毛的影子：“结果就走上这条路。当然在心理上也是有想念医科的念头。”
为何自己会选择医生这条路？是很简单的问题，但孙夏却不太明确。是为了当医生，当初才选择医学系考的。因为蓝叶智考了医学系，他也想朝哥哥的路，所以选了医大，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那时虽有些拿捏不定，但仍抱著医学系毕业，他仍要选临床医生为其专业。
“结果在糊里糊涂的日子中，也被现实所逼，就成了个实习医生……可是……”孙夏说到最後，已没有声音，顿了片刻，又继续说完：“但我现在却可以肯定的觉得，自己选择当医生是正确的。”
“为什麽？”陆道的眉头微微往上吊，问。
“因为能够看到病患的表情很开心，也觉得在研究室工作，是对社会有助益有贡献。”孙夏说著话的眼神炯炯有神。
事实上，只见到病患的表情，并没有什麽好开心的。反倒是能把病患从生死关头救回他们的生命，才是当医生最大的欣慰。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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