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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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成渣攻的腿部挂件 作者:吃饭饭饭

    第4节

    深夜,桓凛终于放弃了。

    朔风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却有一种感觉,公子就在他身边,护着他。这般想着,就连那些人甩在他身上的鞭子也不觉得疼了。

    朔风是怕疼的,他是天生奴才命,然而当了十三年的奴才,都只有一个主子。那主子从未亏待过他。

    “公子,我知道你在。”朔风道,眼泪却从眼角落了下去。

    谢盏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既心酸又心疼,然而却始终无可奈何。他的魂魄如今附在这玉佩之上,而有时他意念过于强大的时候,便可以离开那玉佩,挡在朔风的面前。但毕竟是魂魄状态,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鞭子突然停了,朔风吐了一口血水,那血肉模糊的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公子,我是不是炼成了绝世武功,那人打我怎么不怎么疼呢?”

    ——“傻孩子。”

    “公子觉得我傻?还是觉得我是骗您的?是真的。前几日,我疼得总觉得下一刻我就要死了。”朔风道,“公子,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别怕,你会活着的。”

    “嗯,我不怕,我觉得我现在充满力气,说话都顺溜了。”

    谢盏不过是心中所想,并未发出声音,朔风却与他所想接上话了。谢盏还来不及诧异,牢狱中的气氛突然变了,那些审问的人全部跪了下去。

    谢盏调转视线看去,便看到一身黑衣的桓凛。

    本来以为可以永远不用见到他了。

    不过这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朔风落到这般地步,唯一能救他的恐怕便是桓凛了,但是他又该如何让桓凛救他呢?

    桓凛恨他,朔风是他的贴身小厮,尤其还在朔风最有嫌疑帮助他逃跑的条件下,桓凛又如何会放开朔风呢?

    “他究竟在哪里?”桓凛看着朔风,问道。

    “我……”

    ——“跟着我说。”

    朔风突然住口,他知道那种声音是不存在的,但是他总有种感觉,那话宛若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这是十分诡异的观感,然而因为他觉得那像公子,所以便毫不犹豫地听了。

    “我知道公子在哪里。”朔风道,“但是你得放了我。”

    桓凛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显然不信任朔风的话。

    谢盏心中提起了一口气,若是桓凛不相信,那朔风只有死路一条。

    “他在哪里?”桓凛问道,“等找到他朕便放了你。”

    谢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已经死了,朔风如何说得出地方来?

    桓凛冷笑了一声:“若是朕杀了你,你说他会不会出现?”

    朔风心如死灰。

    谢盏也有些绝望。

    一柄剑很快地递到了桓凛的手上,白色的剑刃闪着冰冷的光,看起来十分可怖。

    朔风闭上了眼睛。

    谢盏无比慌乱。

    桓凛的目光突然落在朔风的胸口处,那里竟有一缕莹莹绿光。桓凛突然伸出手,将他胸口处的东西取了出去。朔风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的,但偏偏那块玉完好无损,这不由得桓凛想到一些类似的事。

    他看第二眼那玉的时候,眼神微微变了:“这是他的玉。”

    朔风睁开眼,瞪着那玉:“那是我的,还给我。”

    桓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到了一些旧事。

    ——“阿盏,你这块玉真好看,便赠与我吧。”

    ——“这是我阿娘给我的,不能给你。除非我死了,否则都不能摘下来。”

    ——“那这一块给我总可以了吧。你藏在抽屉里都快长毛了。”

    ——“胡说,玉佩怎么会长毛?”

    “他把这个给了你?”他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这是那人死也不肯给他的那一块,如今竟然给了一个小厮。

    “是我的,还给我。”朔风固执道。

    桓凛并没有理会朔风,手紧紧地握着那玉,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说过:“除非我死了,否则都不能摘下来。”

    而他如今却将这块玉佩摘了下来。

    第018章 行踪

    那种可能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桓凛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攫住一般,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桓凛深深吐出一口气,才压下那种心悸,不由地又将手中的玉佩握紧了一些。

    那玉佩碎裂了又如何,如今这块,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这便是宿命。

    桓凛将从朔风那里拿来的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腰间。朔风瞪大了眼睛,愤恨地瞪着他,桓凛却无动于衷,仿若那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

    “把他带走,朕亲自审问。”桓凛指着朔风道。

    朔风被松了绑,他摸着空荡荡的胸口,心中委屈万分,但是桓凛不还给他,他也无可奈何,只闷闷地垂着头,脸上毫无神采。

    在几个月前,朔风还是将桓凛当做自己人的,盼着他归来,而今,他已经成了他的仇敌。他对公子不好,他要杀公子。朔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样的现实。

    换了一个地方,朔风依旧是阶下囚,只是从一个刑房换到了另一个刑房。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被带进一个干净的房间中,里面装饰简单,但是对于从刑房中出来的朔风,却像到了天堂一般。

    房间正中央处摆着一桶热乎乎的水,桌子上摆着一套干净的衣物,满脸血污的朔风站在其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快洗个澡,陛下要召见你,你脏兮兮的岂不是污了陛下的鼻和眼?”小太监一脸嫌弃道,语气并不好。

    朔风本来想显得硬气一些,将那讨厌的皇帝熏晕了去,但是看着那热乎乎的水和干净的衣裳,终究有些动摇了,忍不住往那浴桶挪了挪脚步。

    他整个人其实已经血肉模糊了,本来早就痛得失了知觉,然而从昨天夜里开始,便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包裹着他,暖暖的,柔柔的,他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他总觉得,就像是公子在护着他。

    “公子,你在吗?”

    他问出来,又觉得有些傻了?公子怎么可能在呢?若是公子在,那不就成了……

    朔风的心突然慌了,他连忙想着其他的事,驱散那种慌乱感。

    朔风将身上的布料一点一点地撕了下来,那些布都连着血肉,这一过程十分艰难,然后又用水擦拭了一番身体,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不是那个臭烘烘的犯人了。

    小太监领着他在皇宫里走着,绕了几个圈终于到了目的地。小太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朔风有些不知所措,盯着那唯一一扇门看了一会儿,便走了过去,敲响了门。

    门开了,桓凛一身便服,坐在桌案后,目光正直视着他。

    朔风站在那里,踌躇不前。

    “进来。”桓凛命令的语气道。

    朔风本不想进去的,身后突然有人推了他一下,他踉跄地冲了进去,再回过头来,便看到那刚刚消失的小太监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桓凛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朔风,他在哪?”

    “我不知道,那一日探望过公子过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朔风道。

    “这玉佩便是他那一日给你的?”桓凛问道。

    朔风点头。

    桓凛的眸色暗沉了一些,空气也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那你刚刚为何说知道?欺君之罪可是大罪。”

    朔风倔强地没有跪下去,也没有说出那在他耳边若有似无的声音。

    “我不知道。”

    桓凛猛地拍了一下桌案:“你不知道?”

    朔风吓得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你跟了他十多年了,果然与他一般,口里没有半句实话!”桓凛想起了旧事,眼中怒气翻腾。

    朔风的眼眶红了,他想到了那些日子里,公子是如何点着油灯,那些信写了一遍又一遍的;他想到了桓凛大胜归来时,公子是如何在梨花树下等了一日又一日的;他想到公子每次从皇宫回来,将自己跑在浴缸中整整一日,最后是靠着桓凛寄来的那些书信恢复生气的。

    “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公子重情重义,重信重诺,怎么会口里没有半句实话?”朔风也吼了回去。

    整个天下,敢这般大吼皇帝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重情重义,若是他真重情,又如何会与那废帝在一起?他出生士族,却不受宠爱,所以贪慕权势罢了!”

    朔风的眼泪落了下来。

    这些话,谢盏倒是第一次听到。

    原来桓凛是这般想他的。

    他一直以为他与桓凛相知相爱,原来他们并不相知,不过因为年轻,傻乎乎的相爱罢了。

    这几日,谢盏想了许久,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当他喝下那杯鸩酒的时候,他以为所有的爱恨都消散了,其实不然,否则他就不会还附在那块他们结缘的玉佩之上。

    而当他的魂魄从那玉佩上离开的时候,便是他们缘分消散的时候。

    如今,则是他彻底心死的时候。

    ——

    两日后。

    何勇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身上的衣服带着污浊,下巴上生出了青色的胡渣,看起来疲惫无比。

    桓凛看着他,脸上没有怒气,像是早已知道了结局—他派出的亲卫也没有找到谢盏的痕迹。

    傍晚的时候,当他收到亲卫传来的书信时,心中便已经有了一种慌乱不安的感觉。

    找不到他,他的亲卫几乎翻遍了整个建康,他就宛若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那他会在哪里?天下之大,他该去哪里找他?

    而且,他又如何看得他在这世上逍遥?

    桓凛面无表情地看在跪在地上的何勇,语气淡淡道:“何卿,可由何收获?”

    “罪臣查了自犯人入狱至今,所有人进出死牢的记录,发现了以下可疑的地方,腊月十五,犯人的贴身小厮朔风曾经进过死牢。”

    腊月十五,正是何锦封后的日子。

    “两日后,中书令王大人去了死牢中探望犯人。”

    “王苛?”桓凛手中的茶盏突然碎了。

    王苛是两朝重臣,桓凛登基后,碍于王家的势力,继续重用王苛。而王苛还有一个身份,曾经的太子太傅,后来司马焰的恩师。

    之前桓凛攻入建康,攻进太极殿之时,正是王苛带着一众旧臣,跪在太极殿前,挡住了叛军的去路。

    王苛用性命护着司马焰。

    若真的是王苛救走了谢盏,那他背后的必定是司马焰。

    桓凛的手突然劈了过去,将桌子的一角劈落在地。

    殿中陡然转冷。

    第019章 预感

    何勇自然感觉到了皇帝的怒意,他的头垂得很低,一副恭顺的模样。

    “陛下,可要传王大人来问话?”何勇问道,“私纵逃犯,这罪名可不小。”

    陈郡谢氏、琅琊王氏是当朝赫赫有名的两大世家,陈郡谢氏以谢何马首是瞻,而琅琊王氏,如今掌事的人便是王苛了。

    谢何辞官明哲保身,令长子谢俊接任自己的位置,保谢氏荣华,而王苛行事怪诞一些,留在朝中,或许只是为了保住司马焰的性命。

    王苛在朝中一日,皇帝便不敢动司马焰一天。总而言之,这王苛在朝中的地位不一般。

    桓凛忍着怒气,眼神莫测地看着何勇的头顶:“朕稍后传他,你先下去吧。”

    何勇领命而去。

    李得清连忙关上了殿门。

    待关上门再去看桓凛的脸上,见他脸色铁青,眼睛发红,尤为恐怖,似乎在隐忍什么,那种愤怒随时可能爆发。李得清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

    “让陆青桐来见朕。”过了一会儿,桓凛道。

    李得清领命,连忙离去。

    陆青桐进殿的时候,便感觉到一丝不安。

    “陛下,逃犯的事,臣还未查到下落。”陆青桐道。无论他怎么查,总觉得有些束手束脚,而且太多的线索乱了他的视线,最后什么都未曾查到。

    “他在宋砚的手中。”桓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

    陆青桐有些诧异:“怎么会?”

    “怎么不会?刑狱这一块都是他的人,他想要做什么,我们什么都不可能知道。”桓凛眼中蕴藏着怒气,脸上的表情却十分镇定,“而且,何勇竟然想将污水泼到王苛的身上,他太急功近利了。他还不太不了解王苛这个人,他忠君,朕将司马焰留在建康一日,他便要尊朕为帝,但是他却懂得明哲保身,他保住司马焰,却不会去保他的男宠。”

    “陛下,臣派人将大司马的府邸包围起来?势必要搜出犯人来!”陆青桐道。

    “你以为宋砚便蠢到这般地步,让你去他府中搜查?”桓凛冷笑道,“朕一直念着当年朕落魄之时,他助我之恩,而他便是这般对朕的!”

    当年,桓家军攻破洛阳,想要乘胜北上,却被司马焰强行招了回来,那时便存了祸患。桓家父子回京复命之后,本欲回荆州驻守,然而桓父却被强留在建康。桓凛则回到了桓家军的大本营荆州。然而那几年,却发生了许多事。桓父突然病逝,司马焰欲夺桓凛兵权,桓凛带着残余的桓家军出逃,遇到在益州揭竿而起、已经站稳脚跟的宋砚……

    前尘往事一闪而过,父亲去世,家破人亡,而不久之后,他却收到一封晋朝送来的那人的劝降信……

    桓凛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气:“罢了,至少如今坐在这位置上的是朕,而不是宋砚。”

    “陛下,那当如何?”陆青桐问道。

    “撤回寻找犯人的人,全部跟着宋砚。无论是明处还是暗处,跟着他的人多了,他难免就会有疏漏。”桓凛冷静道,“何锦在显阳殿中一日,他便不敢杀了他。”

    桓凛虽是这般说,手中握着腰间挂着冰冷的玉,心中却难安下来。

    不能死了,不能死了。

    那一次,他的舅父打晕了他,又将他捆了几天几夜,饿了几天几夜,方才恢复神智。而如今的桓凛,早已不是之前的桓凛了,他很快冷静下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找出他来,无论翻天覆地,他都会将他找出来的。

    他要看着他悔悟,看着他跪倒在自己的面前,看着他求饶。

    他不能死。

    ——

    声音、景致、嗅觉、冷热,身周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消失了,谢盏又回到了最初死去时,灵魂呆着的地方。

    四周都是软绵绵的云彩,他便如同睡在母体中一般,安静,祥和,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念,没有爱,也没有恨。

    他睁开眼睛,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在那漫天的雪白中,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沉沉睡去。

    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

    凉亭之中,一黑一白两男子正在对弈。

    白子走的稳稳当当,黑子却杀入敌人腹地,眼睛乍一看,黑子占了上风,但是仔细一看,便可以看出黑子其实都在白子的包围之中,用不了多久,黑子便会丢盔弃甲。

    “阿砚,陛下的亲卫军可不是省油的灯。”黑衣男子道,粗犷的脸上难掩担忧与急躁。

    宋砚撑着下巴,一心一意地注视着棋盘,似乎并未听到黑衣男子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才夹着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这一遭下去,黑子已经完全没了退路。

    宋砚便是如此,不动声色,仿若无害,待入了他的腹中,才会发现这人心机深沉、步步为营。

    “再厉害的人也有弱点,谢盏……便是他的弱点。而谢盏和司马焰连在一起,则是他的致命弱点。”

    如今到了这般地步,何勇也不是傻的,只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可怜的阿锦啊,早知道,老子在五年前就该杀了他的。”他的声音顿了顿,又道,“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皇帝一直找不到谢盏,早晚会发现的。”

    宋砚的脸上依旧平静:“那便要看到时候,在他心中,是天下重要,还是谢盏重要了。”

    何勇瞪着虎目瞧了宋砚一会儿,忍不住凑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兄弟,你还真是厉害!不过这样的话,也只有你敢说了。”

    “谢盏的尸首在何处?”宋砚突然问道。

    何勇故作神秘道:“自然在安全的地方。”

    宋砚的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何勇心虚了,无奈地摊了摊手,压低了声音道:“罢了,在安乐寺中,我藏得极为严密。”

    宋砚突然扔了棋子,站起身,转身便出了凉亭。何勇连忙站起身,追了出去:“阿砚,你要去何处?”

    “安乐寺。”宋砚道。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宋砚决定了的事,何勇根本没有反驳的权利。

    晋室之时,名僧避难南下,朝廷建寺安僧,到了如今,整个建康城中有大小寺庙二百余座,安乐寺只是这些寺庙中极为不起眼的一座。安乐寺建在山中深处,若走大道,要走足足两日,何勇却可从家中一密道通往一小道,然后从一小道通往寺中,只要两个时辰。

    安乐寺很大,但是僧人很少。安乐寺下有有一处寒凉之处,冰放在里面也未曾化去。

    宋砚刚踏进密室之中,便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内力深厚,只穿一件薄衫长袍,很快地适应了这密室中的冰冷。

    何勇却觉得有些发怵,他杀的人无数,但是藏这死人的尸体还是第一次。

    “古籍记载,尸体藏于冰中,长久不腐化,栩栩如生,你这是以身证道吗?”宋砚道。

    “阿砚,你莫要嘲笑我了,没想到这般麻烦,早知就该直接来个毁尸灭迹。”何勇道。

    “现在知道还不晚。”宋砚道。

    何勇顿时悟了:“我们现在来便是毁灭证据的?”

    这般言语间,宋砚已经走到冰棺前。那里面躺着一个人,白衣胜雪,皮肤惨白,一头墨色的黑发散落下来,配上精致的五官,竟有种绮丽的观感。那般漂亮,那般鲜活,若非那已经微微青紫的脸色,根本看不出是一个死人。

    第020章 对峙

    宋砚走到了冰棺面前,洁白的冰衬着他苍白的面容,有一种异样的艳丽感,再看第二眼的时候,那种观感又不一样了。宋砚见过许多美人,也见过许多名士,但是将美艳与风雅集中于一身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宋砚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盯着那毫无声息地躺着的男子静静地看着,就如同盯着一件精致的宝贝,盯着一件稀世珍宝。他甚少在意的东西,而对在意的东西相当护短,他甚少有爱好,唯一的便是喜欢搜集一些稀有的东西。

    眼前躺着的东西刚好入了他的眼,有一瞬间,他有种想要去摸摸他的冲动。

    然而,他的手依旧放在袖中,未曾动分毫。

    “一把火烧了是最省事的,但是这里太冷了。阿砚,你觉得如何最好?”何勇问道。

    见宋砚不回答,何勇又道:“阿砚,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处置他?”

    一直不见宋砚有回应,何勇看他,只见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眉头微微皱起,那双暗色的眸中却带着一丝趣味。这并不是好的迹象,何勇突然有些急了。

    “便让他躺在这处吧。”宋砚说完转身便离去了。

    何勇瞪大了眼睛,根本摸不着头脑,刚刚宋砚明明是起了毁尸灭迹的心思的?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何勇心中不安,却又不敢反驳他的意见,只能跟着他往外走。

    只是还未走进密道,宋砚身边的护卫连忙冲了上来禀报道:“宋大人,安乐寺被围起来了。”

    何勇脸色突然变了:“是谁?是皇帝?”

    若是皇帝此时进来,尸体在证据在,还真是抓了一个正着,那他何氏兄妹便完了!

    宋砚的目光望向何勇,眼神由柔和转为压迫,何勇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垂着脑袋讷讷道:“那王苛太碍眼了,而且他也确实去过死牢,以王苛和司马焰的关系……”

    宋砚垂眸深思了一会儿,脸上却没有惊慌,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冰棺,眼中的波澜不惊瞬间变作了兴奋:“我突然有些好奇,在他心中,是皇位重要些,还是棺材里躺着的人重要一些。”

    何勇完全不懂他的恶趣味:“阿砚,这里太冷了,烧不起来,不然放把火就解决了。不如我们将尸体从地道搬走吧,皇帝没有证据,不能证明我们杀了他!”

    宋砚根本不听他的话,而是转身走了进去,走到冰棺前,将里面躺着的人抱了起来,一瞬间,寒冷传透全身,而他竟有种莫名的兴奋感。他伸出手,描摹着他的五官,一寸一寸,当描摹完时,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兴奋的笑。

    竟是分毫不差。

    安乐寺外,战马之上,男人穿着战甲,外面穿着黑色的披风,面容俊朗而凌厉,山风凛冽,吹起他的披风,更添一抹肃杀之感。

    他身边跟着的将士已经完全将安乐寺围住了。皇帝亲临,安乐寺的僧人也有些不安,都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处。

    “朕今日来此是为抓捕逃犯,无辜之人切莫害怕,朕不会允许伤及无辜的。”帝皇沉稳的声音响起,安抚了一众僧人。

    皇帝手一挥,那些将士便冲了进去,倒是安稳有序。僧人们出去最开始的不安后,都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安乐寺并不大,很快的,整个安乐寺都被搜索了一遍。

    “陛下,宋大人在里面。”有人道。

    桓凛却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没有任何诧异,翻身下马,进了寺中。宋砚在后院,一身广袖青衫,黑发如墨,在猎猎山风中,带着一种欲乘风归去的仙气。

    桓凛一身黑衣站在他面前,两人对峙着,一人气势沉稳如山,一人气质如仙,然而两人之间却隐隐有杀气流动。

    “宋卿,你为何在此?”桓凛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宋砚双手负在身后,清冷的脸上扯出一个笑:“臣有些私事。陛下来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朕追捕犯人而来。”桓凛道。

    “陛下龙体尊贵,竟有犯人能让陛下亲自来追?”宋砚的笑意有些冷了,“难怪阿锦半个月不曾见过陛下的面了。”

    “追捕犯人要紧,宋卿,家常便留着回宫后聊吧。”桓凛语气强硬。

    宋砚的笑意完全消失,目光冰冷如冰。

    “那陛下就搜吧。”

    桓凛没有客气,越过了宋砚便走了进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安乐寺便被翻了一个底朝天。

    “陛下,整个安乐寺都没有那个人,但是臣发现了一个密道。”陆青桐道。

    桓凛突然转头看向宋砚,目光凌厉,宋砚冷清着一张脸,与他回视着。他的脸上没有心虚,没有惊恐,心沉如海。

    桓凛却恨透了他这般模样。

    桓凛朝着那密道的入口走去,却在要进入的时候,宋砚突然挡到了他的面前。

    宋砚这般表现,桓凛的心突然跳跃了起来。

    他在里面!

    五年了,他本来以为此生再也不想见到那张脸了,然而渐渐的,他才发现,他其实无比想念那张脸。他越克制,那张脸却反复在他的梦中出现。

    他不能杀了他,他要将他留在宫中,让他享尽荣华富贵,才知道他往日里的选择有多么愚蠢!

    “宋卿这是何意?”桓凛压下心中的激荡,冷沉着声音道。

    “陛下,里面躺着的正是臣的内人,臣不想让人扰了她的安息。”

    “依朕所知,宋卿尚未娶妻吧。”

    “臣有一发妻,自幼相识,在益州之时病逝,臣并未提起,所以陛下不知道也难免。”

    “宋卿是肱骨之臣,尊夫人也是贤良之妇,朕欲祭拜一番,然后祭封为诰命夫人。”桓凛道。

    “陛下,当真要如此?”宋砚眼睛微微眯起,其中意味十分明显。

    若是他强行闯入,这君臣和睦的外相便会被打破,这对刚刚登基,尚在稳固根基的新帝来说是极不妙的。

    作为一个皇帝,最好的选择,便是不必为了一个男人,坏了这君臣和睦。他就此退去,一切便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宋砚给了桓凛一个选择。

    桓凛自然也懂他话中的意思。

    “宋卿,朕实在仰慕尊夫人贤德。”桓凛道。

    宋砚的身体侧了侧,给桓凛让开了一条路。

    桓凛走进了地道之中,一阵冷寒之意扑面而来,他心跳的却无比厉害起来,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君王的威严。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他面前绝对不能丢失了帝王的威严。

    越来越冷,冰也越来越多,桓凛心中的热火突然熄灭了,心中腾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何种人才要呆在这般冷的密室中?

    宋砚说,臣有一发妻,自幼相识,在益州之时病逝。

    他的意思便是藏尸于此。

    藏尸。

    一座冰棺映入眼帘,桓凛突然有些不敢去看冰棺中躺着的究竟是何人了。

    第021章 真相

    宋砚突然越到了他的前头,身影瞬间便出现在冰棺前。桓凛岂肯落后,连忙走了过去,而宋砚已经先他一步,将冰棺里的人抱着半坐了起来。

    那人穿着一身红色的霞帔,乌黑的头发散落了下来,莹白色的一张小脸若隐若现,虽毫无生气,却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然而无论如何,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桓凛盯着那张脸看着,恨不得将那张脸盯出一个洞来。五年未见了,那人的面容还深深地刻在他心中,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是他。

    不是他便好。

    桓凛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本来微微发颤的手终于恢复了正常,眼神也暗沉了下来。

    “陛下既然已经见过了,便令内子安息吧。”宋砚说完,便挡在了那人的面前,将桓凛的视线完全隔绝了。

    “尊夫人果然风华绝代,是朕唐突了。”桓凛刚刚心中焦急、恐惧,所以行事鲁莽了许多,不惜与宋砚起了冲突。而现在冷静下来,也有心与他周旋了。只要事不涉及谢盏,他才能做一个镇定自若的君王。

    “臣的夫人,自然是这世上举世无双的人。”宋砚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有些骄傲,有些宠溺。

    桓凛微微诧异,不由地想要看向他的身后。宋砚却挡得很牢,只露出一片红色的衣角。

    “不知宋夫人是何地人士,名姓为何,朕欲令钦天监为尊夫人拟定封号。”桓凛道。

    “内子出生寒门,名姓不足道,陛下不必挂念。内子仙逝已久,恐伤了陛下龙气,还请陛下先行离开吧。”宋砚道。

    越是隐瞒,便越是有内情,桓凛没想到宋砚居然是有妻子的,但是若是他有妻子,又为何对何锦刮目相看?桓凛不由得想到刚刚那女子的眉眼,脑海中灵光一闪,何锦的眉眼竟是与这女子有几分类似!

    他像是发生了一个惊天秘密一般,他本不指望从宋砚话中问出什么来,此番也就够了,桓凛转身离去,却在走到密室口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宋砚将她放回冰棺之中,她那洁白僵硬的手在他面前一闪而逝。

    桓凛想着另外一件事,疾步离去,便没有想太多了。

    “阿砚,你这手艺丝毫没有生疏,把这小子画的真跟娘们似的。”何勇啧啧称赞。

    过了一会儿,何勇又忿忿不平道:“阿砚,他未免太过分了,这般闯进来,明显是不将你放在眼里!都说帝王无情,果然都是过河拆桥的种!”

    宋砚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将冰棺里的人摆好,然后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如同抚摸着精致的工艺品,明明是冰寒刺骨的触感,他却不舍得放开。

    何勇看着他的样子,心中的不安又腾了起来:“阿砚,现在该怎么处置?”

    “我要带他回府。”

    何勇心中陡然一惊:“阿砚,这可不行,他已经是死人,若是没有冰棺镇着,很快就会腐烂。”

    “那便连着冰棺一起带回去。”

    何勇还想反驳,宋砚便道:“这事我处理便好了,你不必理会。”

    何勇不敢再多嘴,看着宋砚那痴迷的眼神,虽然不是恋慕,却加重了他心中的不安。待离开了安乐寺,他便连忙进了宫。

    比起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显阳殿清静了许多,皇后穿着便服,看起来清减了许多,此时正坐在宫中剪着枝,露出白皙的脖颈,面上一派淡然。

    何勇看着她这样子,更来气,连忙挥退了下人,焦急道:“阿锦,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剪枝?”

    “修身养性罢了。”皇后淡淡道。

    “这般时候了还修身养性,为兄的脑袋都快保不住了!”何勇气道。

    皇后终于挑了挑眉,看着他道:“阿兄,我失宠是真,你失脑袋又是何故?”

    何勇看着她清纯的眉眼,叹了一口气道:“阿锦,当年若是再让你选一次,你是选阿砚,还是陛下?”

    “阿兄这话可是大逆不道。”

    “阿锦,这屋中只有我们二人。”

    “宋二郎心中有所念,他喜欢我,却又并非真的喜欢我。既然这般,我便选个我喜欢的,还可以做皇后,何乐不为?”

    “那你此时心中欢喜吗?”

    皇后手中的剪刀一下剪断了根茎,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茫然:“不欢喜又如何?不过是我的选择罢了。阿兄刚刚说的性命不保是何事?”

    “皇帝怀疑我们了。”何勇道,“他今日追到了安乐寺中,差点发现那人死了。”

    皇后的手抖了一下:“只要宋二郎在,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里,何勇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是像以往一般,我也不害怕,阿砚的本事,你我都是知道的。但是坏就坏在,阿砚可能不和你我一条心了。”

    皇后的脸色陡然变了,声音也有些干涩:“阿兄这是何意?宋二郎,他怎么会?”

    “还不是那个贱人,阿砚见了他的尸首,他虽生得不似阿砚那死去的夫人,但是画一下,简直一模一样。阿砚现在已经将那死人抬到自己的府中了。”何勇道。

    “又是他……”

    “阿锦,这死人总是比不过活人的,死人不会说话,不会争,也不会抢。你多召阿砚进宫来说说话吧。”

    “我与他生分本是为了不让陛下心中生嫌隙。”

    “阿锦,你此时便莫要再念着那个人了!他娶你本就是……”何勇后面的话差点脱口而出,连忙又咽了下去。

    他娶你本就是为了这皇位。

    “阿兄,我知道了,我心中自有计较。”何锦道,脸上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

    太极殿中,皇帝桌案上的书信已经摆了一个手臂高。

    桓凛拆开一封一封地看过了,宋砚的过去也完全地呈现到了他的面前。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然而根据调查结果来看,宋砚确实有一个妻子。那女子嫁入宋家两年,突然无声无息的去了,未曾为他留下一子半女。而宋砚与那女子确实颇为恩爱,为她寻来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只为博她一笑。

    只是那女子已经逝世五年,宋砚四方征战,难道一直将这女子的尸首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了,宋砚确实未曾从益州老家运来什么大件物什。

    这件事还是处处透着一点诡异。

    “陛下,近几日里,宋砚都呆在府中,未曾外出。皇后娘娘去过宋府一趟。”陆青桐道。

    后面一句话,涉及内宅,还是有些避讳的,皇帝却似并不在意。

    “犯人的下落,似乎又断了。”

    桓凛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脑海中却有一幕一闪而逝。那一日在密道之中,他突然回头看到那手臂……那手腕内侧赫然生着一颗红色的痣!

    ——阿盏,你这是胎记吗?胎记生在这地方,可是有福气的。”

    ——“什么福气?”

    ——“比如佩金手环,又比如做桓夫人啊。”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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