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流云 作者:葛蕉

    第2节

    婚礼在魏氏名下的一间名为瀚海的酒店里举行，虽然算得上是一场豪门盛宴了，可想起前不久在魏家私人山庄里为何家小少爷举办的生日晚宴，总让人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

    秦栋跟赵菁交代了下公司的事情，自己直接开车过去。时间还早，客人都还未到齐，但酒店周围已经戒严，还来了不少好事的媒体。秦栋停下车，把钥匙交给门童，转身就看见何泓嘉站在对面，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何泓嘉今天穿了套十分正式的银灰色礼服，完全没了平时那种散漫的二逼范儿，透着一股既严肃又洒脱的气质，毫不违和。何泓嘉见秦栋看着他不说话，心里得意地不得了：“看呆了？是不是觉得很帅？”秦栋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只是怕新娘和客人们认错人。”“啊？”何泓嘉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只要你不弄错就行……”

    两人进了大厅，里面还有不少侍者在忙碌，为婚礼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表少爷，”一个女佣走过来，说道，“老太太正到处找你呢！”“噢，我这就去，”何泓嘉应了句，拉着秦栋，不由分说，直接带他去了楼上。女佣引着他们去了那间最大的套房，冯芳琼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对面的男人低声交谈着，冯曼仪坐在一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冯老太太见他们进来，笑眯眯地朝何泓嘉招手：“小嘉，来，坐外婆这儿。”何泓嘉摇摇头，撒娇道：“不嘛，我又不是小孩子。”这表情、这语气弄得秦栋差点起了鸡皮疙瘩。冯芳琼却很吃他这一套，笑着说：“你啊，在外婆眼里永远是小孩子，永远都这么让人操心……”对面那个中年男子也笑了起来：“何家二少真是一表人才，不知可有良配？”秦栋这才认出这个人，他叫刘振霖，是刘氏集团的董事长，刘悦菡的父亲，也是魏凌睿未来的岳父。刘家虽然不如魏家，在s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据说也有很深的背景，俩家倒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是魏家一向喜欢与政界联姻，比如冯老太太惟一的女儿就嫁给了某个政要的儿子，这次却一改从前，竟然选了有商业竞争关系的刘氏。刘振霖平时为人虽然高调，却很讲义气，而且很喜欢做慈善，在圈子里人缘不错，这大概也是冯芳琼选中他女儿做孙媳的重要原因吧。

    冯老太太笑着摇摇头：“唉，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整天就知道玩，没心没肺的，要是什么时候能安安心心地成家立业，我这个老太婆也就能安心闭眼喽！”“外婆，看您说的，”何泓嘉笑着眨了眨眼睛，“您一定能长命百岁，再说我现在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冯芳琼十分惊讶：“真的假的，不会又是什么小明星吧？”“不是！”何泓嘉立刻否认，十分紧张地偷看了秦栋一眼，却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冯芳琼这下子来了兴趣，说道：“什么时候把她带过来给外婆看看，我给你把把关！”何泓嘉拉住秦栋的手，笑着说：“我这不把人给您带过来了么？”

    周围安静极了，就连心不在焉的冯曼仪也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他俩。冯芳琼和刘振霖更是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秦栋转过脸，冷冷地瞪了何泓嘉一眼。何泓嘉吓了一跳，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犯了大错误，赶紧笑着说：“开玩笑啦，呵呵，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哈哈……”“笃笃——”身后传来一阵叩门声，秦栋转身，看到魏凌睿站在门口，微笑着说：“奶奶，爸，小嘉，噢，哥，你也在呢，悦菡呢？有没有看到她？”冯芳琼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刚才她还到处找你呢，婚礼马上就开始了，你们一个个玩起了失踪，真是的……”冯芳琼似乎有些生气，但碍于刘振霖的面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把魏凌睿数落了一番，魏凌睿一脸恭敬地聆听祖母的训斥，却在不经意间用余光关注着秦栋的一举一动。

    说来也奇怪，魏凌睿的生父魏友良竟然没有出席儿子的婚礼。他这些年虽然一直呆在国外，每年也会回来一两次，为何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没有回国。还有何家，只派了辈分不高的何泓嘉一个人过来，未免有点太敷衍。刘家那边倒是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创造条件也来了……

    刘悦菡直到婚礼的前一刻才出现，冯芳琼嘴上虽然没说什么，脸上还是能看出有些不高兴。魏凌睿表现的倒很大度，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落下一吻，人群中立刻发出热烈的掌声。此举无疑赢得了在场宾客，尤其是刘家人的好感。刘振霖抚摸着手上的扳指，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刘悦菡有些意外，呆呆地盯着魏凌睿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在司仪的支持下交换戒指，随后就是柔情蜜意的告白。

    秦栋站在大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远远望着礼台上的那对新人。真不愧是魏凌睿，连告白词都写的跟散文一样。秦栋唇角浮过一丝微笑，姑姑，你看见了么？小睿结婚了，你会……开心的吧？

    之后便是无聊的宴会，虽然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秦栋也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打算回去了。何泓嘉好像被冯老太太叫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秦栋也没想跟他道别，直接去了停车场，刚开车门，不由愣住了。魏凌睿竟然坐在副驾驶位上，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

    魏凌睿掂了掂手上的钥匙，“这把钥匙，还是你给我的。”秦栋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干什么？”魏凌睿看着秦栋，忽然说：“我想你了，阿栋！”秦栋觉得很好笑，这人前一刻还在含情脉脉地发誓要做个称职的丈夫，现在竟然跑到这里跟他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魏凌睿，”秦栋看着他，嘲讽道，“我觉得你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魏凌睿的笑容消失了，他拉住秦栋的手，一脸恳切地说：“阿栋，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别这样……我知道你在生我气，可是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妈妈，还是为了你……”秦栋甩开他的手，冷笑道：“真没想到原来你这么做竟然是为了我。”“呵呵，”魏凌睿垂下头，低低地笑了起来，“阿栋，你不信也罢，我不会骗你的……最近听说你跟何泓嘉走得很近，如果你这么做，是为了气我，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秦栋觉得既可笑又可悲：“这理由你自己信吗？魏凌睿，我们早就分手了，就算我找什么人也跟你没关系……”唇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魏凌睿抓住秦栋领带将他拉到自己身上，仰头激烈地亲吻着他。这样的场景太熟悉，秦栋记忆中每次魏凌睿惹了他生气，都会用这种办法来讨好他，求他原谅自己。魏凌睿的手慢慢移到下面还未碰到秦栋的下|体就被他抓住了。“别这样，”秦栋冷冷地说，“真没意思……”魏凌睿怔了怔：“阿栋……”

    “咚……”车窗外传来一阵敲击声，原来是何泓嘉。他看不见里面的场景，还以为只有秦栋一人，笑眯眯地说：“阿栋，我的车被借走了，可不可以载我一程？”秦栋黑着脸推开魏凌睿，整理了一下衣服，魏凌睿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何泓嘉还在外面不屈不挠地敲着。魏凌睿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冷笑，抬手将车门打开。何泓嘉吓了一跳，副驾驶位怎么有人，而且这人竟然是……魏凌睿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微笑着说：“泓嘉，坐这里吧，我先走了。”何泓嘉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刚才外婆还在找你呢，去晚了别又惹她老人家生气了。”“奶奶总是为我们这些小辈操碎心，”魏凌睿下车，走到何泓嘉身旁，盯着他脸看了许久，突然笑道，“我记得奶奶说过，我们俩长得有点像呢，不过我也看不出来，阿栋，你觉得像么？”“他也说过我们长得像，”何泓嘉脸上浮过一丝冷笑，“托你的福，阿栋开始很讨厌我，害我追了他这么久。”“……”魏凌睿的笑容消失了，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就像一幅完美精致的面具无端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第二十二章

    何泓嘉似乎心情不错，吹着口哨上了车。秦栋瞅了他一眼：“送你去哪？”何泓嘉笑嘻嘻道：“你去哪我就去哪。”魏凌睿静静地站在一旁，脸色冷得吓人。

    “我要回公司……”

    “这么巧啊？”何泓嘉露出惊讶的表情，“刚好我也要去！”秦栋很无奈：“你去干什么？”

    “去上班啊！”何泓嘉一脸得意，“你们公司这几天不是在招聘吗？我报名了，面试的时候你可要帮下我啊！”

    秦栋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就前几天，”何泓嘉提醒道，“我还是在网上看到的。”“……”秦栋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们招保洁员，你凑什么热闹？”“我不就想呆着你身边么？”何泓嘉赶紧说，“不要工钱，管饭就行啦……”

    秦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魏凌睿，他低着头，根本看不清此刻的表情，只是紧紧地攥着拳头。秦栋知道，这是他生气时的表现。不过，无所谓了，从今以后，魏凌睿的喜怒哀乐再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只愿他娇妻在侧，爱子绕膝，天伦尽享，一生无愁。

    车子缓缓地启动，将魏凌睿留在后面，越行越远，秦栋知道，此生他恐怕都不会在踏入这里半步了，跟魏凌睿，还有魏家再无半点瓜葛了。“阿栋，”何泓嘉有些忐忑地问，“还在难过么？”秦栋叹了口气，暗想自己刚才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何泓嘉靠在座椅上，小声道：“阿栋，不然咱俩试着交往看看？”秦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何泓嘉赶紧笑笑：“我就说试试，不合适就算了……”秦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何泓嘉似乎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呵……”秦栋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觉得好玩，刺激？” 何泓嘉立即摇头。

    “还是因为我救了你？”

    “也是，也不是，”何泓嘉望着车窗外，好像下了雨，行人纷纷撑起了雨伞。“从小到大，我身边总跟着一群甩不掉的保镖，”何泓嘉脸色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没办法，谁让我是何家人呢？要不是他们，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可我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为了钱而已，真到危险时候，命可比钱贵多了……”秦栋有些意外，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何泓嘉这个样子。“当你扑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几乎快吓傻了，”何泓嘉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用自己的身体为别人挡子弹，我以为都是里瞎编的呢，那时候，你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到昏迷都不肯松开……”“只是认错人了而已，”秦栋静静道，“不必放在心上，而且你在陈胜新的案子上帮了大忙，已经够了……”

    “如果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何泓嘉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秦栋，“你还会救我么？”秦栋没有说话。“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何泓嘉脸上露出开心地笑容。

    “我没说要救你。”

    何泓嘉狡辩道：“那你也没说不救啊！”突然他叹了口气，小声道：“我不会让你救我的，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舍得你受一点伤。”“胡说八道什么呢？”秦栋瞪了他一眼，冷冷道：“真是比乌鸦更讨厌……”

    “啊？”何泓嘉不解。

    “乌鸦嘴。”

    “……”

    几天后的面试，一位有二十多年保洁经验的阿姨脱颖而出，被公司录用。而据说在世界排名前十的某大学毕业的海归何泓嘉，就这么华丽丽地被淘汰了。何泓嘉郁闷的要死，在秦栋办公室里倒了一下午的苦水。

    没过多久，陈胜新的案子二审开庭了。也不知道是王华业务素质太高，还是何泓嘉在后面捣鬼，又改判成了三年。陈胜新虽然不能立刻出来，结局也算皆大欢喜。在监狱里如果有立功表现，大概还可以减刑。秦栋暗想，等他出来了，自己也许能好好歇歇了，或许可以去南美，继续上次未完的旅行。

    晚春已逝，初夏渐临，天气慢慢暖和起来。这日，秦栋刚处理完手头的文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秦栋揉了揉眉心，拿起听筒：“喂，您好！哪位？”那边却不说话。秦栋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正要挂断，“栋哥……”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有没有空？”是陈雁宁打来的，自从上次的事之后，秦栋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陈雁宁估计也明白，很久都没有找过他，连电话也不敢打，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嗯，”秦栋静静道，“有什么事？”陈雁宁犹豫了一下，说道：“栋哥，我……我可能下个月就要去美国了……”秦栋有些意外：“怎么了？”陈雁宁叹了口气：“学校有个交换生名额，不知道怎么的就给我了……”陈雁宁虽然读书还算认真，但成绩并不算好，在班里也就是中等水平，照理说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不知怎么的竟然落到他头上了。“去了就好好读书，”秦栋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哥这边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的。”“栋哥……”陈雁宁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去……到了那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秦栋怔了怔，缓缓道：“怎么会？放假了还可以回来……”“可是……”陈雁宁哽咽道，“我不想离开你……”秦栋无奈地叹了口气，冷冷道：“你要还是存着那种想法，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秦栋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后来还是去参加了陈雁宁的送别宴。来了很多人，都是以前陈胜新的手下。一起打过架，一起坐过牢，没什么比这交情更铁了。后来陈胜新金盆洗手做生意，这些光会打架的社会不安定分子就没什么用了。陈胜新顾着之前的情谊不太好意思动手，秦栋就做回了恶人，给了笔钱把他们遣散了。之前很好的兄弟都因此成了陌路。尤其是方诚，本来是陈胜新的心腹，自从秦栋来了之后就被晾在一旁，要说秦栋抢了他的位子也没什么不对的。还有夏强，以前跟秦栋的关系最好，却在离开那天拿刀指着他大骂：“卖友求荣的混蛋，老子要跟你一刀两断！”

    估计当时也只是气话，这会儿大家坐在这儿推杯换盏的，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只有陈雁宁坐在一旁，闷闷不乐的。“哎，宁少，”夏强笑嘻嘻道，“您去了美国，可别忘了咱们啊！”陈雁宁不理他，一直往秦栋那边看。夏强坐到秦栋旁边，揽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阿栋，怎么不说话，一直坐在这儿喝闷酒有什么意思？”陈雁宁狠狠地瞪了夏强一眼：“挨那么近干嘛？”夏强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松手，嬉皮笑脸地给自己打圆场：“唉，这有什么，当年我还跟阿栋睡过呢！”“什么时候？”陈雁宁突然站起来，把所有人吓了一跳。秦栋脸一黑：“胡说八道什么呢？”“哈哈，”夏强笑道很是得意，“就是一起睡觉啦，你们太不纯洁了。嘿嘿，我可是直男哦！比电线杆还直……”这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气氛high到了极点。

    渐渐地，秦栋感觉压在心里那块大石头好像渐渐消失了，心情也变得畅快起来。夏强那家伙最会摇骰子，灌了秦栋好多酒。他本来酒量就不行，这下更惨，最后倒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头昏沉沉的，难受得厉害，秦栋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周围黑漆漆的，昏暗得有些吓人。秦栋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被什么东西缚住，根本动不了。“啪——”刺目的灯光映入眼帘，秦栋本能地闭上眼睛，“栋哥，”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你醒了……”秦栋一惊，睁开眼看到陈雁宁就站在门口，忐忑不安地望着他。秦栋这才知道自己双手被手铐拷在床头，可能是怕他不舒服，手铐外面还裹了层柔软的棉布。

    秦栋努力抑制住自己愤怒的情绪，冷声道：“打开！”陈雁宁帮秦栋倒了杯水，小心翼翼道：“先喝点水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秦栋抬眼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陈雁宁低下头，恳求道：“栋……哥，你再忍耐几天好不好，等学校那边手续办好了，我们就一起去美国。”“你什么意思？”秦栋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晃了下被手铐牢牢套住的双手，“这算什么？”“栋哥，别生气，”陈雁宁有些慌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到美国去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把钥匙给我，”秦栋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陈雁宁疯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真是莫名其妙。“不，”陈雁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盯着秦栋，犹豫了半晌突然问了句：“栋哥，你……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秦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许久才缓缓道：“你说呢？”陈雁宁呆住了，脸色变得十分惨白，他似乎无法接受秦栋这种冰冷的眼神，惊慌失措地低着头，久久不语。秦栋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重了，他虽然对陈雁宁没那个意思，却也不想跟他闹的太不愉快。 “呵呵，”陈雁宁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栋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到了那边以后，我就去整容，你喜欢魏凌睿，我就整成他的样子，你喜欢何泓嘉，我就……”“够了！”秦栋打断他的话，冷声道，“出去，我不想看见你！”陈雁宁的身体有些颤抖，他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小声道：“你先休息吧，我做好饭再来叫你。”

    “咔嚓——”一声，门被锁上了，秦栋以前总觉得陈雁宁不像陈胜新的弟弟，现在才发现大多特错了，这俩人某方面真是像得不得了。只不过一个用在了打拼事业上，一个却用在了这种蛋疼的事情上…… 秦栋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房间有点眼熟，像是以前他们用来放存货的地下室，原来简陋的不得了，根本无法住人，现在倒是被装修一新，看来陈雁宁为了困住他倒是费了不少功夫。

    过了一会儿，陈雁宁果然送饭来了，他做了很多秦栋爱吃的菜，可惜秦栋没什么心情，根本吃不下，便说了句：“拿走吧，我不想吃。”陈雁宁用小勺盛了口粥，送到秦栋嘴边，恳求道：“栋哥，多少吃点吧，求你了。”秦栋瞅了他一眼，说道：“放了我。”“不！”陈雁宁的脸色煞白，拿着勺子的手都在颤抖，“我不会放你走的，永远不会，你是我的……”秦栋似乎被陈雁宁歇斯底里的状态吓到，安安静静地任由陈雁宁喂饭，显得十分顺从。陈雁宁高兴地不得了，他的脸颊也因兴奋而微微泛红：“栋哥，你就这样什么都不用做，我会照顾好你的，让你开开心心，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秦栋根本不知道准确的日期和时间，只能从送饭的次数来推断。白天一般都是夏强送饭，晚上则是陈雁宁过来，可能他的手续还没办好，又怕被别人发现，所以每天还若无其事地去学校上课。

    “……他身子骤然回旋，将中下盘所有的空门一起封住，左掌急切萧十一郎的足踝。可是萧十一郎的脚也在地上，站得四平八稳，右拳已击出，猛击瞎子的鼻梁……”夏强拿着本破书津津有味地念着，秦栋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喂！”夏强有些不满，“好歹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啊，我在这儿辛辛苦苦地念半天，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秦栋看了他一眼：“我让你念的？”“靠！”夏强气得半死，“我这不是怕你无聊么？”

    “怕我无聊就帮我把手铐打开。”

    “嘘——”夏强赶紧示意他收声，“小声点，别给方诚听到了……”

    秦栋很意外：“他也在这儿？”“唉，”夏强悄悄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其实这事儿就是方诚做的。”秦栋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我这算不算恶有恶报？”“你又不是不知道，”夏强叹了口气，“方诚最听胜哥的话，宁少又是胜哥弟弟……”“所以就跟着他瞎胡闹？”秦栋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道，“小强，把钥匙给我。”“去，你才是小强，”夏强笑得一脸暧昧，“阿栋，你要是我觉得宁少挺好的啊，长得也不比那个姓魏的差，不如你就从了他吧，我保证让他立刻放人。”“滚！”秦栋瞥了他一眼，“赶紧在我眼前消失。”

    这天陈雁宁很早就回来了，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喂秦栋吃完饭，就帮他洗澡。其实，这几天这种事都是陈雁宁来做的，秦栋虽然很不习惯，也无可奈何，因为陈雁宁根本不肯帮他把手铐打开。刚洗完，陈雁宁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到床上去。秦栋冷冰冰道：“我现在不想睡觉。”“早点睡吧，”陈雁宁小声道，“明天要早起，八点的飞机。”秦栋愣住了：“什么？”“我的手续已经办好了，”陈雁宁笑着说，“很快我们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不会跟你去的，”秦栋的耐心已经完全被他磨光，有些生气地说，“快放了我。”

    陈雁宁急忙说：“栋哥，我给你看样东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放着两枚漂亮的钻戒，看起来价值不菲。“呵呵，”陈雁宁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流出异样的神采，“这是我很久之前买的，一直都想亲自戴在你手上……”秦栋呆呆地看着陈雁宁兴奋异常的表情，这种表现已经不能单单用偏执来形容了，或许是真的……陈雁宁握着秦栋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又取了另外一枚给自己戴上，十分开心地说：“你看，多漂亮，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爱人，就算全世界都反对，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深情款款的告白像一把钝刀慢慢折磨者秦栋的精神，他忍不住说道：“神经病！”陈雁宁脸色煞白，他似乎不相信秦栋会说出这样的话，过了许久脸上突然露出奇怪的笑容，自言自语道：“我不是神经病，只是爱你而已。栋哥，别这样说我。今晚就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要开开心心才对。”

    秦栋发现陈雁宁说什么，自己都不会觉得意外了，只是感到十分可悲。“你出去，”秦栋淡淡道，“我不想看见你。”陈雁宁并不气馁，小声道：“栋哥，我们做吧！”“抱歉，”秦栋冷冷道，“我对你没有性趣。”“呵呵，”陈雁宁突然笑了起来，“我会让你对我感性趣的。”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小瓶液体，旋开盖子喝了一口，趁秦栋不备，吻住他的嘴。秦栋虽然不肯，还是被灌了一小口。诡异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开来，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哪里来的？”秦栋厉声质问道。他现在已经不止愤怒这么简单了。“在网上买的，”陈雁宁低下头，小声道，“这种东西很好搞到的。”药物很快被身体吸收，秦栋感觉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到底哪来的，说实话！”陈雁宁慌了，只好说道：“是我跟原来我哥的一个手下要的……”这种□□里面加了兴奋剂，哪有这么容易弄到。不过既然是陈胜新原来的手下，他们估计不敢对陈雁宁怎么样，秦栋这才放心下来。

    陈雁宁见秦栋起了反应，手忙脚乱地爬上床，伸手去解秦栋的皮带。秦栋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冷声道：“住手！”陈雁宁抚摸着他的脸，轻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让你舒服的……”秦栋觉得自己没必要在和一个疯子讲道理，只好说：“我不喜欢绑着□□，放开我。”“不，”陈雁宁这时却意外地清醒，“只要我放开你，你就会走，再也不会理我了。”秦栋实在没有办法了，本来打算明天出发时伺机逃走的，现在恐怕来不及了，只好抑制住所有的情绪，撒谎说：“我不会走的。”

    “我不信，你现在一定讨厌死我了。”

    秦栋无奈地叹口气，这不是挺明白的吗？“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喜欢我，所以不会生气的。”

    陈雁宁怔了怔，眼睛里流出惊喜的神采：“真……真的么？”

    秦栋点头道：“嗯。”“不，”陈雁宁有些不信，“就算你不讨厌我，也不喜欢我。”秦栋决定说一个平生最大的谎：“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陈雁宁还是不信：“那魏凌睿呢？”“他背叛了我，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这句倒是实话。

    “哪何泓嘉呢？”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这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实话。

    陈雁宁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他吻了吻秦栋的脸，说道：“好，我帮你打开，但你不要想着离开我，门已经反锁了，根本出不去。”秦栋挤出一丝笑容：“不会的……”

    第二十四章

    陈雁宁迟疑了一下，还是取出钥匙，帮秦栋打开了手铐。秦栋表现的很平静，只是活动了一下胳膊，并没有逃走的意思。陈雁宁这才相信他说的话，心里高兴地不得了，凑过来就要吻他。秦栋顺势将陈雁宁揽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背。“栋哥……”陈雁宁轻轻地阖上眼睛，也许是太激动，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呢喃道，“这是梦么？真好……我……”话还未说完，颈上突然传来一阵钝痛，陈雁宁惊讶地睁大眼睛，失神地看着秦栋，突然头一歪，倒在了床上。

    “小宁……”秦栋唤了他几声，发现他没什么反应，才确定他已经昏过去了。他立刻下床，整理好衣服，又在陈雁宁的身上翻了一遍，果然没有房门钥匙，而且这扇铁门是从外面反锁的，就算拿到钥匙也没用。秦栋无奈，只能使劲敲门。“宁少，”门外传来夏强的声音，“您怎么了？”秦栋低声道：“小强，是我……”“我靠，”夏强吓了一跳，环顾了下四周，小声说，“阿……栋，怎么是你？”

    “帮我把门打开。”

    “宁少呢？”

    “他被我打晕了，”秦栋感觉头疼得厉害，强打起精神说，“快开门，不然就来不及了……”

    “不行啊，”夏强犹豫起来，“要是宁少和方诚知道了，我一准死定了。”

    秦栋很有耐心地劝道：“别怕，这事我会来处理的，小强，拜托了，等我出去后，会好好感谢你的。”“哎，说什么谢不谢的，”夏强使劲抓了抓头发，“只要你以后别忘了哥们儿就行了……”

    门悄悄地被打开，夏强见秦栋的脸色很不好，问道：“阿栋，你怎么了？”“我没事，”秦栋摇摇头，“我刚才把小宁打晕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他，你去看看他，实在不行，就送医院。”说完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夏强想叫住他问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又怕惊动其他人，只好住了口。

    这个地下仓库位于s市北边一个十分荒僻的位置，以前是他们销赃集货的地方，自从陈胜新洗白之后，就废弃了，变得更加荒凉。尤其是晚上，不见几个人影，只有乌鸦在树上不停地叫着。秦栋靠在树上，吃力地喘着气，实在是太倒霉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打电话，才想起手机早就不知道被陈雁宁弄到哪里去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这时，耳边传来汽车的喇叭声，秦栋抬头，看到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朝他招了招手：“帅哥，上哪去啊？”秦栋打开车门，坐在了后面，努力抑制被药物控制的欲望，缓缓道：“去最近的医院，越快越好。”刚才喝进去的药里含有兴奋剂，要是不去医院，恐怕会有麻烦。司机似乎看出了秦栋的异状，一副我懂的表情，笑着说：“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车子驶进一条街道，在一个酒店门口停了下来。秦栋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不都一样？”司机露出暧昧的笑容，“里面的服务不错。”秦栋十分生气，怒火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一样，既散不出又灭不掉，闷得难受极了。这时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走了过来，挽着秦栋的手，将他领了进去。秦栋茫然地跟着她走，算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好受点，怎样都可以……

    刚进房间，女人就贴过来吻他，屋子里没有开灯，昏暗极了，两个陌生人就在黑夜的掩护下做着最亲密的事情。秦栋无法看清她的脸，也不想看清楚，只是偶尔听到那女人发出诡异的笑声，显得十分瘆人。

    第二天，秦栋大概睡到很晚才缓缓醒过来，那个女人已经走了。他不太记得昨晚的事，只是依稀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秦栋曾被魏凌睿说过冷感禁欲，他并不喜欢□□，尤其是跟素不相识的人发生肉体关系更是他所厌恶的。他立刻去浴室洗澡，想将这种令人恶心的感觉冲刷掉，大概折腾了一个多钟。秦栋这才收拾完毕，刚打开门正要出去，竟然看到何泓嘉就坐在门口，脸上不知道怎么回事，青一块紫一块的。

    “阿……阿栋……”何泓嘉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醒啦！”秦栋怔了下：“你怎么在这里？”

    何泓嘉笑了笑：“派出所的人说找到你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秦栋看到何泓嘉这个样子，突然觉得心底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隐隐有些难受。“昨晚，我……”

    “没关系，”何泓嘉握住秦栋的手，连忙道，“去医院检查下吧，也不知道那女的干不干净。”秦栋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何泓嘉，问道：“脸怎么了？”

    “被宋源打的。”何泓嘉忿忿道，“不过他被我揍得更惨。”

    秦栋很诧异：“怎么了？”

    “我问他知不知道你去哪了？那傻逼说你就在他那儿，还说把你……”何泓嘉突然住了嘴。

    “把我怎么了？”秦栋问道。

    何泓嘉悄悄看了他一眼，立刻摇头，“没什么……嘿嘿……”

    这时他手机响了，“喂，张局啊，”何泓嘉漫不经心道，“那就好……先把人抓了，过两天我有空了就过去，不着急……”秦栋在一旁问了句：“出什么事了？”何泓嘉赶紧笑笑：“没事儿……”秦栋横了他一眼：“说实话。”“那个……”何泓嘉支支吾吾道，“就是公安局那边把陈雁宁那伙人抓了……”秦栋一惊：“什么？怎么回事？”何泓嘉抑制住愉悦的心情，说道：“陈雁宁涉嫌非法拘禁罪，他手下那帮人本来就有前科，这次算是一网打尽了，不判个十年八年算是便宜他们了。”

    秦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放了他们。”何泓嘉呆住了，急忙说道：“阿栋，这些人不值得同情，他们关了你这么久，尤其是陈雁宁，实在太可恶了……”秦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我把小宁送到监狱里跟他哥哥团聚，你说胜哥知道了，会不会感谢我？”何泓嘉怔了下，小声道：“阿栋，别担心，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秦栋问道：“你打算怎样？”“放心，”何泓嘉笑眯眯道，“包你满意……”

    第二天一早何泓嘉就去了看守所，戴着手铐的陈雁宁被狱警带了过来，当他看到来的人是何泓嘉时，显得有些失望，垂着头，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小宁，”何泓嘉叹了口气，“你在外面这么屌，你哥知道么？”陈雁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何泓嘉，交换生的事情，是你搞的鬼吧？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弃。”何泓嘉笑道：“我完全是一片好意啊，这种机会可是很多人都争取不到的。”“真卑鄙，”陈雁宁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忽然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哈哈……”何泓嘉脸色一沉，冷冷道：“笑什么？”“你以为这样栋哥就会喜欢你了？”陈雁宁盯着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别忘了，栋哥最喜欢和最讨厌的人都是魏凌睿，你不过就是跟他长的像一点而已，呵呵……”

    这小子真特么气人，虽然知道他故意这么说的，可心里还是不爽啊！何泓嘉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反唇相讥道：“看来我还有这么点优势，你呢？”陈雁宁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低下头，再也不吭声了。

    何泓嘉又去监狱找了陈胜新。他见到素未谋面的何泓嘉时显得有些意外：“你是？”何泓嘉开门见山地说：“我能让你提前假释，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陈胜新显得很平静：“什么条件？”何泓嘉回答：“带着你弟弟去美国，永远不要回来。”陈胜新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弟弟已经取得了去美国留学的资格，”何泓嘉继续说，“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会让银行把冻结的财产还给你。”陈胜新摆弄着手铐，微笑着说：“听起来似乎不错。”

    陈胜新出国那天，秦栋去送他。陈雁宁之前已经被陈胜新送出国了，这样也免了许多尴尬。陈胜新感叹道：“我在监狱里还没呆够一年，没想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秦栋笑了笑：“胜哥，到那边去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快点给我找个大嫂才行啊！”“我对洋妞没兴趣啊！”陈胜新也笑了起来，“光说我呢，你什么时候结婚？”秦栋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陈胜新欲言又止：“小宁走之前给了我一封信，想让我交给你。”“不必了，”秦栋静静道，“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陈胜新叹了口气：“其实这事儿怨我，要是当初我发现他有这倾向时，能……”“胜哥，别说了，”秦栋打断他的话，“跟小宁说，让他好好读书，还有……忘了我……”“好，”陈胜新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阿栋，听哥一句，你以后也找一个吧，不管是男是女都行，只要对你好……”秦栋怔了怔，许久才微微点点头：“嗯……”

    第二十五章

    陈胜新出国前把手里几乎全部的股份转给了秦栋，他也因此成为鑫盛集团的第一大股东。虽然董事长换了人，公司倒也没有出现太大的动荡，一切事项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不但走出了困境，甚至有了更好的发展。这些成绩虽然跟秦栋的个人能力分不开，但他也明白，要是没有何泓嘉明里暗里的帮忙，估计公司现在还在有关部门的黑名单上挂着号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淡无奇地过着，何泓嘉还跟从前一样，整天粘着他。趁赵菁休婚假那些天，他还跑过来客串了一把临时秘书，做的还挺有模有样的。期间何泓嘉又跟秦栋表白了好几次，但他都没答应，拒绝的原因？估计连秦栋都不清楚，如果非要回答，套用一句装x的话，或许是累感不爱……

    某天，秦栋去参加一个慈善酒宴，何泓嘉这几天有事回京城了，难得没有跟过来。宴会上，他又碰到了魏凌睿。这人衣着光鲜，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透出优雅高贵的气质，不论在哪都是引人瞩目的焦点。秦栋也不像之前见面时那么尴尬，s城就这么大地方，大家又都是一个圈子的，就算初一不见还有十五呢！待到宴会结束时，魏凌睿突然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阿栋，我想跟你谈谈……”秦栋波澜不惊道：“抱歉，我没空。”魏凌睿着盯他的眼睛：“你还在生我的气？”“没有，”秦栋一脸淡然道，“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既然没有，就不应该用这个态度对我，”魏凌睿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对我越冷漠，就说明越在意我……”秦栋很无语，他知道魏凌睿一向才思敏捷，连这都能推出个无懈可击的结论，还真是他的风格。

    魏凌睿开车带着秦栋在街上兜风，一路上秦栋都没怎么跟他说话。魏凌睿却不觉得扫兴，一直不停地找话说。车子下了立交桥，往西转，秦栋突然意识到魏凌睿的目的，冷声道：“你什么意思？”魏凌睿垂下眼，低声道：“我想她了，很想很想……”

    车子沿着幽寂的松柏小径缓缓驶进一座墓园，秦栋买了鲜花和祭品，跟着魏凌睿沿着石阶缓缓走上去，在角落里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了下来。精细打磨的花岗岩也随着岁月的摧残变得斑驳模起来，而长眠于地下的她的容颜却像石碑上那张泛黄的照片一样，永不老去。魏凌睿伸手，指尖小心又轻柔地抚摸着冰凉的墓碑，喃喃道：“妈妈，我跟阿栋来看你了……”照片上的秦美姗，笑容甜美又温柔，仿佛正在注视着他们，微笑着说：“你们俩不可以吵架哦！”

    秦栋把鲜花和祭品摆放好，朝着墓碑鞠了一躬，低声道：“姑姑，放心吧，小睿现在过的很好，我也很好……”“呵呵……”魏凌睿突然笑了起来，“你觉得我过的很好？”秦栋淡淡道：“与我无关。”魏凌睿的笑容僵住了，他突然拉开衬衣的袖口，手腕上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动脉的位置上竟然横一条长长的伤疤，显得十分狰狞。秦栋怔住了：“你？”魏凌睿苦笑道：“真的与你无关么？”秦栋无奈地叹了口气：“何必呢？”他这才想起魏凌睿在极度焦虑紧张的情况下，就会出现轻微的自残倾向，尤其是刚上大学那会儿，不过不算太严重。直到那次因为赵菁的事，魏凌睿差点割腕自杀，秦栋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来还带他看了心理医生，也没什么效果。秦栋还记得魏凌睿那时笑嘻嘻地跟他说：“阿栋，别担心，我才不是心里有问题呢，这么做，就是想让你关心我而已，如果你不爱我了，我就会越来越严重，直至杀死自己……”虽然是开玩笑的话，却让秦栋觉得不寒而栗。

    魏凌睿抬手，抚摸着秦栋的脸庞，缓缓道：“我以为，我可以熬到那一天的，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再煎熬下去，我真的会死的……”若是以前，秦栋也许会因为这句话紧张，可现在只觉得既可悲又可笑，于是拨开他的手，说道：“跟你的妻子好好过日子，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呵呵，”魏凌睿露出一丝冷笑，“你让我跟那个既恶心又虚伪的贱人过日子？”秦栋不知道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只好说：“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魏凌睿慌了，他急忙拉住秦栋，哀求道：“阿栋，别这样对我。你以为，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贪图魏家的财产么？”秦栋冷冷道：“不然呢？”“我其实是为了调查一件事，”魏凌睿的表情很严肃，并不像在撒谎，“有关舅舅的死因。”

    爸爸的死因？秦栋怔了怔，不愿想起的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脑地涌了上来。爸爸名叫秦严，是一名货车司机，每天早出晚归的，很辛苦，还经常不在家。有天晚上，秦栋写完作业，想要让爸爸签字，等了好久还不见他回来，只好先去睡觉了。半夜的时候，妈妈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慌慌张张地带他去医院。秦栋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只知道爸爸从手术室里被医生推出来的时候，身上盖着白布，妈妈把他搂在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秦栋伸出手，想要掀开白布叫爸爸起来，却被妈妈拦住了。秦栋呆呆地站在那里，愣了许久才意识到，爸爸跟姑姑一样，永远地离开他了……

    妈妈告诉秦栋，爸爸是出车祸死的，肇事方赔了不少钱，还被判了几年，这事就这么了结了，他一直对此深信不疑。魏凌睿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怀疑，舅舅可能是被人害死的……”秦栋一惊：“你说什么？”“害死舅舅的凶手只在监狱里呆了半年就被人保释出来了，”魏凌睿说道，“还得到一大笔钱，后来去了国外再也没有回来，而其中的幕后操手……就是魏家……”秦栋感觉脊背一阵发寒，爸爸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每天想的只是更辛苦一点，赚更多的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罢了，怎么可能招惹到魏家？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缓缓道：“魏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凌睿握着他的手，低声道：“还是上高中那会儿，有次我不小心看了舅舅的日记，才知道原来他去世前的那段时间一直在调查妈妈死亡的真相，他怀疑那场大火是人为的……”秦栋没有说话，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秦美姗的墓碑。魏凌睿却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阿栋，”他紧紧地握着秦栋冰冷的手，脸上的表情分外诡异，“我怀疑，舅舅和妈妈，都是……魏家害死的……”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秦栋似乎才缓过神来，甩开魏凌睿的手，冷声道：“你有什么证据？”魏凌睿唇角勾起一丝轻笑：“阿栋，你变了，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主谋是谁呢，是不是因为何泓嘉的原因？你真的爱上他了？”秦栋冷冷道：“与你无关。”“别担心，”魏凌睿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秦栋有些干裂的嘴唇，呢喃道，“我会找到证据的。但是，阿栋，别再生我气了，给我点时间好不好？也不要再跟何泓嘉有任何牵扯了，我好难过，舅舅也是……妈妈也是……”天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墓园里闪烁的灯火将魏凌睿的面容映得既模糊又清晰，秦栋怔怔地望着他，似乎依稀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爸爸和姑姑的影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睛里却透出彻骨的寒意……

    秦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麻木地如同一只毫无生气的人偶。“叮——”手机屏幕突然闪了一下，秦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是条短信，何泓嘉发过来的：“阿栋，后天我就要回来啦\(≧▽≦)/，好想你，想的睡不着，你有没有想我啊？╭(╯3╰)╮何树嘉好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还威胁要告诉爸妈，不过没关系，让他告去，大不了就是被老头赶出家门而已，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秦栋怔怔地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钟，突然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删掉短信，按下了关机键。不管魏凌睿出于什么心态，这点总算没说错，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跟何泓嘉扯上半点关系。

    第二十六章

    这天晚上，秦栋睡得并不安稳，似乎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还是个小孩子，爸爸还没有死，妈妈也有没有走，一家人就像从前那样温馨快乐，可不知为什么，身边的魏凌睿却变成了何泓嘉，一直跟在他身后“阿栋阿栋”地叫他，两个人从学校里逃课出来，何泓嘉卷了裤脚，爬到树上去掏鸟蛋，让秦栋在下面放哨，却被传达室大爷捉个正着。何泓嘉一慌，“扑腾”一声从树上栽了下去……

    秦栋从床上坐起来，无奈地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难道自己潜意识里还是把何泓嘉当成魏凌睿了？不过，印象中魏凌睿听话又懂事，从来不会跟他一起干这些调皮捣蛋的事，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秦栋穿好衣服，刚洗漱完毕，打算在冰箱里找点东西，随便弄顿早餐，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要是以前喜欢在这个时间来找他的估计也只有陈雁宁了，但他已经去美国了。秦栋叹了口气，打开门，竟然看到了何泓嘉。他看起来很疲惫，可就在见到秦栋的瞬间，眼睛里流出了惊喜的神采：“阿栋，你没事，太好了……”秦栋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何泓嘉缓了口气，小声道：“昨晚发短信给你，等了好久也不见你回，电话也打不通，我……怕你出什么事了，就赶紧回来了……”秦栋怔了怔，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泓嘉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吃饭了没？”

    “还没……”

    “我也没，”何泓嘉有些不好意思，“赶得太紧了，忘了带早点给你，不然咱们出去吃？”

    “算了，太麻烦，”秦栋说道，“我去做饭，要不要一起吃？”

    “啊？”何泓嘉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几秒钟才问道，“阿……栋……你要做饭给我吃？”

    秦栋淡淡道：“鸡蛋面而已，我只会做这个，不想吃就算了……”“怎么会？”何泓嘉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我只是太激动了，没想到阿栋竟然会主动做东西给我吃，啊……真的好幸福！”秦栋很无语，不就是碗面，至于么……

    没过多久，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出锅了。面条一根根地散落在浓郁的番茄汤汁里，上面漂浮着金黄的蛋花和翠绿的青菜，看起来十分可口。“哇——”何泓嘉像一只饿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找到一根骨头的小狗，开心地不得了，“好吃，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面……”

    秦栋瞥了何泓嘉一眼，他就不信这家伙从小到大连这个都没吃过。“阿栋，你对我真好，”何泓嘉放下筷子，有些沮丧地看着秦栋，“最近，我拜了一个大厨为师，不过还没学成，做的东西都好难吃……”

    “以后打算做厨师？”秦栋发现何泓嘉经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哈哈，也可以这么说，“何泓嘉眨了眨眼睛，一脸期盼地看着秦栋，“不然到时候你来请我做你的私人厨师吧？不要工资，只提供吃住就像，怎么样，秦总，考虑下吧!”

    秦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来不是打定主意要和何泓嘉做个了断的么？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不过是一两句话而已，说清楚就好了……

    “阿栋，”何泓嘉突然问道，“有没有兴趣到京城发展？”秦栋有些意外：“嗯？”“嘿嘿，”何泓嘉笑吟吟道，“那边最近有几个不错的项目，我觉得挺适合你们公司的……”京城，秦栋不是没想过。可是，想要在那边发展壮大，除了本身的实力外，没有深厚的人脉关系根本无法立足。没想到何泓嘉竟然主动提了出来，若能借了何家的势，确实不错。可秦栋却不想这么做，现在爸爸和姑姑的死因未明，先不说何家和魏家扯不清的关系，就连何泓嘉本人，他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何泓嘉见秦栋不说话，补充道：“是政府招标的项目，我保证稳赚不赔。”秦栋沉默许久，才缓缓道了句：“我再想想……”何泓嘉凝视着秦栋，突然问道：“阿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秦栋抬头看他，正打算说出口。“我知道了，”何泓嘉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担心我家里知道咱俩的事情，没关系的，大不了到时候我就让外婆出面帮我……”秦栋张了张口，不知怎么的，到了嘴边的话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在某些情况下做起来却异常艰难。看着整天围着自己转的何泓嘉，秦栋似乎被一种莫名的焦虑的情绪所笼罩，他一向认为自己算是一个比较果断坚决的人，没想到却在这种事情上犹豫不决起来。就连当初跟魏凌睿分手的决定，就是在知道他要结婚之后，立刻做出的，那时候心里并没有太难过，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就这么拖了好几天，某日下午，秦栋又接到了魏凌睿的打来的电话。“阿栋，你在干什么呢？”魏凌睿笑了笑，“让我猜猜，应该不是和何泓嘉在一起吧？”秦栋脸色一沉，冷声道：“我很忙，没有时间听你说废话。”“呵呵，真冷淡，”魏凌睿并不生气，反而笑道，“阿栋，我有要事跟你说。”

    “什么事？”

    “电话里不方便说，”魏凌睿压低了声音，“我想跟你见个面……”

    晚上八点，雨林会所。秦栋刚到，天上就下起了大雨，这个名字倒真是应景。撑着伞的服务员立刻跑过来接他。秦栋将车停在地下车库，跟着她去了预定的包间。魏凌睿一早就到了，靠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抽烟，弄得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的。秦栋很意外，记忆中魏凌睿并不会抽烟。“阿栋，”魏凌睿朝他笑笑，随手把烟蒂扔在烟灰缸里，“你总是这么准时。”秦栋淡淡道：“据我说知，这间会所是魏家名下的吧？”“那又怎样？”魏凌睿轻笑道，“我只不过跟哥哥见个面而已，如果这都能让某些人想入非非，那就让他去想吧……反正我们本来就是这种关系……”秦栋显得很平静：“我们已经结束了，希望你记清楚。”魏凌睿露出不以为然地笑容：“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

    “你想跟我说什么？”

    魏凌睿叹了口气，低声道：“妈妈和舅舅的法医鉴定档案已经被人故意篡改了，根本无从查起，但却让我找到了这个……”他从身旁的手提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秦栋：“舅舅去世前就是在这间医院救治的，这是一家私人医院，很多年前就已经倒闭了，档案大部分已经销毁，但还有一部分在档案馆保存着，我在那里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这个。”秦栋接过那份泛黄的文件，是一份诊断证明，上面写着秦岩，男，35岁，死因是，肋下有两处刀口，内脏破裂，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秦栋呆呆地盯着那几行潦草的字迹，忽然觉得这两页薄薄的纸竟然如此沉重，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都无法将它拿稳。突然，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魏凌睿靠过来，急切地吻他。秦栋一把推开他，冷声道：“够了，你还有什么事？”魏凌睿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凑到秦栋耳边小声道：“我还查到那个肇事司机叫周峰，这些年一直都呆在纽约，可是去年又在那边杀了人，目前下落不明……我怀疑他很有可能偷偷回国了，连魏家都不知道。”秦栋紧紧地握着拳头，沉声道：“他在哪？”

    “目前还不清楚，我正在找人调查。”

    “有他的消息，就告诉我。”秦栋说完，起身就要离开，“告辞。”

    “阿栋，”魏凌睿一惊，急忙追上去。

    秦栋刚拉开门，魏凌睿突然从后面搂住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呢喃道，“别走，我爱你……”

    秦栋正要推开魏凌睿，突然对上了一双错愕的眼睛。何泓嘉木然地望着他，身旁还跟了几个青年，有一个挺眼熟，好像经常跟宋源混在一块儿，叫什么林越。秦栋依稀想起今天下午何泓嘉跟他打电话说他有个朋友生日，没办法不去，还跟秦栋解释了好久，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在十点前回家，而且滴酒不沾。秦栋当时觉得挺奇怪，你想去哪跟我说什么，直接说了句“知道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他，还真巧。

    “阿……阿栋，”何泓嘉这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道，“没想到你也在这儿，挺晚了，咱们回去吧。”魏凌睿笑了笑：“小嘉，你就跟朋友好好玩吧，整天缠着阿栋，有什么意思？”何泓嘉瞅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当是谁啊，原来是表哥啊，你不在家里陪表嫂，来这里干嘛？”林越揉了揉疼得受不了的额头，腹诽道：“我怎么总碰到这事儿……”魏凌睿的笑容消失了：“只是跟阿栋聊聊天而已。”“哦？”何泓嘉唇角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意，“聊什么呢？”“呵呵，”魏凌睿轻轻地笑了起来，“阿栋说你整天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实在是太烦了。”何泓嘉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那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何少，”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栋突然开口了，“他说的没错，你这样子，的确给我造成了很多困扰，之前多谢你的帮助，我想我们应该两清了，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踏入我的生活，多谢了。”何泓嘉怔住了，他呆呆地盯着秦栋的脸，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栋，你……你说什么？”“我不希望再跟你有什么交集，”秦栋面无表情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话说到这份上，何泓嘉再也无法怀疑它的真实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这就改……”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阿栋，别……这样……今天上午不是还好好的？”

    秦栋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他，然后说了句：“保重。”说罢就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阿栋，”何泓嘉追上去拉住他，哀求道，“到底是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好么？”秦栋冷声道：“放手……”何泓嘉无力地垂下头，缓缓地松开了手。

    第二十七章

    “啪——”何泓嘉懒洋洋地将牌丢在桌上。“哟……”旁边那个叫郑斌的青年笑嘻嘻道，“何少今天手气不错啊，连赢五局，再这么下去，一会儿咱们的内裤都要输这儿了。”何泓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给你留条内裤，赶紧滚！”那青年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何泓嘉，你怎么说话呢？”何泓嘉也火了：“老子就是这么说话的，不爱听就滚！”一旁的林越赶紧上来劝和，跟郑斌小声说了几句，郑斌这才稍微消了火，靠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手里这种垃圾牌都能连赢五局，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弄出这种拙劣的小伎俩，真以为自己是傻子？何泓嘉越想越觉得悲哀，才过了一天，自己失恋的事情已经满天飞了，这不，连宋源都来凑热闹了。他就坐在对面，挺安静，一言不发地琢磨怎么输牌，就是旁边跟了一个歪歪腻腻的男孩子，早就不是上次见的那个了，也不知道这短短半年时间里又换了多少个。

    林越笑着问：“何少，要不要再来一局？”何泓嘉无精打采道：“不玩了，没意思。”“不就是个男人，至于么？”宋源终于开口了，“当初为了他，还跟我打架，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傻逼？”他不等何泓嘉说话，继续道：“我承认那小子看上去是挺吸引人的，特别能引起征服欲，不过也仅此而已了。这种人，有奶就是娘，你跟他谈什么感情……”宋源突然捏了一下那个男孩子大腿，问了句：“你说是不是？”那个男孩吓了一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笑道：“是是，我们这行都这样，只要有钱，叫我们干什么都行……”“行了，”宋源摆摆手，笑道，“去，好好安慰下何少受伤的心灵。”

    “去你妈的，”何泓嘉一脸厌恶地说，“别恶心我行不？快吐了！”男孩知趣地退了下来，看到宋源敲了根烟，十分有眼色地帮他点上。宋源斜倚在沙发上吸了一口，缓缓道：“你看，你根本就不是同性恋，尝个新鲜就行，赶紧回归正途吧！”何泓嘉实在看不惯宋源故作深沉的样子，忍不住道：“得了吧，用不着你管。”宋源坐起来，凑到何泓嘉面前，小声道：“有个人特别想见你。”何泓嘉兴致缺缺道：“谁啊？”

    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何泓嘉面前，小声道：“泓嘉……”何泓嘉愣了一下，这女的不是林蓓吗？好像整容了，原本圆润可爱的脸蛋被削成尖尖的瓜子脸，不怎么突出的胸部也二次发育了，一改之前清纯美少女风格，开始走性感路线了。林蓓伸出手臂勾住何泓嘉得脖子，小声道：“泓嘉，我好想你，我错了，以前是我不好，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说了好久，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抽泣，到最后甚至在哀求。何泓嘉相信她说的一定是真的，分手后，林蓓混得肯定不好，不然也不会这样，可又有什么用呢？何泓嘉一点感动都没有，甚至充满了厌恶。他托着下巴呆呆地想，自己在阿栋眼里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可笑又自以为是。就算林蓓真像她说的，能做到那么好，自己就会接受她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挣扎再努力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不，不是的，心脏突然像是被尖利的小刀划了一下，疼得受不了。不，不会的，阿栋不会这样的。阿栋不是我，我也不是林蓓……何泓嘉突然站了起来，挣开林蓓的手，朝门口走去。“哎？”林越吓了一跳，“你去哪儿啊？”“我去找他，”何泓嘉自言自语道，“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要弄清楚……”游魂似的出了房间。

    “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林越一惊，立刻跑了出去，宋源和其他人也跟了出去。一个女服务生呆呆地站在栏杆旁，果盘散落了一地。“何少……何少摔下去了！”

    秦栋突然被一阵不合时宜的铃声吵醒，他看了下手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这个时间喜欢用陌生号码给他“惊喜”的估计也只有那个人了。秦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电话。“阿栋，”手机里传出魏凌睿毫无愧疚的声音，“我吵醒你了……”秦栋感到意外：“是你？”“怎么？”魏凌睿笑道，“很失望？”秦栋冷冷道：“你有什么事？”

    “我已经得到周峰的下落了，”魏凌睿低声道，“极有可能藏y省与缅甸交界的地方……”秦栋下意识握紧了手机：“你有什么打算？”魏凌睿脸上透过一丝轻笑：“凌晨四点刚好有一班去那边的飞机，你看怎样？”秦栋看了下手机，两点零五分，说了句：“好……”“我已经在你楼下了，”魏凌睿似乎很愉悦，“快点，不要让我等太久……”

    魏凌睿是开车过来的，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并没有走机场高速，车子沿着有些狭窄的公路行驶，不过这个时间，并没有太多车辆，倒是一路畅通。秦栋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有些睡着了，并未睁眼，条件反射般的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沉默。秦栋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正打算挂断，突然听到何泓嘉的声音：“阿……栋，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很沙哑，还带着轻微的鼻音。“感冒了？”秦栋问道。

    “嗯，”何泓嘉小声道，“不小心被雨淋到了，还没好，又从楼梯上摔下来了，骨头都快散架了，疼的不得了……”

    秦栋怔了怔，问道：“现在好点没？怎么那么不小心？”“那时我好像看见你了，想去追你……后来你不见了，我也摔下去了，”何泓嘉笑了笑，“阿栋，这几天我都在看你的照片，好奇怪，只要看一下，就没那么痛了，可是刚才我看了好久也没用……实在受不了了，就像听听你的声音，现在好像又好一点了，可是我又有点怕，过两天会不会只有看到你，才会好一点？”

    秦栋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突然，手机被魏凌睿一把夺走，扔到了车窗外的路面上，立刻被对面驶来的车碾裂。秦栋显得有些愤怒：“你干什么呢？”“不就是部手机？”魏凌睿不以为然道，“你生气了？还是因为何泓嘉？”“是又怎样，”秦栋冷冷道，“你不要太过分。”魏凌睿脸上闪过一丝惶然之色，连忙道：“阿栋，别生气，我是为了你好，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这件事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第二十八章

    深夜，连很多城市都沉睡的时候，拉洛，这座位于中缅边境上的小镇，却显得并不宁静。由于地理位置和历史原因，这里渐渐成为了三不管地带，亡命者的天堂，走私、贩毒、赌博成为当地主要的经济来源。

    一个头发有些灰白的男人将手里的花牌扔到案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朝酒吧柜台走去。正在玩电脑的收银员朝他笑了笑：“今天手气看来不行啊！”男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张钞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夜风凉凉的，带着一种粘湿的气味，吹到脸上很不舒服。男人从口袋里摸出烟，正要点上，突然停下了动作。“别动，”身后传来秦栋毫无起伏的声音，“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回答。”后背被冰凉的枪口抵住，男人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你想问什么？”

    耳畔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另外一个年轻人缓缓走到他面前，那个人，正是魏凌睿。“你叫什么名字？”魏凌睿冷冰冰地盯着他。

    “周全……”

    扳机扣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男人脸色倏然煞白。

    “周峰，这么替魏家卖命，值得么？”魏凌睿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要不然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吧？”

    周峰怔了一下：“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魏凌睿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当然是想要整垮魏家的人……”

    “我想，你们找错人了，”周峰吐掉口中未点燃的香烟，秦栋立刻警惕地握紧了枪。

    “不会错的，”魏凌睿凑到他跟前，轻声道，“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保证，事成之后，将魏氏企业十分之一的股权送给你……”

    周峰迟疑地望着魏凌睿的脸，许久才缓缓道：“你想问什么？”

    “是谁指使你杀掉秦岩的？”魏凌睿脸上露出十分诡异的笑容，“或者说，害死秦美姗的幕后真凶……”

    周峰一惊：“你？”

    魏凌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是谁？”

    周峰犹豫了几秒，正欲开口，“砰——”远处传来刺耳的枪鸣，温热的鲜血从他的头上喷涌而出，模糊了魏凌睿的视线。

    “小心！”秦栋立刻将魏凌睿扑倒在地，几发失准的子弹重重地打在身下的石板路上。魏凌睿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可惜已经太晚了。

    “快走！”秦栋拉起他，朝旁边的巷子跑去，几个持枪的黑衣人立刻朝这边追了过来。

    魏凌睿身体素质并不好，跟着秦栋在着复杂如蛛网的小巷子里经历了几次死里逃生的惊险之后，实在没有力气跑了，靠在一处角落的墙上，几乎喘不过气来。“你呆在这里别动，”秦栋给枪上膛，低声道，“我去对付他们。”“太危险了，”魏凌睿急忙拉住他的手，“他们人太多了……”“你没枪，跟着我会更危险，”秦栋沉声道，“我把他们引到那边去，一有机会，就逃出去。”秦栋挣开他的手，朝对面走了过去。“阿栋！”魏凌睿一慌，正要追上去，秦栋突然用枪指着他，冷冷道，“再过来，我就杀了你！”魏凌睿呆呆地凝望他，鼻子一酸，泪水从眼眶里悄悄涌了出来。

    秦栋靠着墙面朝外面缓缓走去，这时看到一个黑衣人从旁边的岔路转了过来。秦栋立刻握紧抢，却始终无法下手。“砰——”一声低沉的枪鸣穿入耳膜，那人甚至未发出一丝声音就已经倒下了。秦栋怔住了，是谁？

    轻微又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更近一点了，来了……秦栋正要扣动扳机，却突然停住了，迎面走来的那人竟然是……何泓嘉……

    何泓嘉的样子很狼狈，衣服上沾满了大团的血迹。他也发现了秦栋，立刻放下枪，长长地松了口气，微笑着说：“阿栋……”

    秦栋脑海中突然闪过魏凌睿曾经说过的话，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担心你，所以就跟过来了，”何泓嘉显得很激动，“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我们快走，那些人要追过来了……”

    他正要朝秦栋走去，秦栋却用枪对准了他的心脏：“不准动！”

    “阿栋！”何泓嘉一惊，“你怎么了？”

    “老实回答我，”秦栋冷冷地看着他，“那些人和你有没有关系？”

    何泓嘉怔了怔，脸上突然浮过一丝安恬的笑容：“当然有了……”说完直接朝走到了秦栋面前，秦栋愣住了，他并没有开枪，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也许根本无法下手。

    “阿栋，”何泓嘉轻轻地揽住他的腰，伸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拭去脸上的血迹，微笑着说，“只要想要伤害你的人……都是我的敌人……”秦栋呆住了，心中一时泛起万般滋味。

    突然，何泓嘉用力将他推到一边，“砰——”沉闷的枪声在小巷子响起，秦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朝对面那个偷袭者发狠般地射击。“砰——砰——”直到几乎将那人打成筛子，才停了下来。

    “呵呵，”何泓嘉忍不住笑了起来，“阿栋，很少……见你这个样子啊……”秦栋怔怔地看着何泓嘉，子弹打在他的背上，流了好多血，脸色也越来越吓人。“你这是干什么？”秦栋喃喃道，“电影看多了吧……”“是啊……”何泓嘉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然后……就抱得美人……归了……”

    “还在胡说八道。”

    “哪有？”何泓嘉的声音越来越小，“一点……都不痛，就是……就是有点冷，阿栋……抱抱我，好么？”

    秦栋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别说话，坚持一会儿……我这就叫救护车……”话还没说完，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被魏凌睿扔了，只好问：“你的手机呢？”何泓嘉想了想：“好像刚才……跑的时候掉了……”“……”秦栋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只好安慰说：“没关系，我带你去找医院，不会有事的……”何泓嘉却没有应声，秦栋不由地慌了，喊道：“快醒醒，别睡！”

    “阿栋……”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魏凌睿。秦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朝魏凌睿喊：“快叫救护车，快点……”魏凌睿有些诧异，走上前去，才发现躺在血泊中的那人竟然是何泓嘉，问道：“他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秦栋显得十分焦急，“他受伤了，快点……”

    “受伤了？”魏凌睿脸上露出兴奋不已的表情，“应该快死了吧？真好！我为什么要管他，只要他死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哈哈……”

    秦栋突然站起来，朝他脸上狠狠地打了一拳，冷冷地看着他：“神经病，手机给我！”

    魏凌睿呆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怔怔地望着漆黑的夜空，自言自语道：“妈妈，你看，哥哥他打我了……”秦栋并未注意到魏凌睿的异样，直接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第二十九章

    秦栋坐在急救室外，望着门上那盏闪烁的红灯发呆。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魏凌睿显得有些不耐烦，又看到秦栋这样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快，：“放心，死不了的。他要真死了，这场戏可就演砸了。”秦栋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呵……”魏凌睿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周峰刚死，他就出现了，这么巧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够了，”秦栋似乎不愿再听下去，冷声道：“如果你困了，就回去休息。”“恐怕没有时间了，”魏凌睿的表情有些古怪，“我要回去了，不然就来不及了……”秦栋有些奇怪：“什么来不及了？”魏凌睿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透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没什么，阿栋，你就在这里好好陪何泓嘉吧，先让他高兴几天，呵呵……”

    秦栋已经对魏凌睿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变成无奈，也懒得去理会。魏凌睿第二天就回s市了。何泓嘉做完手术，过了危险期就转到y省省会k市的军区医院去了。大概是被他压着，何家可能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否则，出了这么大的事，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了。不过纸里包不住火，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到了这边的第二天早上，当秦栋提着保温盒走进病房的时候，何泓嘉震惊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阿……阿栋，你……你怎么在这里？”秦栋显得很平静：“你不希望我在这儿？”“怎么会？”何泓嘉有些慌了，小声道，“我还以为你知道我没事了，就要走了。”秦栋怔了下，随即说道：“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你出院。”

    “那我就不出院了……”何泓嘉笑嘻嘻道，“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秦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觉得你应该转到隔壁那间医院去。”

    “啊？”何泓嘉不解，“为啥？”

    “精神病院欢迎你。”秦栋这语调，有点像念广告词。

    “哈哈……”何泓嘉忍不住大笑起来，“阿栋，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脸严肃地讲笑话，真的能把人笑死啊……”

    突然，何泓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了？”秦栋一惊，“哪里不舒服？”

    “估计是扯到伤口了，”何泓嘉欲哭无泪道，“完了，又得多住几天了……”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近一个月了。公司里倒也没什么非要让秦栋回去不可的事情，而且新提拔的助理很称职，大多数工作通过电话就处理了。何泓嘉似乎忘记了还有出院这么个事，整天呆在医院里，还真有点乐不思蜀了。可能是保密工作做的好，也没有什么无聊的访客来打扰，只是中间李林来了一次，何泓嘉也没跟他说什么，三言两语打发走人了。

    秦栋也没觉得无聊，事实上，跟何泓嘉呆在一起，能无聊才怪呢。某天早上，秦栋刚起床，手机里就跳出这么一条新闻：“s市的某家医院昨夜突然失火，目前伤亡原因不明。据悉这所医院属于魏氏企业名下，是当地最好的一所私人医院。”秦栋将这条消息反复看了几遍，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私人医院”、“大火”，“大火”、“私人医院”……

    秦栋立刻去了何泓嘉的病房，见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连被子也没盖。秦栋正要帮他盖好被子，何泓嘉突然睁开眼睛，缓缓道：“阿栋，我想回去了……”“嗯，”秦栋应了声，“什么时候走？”何泓嘉坐了起来：“下午有回去的航班。”“好，”秦栋点头，“我去准备。”“阿栋，”何泓嘉突然拉住他的手，小声道，“舅妈和表哥……去世了……”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秦栋呆住了：“什么？”“昨晚，表哥一直住的那家医院失火了，舅妈……也在，”何泓嘉垂下头，喃喃道，“我要回去看外婆，她……一定很伤心……”秦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去看她，她会高兴的……”“阿栋，”何泓嘉突然抬起头，一脸恳切地看着他，“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秦栋很意外：“嗯？”“我发现，我一刻都离不开你了，”何泓嘉不安的脸上露出一丝迷恋的神色，“只要看不到你，我就会担心，害怕，甚至难受……阿栋，求求你，别再跟我说扯清关系那种话……”

    秦栋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一直沉默不语。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好像不论说什么都是错的。答应或者拒绝？两种选择在这时似乎都做不到了。说实话，何泓嘉其实很好，比魏凌睿好得多，可是那又怎样，人是活在现实里的，何家人怎么允许他一辈子不结婚？况且，爸爸和姑姑的死因未明，很有可能跟魏家有关，而且冯曼仪死的太蹊跷，他怀疑很有可能是……秦栋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何泓嘉紧紧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呢喃道：“不用这么快回答，这样就好……”

    下午五点半，飞机已抵达s市。何泓嘉让李林开车来接他们，直接去了魏家主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周围也加强了戒备，不但增加了安保人员，甚至还有不少巡逻的警察。大概是谢绝访客，诺大的宅子里冷冷清清，与外面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没见到魏凌睿和刘悦菡的身影。

    正在大厅擦拭花瓶的女佣告诉何泓嘉，冯老太太病倒了，医生刚走，她正在房间休息。何泓嘉一惊，立刻上楼，去了冯芳琼的卧室。秦栋本不想去，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可手被何泓嘉紧紧拉着，怎么都不肯放开。秦栋无奈，只好跟他一起去了。

    这是秦栋第三次见到冯芳琼，不同于以往的优雅光鲜，此刻的她显得十分憔悴，原本乌黑的头发里夹杂着银丝，以往保养得益的脸上也露出了皱纹，只有这个时候，她看起来才像一个老人。何泓嘉走到她床边，轻轻地叫了声：“外婆……”冯芳琼干枯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是……是小嘉啊……”何泓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外婆，你别难过，舅妈和表哥虽然不在了，你还有我啊！”冯芳琼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生死有命，没什么好难过的，曼仪落得这种下场，也是她命该如此，只是可怜了浚书，他明明没有任何错，为什么要这样……”何泓嘉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总觉得这场大火不是意外，那间医院消防设施都是最好的，怎么可能……我怀疑……”“这件事已经交给警察处理了，”冯芳琼摆了摆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会有结果的……”

    “那些警察能干什么？”何泓嘉说道，“不然交给我来调查……”

    “不用了，”冯芳琼摇摇头，“你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这是我的期望。”“外婆！”何泓嘉拉住她的手，小声嘀咕道，“我只是不想那凶手逍遥法外而已。”“不会的，”冯芳琼脸上露出苍白的笑容，“一切皆有因果报应，我现在终于相信了这句话……”

    虽然这句话是对何泓嘉讲的，秦栋却发现冯芳琼抬起头，在凝望着自己，这种眼神让他有点不自在。

    “前些日子，你哥哥打电话过来，”冯芳琼说，“他说你在这边交了个男朋友，是不是这位秦先生？”秦栋一怔，何泓嘉立刻说：“是！”秦栋瞅了他一眼，何泓嘉赶紧改口：“不是，他还没有答应……”“唉！”冯芳琼叹了口气，“你哥说要我好好管管你，可我却从未跟你提过，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外婆疼我！”何泓嘉大言不惭地说。

    “你啊！”冯芳琼脸上终于展露出一丝笑容，“其实是因为秦先生。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咦？”何泓嘉挺意外，“谁啊？”“大概是老年人总喜欢回忆过去，”冯芳琼自嘲地说，“我老了，有时候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秦先生，听一个老太婆唠叨往事，会不会很无趣？”“不会的，”秦栋几乎不假思索道，“而且我对这个人也很感兴趣……”

    第三十章

    “那年，我大学刚毕业，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冯芳琼眼睛里透出一丝明亮的光彩，看得出这也许是段美好的回忆，“比你们还小，可主意却大得很，我推掉了家里安排的轻松悠闲的工作，悄悄跑到一家新成立的外贸公司做财务，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那间公司很小，工作却很辛苦，我坚持了几天，实在做不下去，就想到了辞职。好像是周一的早上，我拿着那份熬夜写成的辞职报告去找了负责的经理。出乎意料，他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我记得当时他问我，辞职的原因。我回答地很直接：‘太累，你们根本不把员工当人看。’经理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真的吗？我觉得你的工作是最轻松的。最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业务能力。’我实在是气急了，大声说道：‘你觉得轻松你来做啊，一个晚上，把这个月所有的报表做好，不，还有以前的烂帐……’‘好，我来做，’经理打断我的话，‘如果我做到了，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好好熟悉业务……’

    “他说话很不客气，印象中没人会这么对我，我气的不得了，立刻去办公室收拾东西，不过是吹大话而已，他要能做到才怪，那么多资料，别说一晚上，一个星期恐怕都做不好。第二天，当他把整理好的资料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一下子愣住了，怎么可能，我甚至还抽出几份仔仔细细地检查，很失望，没有一点错误。‘不可能的，’我小声道，‘一个人，一晚上，怎么可能……’‘确切的说，只用了三个小时而已，’他的语气令我很不舒服，‘你做不到，只能说明不专心。冯小姐，我觉得你不适合这份工作，如果觉得辛苦，完全可以呆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而且，我觉得你并不像需要工作来维持生计的人……’”

    “他的话戳到了我的痛处，如果怕辛苦，当初我又何必跟家里闹翻，现在狼狈地回去，恐怕也免不了被家人奚落。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很难过，眼睛酸酸的，我就像棵可怜蔓草，自以为爬的高，望的远，只要离了依靠的大树，就会重重地摔下来，什么都做不了。‘喂！你怎么了？’他突然问道，‘生气了？’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他露出很无奈的表情，还在自言自语：‘不对啊，怎么会这样，遇到心理素质特别差的员工该怎么办……’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书，认真地看起来。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领导的科学与艺术》……我一下子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过了一会儿，他合上书，笑眯眯道：‘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我看了他一眼：‘你在搞什么？’他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领导也是一种艺术，需要不断学习……’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爸做了那么多年领导，也没见他弄出什么艺术来，这个人，有时候倒是挺有趣的。”

    “后来我再也没提辞职的事，他也好像忘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连我母亲都感到惊讶，因为她一直认为我从来不能静下心来认真地做一件事，我的改变令她难以置信。其实，我并没有变，只是有可能喜欢上那个人了。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外表英俊，本该很受女孩子欢迎，可那种恶劣性格却又将所有的桃花关在门外，可我不怕，因为我知道，只要离了工作，他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呆呆的，而且总能给人制造惊喜。”

    “我默默记下了他的生日，到了那天，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喂，晚上有没空？’他停下手中的笔，答道：‘没空。’我有些不高兴，这回答也太干脆了点，于是酸溜溜地问道：‘忙什么呀？不会是陪女朋友吧？’他点点头，继续动笔：‘嗯……’我立刻傻眼了，失声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不，’他摇摇头，淡淡道，‘是妻子……’我呆住了，过了许久才小声道：‘你已经结婚了……’‘嗯，’他甚至没抬头，一直在写资料，‘刚毕业就结婚了……’

    “就这样，我的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可我真的很难过，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尤其是女人。我突然很好奇他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直到某日下班时，一个苍老羸弱的女人到公司找他，一个同事悄悄告诉我，那就是他的妻子。我一下子愣住了，她的容貌远远大于真实年龄，淡黄的脸上透出一种病态，一点也不漂亮，甚至是丑陋的，可我依然比不上她。他看起来很高兴，十分悉心地帮她裹好围巾，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天这么冷，还跑出来……’那女人温柔地笑了笑，一直都没有说话。”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嫉妒和绝望像毒蛇缠绕着我，让我一刻都无法喘息。我甚至辞掉了工作，灰溜溜地逃回家，只是不想再见到他。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频繁地为我安排相亲，介绍的对象非富即贵，和我家也算门当户对，可我却毫无兴趣，甚至跟她大吵了一场。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甚至想到了去国外读书，让时间来淡忘这一切。”

    “就在我打算出国的前一天，突然接到之前一个同事的电话，那人，他的妻子去世了……据说是医疗事故，他因为太伤心，也病倒了。我惊慌失措地丢掉电话，跑到医院去照顾他……之后的故事，就像童话里那样美好，我们结婚了，一直都很幸福……”

    何泓嘉这才知道，冯芳琼说的这个人是他的外公，印象中，他是个很严肃又沉默寡言的人，小时候，喜欢带着他去钓鱼。何泓嘉那时候太调皮，有次掉到河里呛了几口水，从那以后，外公好像再也没有钓过鱼了。

    冯芳琼叹了口气，看着何泓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外公对我很好，甚至好到不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来，我们甚至没吵过一句。他死去的妻子，留给了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也就是你的舅舅，我一直都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来对待，事事都顺着他。就算后来我有了你妈妈，也依然没有变过。只要是他喜欢的，想要的，我想尽办法也要满足他，可他依然跟我很疏远。噢，不，只有一件事，我并未遂他的意，那就是小睿的妈妈。我知道，当我把曼仪嫁给他的时候，他很不高兴。但我想，也许日子久了，两人的感情就会好些。可我没想到，他竟然找了一个那种出身的女人，甚至还生下了孩子。”

    “外婆，”何泓嘉急忙向冯芳琼使眼色，又悄悄看了秦栋一眼，却发现他没什么表情。“请继续，”秦栋冷声道，“多谢你的坦诚。”冯芳琼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对不起，这是我当时的感受。我很生气，气他对曼仪的不忠，也怕他被那个女人欺骗。可他却说我根本没资格管他。我被他气得大病了一场，却仍然抱着一丝希望。也许他并非多喜欢那女人，只是为了气我而已。也许过段时间他想通了就会回来。可一切都因那场大火改变了，他去了国外，甚至连他父亲病重时都不肯回来……”

    “我现在还记得，你外公临终前，让我把一直锁在书柜里的那个小匣子给他，”冯芳琼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那个女孩子梳着长长的羊角辫，虽然是那个时代老旧的打扮，可看起来真的很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将照片紧紧地贴在心口，小声道：‘这是她读书时照的，看得出吗？’我怔了下，摇摇头。‘把我和她葬在一起，’他握着我的手，恳求道，‘好不好？’我能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他显得很高兴，就这么心满意足地去了……”

    “我不明白，我和他生活了几十年，感情却敌不过一个早已死去的人。直到前年我母亲去世后，才大概知道了些什么。我在整理她遗物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一叠很多年前的书信。那是母亲写给一个朋友的，而那个朋友，当时正是那间医院的院长……也许那场医疗事故并不是意外……”

    “啊？”何泓嘉一脸错愕，记忆中的曾外祖母是一个十分善良的老人，整日吃斋念佛，乐善好施，一直活到了九十多岁才去世，怎么可能……

    “或许是母亲太疼爱我了，”冯芳琼的声音里有种微不可闻的颤抖，“她没有错，错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当初我的任性，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发生了……总之，我欠他们魏家的实在太多了……”

    “所以，这就是你肯承认魏凌睿的原因？”秦栋脸上浮过一丝冷笑，“我觉得，你不这么做，他反而会过的更好一些。”冯芳琼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或许吧。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不管他，就算到了今天，无论他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不想再追究，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继承魏家的事业……我已经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期盼的？现在与我最亲近的，也只有他了，秦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栋注视着她，并没有回答。他突然想到上学那时，他和魏凌睿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由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好心人资助的。他后来曾费了很大功夫去找这个人，想要好好报答他，却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竟然是……

    第三十一章

    夜渐渐深了，何泓嘉让秦栋留在魏家休息，但被他拒绝了。何泓嘉没办法，只好说：“我要在这里照顾外婆，路上小心点，我让李林送你。”秦栋点点头：“嗯……多谢……”“阿栋，”何泓嘉突然叫住他，小声道，“我总觉得刚才外婆跟你说的话怪怪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栋朝冯芳琼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没什么，好好照看你外婆，最好在宅内加强警备……”何泓嘉还想问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开口。

    秦栋趁着等车的空档给魏凌睿拨了个电话，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这边离家较近，而且时间也不早了，秦栋便让李林送他回那里。这里与其被称为家，倒不如说是一所房子罢了，连门把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尘。秦栋取了钥匙，刚打开房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立即提高了警惕。突然，天花板上的吊灯开了，柔和的灯光映入眼帘，秦栋抬头，看到魏凌睿斜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回来的真晚，我等你好久了……”秦栋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怎么在这里？”魏凌睿拿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你想我了，我能不来么？”“你误会了，”秦栋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已经见怪不怪，静静地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好啊，”魏凌睿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不过，我听说今天何泓嘉带你去见了冯老太婆，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快死了？哈哈……”

    秦栋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冰冷地吓人：“冯曼仪和魏浚书是怎么死的？”“当然是被火烧死的，”魏凌睿露出残酷的微笑，“很适合他们，对不对？”衣领突然被揪住，魏凌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阿栋……”秦栋极力抑制住想要揍他的冲动，冷声道：“说实话！”“果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魏凌睿显得有些失落，随即又露出得意的笑容，“不过，这次可是实话哦！冯曼仪是我杀的，然后放了把火，干干净净的，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来，至于魏浚书，他死了跟活着有什么区别……”

    秦栋缓缓地松了手，他突然觉得很好笑，如果知道他会这样，当初又何必为他顶罪，让一个杀人犯变成了魔鬼。“阿栋，”魏凌睿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你在厌恶我？我这么做，不过是给妈妈和舅舅报仇而已。冯曼仪害怕妈妈和我威胁到她在魏家的位置，就派人想要杀掉我们。但那个人太蠢，把你当成了我，在那个废弃的工厂里放了一把大火，想要烧死你们。妈妈拼尽全力才带你逃出来，可惜她伤的太重，临终之前吩咐舅舅，要他发布我也被烧死的消息。舅舅总觉那场大火来的蹊跷，一直在暗中调查，甚至还请了律师。后来证据慢慢指向魏家，冯曼仪害怕了，冯老太婆为了保护她的宝贝侄女，就派周峰杀死了舅舅……”

    秦栋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缓缓道：“你有什么证据？”“忘了么？最后的证据已经被老太婆毁掉了，还差点搭上我们的性命，”魏凌睿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笑意，“但我说的都是真的，阿栋，你相信我吗？”秦栋漠然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你……”“没关系，”魏凌睿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会让冯老太婆在临死前亲口承认的……”

    “哈哈……”魏凌睿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孔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扭曲，他已经疯了，秦栋木然地望着他，刺耳的笑声让他难以忍受：“够了，已经够了……”“你说够了？”魏凌睿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那舅舅呢？是不是今天老太婆给你说了什么，你可怜她了？还是因为何泓嘉……”“冯芳琼可能已经知道了，”秦栋沉声道，“如果她动手，你现在恐怕已经在监狱里了。”“所以呢？”魏凌睿凄然一笑，“我就呆在这儿等警察来抓我？阿栋，我也没办法，如果我停手了，一定会死的……”“不会的，”秦栋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冯芳琼说了，只要你就此停手，她可以既往不咎……”“呵呵，”魏凌睿露出轻蔑的笑容，“她的话你也信，忘了么？上次在拉洛，杀我们的人就是她指使的，要不是何泓嘉中间搅局，我们早就已经死了……”

    秦栋沉默了，虽然魏凌睿的话没什么根据，但也并非毫无道理，为什么之前他会这么轻易相信冯芳琼的话，难道自己的理智真的被主观的感情左右了么？真的是因为何泓嘉么？“阿栋，我不想死，”魏凌睿死死地抓住他的手，眼睛里透出一丝极度的恐惧，喃喃自语道，“如果我死了，你很快就会忘了我，然后跟何泓嘉在一起，对不对？……我不能死，你曾经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我永远记得……”

    什么时候说过？噢，没错，他说过，也确实是这么想的。爸爸去世以后，家里的日子更加难过，妈妈甚至产生了把魏凌睿送人的念头。秦栋跪在妈妈面前，哭着求她不要送小睿走，妈妈抹了抹眼泪，不再说话了。可没过多久，某天他和魏凌睿放学回家，却不见了妈妈，只在桌上看到了一封信还有一张没剩多少钱的存折。秦栋呆呆地看着那封信，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难受却又哭不出来。“妈妈走了，舅舅走了，舅妈也不要我们了，”魏凌睿抓住他的手，哭着说，“哥哥，你也会走吗？”秦栋伸手帮他抹了抹眼泪，小声道：“不会的，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的……”魏凌睿抬眼看着他，怯怯道：“ 那要是我死了呢？”秦栋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不准胡说！”

    那不过是小孩子说的话而已，现在还当真实在是太傻了，秦栋无力地摇摇头，缓缓道：“你走吧，逃得远远的，最好逃到国外去。”

    “不，我不走，”魏凌睿显得很激动，“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真他妈神经病，”秦栋被他这种态度激怒，吼道，“不想活了？”

    “我他妈就是神经病，”魏凌睿轻轻地笑了，“你忍心让一个神经病在国外这么孤独地过着逃命的生活？阿栋，跟我一起走行吗？我们两个人，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好不好？对了，我们去南美……”他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似乎连心都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去了。

    秦栋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是一年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现在一切都变了。“阿栋，我发现我一刻都离不开你了，”何泓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膜，秦栋一惊，这是幻听么？为什么又想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人，甚至连梦里都是。秦栋曾以为，他绝不可能喜欢何泓嘉，可现在这种感觉又算什么……

    “阿栋，你不肯答应是不是？”魏凌睿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慌，“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在乎？终于，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秦栋一惊，扎在心口的毒刺像是被什么魔咒唤醒，疯长，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灵魂，至死不休。魏凌睿靠过来，亲吻着他的脸，微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的，呵……”

    第三十二章

    凌晨一点半，魏凌睿将车开进别墅的地下车库，他的心情不错，秦栋虽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的计划……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魏凌睿结婚后，没有住在魏家，直接在城郊一处很不错的地段置了这套宅子，不过他平时也很少住在这里。

    被吵醒的保姆赶紧过来开门，说道：“先生，您回来了，太太还没睡呢！”魏凌睿抬头，看到楼上房间的灯亮着，冷笑道：“看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魏凌睿！”刘悦菡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她穿了件及地的长裙，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眼睛有些浮肿，脸上苍白得吓人。

    魏凌睿立刻换上另一张面孔，微笑地望着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刘悦菡从楼梯上缓缓走下，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呵……”刘悦菡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随后又突然笑了起来，“我还没问你，这么晚了，又跟哪个男人鬼混去了？”魏凌睿的笑容消失了：“□□一样的女人，有资格问我么？”刘悦菡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扬起手朝魏凌睿的脸扇过去，却被他死死抓住了手腕。“别给脸不要脸，”魏凌睿冷冷地说，随即转身上了楼。

    “魏凌睿，你这个混蛋！”身后传来刘悦菡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骗子——”“砰”的一声魏凌睿将房间门重重关上，刘悦菡追上楼，狠狠地敲着门。魏凌睿仿佛没听见，脱掉衬衫，一头栽倒在床上，缓缓阖上眼，唇边浮过一丝柔蜜的笑容：“快了，真好……”

    渐渐地敲门声消失了，刘悦菡也许太累，终于走了。就在魏凌睿快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喂，崔少，嗯……不着急，”魏凌睿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把那些资料给你……放心……会有何家的……谁也跑不掉……”

    直到对方响起忙音的时候，魏凌睿才挂断电话。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要在行动之前把秦栋弄出国，就像搞垮陈胜新那时一样，不然他一定会成为自己的负担和阻碍。“逃到国外，像狗一样活着？”魏凌睿呆呆地手机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的面孔，自言自语道，“如果这样，当初我何必回魏家，阿栋，别怪我，等我除掉他们，所有的，都是我的……不，都是我们的……”

    凌晨三点，秦栋被手机铃声吵醒，他本来就没睡着，一下子坐了起来，是魏凌睿打来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张：“我们明天就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秦栋一愣：“怎么了？”“刚才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说是有事要问我，让我明天去一趟，”魏凌睿说道，“恐怕，警察已经怀疑我了……”

    秦栋沉默了许久，才说了句：“好……”魏凌睿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说：“明天凌晨一点有一趟去利马的航班，你觉得怎样？”“好……”秦栋木然地回答，怎样都好，这就是他逃不开的命运……

    挂断魏凌睿的电话，秦栋将手机丢在床头柜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本精美的相册上。他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全是何泓嘉的照片。秦栋这才想起来这本相册是何泓嘉送他的，印象中被他果断拒绝了，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秦栋叹了口气，这是怎么了？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攥着，难受的不得了。他突然看到一张挺旧的照片，这是谁啊？照片里的小孩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条花裙子，头上扎了个冲天辫，脸上涂了红扑扑的胭脂，还用口红描了个大嘴唇，朝着镜头傻兮兮地比了个v，这肯定是被那个坑爹的大人骗拍的吧？秦栋很是无语，这种照片还好意思拿出来……

    令人生厌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秦栋本不想理会，可那熟悉到令人难受的声音不屈不挠地持续着，就在他打算关机的时候，看到了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何泓嘉的名字。秦栋很是意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阿栋，你怎么了？”何泓嘉的声音里透着慌乱和不安。

    “没什么，刚才睡着了，”秦栋扯了个小谎。

    “哦，对不起，”何泓嘉赶紧道，“外婆的病情加重了，状态很不好，刚送到医院，现在在做手术，我心里闷得慌，想找你说说话……”

    秦栋愣了下，许久才道：“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嗯，医生也这么说，可我就是害怕……从小到大，外婆对我最好了……”何泓嘉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阿栋，我把咱们的事跟她讲了，外婆答应去跟我妈说情，肯定没问题的……”

    秦栋一时有些恍然，已经打算要离开了，做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要告诉他么？不，如果他知道了，自己非但走不了，也有可能威胁到魏凌睿的性命。诚然，他不会再爱魏凌睿半分，可是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如果那样，又怎么对得起姑姑……没错，他承认对何泓嘉有种莫名的纠结和不舍，可这种连爱情都算不上的感情和魏凌睿的命比，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阿栋，想什么呢？”何泓嘉见秦栋不说话，就问了句。

    “没什么，好好照顾自己，”秦栋沉声道，“也不要和家人闹别扭……”

    “诶？”何泓嘉很诧异，“阿栋，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秦栋缓缓阖上眼，低声道，“也许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发生很多事，那时候再想想，现在想法说不定傻得可笑……”

    第二天，为了遮人耳目，秦栋照常去了公司，一切都像平常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向赵菁交代了一下工作，并说自己要到国外出差。赵菁有些惊讶：“那您什么时候回来？”秦栋沉默了，回来，有可能么？

    “秦总，”赵菁见他走神，小声问了句，“您有心事？”秦栋摇摇头：“没什么，大概要去一个月左右……”

    魏凌睿睡到很晚才起来，刘悦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也懒得理会，反正很快就要跟她离婚了，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他看了下手机，有几条短信提醒，都是不同的号码发过来的，内容都是一些长串的数字组合。魏凌睿打开电脑，找出一个隐藏的文件夹，粗略地浏览了一下里面的内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只要把这些资料交出去，不但能把魏家推到风口浪尖，甚至还可以把隐藏在后面的何家拖下水。现在上面的斗争很激烈，何家的处境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魏凌睿似乎想到了什么，随手点了个号码，回拨过去。

    手机里传来一个十分谨慎的男声：“魏少……”魏凌睿笑着说：“辛苦了。”“这只是我的工作而已，”那人说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等我出国之后，就把这些资料交给姓崔的……”

    “明白，”那人停顿了一下，说道，“您交待的另一件事，我也调查清楚了。”

    “另一件？”魏凌睿这才想起来之前他曾委托这人调查刘悦菡的事，其实他也大概知道一点，刘家从去年开始，财务状况就不太好，名下的企业已经有不少破产了，倒不是刘悦菡的父亲刘振霖经营不善，只是之前跟某个倒台的高层官员走的太近，受了牵连。本来上面是要把他当成重点对象来查的，不知后来怎么的，跟冯老太婆攀了亲，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反倒让平时还算中规中矩的陈胜新倒了大霉。他找人调查刘悦菡，不过是为了离婚而已。

    “把资料发过来，”魏凌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虽然他对刘悦菡出轨的证据没什么兴趣，却不想让她在离婚分割财产时，占到一丁点儿便宜。

    第三十四章

    何泓嘉撑开沉重的眼皮，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痴痴地盯着秦栋，脸上还挂着莫名其妙的微笑。秦栋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伸手取了几张纸巾，帮何泓嘉清理了一下tui间的nian腻：“你还好么？”“好像还没严重到要去医院的程度，”何泓嘉一脸惋惜，“好可惜……”秦栋很无语，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何泓嘉小心翼翼地直起腰，靠近秦栋，轻轻握着他的下面，笑眯眯道：“这里，有没有受伤？”秦栋拨开何泓嘉的爪子，不动声色地说了句：“还好……”“唉，太可惜了，”何泓嘉叹了口气，“我们可以更激烈一点，要不下次去船上试试？”秦栋立刻黑了脸，马上否决了他的提议。何泓嘉眼睛里透出惊异的神采，笑得一脸狡黠：“那你说去哪儿？”秦栋沉默了，他这才发现自己中了何泓嘉的语言陷阱，很快就要出国了，怎么可能会有下次？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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