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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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成渣攻的腿部挂件 作者:吃饭饭饭

    第11节

    “你原谅我了吗?”司马荫鼓着脸问道。

    “你有什么错?”阿盏问他。

    “我不该把你当成宠物藏起来。”司马荫嘟囔着道。

    他没有说话,还是披着外袍便往外走去了。他总觉得这小孩的教养有些问题,若是他来教养,必定要养成一个翩翩公子……阿盏发现自己想歪了,将那些思想赶了出去,脑袋又恢复一片空白。

    阿盏走出了房间,在这院子中四处走着。这院子里的宫女太监都已换成皇帝心腹,知道他的身份,他去哪里,都不会拦着。他便盲目地走着,走到一处的时候,突然听到琴声响起。那琴声令他驻足,那般熟悉,仿佛他听了无数次一般。

    他不自觉地跟随着那琴声而去,推开那木制的栅栏,便看到一身锦袍的男子坐在树下,面前摆着一架琴,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那琴上,轻轻拨动着,琴曲从指间流泻而出,透出一股浓重的悲伤。他的手指与一般的文人不一样,生着一层厚厚的茧,那双手是该握刀握剑的,而不是如文人一般弹琴的手。他的手法很生涩,却也磕磕碰碰地将一首曲子弹了出来。

    阿盏便站在那里静静听着,当一曲终了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他伸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

    阿盏的眼色暗了下去。

    桓凛将手收了回来。他内力深厚,这一曲又弹得磕磕碰碰,心思已经飘了起来,早就知道阿盏已经来了。他本是为了讨好阿盏,奈何这手不是拨琴弦的料,勉强才弹到了结尾。一曲完结,他才用最平静的目光去看阿盏,尽量减少其中刻意的成分。

    阿盏看他的眼神果然有些不同。

    桓凛面上看不出来,心中是有些期待的。阿盏喜欢琴,更喜欢这些稀有的曲谱,他特意避过了《凤求凰》,挑了另一首阿盏喜欢的古琴曲。

    只盼着阿盏能另看他一眼。

    阿盏在观察他,他那双乌黑的眼中像藏着一弯水,水汪汪的,是桓凛见过最漂亮的眼睛。桓凛起身,朝着阿盏走了过去。

    他将那份辛苦得来的曲谱递到了阿盏的面前,阿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曲谱一眼。

    “送给你。”桓凛道。

    阿盏接了过去。

    桓凛心中一喜。

    阿盏看着那曲谱,眼中的异样更甚了,只是那种异样不像是喜爱……下一刻,阿盏直接将那份古琴曲撕碎了,撕成一片片的,看他的神情又变成了厌恶与恐惧,那种排斥反而更甚了。

    桓凛愣住了。

    在他愣住的瞬间,阿盏的身影已经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桓凛看着那一地的碎屑,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阿盏至少待他是不同的,不是对着其他人时的漠然。阿盏厌恶他,又何尝不是记得他?

    桓凛只能这般苦中作乐。

    然而不过几日,桓凛连苦中作乐的机会都没有了。

    开始醒来的时候,阿盏是十分嗜睡的,然而随着醒来的时间变长,以及太医开得药方的调养,他的身体渐渐恢复正常,只是偶尔在深夜里会觉得全身发寒,如同重新躺在那冰冷的床上一般。

    阿盏有时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只睁着眼睛看着帐顶许久,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活了过来。

    那高高的宫墙越来越困不住他的心了。

    西殿很大,不过几日的时间,他便将整个西殿走了一遍,然后将目光放在了西殿外,更为广阔的空间上。

    阿盏即使失去了记忆,也是十分聪明的。他就像蛰伏于暗处的野兽,不说话,也不与人交流,却偷偷地观察着每一个人。他发现了桓凛每次有一段时间都不在,他发现那些宫女太监都很怕他。

    于是有一日,当桓凛确定不在的时候,他便朝着西殿的殿门走去。

    走出这座宫殿。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立即便有人拦住了他。那些人穿着黑衣,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是骨子里还是有些怕他的。

    他的目光在这一群黑衣人中搜索着,很快便落到了其中看起来是统领的人身上:“你跟着我在殿外走走吧。”

    如果阿盏硬要出去,他是拦不住的。阿盏的这句话反而令他松了一口气。陆青桐答应了他,一边着人去禀报皇帝。

    最后,那人给他披上一件黑色的披风,挡住了他的脸,带着他在西殿外走了走。这些路线也是那人特意找出来的,像是为了应付他,因为人很少。这一路下来,他甚至连太监宫女都没有遇见一个。

    阿盏依旧像个小动物一般,小心翼翼地观测着四周。

    他身边的人突然停住了,而他却没有止住脚步,往前撞了去,便撞到了一个人。

    阿盏连忙后退两步,眯着眼睛看着他撞到的人。

    确切来说,那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伪装成一棵树的人,那人伪装地太逼真了,差点骗过了那位大内统领。走到近前,陆青桐才发现,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让阿盏靠近的。

    陆青桐看着眼前的树人,脸色特别难看。

    阿盏看着他花花绿绿的脸,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谢盏!”那棵树也吃了一惊,忍不住叫出了声。那声音又惊又喜,若是要深究起来,还是喜多余惊的。

    原来他的全名是‘谢盏’吗?谢是他的姓氏。

    阿盏看着那扭动的树一样的人,嘴角忍不住扯了扯,露出一个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像是盛满了星光,很耀眼。

    阿盏发现,他似乎挺喜欢这个人的。

    第049章 熟人

    谢盏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越看越眼熟。

    那人本是红红绿绿的脸,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探究地看着他,眼中千万种情绪涌动着,似有些难以相信,又带着一些激动,最后都化作低哑的声音:“真的是你。”

    自谢盏醒来,很少有令他心生喜爱的人,此时见着一个便格外珍惜,不禁抓住了他的衣襟,好奇地看着他。

    这个人太奇怪了,跟他醒来后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谢盏一只手便想去摸他的脸,想将那绿色抹去,看看里面藏着的是怎样的一只脸。

    陈贺之突然愣住了,这张脸是谢盏的脸,但是眼神却完全不一样了。以往,他总是弹劾他,而他看他的目光是冷漠的、嘲讽的。此时的谢盏,眼中澄澈地毫无杂质,眼神发亮,没有厌恶。但是他知道,这确确实实是谢盏,谢盏没有死……他心中已经不是激动能形容了,不禁伸出手想要去摸摸他的脸……

    桓凛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阿盏站在一个花花绿绿的人身边,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襟。阿盏的脸上的表情是自醒来,从未出现过的。有些开心,有些好奇,那双乌黑的眼睛泛着亮光。

    桓凛觉得,如果他不上去阻止的话,阿盏会直接跟着那人离去。

    失去记忆的阿盏并非没有喜欢的人的。

    桓凛心中心悸,脸色暗沉了下去,脚步已经不自觉地迈了出去,挡在了阿盏和陈贺之的中间,一双眼睛斜睨着陈贺之,带着煞气:“未得召见擅闯宫中,还是这么一副怪异的样子,陈贺之,你究竟有何居心?”

    陈贺之强行按捺住初见谢盏的喜悦,他总不能说是一次陈家老爷子醉酒之后透露了一些事,所以他坐立难安,想来一探究竟。他不是武将,不能偷偷潜伏进宫中,只能用老本行混进来。陈贺之伪装的技能已经臻于佳境,这一路直到西殿的围墙外,竟是无人发觉。当然,再靠近些,便是皇帝的亲卫守着,陈贺之便不敢往里了。

    只是他没有想过,这么快便有收获了。

    那一瞬间,陈贺之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然后朝着皇帝跪了下去,默不作声。他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错,不如不说。

    桓凛看着陈贺之的头顶,一股怒火直冲脑顶:“陈贺之,你这是认罪了吗?鬼鬼祟祟地躲在宫墙外,意图谋害皇族……”

    在对上阿盏冰冷的目光时,桓凛的声音梗在了喉咙口。

    他知道阿盏与陈贺之本是不容于水火的,他记得,阿盏说过,自他死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也记得,陈贺之是阿盏入狱后唯一替他求过情的人。

    阿盏什么都忘记了,但是那些爱恨还是记在心中。

    然而要他就此放过陈贺之,他心中又十分不甘,最后他听到自己略带疲惫却强装威严的声音道:“陈贺之,惊扰圣驾,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他的话一出,很快就有侍卫上来要将他拖走。

    谢盏虽然忘记了过去,但是却并不代表傻了,他走到了陈贺之的面前,与桓凛对峙着。他依旧是不出声,眸中却带着坚决的神色,明显不满桓凛的决定。

    他在维护陈贺之。

    桓凛还未熄灭的怒火又冒了出来,那不只是怒火,还混杂着酸酸涩涩的感觉:“阿盏,难道你想要我杀了他?”

    谢盏的眼睛猛地瞪大,很快明白了桓凛话中的意思,他突然走开了,也从桓凛的身边走过了,直接朝着西殿的偏门走了进去。

    桓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迟疑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阿盏生气了。

    当他进入西殿,进入阿盏住的院子,他便发现了。院子门被紧紧地关上,他敲了一会儿,小太监才打开了门。

    “门怎么关上了?”桓凛问道。

    小太监吓得连忙跪了下去:“是谢公子让关上的。”

    桓凛愣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又将门阖上了,才朝着阿盏的房间走去。阿盏的门依旧是关上的,关得紧紧的,这一下,桓凛怎么敲门都敲不开了。

    于是,来往的太监宫女便看到那尊贵无比的帝皇像被罚站一般站在门口,不得门而入。

    桓凛在那门外站了整整两个时辰,开始的时候,他也是有些气闷的。就因为他打了陈贺之五十大板,阿盏便与他置气,到了后来,心却静了下来。阿盏还活着,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便是上天对他的厚爱了。

    等太阳落了西山,黄昏降临时,桓凛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终于离去了。

    然而第二天,桓凛便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

    ——阿盏绝食了!

    阿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都没有出来,早膳都送不进去!

    先是小太监在外面敲了一会儿门,小太监慌了,便去请了总管,李得清又说了几句软话,依旧是没有动静。李得清是个人精,知道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于是赶紧去启奏了皇帝,皇帝顾不得手中的奏折,便连忙跑来了。

    然而,皇帝不见得比小太监和李得清好使,无论他说什么,阿盏都未曾回应一句。到了后来,桓凛有些急了,生怕阿盏发生了什么事,直接撬开了窗户,从窗户跳了进去,便看到阿盏站在窗户下,一双狭长的眸正冷冰冰地看着他……

    桓凛下意识地想要跳窗而出。

    阿盏生气的时候,不哭也不闹,便那样冷冷地盯着他,无论他说什么,阿盏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盯得他头皮发麻,盯得他的心渐渐冷下去。

    桓凛几乎有些狼狈地走出了那间房间。

    阿盏要怎么肯原谅他呢?难道要他将陈贺之接进宫来,天天陪着阿盏?

    想到这种可能性,桓凛便觉得气血上涌,恐怕阿盏刚消了气,他便要气死了。

    李得清看着铁青着脸的皇帝,心中咯噔一下,最近皇帝难得好心情,他们的日子也跟着好过了许多,而此时看皇帝的脸色,心中忐忑,根本不敢说话。

    “李得清,朕当如何?”桓凛揉了揉太阳穴问道,脸上尽是疲惫。

    李得清本来还想装哑巴,皇帝问了,他不得不说话:“能让谢公子欣喜的人,想必不止一个。”

    桓凛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混混沌沌的脑袋终于清明了起来。

    ——

    武将和文人都是相互看不惯的,陆青桐是武将出生,所以十分看不惯那些舞文弄墨、每日只会吟诗作对、上了战场只能做肉垫的文人,也因此,对于琴棋书画,他都十分排斥。

    十字街虽然不是建康城最繁华的街,但绝对是最有名的街。这里是书画一条街,每日都集中了许多世家子弟,他们在此闲逛,见到看对眼的便会品评一番,如此消磨时间。

    陆青桐踏进这条街的时候便感觉到一股脂粉气扑面而来,转眼望去都是涂着脂粉的男子,看得令他头疼不已。陆青桐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很快找到了要找的那家画坊。

    陆青桐迈了进去,里面就是空无一人。他有些心急,只想赶紧将那人提溜回去,因此便也没敲门,直接去了里间。

    然而,入眼的便是一个圆乎乎的屁股。之间一人趴在地上,屁股拱了起来,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衫,也没穿外袍,因此露出白皙的腰间肌肤。陆青桐觉得十分有碍观仰,目光却又不自觉地盯着那截小白腰瞧着。

    “砰”的一声,那埋在床下的脑袋猛地碰了一下床顶,陆青桐才回过神,走了过去,提着那人的裤子便将那人提溜了起来。

    朔风的脑袋撞得生疼,眼泪都撞了出来,然后还没缓过来,便发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等他睁大眼睛的时候,便看到一张英武的脸。

    陆青桐看着他,他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水,刚决定他有些可怜,想要放下他,一个拳头便朝着他的眼睛砸了过来……

    朔风挣脱了钳制,立即又要往床底爬。陆青桐抓着他的腿,便将他扯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朔风怒吼道。

    “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你去了便知道了。”

    “我不去,我要找珠子,那是公子赏给我的东西,玉佩被狗皇帝抢了,珠子也不见了,公子会找不到回来的路的。”朔风越说越急,眼中的水珠也聚集的越来越多。

    陆青桐被他吵得心烦,直接将他扛到了肩膀上,便往外走去。

    朔风几乎是一路吼着进了皇宫的,等他下马后,回过神来发现是皇宫的时候,他差点哭了出来。这里是他噩梦的根源,他在这里是受了很多折磨,也是在这里知道公子死了的。

    这一路上,他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陆青桐带着他去见了桓凛,在踏入大殿前,陆青桐伸出手,用袖子擦干了他脸上的泪水。朔风用手拍开了他的手。

    等见了桓凛,朔风也是横眉冷对。

    桓凛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李得清,伺候他洗个脸,换身衣服。”

    朔风十分不情愿,最后还是被弄得十分干净,又被带到了一个院子中。

    桓凛推一步,他才走一步,等停下来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抬起头,恶声恶气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要杀我就直接杀了。”

    桓凛指着那一扇紧闭的房门:“阿盏在里面。”

    朔风嗤笑了一声。

    “想见他便去吧。”

    “公子已经被你害死了。”朔风冷笑着道。

    “阿盏在。”桓凛的眼神暗了下去。

    朔风走了过去,他根本不信桓凛的话,只是随意地敲了一下门:“公子。”

    门突然打开了。

    朔风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眼睛突然瞪大了,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第050章 记忆

    朔风觉得自己就像做梦一般。他知道公子喜欢风雅的东西,喜欢琴棋书画,他学识少,只能靠着公子留下的钱在十字街开了一家画坊,他期盼的便是有一日,或许是一缕魂魄,或许是个年幼的小孩,被他画坊中的画吸引,走进了画坊中,流连片刻。

    但是,他知道那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公子永远不会回来了。

    然而,现在,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但是站在他面前的人,确实是公子。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面容,也是一身白衣,气质有些不同,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公子。

    公子没有死?公子还活着?

    朔风的脑子乱成了一团,眼眶却不禁红了,半晌后才带着哭腔叫出一声:“公子,我不是在做梦吧?!”

    朔风用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那种痛感是真实存在的。

    朔风先只是静静地流泪,到了后面便嚎啕大哭起来,抱住了谢盏的大腿坐到了地上,一张清秀的脸哭得格外扭曲。

    过了很久,他拿出手帕,将朔风脸上的眼泪擦去。那些哭声,如石子一般落入他的心底,激起许多浪。

    谢盏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抑或说他是没有表情的,他只是看着朔风,看着朔风激动地叫他,看着朔风红了眼眶,看着朔风的眼泪流了出来,看着他哭得像一个孩子。

    当饭食再端进去的时候,没有再被送出来。

    当朔风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桓凛知道自己做对了。朔风跟在阿盏身边十几年了,而且比起陈贺之而言,他对朔风放心了许多倍。朔风将阿盏当作主子,并且忠心护主。

    如今他竟是要千方百计地寻其他人去靠近阿盏,想来还是有些嘲讽的。只是阿盏允许任何人靠近,唯独不许他。他本以为做了皇帝便可以得到一切,让阿盏永远留在他身边,如今想来,是错得太过了。

    谢盏静静地看着他哭泣,脑海中却再也无法平静。

    差一点,似乎只差一点,差一点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便会在他脑海中浮现而过了。

    谢盏的眉头皱了起来。

    朔风突然放开了他,看着谢盏紧紧皱起的眉头:“公子,他们都说您……”朔风将‘死’字吞进了肚子里,担忧道,“您怎么会在皇宫中?是不是桓凛?他对您做了什么?”

    谢盏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探究,又像在努力回想什么。

    朔风将饭食端到了谢盏的面前,谢盏依旧是看着他,若有所思,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

    “公子,您用早膳了吗?”朔风问道。

    谢盏依旧没有说话,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着。又过了许久,朔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公子,你的喉咙怎么了?是不是桓凛对你做了什么?”

    这一次,谢盏摇了摇头。

    朔风拉着谢盏的手,眼泪又忍不住往下落:“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您还认识我吗?”

    依旧是摇头。

    朔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又抓紧了他的手:“公子,我是朔风,是您的小厮,跟在您身边十三年了。”

    几番话下来,朔风确定公子确实失去了记忆。

    只是公子前二十八年的人生,似乎一直生活在悲苦中,所以忘记这一段故去,对他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朔风对过去的事只字不提,只说一些开心的见闻来逗乐。谢盏听得很认真,那皱起的眉头也变得舒展开来了。

    不知道说了多久,谢盏突然露出了一个笑,目光却透过打开的窗户落在了窗外,飘去了远方,不知道最终落在了何处。

    朔风离去后,谢盏一直维持着一样的动作,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混杂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脸色几经变化,眼神从醒悟到仇恨再到平静不过一瞬间的事,只是他身上的气质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那般干净、毫无杂质。

    朔风再从那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朔风垂着脑袋走出来,很快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他后退了两步,眼前站着一个人,目光正直视着屋顶。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那屋顶有没有掉下来。”

    那间屋子正是公子住的屋子,朔风吓了一跳,连忙踮起脚尖去看:“屋顶为什么会掉?皇宫里这么多房间,你们竟然让公子住坏掉的房间!”

    “刚刚有个人哭声震天,差点掀翻了屋顶。”陆青桐慢悠悠道。

    朔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终于反应了过来,脸顿时黑了,一脚便朝着陆青桐狠狠地踹了过去。

    桓凛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两人的模样,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他总是这般逗弄阿盏,那时的阿盏,也是这般反应,外人面前的翩翩公子,在他面前却是傻乎乎的。

    桓凛负手走到窗户边,窗户已经打开了,往里看去,便刚好与一双眼睛四目相对了。

    一样的眉眼,每一分每一毫,都和记忆中的模样一模一样。

    桓凛从袖子里抽出一本书递到了他的面前:“若是觉得闷,便看看这书吧。”

    他昨晚在书库里寻了半夜,终于寻到了一本古书。

    谢盏没有接,桓凛便将书放在了窗台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便离去了。

    桓凛觉得,他和阿盏之间像是陷入了一个僵局,而他无论怎么努力,也找不到破局之法。

    陆青桐回皇宫做了侍卫统领,皇宫的守卫森严了许多,尤其是西殿的事,更是不得谈论半分。然而,流言还是悄悄在整个皇宫中流传了出来。

    传闻皇帝的宫中藏着一位美人,传闻那位美人像极了前朝佞幸谢盏。

    这传闻也渐渐传到了显阳殿中。历朝历代,显阳殿中住着的女子都是当朝最尊贵的女子。昔日里聚集帝皇恩宠所在的宫中,如今却成了彻头彻底的冷宫。

    何锦坐在铜镜前,里面映出一张苍白的脸,黑发披散下来,眼中带着戾气,面无表情,看起来格外可怖。那昔日里的漂亮容颜已经很难窥见了。

    她在这宫中已经呆了无数的日子,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事,前尘往事,都在她脑海中闪过。若是让此时的她来选,她或许会选另外一条路吧。

    她后悔了。

    她如今被关在这冷宫中,不如说桓凛顾念夫妻情分,放她一次,还不如说桓凛已经完全将她抛之脑后了。反正那个男人从来未曾将她放在心上。

    纵然后悔,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何锦看着镜子,眼中迸发出一丝恨意。

    “阿锦。”

    “阿锦。”

    有人唤了她许多声,她才回过神来,转头便看到她的兄长正鬼鬼祟祟站在门外。

    昔日里荣华无双的皇后和国舅爷竟然沦落到这般境地,想来也尤为讽刺。

    何勇悄悄地走了进来,他被剥夺了廷尉的官职,手下十万大军又给了陆家,如今领着一个闲职。何勇位高权重的时候,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落难了,落井下石的自然不少,他在这建康城也是活得举步维艰。如今皇宫的守卫都集中在西殿那边,显阳殿成了一座废宫,他才这般容易地溜了进来。

    何锦冷着脸看着他。

    “阿锦,我是你兄长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在这宫中受苦了?都怪我没用。”何勇说到后面,眼眶不禁红了。

    何锦只是木着脸看着他。

    “阿锦,你难道便想一直呆在这里吗?做个废后,这样度过余生?”

    何锦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眼中闪过不甘。

    “兄长觉得呢?你的十万大军没了,我在这里被关了一个月,宋砚从来没有看过我,桓凛……更是未看一眼,你觉得我还能如何?”

    何勇被他这般一说,竟是愣了一下:“宋砚也是个疯子,他夫人早就死了,他竟然想着法子复活那个人。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呢?真是疯子!”

    两兄妹相对无言。当上天都没有一分站在他们这边的时候,他们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呢?

    何勇离开的时候忍不住道:“阿锦,西殿那边,皇帝藏了一个人,听说和那个人长得很像。”

    何勇离开后,何勇的那句话不断在她的耳边响起,想到后面,何锦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没有半分笑意,格外凄惨。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只是批阅了半天,却依旧只是盯着手中的奏折。

    “陛下。”李得清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目光盯着他瞧着。李得清垂着脑袋,却敏锐地察觉到,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一些期待。

    “谢公子用了晚膳,朔风正陪着在宫里走动,只是皇后……她在西殿外求见。”皇后已经在冷宫之中,但是桓凛未曾下废后的旨意,所以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那目光陡然转冷,半晌也不曾有回应,李得清试探着道:“奴才去打发了她?”

    “该了结了,让她进来吧。”

    上次见面,两人之间的情分便已经彻底断了。此时再相见,便也没什么话说了。桓凛看着下面跪着的女子,等着她开口。

    “臣妾这辈子犯错太多,只希望陛下念着那几年相伴的份上,能放臣妾出宫去。”

    桓凛目光直视她,似乎在考究她话中究竟几分真意。相伴的情分确实是有的,然而她对阿盏的杀孽也摆在那里。夺其荣华,削其富贵,关在冷宫之中,这便是对这个女子的惩罚。

    桓凛思索了半晌,终于回了一个字:“好。”

    他又对李得清道:“朕要拟旨,废后。”

    李得清连忙去取空白的纸。

    何锦从大殿走出去的那一刹那,脸上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果然是无半分情分了。

    不过,她还真想看看,那和那人长得相像的究竟是何等相像?一个相像之人便令桓凛神魂颠倒,又何谈是真的爱那人呢?

    来来往往,都不过那张脸罢了。

    “皇……何姑娘,这不是出宫的路啊!”跟着她的小太监见她走偏了,连忙道。

    何锦毕竟做了许久的皇后,气势仍在,瞪了那小太监一眼,小太监缩了缩脖子,转眼间,何锦便走出了很远。

    小太监顿时有些急了,连忙拉住了她的衣袖:“何姑娘,正门在这里!”

    正在拉扯间,一个身影突然跃入了她的眼帘,借着月光,何锦很快便看清了那张脸。

    何止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的脑海中闪过那人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来的模样。

    何锦猛地后退了两步,可怜与凶狠的两副面孔都不见了,只剩下惊惧,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起来。

    第051章 挑拨

    昔日的皇后是被抬着出了皇宫的。

    何锦完全被吓懵了,任是任何人,被自己杀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绝对是一件吓破胆的事。

    她懵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卡住的脑袋缓缓转动起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突然扯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

    何锦被送到了何勇的府邸之中。何勇看到何锦的模样时,完全被吓了一跳。她的脸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整个人都在发抖,嘴里还囔囔说着:“别过来,别过来……”

    就像被什么魇住了一般。

    她一直坐在地上,整个人都瘫了。何勇将她抱到了床上,等放开她的时候,便发现手上全是水。何锦竟是发了一身的冷汗。

    之后,何锦便大病了一场。先是热一阵,再是冷一阵,像是风寒,大夫按风寒的办法治,她的病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何勇便看到她迅速瘦了下去,很快瘦得脱了形。她像是昏迷了,但是昏迷的并不安稳,口里一直在说着什么东西。

    “别过来……是我杀了你……别找我……你该死,谁叫陛下记挂着你……滚开……”

    她干裂的嘴唇间充满了这些话语。

    何勇从她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渐渐拼凑出一个真相。何锦是从宫中送出来,他已经打听出来,她在送出来见了皇帝。他知道他这个妹妹的个性,因为那天的话,他妹妹肯定会千方百计想要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被皇帝金屋藏娇的人,真的那般像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吗?

    大夫没用,何勇便去寻了道士。道士做了一场法事后,何锦竟渐渐好转起来。

    何勇在何锦的床边怔怔地看着何锦一会儿,不由地想,那一天阿锦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变成这样?何勇想着,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

    何锦渐渐好转,瘦得棱角尖锐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只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渗人了。何勇有问起那一日的事,何锦只是斜着眼看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后面便不再问起了。

    何锦渐渐地可惜下床了,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她在这府邸中走了一圈,何勇的妻子本是不管事的,这府里乱的很。何锦接过了府里的账本和下人的名单,她适应的很快,很快便适应了宫外的生活,将一众懒散的下人打理的服服帖帖。

    何勇本就是闲职,在朝堂上又受排挤,最后干脆告病不去上朝了,每日都在家中喝酒。

    有一日,她默默地站在院子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喝得醉醺醺的何勇,本来淡漠的眼眸中渐渐泛出了一抹光芒。

    有些人,宁愿死,也不想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何锦和她的兄长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谈话。

    “兄长,你便想一直这样过下去吗?庸庸碌碌,被人瞧不起?”何锦一开口便问道。

    何勇的眼神有些不甘,又无可奈何:“那还能怎样?因为那件事,陛下永远记恨在心。阿锦,你不该冲动的,因为那一举动,我们整个何家都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何勇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责备。

    何锦的笑意有些冷:“这些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该想过去谁对谁错,而是该想眼前的事。”

    “我的兵权已经没了。”

    “宋砚依旧是大司马。”

    “宋砚根本无心当皇帝,更不会因为我们就……”何勇道,“我们从未看透他,以前我以为他喜欢你,现在想来他做的那些事都全凭自己的开心。”

    “兄长,你之前说的,宋砚想要让他的夫人活过来?”何锦突然问道。

    “是啊,拿着那一柄剑,天天找人招魂,又是寻找转世投胎的身,想想便觉得荒谬。”何勇嘲讽道。

    何锦的脸色却十分正经:“兄长可知道,那一日,我在宫中看到谁了吗?”

    “谁?不就是那个人的替身吗?”

    “是谢盏。”

    何勇吓了一跳,嘴巴睁得很大:“阿锦,你疯了吧,谢盏早就死了,你莫不是病糊涂了。”

    何锦的神色凝重:“是谢盏,千真万确。”

    何勇讷讷道:“这怎么可能,死人又怎么能复活?”

    “兄长,你将这个消息告诉宋砚。宋砚不是想着复活他的夫人吗?这有死而复生的先例,他肯定恨不得将谢盏整个人都剖了看一遍。而以桓凛对谢盏的宝贝程度,绝对不会交出去的……”何锦的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

    桓凛渐渐从悲伤和无措中走了出来,将心思放在了如何讨好阿盏上面。

    讨好心上人,这对桓凛来说并不陌生。十多年前,他初遇阿盏的时候,阿盏对他便是一块冷硬的石头,他千方百计的讨好他,可谓屡战屡败,愈挫愈勇,最后还是拿下了冷美人。

    如今的阿盏,怨恨成了本能。但是只要阿盏还活着,他便有机会,若是阿盏不肯原谅他,他等一辈子又何妨?

    这般下来,桓凛的气质倒是松弛了一些,不像以前总冷着一张脸,喜怒无常了。阿盏拒绝他,他便想另外一个法子。

    “阿盏,你可想出宫去走走?”有一天,桓凛突然问道。

    阿盏那一向无甚波动的眼神终于有了神色,目光也转向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以往,阿盏向来懒得看他一眼的。

    “明日,我要去栖霞寺主持祭天。”桓凛道。

    阿盏的目光又转向了他。

    “你可愿一起去?”桓凛问道。

    阿盏眨了眨眼。

    “若是愿意便点点头吧。”桓凛道。他自然从阿盏的眼中看出了兴趣,然而,他还是期盼得到他的回应。

    阿盏点了点头。

    桓凛便觉十分开心。

    第二日,桓凛穿好衣服,进了侧殿的时候,阿盏也已经起床了,由着朔风帮他穿好了衣服,收拾妥帖地等着他。

    阿盏向来喜欢穿白衣的。然而今日,他穿的竟是一件黑色的衣袍,外面还披着黑色的披风,朔风的手里则拿着一个斗篷。当将那个斗篷戴上的时候,阿盏所有的特征都会被掩盖住,没人看得出其中的蛛丝马迹。

    这些,桓凛本来都已经想好的,还没有到将阿盏完全暴露在天下人面前的时候。至少也要到栖霞寺中,祭天的时候得到什么神示……然而,阿盏竟先一步做到了这样。

    桓凛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究竟是故意的,还是巧合呢?若是故意,难道阿盏想起了什么……

    “我给公子找的衣服,不能让那些人认出公子。”朔风道。

    桓凛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要是阿盏突然想起了一切,他该如何面对他。

    天子祭天,并非一件小事,朝廷几位重臣也会跟着去。所以当看到桓凛身边的谢盏时,许多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了他的身上,眼中带着鄙夷与不屑。

    谢俊作为朝中宰相,自然是要陪着皇帝一起出行的。在那抹黑色的身影出现时,谢俊的目光不禁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朔风,眼中闪过疑惑与惊诧。前朝的时候,朝中许多人,都注意谢盏,却并未注意过他身边的小厮。然而,谢俊却是认得出来的,朔风毕竟是谢家的下人,他也知道这小厮十分护主。谢俊心中却隐隐腾起一种感觉,他不禁想要多看一眼,想要掀开他的斗篷……

    桓凛挡在了他的面前。

    皇帝的御撵在最前方,谢盏和朔风一起坐在牛车中。朔风将谢盏的斗篷取了下来,他手里抱着斗篷,垂着脑袋半晌,突然抬起头看了谢盏一眼:“公子为何要将自己裹得这般紧,可是想起了什么?”

    谢盏如水的目光看着他。

    朔风呆呆地看着他许久,谢盏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朔风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眼泪突然落了下来。朔风知道如今是在牛车上,知道收敛,没有嚎啕大哭,而是将脑袋埋在谢盏的腿上,小声地抽泣着。

    到了栖霞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谢盏与桓凛住在一个院子里,被重兵把守着,若无桓凛的同意,无人能进来,也无人能出去。

    谢盏站在窗户边看了一会儿,目光冷沉,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门突然敲响了。

    “谢俊求见。”

    听到这个声音,谢盏的心突然跳了一下,不禁看了正坐着玩耍的朔风一眼。朔风也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朝着谢盏做了一个口型:“公子,怎么办?”

    谢盏的手暗着皱起的眉头。

    “叨唠了,请问先生在吗?”谢俊又问了一声。

    那些人早就鄙夷地将他看作了佞幸,谢盏也习惯了他们的目光。谢俊以前也是一般的,但是现在却语气客气恭谨起来,谢盏心中也有些不自在了。

    谢盏摇了摇头。

    朔风走到了门边,透过门缝压低声音道:“谢大人,公子身体不好,这奔波一日,有些累了,所以早就歇下了,十分抱歉。”

    外面的人顿了一下,又道:“你是朔风吧,你跟在阿盏那么多年了,对谢家也有恩,若是有空,便与我说说话吧。”

    朔风很想说没空,谢家进退皆宜的大公子何时变得这么胡搅蛮缠了?

    门外的是宰相,而他……朔风也知道躲不过去了,只能朝着谢盏做了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才拉开门从门缝间挤了出去。

    两人在院子中坐下。

    谢俊道:“朔风,你跟在阿盏面前十三年,两人感情不只是主仆,谢家愧对阿盏,对他而言,或许最在意的便是你了。当初你在十字街的时候,我去看过你,也知你是有骨气的,这辈子也只肯在阿盏面前为仆。只是不知,你今日甘愿做另一个人的小厮,你便已经忘了阿盏吗?”

    朔风被他说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下意识地反驳道:“除了公子,我怎么可能伺候别人呢?”

    朔风这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谢俊在试探他!只是这话已经说出口,却再也没办法吞回去了!

    第1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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