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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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金手指与众不同/朝间速报 作者:云岁意

    第6节

    京城里对代王世子的举动,评价都还算是比较正面,说是聪明的举动。想想吧,现在谢氏宗族也没有多少人了,就算只是为了名声,对这个主动来投靠示好的堂兄,谢承宸也会给予一定的优待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承爵上了。同样的示好举动,他在谢承宸刚登基的时候做,与两三年后,谢承宸地位稳固之时做,效果肯定是不大一样的。

    至于陈王府那头,原本在政&039;治上的天分就不如代王,就算后一步得知了消息,也没法迅速做出反应,他们到现在还没决定世子呢!

    陈王府上的情况非常复杂,王妃有一个嫡女,两个侧妃分别生下了一个儿子,两方娘家条件差不多,得宠程度也差不多,互相不肯相让,到现在还没能定下来一个人选。

    等知道代王世子的举动后,为了那个位置,明争暗斗更为激烈,最终被选择来京城为谢承宸庆生的,则是陈王嫡女。陈王还在上书中向谢承宸这个侄儿表示,希望在女儿的婚事上,谢承宸能够帮忙参考一二,留在京城也行。

    谢承宸对此不置可否,他出生长大的时候,这两位叔叔已经老老实实地缩在封地上,过着常年生病的日子了,但这并不代表着谢承宸对这两位叔叔就放松了警惕,谢承宸小时候可是从身边的太监、宫女们的口中,听说了不少这两位还在宫中的事迹。

    当时大家都以为他听不懂,这才毫无防备的说出了许多私密,却没想到谢承宸的记忆力如此可怕,当年没能听懂的内容,这么多年后还能回忆起来,而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明白,那些人口中没能说明白的另一半是什么了。

    谢承宸叫人拉开了挂在墙上的帷幕,底下的是元朔帝花费好大功夫叫人完善的巨幅地图。在谢承宸笑的时候,元朔帝常跟他玩的游戏之一,就是叫他在地图上,找到那个他给出地理环境、历史名人等提示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谢承宸也没有怎么忘记。在展开来比他都高的地图前,他很快找到了吕主事老家所在的地方,然后他目光一动,注意到了那个小县城与代王领地之间的距离——刚刚好挨边,从县城到代王府,骑马也不过就是半天的路程罢了。

    估算好这两地之间的距离,谢承宸忍不住露出点冷笑,这位王叔的感应,实在是太敏锐了,只怕是已经发现了他派去查探吕主事家的人手。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在查些什么,或者说是猜到了,却不敢信。这才有了之后对谢承宸的试探——来京城朝见。

    看着大总管何达亲手将这地图重新盖好,谢承宸默默转身,在心里轻哼一声,就是不知道这一回代王是真的无辜,只是担心他猜忌呢?还是打草惊蛇?

    ☆、45|312首发

    离谢承宸的生日时间也就只有一个月不到了,代王与陈王今年若是想来,不可能会等到现在才往上递折子,从两王的封地赶到京城来,快马也要走上五天,更不用说他们还得携带不少进贡给谢承宸的寿礼,难得进京一趟,也需要同京中的故交拉拉关系,送点土仪,至于皇太后与小殿下谢承远,更是不容忽略的对象,送的礼物更要用心。

    往年就算送礼上京,但毕竟没有主人亲自过来来得郑重,这么多年没来过京城,见面礼都不知道需要备上多少份,并不是一笔小数目,运输上也并不简单。

    谢承宸也不过是十天之前才派出去的人,不过这么几天,代王就递上来派世子进京的折子,也不知道他们是早就预备好了这些礼物,只等着一个机会呢,还是手头十分富裕,以至于备齐这些礼物,也不用花费太多功夫?

    根据谢承宸对元朔帝的了解,估计也就是前者了。之前元朔帝与两位弟弟的关系并不友好,两王除了每年送上年礼,其他时候与京中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就算是贺礼,就谢承宸所知,大部分也都是直接在京中采买好了,直接送来的,并不如这次一般郑重。

    除了这点之外,谢承宸还关注到了一件事,两王封地挨得并不近,但这次代王世子递上的折子,只比陈王早上了两天,而陈王府那一团乱麻的状况,不可能是两天之内就能决出个成败的,这只能说明,两王之间,还互相有交流——就算当年互相有着再多的仇恨,在元朔帝面前,这两位还是互通些消息的好。

    把藩王之间的问题先搁置在一边,谢承宸做好了到时候去试探代王世子一二的决心,至于陈王嫡女沁怡郡主,单看陈王写着的奏折,倒像是在两个庶子弟弟争位的斗争中,完全被放弃了一般,并没有受到陈王的重视,在这个方面,谢承宸未尝没有能动上一动的地方。

    只是这些都要见过人之后才能知道了,谢承宸已经预备好了一个来自吕家故乡的人,到时候给那人造出个面见吕夫人的机会,就算看起来有些牵强,会惹人怀疑,也总比吕主事一直膈应他要好。

    这位吕主事想必是上回头一个提出了关于徐太后名分的问题,自觉属于清流中的头一号人物,博得了不少迂腐书生的关注与赞赏,对这种事情简直上了瘾,这两天接连上了好几份折子,写得是又臭又长。

    什么皇帝你应该要选妃充实后宫了,要为皇室开枝散叶啦!什么要注意外戚的势力,不要让他们压制了普通官员的位置啦!什么谢承远如今也不小了,完全可以改个名字,到宫外开府了,他居然还顺口提了一句,正好为皇帝新选的妃子让个位置之类的话!

    简直每一件事都戳到了谢承宸的逆鳞,尤其是谢承远相关的,他可怜的弟弟,很小就没有了父亲,又被前朝的疯子谋害折磨,好不容易才长得玉雪可爱聪明伶俐,这些人却总担心他过得太好了似的,三番五次的要跟他过不去!

    换做别人,这些话就算谢承宸不爱听,但从表面上看,这些人也是在为谢承宸打算,是为了这个朝廷考虑,谢承宸也多少会给他们一点点面子,但吕主事是什么人?这样的阴毒小人居然也来对谢承宸指手画脚!?娶皇后这也就不说了,他这外戚指的是真有才干的徐寿生,充实后宫是要让谢承远避嫌,没一件是说得对的,这可就不能忍了。

    就算会有人觉得谢承宸没有容人之量,之后做的事情完全就像是对吕主事的打击报复,但谢承宸已经对此不在意了!反正这也不是他栽赃陷害的,只不过只把事实揭露出来了而已,就算旁人会有那么一点风言风语,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点可以忽略掉的和风细雨罢了。

    借着带谢承远出宫玩耍的机会,谢承宸领着人去了国子监看看。说是让谢承远在没开蒙之前受些熏陶,但不少人还是认为,这是在考察国子监内学子的水平,想来之前那批春闱选拔的士子,现在还不太合用,正好从国子监内,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才。

    就算不是从中选官,这次毫无预兆的考察,确实是不少人眼中的机会——哪怕是已经成了官员,能见到谢承宸的机会其实也并不多。

    在这次考察中,没出谢承宸预料的,吕广彦与徐茂生从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成了这些士子中,最为拔尖的那两个。不过谢承宸也没只让他们两个专美于前,另外从武力方面,也选出了两位出众的学子,各赏了一块玉件下去,分别是一对兰草纹玉佩,一对羊脂玉的剑,叫这几人好出了一番风头。

    等谢承宸和颜悦色的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在吕广彦数次欲言又止之前,对这个奇葩家庭中生长出来的唯一一个正常人,谢承宸还是有点惜才之心的,没让他从此背负上状告父母的不肖名声,而是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让这些人回到家中给自己的母亲说上一声,两日后递牌子进宫,陪徐太后说说话。

    徐太后难道还能没人陪着说话吗?谢承宸只不过是借着这个讨论“如何培育一个青年才俊”的名头,让吕夫人不得不出现在众人面前罢了。就算她自己不愿意,存心想要从低级小官中出头,想要大展宏图的吕主事,能让她不愿意吗?

    这件事,从这里开始,就只可能会有一个结局了。

    让另外几个学子跟国子监的老师一起告退,谢承宸把徐茂生给留了下来,单独说说话。虽然徐茂生自己从来不说,但大部分人还是清楚的,这位是谢承宸的表兄,是徐太后自己也承认并且关照有加的,看他被留下,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谢承远倒也没忘记这个在母亲宫中见过的表兄,一点不怕生的打量他。谢承宸问了几句他的日常,没想到表兄说着说着,居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若是陛下想为茂生许婚,还请……”他喏喏两声:“臣不愿结婚。”眼看着眼圈就红了。

    这把谢承远吓了一大跳,看看跪在地上的表兄,再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哥哥,他偎在谢承宸身边,轻轻的拉了拉谢承宸的袖子,有些不知所措。

    把谢承远交给跟在一边的何达,把他带下去,谢承宸看着这个平日里十分骄傲,神采飞扬的表兄,到底还是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要给你许婚了?”

    徐茂生抹了抹眼角,委委屈屈的坐在一旁,他原本就样貌精致,又是个娃娃脸,十分显小,现在这模样,看起来比谢承宸还小:“陛下不是在为沁怡郡主选择良配么?臣……臣已心有所属,不,不……”

    谢承宸冲他摆摆手,让他不用再说下去了。是了,他单想着这些人只觉得他是在挑选有才之人,却没想过,有些消息灵通之人,已经知道了陈王奏折上写着的那两句话,沁怡郡主此来,很有可能定下婚事,就不会陈王封地了。而且陈王还曾明示过,希望谢承宸能帮忙把控一下女婿的人选。

    结果没过多久,谢承宸就来国子监“考察”青年才俊了,可不是会让人多想么?尚郡主当然不错,沁怡郡主在京城里的名声也还不错,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结这样一门好亲事的。

    谢承宸笑了笑:“就算给沁怡选择郡马,也不会是你的,放心好了。”徐家人是他天然的同盟,何必要将他们推给陈王呢?

    看着谢承宸的模样,徐茂生也只是暂时的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看起来就比之前还要紧张了,他眼神闪了闪,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如果要为沁怡郡主挑选良配的话,刚刚的吕广彦也不太合适。”

    然后徐茂生啪啦啪啦说了一大段吕家的不好:吕氏夫妇对儿子特别苛刻,不喜欢皇亲国戚,也不愿意与这些人打交道,儿媳妇肯定要受气的。吕广彦的妹妹特别刁蛮跋扈,他还只是他哥哥的朋友而已,还要被她指责一番,将来姑嫂关系只怕也不好处。沁怡郡主为皇族血裔,怎么能受这样的气呢?

    谢承宸面上不动声色,到最后也没问他,这吕广彦不是你好友么,他要是尚了郡主,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为何会出言说吕家的家风不好?

    在士人眼中,也有不少迂腐的风气,虽说有些人的举动行为,确实不好,叫人难以忍受,但主动向别人说起这种种不好的人,也并不是什么宽厚之人,会受人诟病的。对注重名声的士子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对谢承宸说?

    但徐茂生仍然这般做了。

    谢承宸不由得想到了他刚刚跪在地上,说自己不愿成婚的模样,排除了家族与政&039;治上的种种考虑,会让人这般做的,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心有所属了。再看看徐茂生的表现,他情有独钟的那个人自然也不必说。

    谢承宸一时觉得有些茫然,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问题,却想不出来。

    直到他们一行人从国子监出来,遇上了等在门口的夏亦真。

    这是谢承宸第二次瞒着夏亦真出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承宸:哦,第二对了,我习惯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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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夏亦真看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看见他守在门口时的那一瞬,谢承宸还是免不了有那么一点心虚,或许一般的帝王出宫,不告诉禁军首领并没有什么,但谢承宸与夏亦真不同,谢承宸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这是在有意避开夏亦真。

    有时候谢承宸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他一直呆在宫里,夏亦真也一直呆在京郊的兵营里训练,这两人之间能够碰面的机会就很少了,少到谢承宸完全不用花心思去避开夏亦真。

    但谢承宸却偏偏要出宫那么一两趟,还特意选择了能够避开夏亦真的时间,就是不想与他见面。可事实上,他们两个都很清楚,谢承宸出宫不可能不带护卫,而在练兵方面确实非常有天分的夏亦真,也不可能不从手下那里得到消息。

    无非是早或者晚的问题罢了。也无非是来与不来的选择罢了。

    但这些选择,给出的答案却是完全不同的。

    谢承宸看了看一脸凝肃的夏亦真,勉强笑了一声:“亦真怎么也来了?”他还不如谢承远表现得亲热。

    谢承远这么个小娃娃,哪里知道大人间的暗潮汹涌,他喜滋滋的跑到了夏亦真身边,笑着仰头看他:“夏哥哥你看看我,我长高了没有?”

    深深的看了一眼就此闭口不言的谢承宸,夏亦真也只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客气话:“陛下的安全,是臣的责任,自然不敢稍有懈怠。”两人气氛尴尬,要不是谢承远从中转圜,只怕当时就无一句话可说了。

    等乘坐到马车里,车帘放下来,把那人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谢承宸却又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掀开来车窗上帘子的一角,看了一眼夏亦真的侧脸——这个人平时面对着他时候,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的笑容,像是这般一脸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谢承宸几乎没有见到过。

    虽然还是一样的清俊优雅,叫人一看之下,简直挪不开眼就是了。

    谢承宸敏锐的注意到了街边几个少女互相推搡着,捏着手帕欲语还羞的模样,那眼神就像一束束柔韧的丝麻,在无形之中交织成网,绵绵密密的几乎要把这英俊的青年给兜头罩住,叫他逃不出这温柔水波。

    奈何这蒲苇韧如丝,这磐石就是块没有动静的死物,被这温柔网盯住,他也一点感觉都没有,坚实的石材打磨出来的锋利刀刃,可不管前头是什么障碍,来来去去就是冰冷的一刀,斩断一切纠葛,不给人任何机会,也不沾染任何情思。

    谢承宸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刷”的一声将车帘密密拉紧,抱着自家软乎乎且乖巧的弟弟,一路沉默了回去,脑海中不知怎么的,来来回回就是刚刚徐茂生跪在地上,坚定而执着的道:“臣暂且还不想定下婚事。”的模样。

    他难道真的不害怕,谢承宸是想让他尚郡主吗?毕竟他是徐太后的娘家人,这场婚姻要是真的促成,显然是对谢承宸有好处的,给陈王了一颗定心丸——大家都是亲戚,我也不会亏待你的。前事已了,父皇当初没有动你们,他也不会再清算后账。

    别看谢承宸平时并没有特别威严的感觉,很好说话的样子,他毕竟是个手掌众人生杀大权的皇帝,谁在他面前不会害怕呢?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就是他的威严。

    徐茂生毕竟也是在官宦人家耳濡目染的长大的孩子,他不可能算不清楚这笔账,但他还是冒着前途被毁的风险,执意要了一个答案。

    谢承宸回想起之前吕广彦与徐茂生之间的互动,也没注意到什么超乎寻常友人的细节,想来两人就算可能有了点什么苗头,却都还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谢承宸忍不住叹息,真是痴儿,这吕广彦都没将吕夫人的事情告诉给徐茂生,这孩子就这么一股脑的扎了进去,也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摸了摸谢承远嫩滑的小脸蛋,谢承宸忍不住又揉了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的谢承远,嘟了嘟小嘴,却没从睡梦中醒来,谢承宸觉得十分有趣,倒是先把徐茂生他们的事放到了一边,反正不管如何,总归是他们家的孩子,自己不会叫他吃亏的。

    很有大家长意识的谢承宸,做下这个决定之后,就开始放开手来玩&039;弟&039;弟。把握着分寸,眼看着要把谢承远撩拨醒了,就停下动作,看他嘟嘴鼓着小脸颊,或者不耐烦的冲着空气挥手,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看着实在可人,等谢承远又安静下来,昏昏沉沉的睡着时,他又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撩拨自家的小弟。

    等到了宫中,再从马车中下来的谢承宸,就又变回了那个神清气爽,活力满满的青年帝王了。

    可怜谢承远对此一无所知,还把自家兄长,当做这世上最棒最有趣最好看的人,两天没看见人影,就会情绪低落。

    说来也是巧合,这代王世子与沁怡郡主两人,差不多同时到达京城,等两人在城外的驿站收拾整顿了一番,第二日递牌子申请进宫觐见的时候,正好是谢承宸钦点的这四位国子监优秀学子的母亲,入宫觐见徐太后的时候。

    谢承宸先接见了这两位堂兄堂姐。代王世子名叫谢知和,沁怡郡主闺名倒是不为人所知,众人都是以她封号称呼于她。虽说男女有别,但这三位都是血缘上挺近的兄妹,倒不需要避讳那么许多了。正好一起见了。

    这两位的样貌气质,倒都与谢承宸一开始的想法完全不同。

    代王与陈王不睦,但这两人倒是有不少的共同点,首要一条,就是好色,喜欢美人。代王喜欢有本事的厉害的女子,如果有能耐,样貌上略有不足,他也不在意,要的就是那种征服感。而且自诩为有情之人,代王妃早早死了,他也不肯另娶——虽然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想有人再来管束他。

    代王的后院里,足足有五位长宠不衰的妃子,各个都聪颖厉害,斗上十几年也不肯消停,最后这五位都没能养大一个孩子,却便宜了原本跟在代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看着柔弱又蠢,从没被人当做主要的对手,却生下了代王唯一的子嗣,最后成了世子。

    不过这位也等不到成为当家主母的时候了,眼看着就要让谢知和成为世子,这位小侍女一夜之间,就无声无息的死了,偌大个代王府,竟找不出来一个凶手。

    在这处处危机中长大的谢知和,完全不是谢承宸脑海中应有的,霸气内敛,城府很深的模样,他生就了一张看起来无辜的脸,眼瞳很黑很大,犹如稚子一般,纯良而且无害,没有半点心机。身体似乎也不大好,很是纤瘦。走起路来有种衣衫之下空荡荡的感觉,似乎稍微大点的风,就能把他吹跑了。

    至于沁怡郡主,从陈王的表述中看,这位估计是陈王府争权之后的失败者。谢承宸还以为会看到一个悲伤瘦弱的小姑娘,因为两位得宠的庶母生下了弟弟,自己却是女儿,母亲也不受陈王看重,因此不被陈王所喜爱,甚至被发配到京城来,叫她再不能回去。

    没想到却见到了一位……额……女壮士。

    跟沁怡郡主这个封号几乎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少女,在谱牒上是比谢承宸大上半岁,如今的个头比起谢承宸,都足足高出了半个头,比起夏亦真都不会矮上多少。至于比谢承宸还要矮上一点的谢知和,就更不用说了。

    她看着也不像是本朝流行的瘦弱美人,个子很高,却不像是个竹竿,穿着宽袍大袖,也遮掩不住她□□的好身材,属于那种身上会有肌肉的健美女郎,至于她那种形之于外的,几乎要让人觉得霸道逼人的气势,跟她略显凌厉的五官轮廓确实相得益彰。是个叫人一见之下,就很是难忘的美人。

    嗯……也是个跟此时流行的美人定义,几乎完全背道而驰的美人。

    几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谢承宸就领着他们去拜见徐太后。预备乘辇的时候,谢承宸还扫到了沁怡郡主愉快的笑了两声,友好的在谢知和身上“轻轻”拍了拍的模样——差点没一巴掌把谢知和拍到地上。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沁怡郡主反应极快的把谢知和从半道上捞了起来,谢承宸敏锐的注意到了谢知和短暂离地的双脚,还有沁怡郡主捞起他的手,那一,只,手。

    单臂举起了一个成年男子,还一副习以为常根本不觉得吃力的模样,这位堂姐不是天生神力,就是一直有习武,且在这方面很有天分。谢知和倒是完全不介意被堂妹拍来拍去的的样子,站稳之后,小脸红扑扑的,似乎还觉得很是有趣。

    谢承宸默默的扭过了头,觉得自己似乎理解错了陈王写给他的那封奏折的意思。这样厉害的堂姐,能是一般人能够欺负得了的吗?谢家子弟,到底是从哪一代开始,渐渐变成这种奇怪模样的呢?

    几人一路赶到了慈安宫,被叫到宫里来的四位夫人,还端坐在下手,跟徐太后说话,谢承宸安排的人还等待着时机。谢承宸领着堂兄堂姐拜见了徐太后,几人说了一会儿客套话之后,才又想起了等在边上的布景板。

    徐太后笑着为两位客人介绍——她也把谢承宸的举动当做为沁怡郡主选婿了,正好叫他们互相认识一下。没想到介绍到最后一位时,谢知和却提出了异议:“这位是吕雁吕礼部主事的夫人?”

    谢承宸默默的看了这位一脸无辜的表弟一眼,隐约觉得有什么超出了控制,但他却没有开口阻止。

    只听得到了确认回答的谢知和微微疑惑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这位吕主事的妃子当年曾与我父王有过一面之缘,似乎并不是这个模样。”

    他目光纯澈,低下头来的模样,看起来还有那么点羞涩可爱,说出来的话语却让吕夫人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的嘴:“我父王在我此次上京之前,还给了我一张故人画像,道是叫我上门拜访一番。可这位夫人,却与画像上的主人,长得完全不一样啊。”说着,他微微一笑,羞怯的低下了头,似乎不经常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的样子。

    至于吕夫人,则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吕广彦妈妈的玛丽苏光环,你们感受到了吗?

    虽然吧……两个都是渣男,至少陈王家……保命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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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知和的模样还是那般天真无辜,谢承宸却不能真把他当做纯真质朴的好青年来看待了。 就不说他了,除了早已经知道这个消息的谢承宸,在大部分人都还怔愣着,甚至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问题的时候,沁怡郡主的表情却显得太过正常了。

    她并不太惊讶,举止上也一点不失礼,脸上笑容的弧度甚至也没有多大变化,就算看起来再粗枝大叶,爽朗外向,她毕竟也还是个谢家人。而且还是从两个庶兄弟中,脱颖而出的那一位。

    最后还是徐太后终结了这场闹剧,她清了清嗓子:“这样吧,暂且请吕夫人到……”她想了想,斟酌了下语气,到底还是选择了相信谢知和的话:“到大理寺住上两天吧。等事情查清楚了,本宫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吕夫人顿时从被揭穿了的虚脱中挣扎了起来——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若不是怀疑她有罪,怎么能把一个六品官员的夫人送到那里去,就算最后证明她是无辜的,被接出来落到吕主事手中,也少不了在后院的家庙里终此一生,更何况,她还有女儿!

    这个时候,她眼也不花了,手也不抖了,站起身来就想要为自己辩驳,只可惜宫中的粗使婆子,在这方面经验十足,眼看着这位夫人就要说些冒犯主子的话了,当机立断,各自伸出一只手掌,严严实实的捂住了吕夫人的嘴,面上还十分亲切:“夫人,请跟着我们往这边走吧。”

    吕夫人睁大了眼,呜呜有声,却根本挣不脱那两个婆子的手,就这么被带了下去。跟着她进宫的侍女,如今已经慌没了神,徐太后对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鬟,倒还是能保持风度:“你且先出宫回吕家去,到时候自然有官员会去询问事实如何。”

    剩下三位夫人见机一起起身告辞,徐太后一一允了,还十分亲和的道了歉,说是本该好好说会儿话的,却被搅了性质。这几位倒是因着家族的地位,每年都能见上徐太后两回的,礼节也是熟悉,徐茂生的母亲更是徐太后的侄媳妇,关系还要更加紧密一些,当下出言宽慰了徐太后几句。

    要不是那把空下来的位置,今日倒还真能称得上是宾主尽欢了。徐太后还把沁怡郡主留在宫里住上几天,等谢承宸过完生日之后再走。

    一个是因为沁怡郡主确实招她喜欢,是个好姑娘,另外一个则是为了向陈王示好了,被太后喜欢还留在身边带着的小姑娘,这名声听起来就很好,是个加分项。

    看见沁怡郡主问道这慈安宫里有没有可以活动的场地,并得到了满意回答后的温柔笑脸,谢承宸忍不住想,只怕这位可不像徐太后心目中的淑女。

    谢知和倒是出了宫去,他那份作为决定性证据的画像,还在他行馆里呢。陈王府在京中也有房子,只是多年没有人居住过了,还得好好打扫整修一番,他暂且就在行馆里住着了。

    谢承宸对他这一系列举动有些想法,就总觉得他是刻意在向自己展示清白,你看我都在你最容易监视的行馆中住着了,绝不会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虽然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有时候,对某些人而言,某些言行就是过犹不及,画蛇添足了。

    谢承宸他来不及计较自己原先的准备彻底落空,原先的计划到这个时候,彻底变得千疮百孔,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反正不需要他刻意“安排”一个证人,少了一道工序,显得更为“自然”,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就算是看过了《朝闻速报》上的报道,知道了原先钱氏被逼嫁给吕主事,是因为在当地有个很有权势的人,想要讨钱氏去做妾。虽然钱氏族人稍有脸面的,就不想家族中出个这样的“人物”,当妾的亲戚,说起来很好听么?

    但这人的权势确实很大,嫁给他当妾,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如果混出头来了,这个妾的身份,也算是了不得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钱氏家里父母双亡,她自己立的女户,按照时人的规矩,她给人当妾,这家中的财产,最多只能拿走一半,剩下那一部分,需要留下来,给族中过继她家的男丁。

    且不说那男丁出自谁家了,单是这划分财产,选定继子的过程,就有数不清的油水可捞,就有不少人,甘愿不要那点面子了。钱氏没法子,才嫁给了吕雁,也就是后来的吕主事。也正是因为这点龃龉,吕夫人顶替掉钱氏的身份之后,这么多年都没跟家族有什么联系,只每年派人回乡来扫墓,也从没有人觉得奇怪。

    可这报纸上,也没写这男子的身份,就是自诩为“风流情圣”的代王啊!

    偏偏代王还就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口,这辈子他估计也就碰上这么一位特别的女子,居然拒绝了成为他的妾室。甚至为了避开他,嫁人生子之后,还举家搬到京城去,可想而知他魅力有多大(?!),若非他对另外几位妃子的喜爱,并不输给钱氏,不肯给她正妃之位,她怎么可能无望之下,嫁给这样一个人呢?

    也因着这点想法,对着故人念念不忘的代王,在钱氏刚刚与吕主事成亲之时,找人偷偷的留下了不少钱氏的工笔画像,当年他搬到封地来时,从宫中带出的那支水晶望远镜,在这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谢知和之前说他父亲交给了他一张画像,其实还是为着代王的面子说少了。留在代王府里的,就有满满一箱子,被谢知和带到京里来的,足有六七张,大大小小的,有钱氏单人的,也有钱氏带着身边侍女,出外行走的,张张精美,显示这画师画工不俗。

    被父王交托了画像,嘱托一定要去看看他旧情人的谢知和,有心不肯答应,但看看那存放画像的箱笼,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跟周围几个箱子完全不同的模样,他还是没敢当面违逆代王的要求,至于去到京里被人赶出门什么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管这画作的本意是什么,但只要是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画上的女主角,跟如今的吕夫人,完全就是两个人。最为决定性的证据之一,是其中一张画上,作为陪衬画上去的青衣小丫鬟,跟如今的吕夫人长得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跟吕涵也非常相似。

    经由各种画师鉴定过,确实都是二十年前的画作之后,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相信了这一个结果——这吕夫人并不是真正的吕夫人,而是恶奴背主,冒名顶替来的。可是这到了京中才采买的奴仆不知道吕夫人原本是什么模样,两个孩子还很小,也不清楚真相,这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吕主事,总不可能不知道这妻子换了人当了吧?

    吕夫人被关进大理寺的当天夜里,吕主事也被一起请了进去。欺君加上很有可能的谋财害命,奴仆背主,几项罪名,没一样是能有好结果的。

    这事情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又是在徐太后慈安宫里被发现的,关注宫里情况的人不知道多少,自然很快就传播了开去。搜寻证据的速度自然只有更快的——等待已久的裁缝,出面旁证,这吕夫人不是原来的那个钱氏了!

    没有人怀疑也就罢了,想要证人,在吕主事他们的故乡,那是要多少有多少,一眼能辨认真假的事情,确实没办法抵赖,就算想辩解,这原本的主妇去了哪里?要是死了,尸身又在何处?一个问题就够让人难以回答了!

    但吕夫人不愧是当年那个异想天开的主意的创作者,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为自己开脱:“奴婢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夫人留下来的那个孩子啊!”十分不要脸的,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美化了一番,为什么要顶替钱氏的身份?当然是要为了钱氏和她的孩子,守住钱家的基业,担心吕主事后娶的妻子会待这个可怜的孩子不好,才在钱氏的强烈要求下,跟吕主事不得已被逼发誓,才这般做的。

    “谁不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呢?”她看起来十分的楚楚可怜:“还不是姐姐临终之前苦苦相逼,老爷也不至于配合她这荒谬的决定。”至于钱氏的尸骨为什么没能入吕家的祖坟,如今不知所踪,也是钱氏自己要求的。

    总之,她是无辜的,吕主事也是无辜的,所有的问题都是钱氏那个死人造成的。

    这个故事看起来似乎也有那么一丁点的道理,如果听她说这些的人,不知道吕广彦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的话。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堪称猪队友的同伴,吕主事。吕夫人还在这边深情款款,力争将自己跟丈夫一起洗白呢,那头吕主事已经忘记了这些年来两人串通好的台词,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全推到了吕夫人头上——都是这个坏女人害的,他还有官位,还有名声,还有大好前程,怎么能给她陪葬呢?

    刻意把吕主事的口供透露给吕夫人知道,看着那女人发红的双眼,连见多识广的狱卒都觉得十分恐怖。

    只可惜,这两人狡辩再多,也不如仵作对从钱氏生产的那处庄院发现的尸骸的检验来得清楚明白,这女人不是死于难产或者大出血,而是被人闷晕之后,并没有死,在抛尸过程中又清醒了过来,接着又被人敲碎了头骨,彻底毙命——根据伤口判断,动手的人是个左撇子。

    整个吕家只有两个人是左撇子,一个是吕主事,一个是吕涵。

    这下子吕主事自己也逃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一定能把他们家搞定,小吕也要出口气o( ̄ヘ ̄o#) 握拳!

    ☆、48|312首发

    吕家这件事情,因着知道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没办法瞒下来——更何况谢承宸自己,也并不想为了吕主事这样一个人的名声,而遮遮掩掩的。

    因着这事被揭发的时间实在是不巧,恰好在谢承宸生辰前不久,又事涉藩王,着实叫人觉得有些棘手——应当是要重判的,但具体要重到什么程度,还是需要研究一番。

    也是因着这个时间段,甚至还有人上书,称最好将这审判的时间推后,等到谢承宸生辰后再处理,一来证据显得比较充足,二来也不至于影响到这寿宴的举办。

    谢承宸毫不客气的否定了这个建议:“若民生之大事,岂能为朕一人而延后乎?”你们难道会因为要给我庆祝生日,要有一个好兆头,就不肯把紧急的民生大事上报了吗?该处理的,就应该要马上处理掉。

    这点表态,倒是为他赢得了那么点好名声。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在大理寺苦恼要怎么判这个案子的时候,另外一个上书递到了礼部手中,来自于本案中处境尴尬的另外一个苦主——吕广彦。作为国子监监生之一,他们读书的进度、何时入学,何时毕业等等,都是由礼部负责的。

    吕广彦的这封上书,内容也很是简单,他得知母丧,请求服丧三年。因为身上戴孝,就不能继续在国子监的学业了。

    从表面上看,这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答案也非常的简单。这学生刚刚知道了自己母亲已经死了,给她服丧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这学生愿意补,证明他有孝心啊,当然值得支持。

    但随之衍生出来了另外一个问题,也就是吕家伦理关系的问题。吕广彦的生母钱氏,当然是吕主事的元配夫人,正室主妇,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被吕广彦他叫了十几年母亲,不管待遇如何,有抚养之实的,是吕涵的生母钱巧穗,她具体的身份是什么呢?

    当然不可能是正室,但按照户籍上的记录来说,她当年顶多也就是个通房,连个能在户籍上留名的良妾也算不上,更不用说能当得起吕广彦叫她声母亲了。有人认为她该属于妾室的,毕竟她给吕雁生了个孩子,按照当时的规矩,应该抬为妾室。也有人说就应该是通房丫鬟,毕竟户籍上就是没有她这个妾室,估计日后也没人会给她补上了。

    还是谢承宸最后拍了板——就是个谋财害主的恶毒丫鬟,难道还能给她多少名分吗?就是通房罢了,按照户籍上登记的来。

    这样的定论,对于某一个人来说,生活简直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她从六品京官的嫡女,成了两个罪人苟合生下来的只比外室生的孩子地位高上一点点的庶女。对于一向自傲的吕涵来说,这个打击可以说是致命的。

    原先吕主事夫妇下狱,她还以为是有了什么误会,吕广彦不肯去大理寺见父母,还被吕涵举着花瓶扔差点被砸了头:“怎么会有你这般不识好歹没心没肺的人!”

    但谢承宸的论断一出,等于说这件事情已经定下了一大半了,也不会再更改。

    在这身份方面的讨论,引起的争论并不大,但很快,吕广彦的另外一份上书,却引起了极大的争议——他想改为母姓,不再是吕家人。在情理上,这并不是不能理解,只要略对他从小到大受到的待遇有所了解,就很容易理解他的决定,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吕主事跟钱巧穗,可以说就是他的杀母仇人,还从小虐待他——要说父子母子之情,可能也就吕主事自己以为有吧。

    但从道义伦理上,多得是迂腐书生朝他吐口水——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那血缘关系是说断就能断掉了吗?你这是嫌弃他不再是六品官员,成了阶下囚,对你的前途不利!你就是嫌贫爱富,就是人品有问题!按照孝子的标准,你不肯表示原谅父亲,为他脱罪奔走呼吁,你就是不对的!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甚至还有当面骂他的,吕广彦对此只有一招,但是确实还挺有用的。

    只要有人说,他就能在瞬息之间痛哭流涕,不顾形象得哭得一抽一抽的:“我的娘啊,孩儿生下来没有一日给您尽过孝啊,都没能亲眼见您一面,没能好好的叫您一声娘。”他哭得伤心极了:“娘啊,我收了您的骨骸,却不知道该给您葬在何处啊!娘啊,你死得好惨啊!”

    偶尔还往里加上点内容:“昨晚得母亲托梦,她看着我笑笑,就口角流血的跟我叮嘱,她死得太冤屈了,她心里好恨啊!她不顾家人反对,嫁给父亲一个穷小子,一心一意待他,拿嫁妆供他上进,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她心里好恨啊!”

    不管人家用什么理由说他不孝顺,吕广彦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我没有亲妈,后妈是杀母仇人的同谋,父亲是杀母仇人,我妈死得冤哪!”最后简单的说一句就是:“我妈死得冤!”

    对父亲孝顺是孝顺,对母亲孝顺难道就不孝顺了吗?更何况,杀人,而且是杀妻子,本就是不容轻判的罪过之一,吕广彦这么说,至少是没有人当面跟他说些什么了。

    而且不知道哪里流传出来的消息,如果听吕广彦哭得久了,夜里真的会梦见一个口角流血的美貌妇人前来找他“讲道理”,有那么一两个人现身说法,白天夜里都是一副惶惶然的模样之后,连在背后提起这件事的人都少了——都这么多年了,那钱氏的怨气还这么重,被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在这个关头,谢承宸终于给出了最后的判定,让钱氏与吕雁和离,带走全部的嫁妆,都由承嗣的改名为钱广彦的吕广彦继承。除了和离这点,在财产分割上的内容,倒是没有人有意见。正室带来的嫁妆,理所应当该由她的亲生孩子平分继承,没有亲生子,娘家强势一点的,也能全部把嫁妆要回去。

    钱巧穗为了制衡吕主事可能的背叛或者之类的行为,把大部分财产都牢牢把控在“吕夫人”的名义之下,这些最后全部都便宜了钱广彦,这也是她之前没有想到过的。

    吕雁与钱巧穗,最终还是因为证据不足,没能以杀人罪判下来,但谢承宸下手也挺狠,把这两口子判在了一起,流放到北疆劳役,刑期三十年,遇赦不赦。等于这两人一辈子都得呆在边疆苦役了。

    而且吕主事在大理寺里的时候,可是一直把所有的罪责都忘钱巧穗身上推的,狱卒们“无意”中还透露了几句给钱巧穗知道,当时她那模样,看起来着实叫人心惊胆战的,只是她能减轻罪责的供词,就只有她之前说的那些了,她脑子还算聪明,不管心里有多恨,还是咬定之前说的,一字不改。如今两人结伴上路,以她的手段,吕主事能活多久,还是个问题。

    在外人看来,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大家可以开开心心的准备谢承宸的生辰了。但对于吕涵来说,她的世界整个已经天翻地覆,疼爱她的父母没有了,原本该属于她的财产也没有了,她的身份也变了,原本的朋友再没有跟她继续来往的了。

    这一切全是那个钱广彦害的!他甚至改了姓氏,就想安安稳稳的夺走这一切?!这怎么可能!

    吕涵完全没有想过,如果钱广彦真的要对付她,她如今怎么可能还住在原本的吕宅里,穿着她鲜艳亮丽的衣衫,仍然过着使奴唤婢的生活?

    不说别的,奴婢们的卖身契,可都在“吕夫人”的名下,这家里平时的吃穿用度,花的可都是“吕夫人”嫁妆铺子的出息,用的是“吕夫人”庄子里产的粮食蔬果,这些如今可都是属于钱广彦的了。仍然供给吕涵使用,算是钱广彦对她的一点照顾。

    但吕涵会是满足于现状的人吗?这些也叫做对她好?!原本就应该是她的东西,借给她用用就叫对她好了吗?要知道,她原本离皇后的位置,离徐家夫人的位置,曾经那么接近!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自信,挑了个钱广彦准备去找地方下葬母亲,由徐茂生作陪的时候,就这么楚楚可怜的表演起来。兄长为何如此绝情,竟不给妹妹一点活路?

    知道钱广彦幼时那窘迫状况的徐茂生,都对这姑娘的话语气得发抖,要不是钱广彦拉着他,只怕就要不顾名声的痛骂开来了。吕涵还觉得是自己表演得十分感人,连自己的爱慕者都义愤填膺了起来,其他过路人更不用说。

    等她飘飘然的说完:“就算父母有再多不是,那也是我们的父亲啊!我们毕竟是同胞兄妹,何至于对妹妹这般苦苦相逼,父亲当日是略偏心于我,兄长又何必为着点旧事一直耿耿于怀,计较到如今?”说着说着,她哽咽了一声,眼看着就要倒在旁边的徐茂生身上了。

    徐茂生被钱广彦一拉,就避开了这一倒,让她于众目睽睽之下倒在了灰土遍地的道路上,还没等她遏制住脸上狰狞的表情,就听得钱广彦道:“妹妹所言甚是。只是我母亲的嫁妆,却不能与庶妹共享了。父亲所留下的财产,我钱广彦再次发誓,一文不取,全部留给你,如今正好叫众人做个见证。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听着周围人没有一个反对的,吕涵只觉得天旋地转,你们怎么能听他在这胡说八道故弄玄虚呢?就算吕主事这些年来的俸禄都没有动过,可那又值多少钱?这恶毒的男人拿走了那么多,只给她留那么一丁点,你们还觉得他做得对?

    说着,钱广彦拉着徐茂生就要走,跟随吕涵多年的侍女冲过来扶她:“小姐起来吧。”被火气正大的吕涵顺手赏了一巴掌:“你刚刚在想什么?!看我出丑很开心吗?”小丫头捂着脸,喏喏连声,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吕涵看她那样就恨,下意识的顺手再甩出一巴掌,却被钱广彦捏住了手腕。钱广彦看她的眼神,一片冰冷:“既然吕小姐对我们钱家的仆人这样不满,那就自己去挑个顺手的吧。”他顿了顿:“吕主事名下的那间屋子,我会叫他们收拾出来,把你的行李搬过去的。”

    说着,他领着仆从,拉着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的徐茂生,就此走远,再不回头。吕涵在他背后用尽各种恶毒的言语骂他,他也只当做没听见。但当吕涵用各种难听话侮辱钱氏的时候,钱广彦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怒火。

    也没心思去郊外踏青了,带着吕涵的侍女,买了许多价值不菲的礼物,往旧日曾被吕涵“收拾”过的女孩儿的家里去,虽说他对来意一直模糊其词,最多只含蓄的表示对妹妹的表现深感抱歉。但这些人都不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等消息传开,吕涵就该知道,她,完了。或者说她躺在钱家门前的地上撒泼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爆字数终于把他们家搞定了……

    ☆、49|312首发

    也不知道谢知和到底是如何想的,他一个藩王世子,父亲还是那种受到两代帝王警惕的竞争对象,他自己却大摇大摆的开始接近大臣们,似乎并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妨碍。 只不过他接触的人吧,也确实没什么好警惕的,最多只能让人感慨一声,原来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时间果然是一把惊人的刀子,当初跟着代王一起招猫逗狗,成天讨论些哪家女孩儿好看,哪里又有了什么什么好玩的去处的少年们,如今居然还有一半,长成了这国家的栋梁,真是好不容易啊。

    当然剩下的一半也没落魄到哪里去,想当年能接触到皇子,并且被他的朋友圈接纳的人,家境势力也不至于太糟糕,只要自己稍微努力一点点,元朔帝又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自然会有出头之日。

    虽然这些人里吧,还有些恃靓行凶,放诞不羁的小少年,十几年的世事变迁,都没能让他们走上一条看似“正确”的道路。仗着家底子厚实,自己又长着一张从各方面来说都好看的脸,再加上一点点经过名师考验的才气,在花街柳巷里放浪形骸,沉醉不醒,倒是留下不少流传于世的靡丽诗词。

    谢知和拜见父亲旧友的行程,在被两位叔叔伯伯领着,阅遍京城三大阁里的花魁之后,被紧急叫停了。实在是有太多人痛心疾首的向谢承宸上书了:您现在是大家长了,怎么能看着自家兄弟就这么被带坏了呢?

    谢承宸不得已把谢知和叫进宫来,委婉的转述了一番臣子们的意见。谢知和秀气得像是纯真少女一般的脸上,流露出来的仍然是发自内心的无辜:“啊,那些地方是不太好的吗?柳叔叔只是带我去喝了点思夫人自酿的酒罢了,喝点酒,做上两首诗,我们天还没黑就出来了。”

    谢承宸默默的叹气:“就算是白天去,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总之你还是先拜访一些别的人家吧。”

    谢知和懵懂的点头,那无辜纯良的模样,谢承宸几乎挑不出一点问题来——也不知道是谢知和演得太好了,还是他真就是那般无害的性子。但想想代王喜欢女子的品味,再想想代王府后院里的那团乱麻,谢承宸对此还是保留了一点意见。

    没等谢承宸松了一口气呢,自家不省事的表兄,转身就带着礼物去拜访钱广彦了。人家身上还带着孝呢,他也不觉得忌讳,遇上了隔三差五就要去钱家一趟的徐茂生,他也根本没觉得奇怪,反而愉快的表示,早就想结识一番这样的青年才俊了,正好大家一起聊聊天吧。

    没有丝毫自己是多余的感觉,谢知和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父王曾叫我一定来拜访一下钱夫人的,如今虽然生了不少变故,但我想还是应当来看一看钱兄的。”

    喂喂喂,虽然说代王当年没有能得逞,他那般厚脸皮叫你来见的,可是成了别人家妻子的人,不懂得避嫌两个字怎么写的吗?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来见的还是你父亲旧情人(未遂)的儿子,怎么说都很奇怪吧?

    不过钱广彦也不是一般人,他十分冷静的接受了谢知和的理由:“家母如果在泉下有知,知道这么多年后还一直有人惦念她,一定会觉得宽慰的。”

    徐茂生坐在两人边上,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清楚这事情的走向了。

    同样位列景炎朝十大名臣之一,钱广彦算是这些人里,在人品方面受到攻讦最多的。首先就是跟生父断绝关系,甚至连吕雁在流放之地病死,他也没去收尸运回家乡安葬。

    至于之后的守孝,不好意思,他守着母孝呢,至于不少人会选择的延长三年孝期,他可根本没考虑过。在守完母孝当年,就参加了春闱,考上了二甲进士,接着考中了庶吉士。这时候吕雁死了还没有八个月呢。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他在吏部帮助推行了税制的进一步改革,提出不少政策增加国库收入,引导商业健康良性发展,成绩斐然,这样的才华能力,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心折。

    但他最为人诟病的还有两点,一个是与外戚交往,跟徐太后的侄子关系极好,两人宅子都买在了隔壁,墙中间还被他们打通了,简直就是一户人家,多次朝堂风雨或多或少都借助过徐家的势力,实在是非清流所为,但他我行我素,坚持不改。

    另一点则是交往藩王了。换做是别的皇帝,只怕再不肯重用他,但这样一个跟藩王关系很好,在各种事宜上也毫不避讳的愿意为藩王说话的臣子,谢承宸居然还敢用,还能重用他,也不知道是他过于心大还是怎么。

    然而事实是,谢承宸只是通过《朝闻速报》,把这两人的谈话表情等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而已。因为未知而恐惧,因为了解而……觉得无言以对。

    实在是谢知和的来意,实在是太过简单了而已,他通过各种风言风语,知道了钱广彦从没见过母亲的模样,吕家甚至连钱氏的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珠宝首饰之类,过了二十年,也不知道是钱巧穗留下的痕迹多,还是钱氏当年留下的痕迹多了。

    谢知和主动提出,他愿意把自己此次带来京城,之前当做证据使用的那些绘画,挑出有钱巧穗的那张,剩下的五张全部送给钱广彦。

    虽然这些画作的产生原因,并不算太正大光明,虽然代王把它们交给自家儿子的时候,理由肯定也不是那么能为外人道,但如今,钱广彦却郑重其事的收下了这份礼物,对此珍视异常。之后的多年里,新任代郡王每年送给钱广彦的生辰贺礼里,都有那么一幅看起来不太显眼的书画,但在钱广彦眼中,那却是最珍贵的礼物。

    投桃报李,在不违背他心中的道义准则的时候,钱广彦就会站在谢知和这一边。但终其一生,钱广彦也没遇上谢知和违反他准则的时候。

    也难怪后世有人争论,对钱广彦来说,在谢知和与徐茂生这两人之间,竹马与天降,到底谁是他心头的白月光,谁才是那颗朱砂痣呢?

    争论的人太多,最终也一直是血腥大三角,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

    在nnn多年前,就已经知道这谜底的谢承宸,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重新投入到了无尽的工作与学习中去。跟夏亦真之间的奇怪氛围,还是等等再考虑吧。

    但现实往往不会让他如此顺心,谢知和老老实实了,这宫里却还住着一位大神呢!

    这天还没等谢承宸喝到徐太后特制的温馨滋补汤,就被慈安宫里急匆匆跑来报信的小内侍给吓了一跳,这小内侍一路跑来,气喘吁吁,飞快的行礼之后,才抿了抿干巴巴的嘴,把事情说了出来:“沁怡郡主把小殿下弄哭了,夏将军正好被太后叫到宫里,就跟沁怡郡主争起来了。”他还生怕这事情严重程度不够似的,补充了一句:“奴才走的时候,看着这两人都要打起来了。”

    谢承宸差点都没能拿住手中的笔,满脑子都是惊讶,知道事情紧急,他连衣服都没换,也没让人收拾他那个好看不实用的仪仗,直接领着人就往慈安宫赶。

    紧赶慢赶的,去到慈安宫的时候,这两人还没打完呢,给了谢承宸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的机会……

    眼看着做主的人来了,哭了两声之后就一脸懵懂的看着哥哥姐姐莫名其妙的打起来的谢承远,头一个反应了过来,小碎步蹬蹬跑到谢承宸身边,扑到下意识弯腰的谢承宸怀里,被抱起来之后,才一脸委屈的抹眼睛:“哥哥……将军哥哥跟怡姐姐打起来了,呜呜呜……怎么办?”

    谢承宸拍了拍他的后背,满是作为兄长跟大家长的威严:“好了,有哥哥在,哥哥会处理的。”

    然而谢承宸处理事情的第一步,就是把目击者谢承远交给他的保姆:“把小殿下带下去,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就是大人之间的话题了,小孩子不要听。

    谢承远趴在保姆的肩头,一张圆嘟嘟的小脸气得鼓鼓的,显得更加圆润了,一双清透的大眼睛,盛满了控诉与怨念——怎么能就这样把我送走了呢?说好的兄弟情深呢?

    徐太后原本正在佛堂抄经还愿,每日功课没完,是不能够被打断的,连续一千日的抄经,如今已经过了九十多天了,若是此时被打断,就只能从头再来,而两个孩子打架的事情——比谢承宸了解到更多内容的王义,果断的表示,不用去打搅太后了,把皇帝叫来吧。有什么责任,他来负。

    这才导致了就在徐太后宫中发生的事件,徐太后来得还比谢承宸晚的状况。

    但这两位主人问起事情的起因的时候,却从两位当事人口中,得到了完全不同的回答。

    沁怡郡主十分火大,她说自己只是在一旁练武,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承远就哭了起来,接着就被夏亦真指责,居然把谢承远给欺负哭了,天晓得她碰都没碰到谢承远啊!说起来这点,沁怡郡主就火不打一处来,或许是在陈王府的经历使然吧,她最讨厌有人冤枉她,跟夏亦真言语不合,那就开打吧!

    夏亦真表示,他当然不是无故指责沁怡郡主的,他冷哼一声:“郡主殿下可是用花圃边上的枝叶,作为练鞭子的标靶了?”

    沁怡郡主心里咯噔一声,但事实就是事实,她也不至于撒谎,当下点头,强调道:“我就采了两根杂草。”

    这下连谢承宸的脸色都略有改变了。夏亦真自然也没放过她:“陈王府上的花圃里,难道就有杂草了吗?那是小殿下特意栽种的小麦,好不容易长到这么高,每天要看上三回的,就这么被你折了,还不是你欺负了他吗?”

    沁怡郡主哑然,只是不肯当着夏亦真的面示弱。她也不是故意的,谁叫她……不认识麦苗呢。

    谢承宸看了看这两人的剑拔弩张,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总觉得之后还有更多麻烦的地方正在等着他。但是首先,让谢家人都认认农作物这点,看来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远真是……好委屈啊╥﹏╥

    ☆、50|312首发

    因为沁怡郡主毕竟是个姑娘,谢承宸也没多说她,就算没人说她,看起来她自己都要因为内疚哭了似的,就更不敢说什么了,毕竟还是堂姐。 徐太后在此之后,还领着主动要求的沁怡郡主,去给心疼自家麦苗的谢承远赔礼道歉,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那杂草似的的麦苗,也没有浪费,被沁怡郡主跟谢承远两人,一起把它们做成了标本,一人分了一支。沁怡郡主把它装在香囊里,随身带着。以提醒自己之前因为无知犯下的错误。

    此外这位郡主还陪着谢承远,在如今没什么人住的宫室里,开了两片土,把上头都要荒掉的花草全部处理掉,专门给谢承远种些蔬菜作物什么的。她力气远超常人,脑子也算得上聪明,手脚麻利,干起农活来也是一把好手,两块田完全不需要内侍们搭手,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按着指点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受到了谢承远的十分崇拜!

    谢承远本就不是那种会记仇的性子,这下跟沁怡郡主自然更为要好。每日清早,沁怡郡主早起练武的时候,谢承远也会跟着爬起来,用自己软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学着沁怡郡主的动作活动身体,沁怡也会耐心的指点他动作要领。也亏他有恒心,不仅不觉得苦,反而还乐在其中。

    练武完毕后,两个人再一起去照顾他们的田,虽说施肥之类的活,内侍们拼命拦着不让这两位主子干,但种植的方法还有一些细活,都是由谢承远自己动手的。他还一本正经的指挥内侍们,这一株多少时日浇一次水,这一株每次施肥的分量多少,在他心里都有一本账。

    加之谢承远记忆力又好,给植株都取好了名字,从不会忘记。就算他还小,内侍们也从不敢弄虚作假糊弄他。就算谢承远自己不会告状,跟在他身后的沁怡郡主,可不是好糊弄的。

    谢承宸之后去了慈安宫两回,都没见到谢承远,一问才知道,这弟弟跟着沁怡郡主去玩了。连着两回都是这般,就算自诩为胸怀广阔,包容天下的谢承宸,也少不了有些吃味,这可是他的宝贝弟弟,怎么能就这样被人抢走了呢?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在沁怡郡主用行动表达对谢承远的歉意之前,谢承宸还有些话要对夏亦真说。

    顾虑到夏亦真的面子,谢承宸是把人带到自己的寝宫里,又泡好了茶,像是一般招待客人一般,之后才斟酌着用词道:“往日你也不是这般莽撞的人,怎么如今倒跟沁怡这丫头计较了起来?”

    夏亦真把举到嘴边的茶杯又给放下,面无表情:“怎么是我要跟她计较?分明是她欺负了小殿下,我身为禁军统领,有守卫宫禁的职责,当然应当出面制止她。陛下是觉得我这般做不对吗?”

    谢承宸忍不住失笑,虽然夏亦真这模样不像是说笑,但听起来真是十分有趣:“那也不至于跟她动起手来。小远还在边上看着呢,刚刚还在跟我哭,哥哥姐姐打架了,好害怕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比起说教,倒是调笑意味更重一些。

    夏亦真忍不住冷哼:“那难道不是因为你不给他出头,反而要把他这个苦主给送走吗?”谢承宸哈哈一笑,拍了拍夏亦真的肩膀:“你怎么又说孩子话?还比我大呢,现在却要我哄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呢,嗯?”

    夏亦真的目光,从谢承宸的手指上一掠而过,闷闷应了一声,却不肯说出自己的理由。火气大什么的,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在那个满是朦胧月光,水波荡漾的梦境中,他的心上人任他予取予求,只是每每将要达到最顶峰的时候,都觉得某处一疼,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而且经历过某人手指的美妙触感之后,挑拣起来的嗯嗯对此的要求就更高了,自己动手,并不能丰衣足食,或者长长久久坚持不懈,好不容易得出了点结果。但身体上似乎是得到了满足,心里上最终得到的却只有深深的空虚,并没有心满意足的感觉。

    长此以往,那火气憋在心里,始终发不出来,可不是越积累越多了么?

    偏偏这个罪魁祸首还要问他为什么!原本夏亦真并不觉得那天在温泉里的最后一步,会对他有什么影响的。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御医也来检查过,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谢承宸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这件事,怀疑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倒是真给了夏亦真不好的暗示,想到美梦的最后,都是这人一脸认真的回过头来,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就算你不能人道了,我也不会介意的!”……

    再配合上宫里负责这方面的御医,那张满是皱纹,眯缝眼里闪烁的着精光的脸……在梦境中的效果简直拔群,简直是临时灭火的大杀器。

    偏偏不想要什么,就会遇上什么。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谢承宸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的在细腻如羊脂般的瓷杯口上摩挲,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夏亦真则看似不经意的,在那手指上扫过了一眼,又一眼。也不知道这手指跟茶杯,到底哪个更加洁白细腻?叫人不愿释手……

    只是谢承宸此时也已经犹豫完毕,讪笑着开了口:“是因为之前我撞到你的那一下么?”他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御医不是说没有问题,怎么你看起来精神还不大好似的?”

    夏亦真本来还想跟之前一般,再次跟谢承宸强调,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不管是长度,硬度,还有坚持时间长度,都是远超常人的水平,根本不需要为此担心!

    但是这一次,夏亦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一般的张口,说了句让他跟谢承宸都没能想到的话:“我最近做梦,老梦见那天的情况。”

    谢承宸微微低下头,衣领之间露出了抹白皙的肌肤——上头已经悄悄晕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他磕磕巴巴的问道:“是……是从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既然之前已经说错了话,夏亦真索性不再顾虑,毫不遮掩的说:“还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般来说,是从我刚刚开始为你搓背的那一段开始的这段梦境。”

    很明显也想起了之前在双溪寺里的记忆,谢承宸脸上红得简直可以滴出血来,他像是不能直视说出这些叫人害羞的话的夏亦真似的,默默的扭过了头,压低声音道:“我……我是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梦的……不……不是……”他忍不住抬起脸,瞪了夏亦真一眼,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好么!谁想知道他梦见了些什么啊!

    偏偏夏亦真并没有在说奇怪内容的自觉,他似乎从谢承宸闪躲的神色中,得到了什么趣味,倒是更加起劲的向谢承宸描述自己的梦了:“原本那月光那么美,一切都好好的。”谢承宸默默的垂下了眼,拒绝跟着一起回忆夏亦真所说的“一切”,到底是指的什么。

    夏亦真零零落落的说了一句,眼看着要把谢承宸撩得不行了,适时的收口,把话题转到了稍微正常一点的方向:“就在这紧要关头,你踢了我一脚。”他一脸的苦大仇深,憋着气似的道:“接着整个梦境里,就全是那个孙御医的脸了,成千上百个他,冲着我叨叨。年轻人要注意节制,免得人到中年就虚了。”

    说到真情实感的地方,夏亦真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你还记得孙御医他那张脸吗?梦里他说的那些话,就一直重复着,重复着……我一般到这里就被吓醒了。”他一脸委屈的模样:“长此以往,我可不就火气大么?”

    下意识的忽略掉为什么夏亦真的梦境里,之前梦境的一大半,主角都是没穿好衣服的他们两个。谢承宸总算从害羞中平复了过来,他忍着笑意,难得说了句俏皮话:“这孙御医说得也没错,这可都是他的肺腑之言,经验之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抿唇而笑。这位孙御医,少年时医术就已经大成,从不缺钱,最爱就是寻欢问柳,结果少年时太过放纵,到得后来,十几位莺莺燕燕围着他,却没法跟他走到最后一步去。年过三十,膝下无子,还传出了不能人道的名声。

    他最终痛定思痛,送走了后院的姑娘们,一边吃补药温补身体,一边苦练锁x大&039;法,每个月初一十五,才跟自家夫人见上一回,坚持三年,吃遍各种药物,才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孩子。

    不过孙太医自那以后,一直清心寡欲,守着妻子孩子过日子,倒是比之前日子过得消停许多了。但也有不少人认为,孙太医为了治疗自己,用多了虎狼之药,生了孩子这之后是再起不能了,因此才改了寻花问柳的性子,安心做人。但后者,却是小道消息,并不太可信了。

    但也正因为后边这个传闻,不少受到同样问题困扰的病人们,却没能下定决心来找孙太医治疗,尤其是之前已经有子嗣的人家。快不是问题,没了才是最大的问题……

    谢承宸转移话题的手段,到底还是不怎么纯熟。夏亦真笑过之后,还是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捏着自己的茶杯,在谢承宸耳畔轻轻碰了一下,见到谢承宸敏&039;感的一缩,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坏小子似的,他笑嘻嘻的就着刚刚碰到过谢承宸的位置,喝了一口茶水,接着才抬头道:“我这个病,可全是你害的,这治疗估计也得找你。”

    谢承宸瞬间忘了夏亦真之前还撩了他一下,一脸认真的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夏亦真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笑着道:“我们再按上次的情景重演一遍好了。当然了,这次你可不能再踢我了,说不定就能覆盖掉上次的阴影呢?”

    谢承宸揉着变红的耳朵,离夏亦真远了一点,毫无防备的道:“可以,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晚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一旦放飞自我,简直停不下来……

    ☆、51|312首发

    听到谢承宸肯定的答复,就连提出这个建议的夏亦真自己,也没能反应过来,一下子从之前那种如有神助般的发挥中脱离了出来,他只是愣愣的重复了一句:“今天晚上?”

    谢承宸认真点了点头:“这个病症什么的,不要讳疾忌医,早治疗早好啊。”夏亦真默然,虽然说主动承认自己有问题的是他,但听着谢承宸这般说,他还是忍不住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可惜过去的时间再难追回,说出口的话也不可能再收回去。夏亦真也就咬着牙,默认了自己有问题。

    既然已经做错了这样大的牺牲,除了不爱吃素,还不爱吃亏的夏亦真,决定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因为时间问题,他们没有赶着去城郊的双溪寺,还是选择了上回已经住过一次,有着金莲花温泉的云翔宫。

    至于这回夏亦真留宿禁中的理由,谢承宸则是十分无辜:“朕欲与夏将军秉烛夜谈,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他自己并不觉得奇怪心虚,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旁人就算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不好再多说了,万一原本没有什么,被他们一提醒,就有什么了呢?

    这个责任可不能背。

    毕竟已经来过一次,谢承宸跟夏亦真两人倒是熟悉了这座宫殿的地形。

    但这是谢承宸发现了自家英明神武的爹写出了那么多小黄本之后,头一回来到这中详细描述过,处处精致,各有妙用的宫殿里。

    要去泡温泉,他们首先换了身好穿脱的干净衣服,夏亦真的衣服还好说,谢承宸日常穿的龙袍,剪裁实在不算太友好,刺绣的布料什么的,也不太适合去到那湿气重的地方——元朔帝为了开源节流,头一个就是从自己做起,这朝会必须要穿的龙袍制服,每年按季节只做厚薄不等的四件,为了皇帝的面子,这衣服就得珍惜着穿了。

    但元朔帝自己身材已经定型,前两年的衣服还能继续穿,谢承宸就不行了。谢承宸自己还在生长发育的时候,这衣服穿不多久就不合身了。却不肯违背元朔帝的规定,元朔帝留下的那些龙袍,谢承宸自己穿着又太大了。只能为难宫廷御用的裁缝,把这衣袍做得尽可能大一点,增加使用期限——做皇帝做成这样的,也不多了。

    但每年少做的几件龙袍,足足能做上近百件普通的家常衣衫,谢承宸自己也是觉得划算的。

    在闲暇的时候,谢承宸已经阅读过一番元朔帝的大作了。看着内侍们搬出来的那架屏风,谢承宸忍不住红了脸,他并不觉得自己跟夏亦真将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奇怪,但看过了素素的故事,就再难面对这看似普通的屏风了。

    他伸手给发热的脸颊扇了扇风,清咳了一声:“上回是我去屏风后头换的衣裳,这回就你去吧。”捧着衣服站在谢承宸面前的何达,默默的抬起头看了谢承宸一眼,仍然是一脸严肃:“陛下,这屏风后头比较暖和。”在帝王家,可没有普通人家那般,要让着客人的礼节。天下人都得让着皇帝,这可是法律规定的,上天赐予的权力。

    但是谢承宸十分坚决,夏亦真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夏亦真也没要侍女伺候,径自拿上了自己的衣裳,就到了屏风后头。这晚月色不算太过明亮,宫殿里点起了足有人手臂粗的巨大蜡烛,因着谢承宸在,还额外多点了几支,把这处不算太大的宫殿,映照得光辉璀璨。

    要是还在谢承宸祖父在的时候,这宫殿里只要如此明亮,少不得会引起这宫中其他妃子的羡慕嫉妒。在其他昏暗的宫室映衬下,这点灯火通明简直明显得像是砂砾上的一颗巨大珍珠,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就算增加了烛火,这亮度也比其他的宫殿亮上许多。谢承宸往周围边角处看了看,找到了原因。在几处明显经过精挑细选过的位置,镶上了薄薄一层水晶片,在烛火的映衬下,把这座宫殿衬得简直像是梦幻一般。上次因着谢承远睡得早,没能点上这么多烛火,倒是没激发这个小机关了。

    等谢承宸把视线从边边角角上收回来,不经意的落到左侧的屏风上时,瞬间愣住了。在军营里训了这么多天,夏亦真的动作明显比被伺候惯了的王孙公子们要快上许多。同样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衫,在他手里就像没有系上绳子似的,飞快的被脱了下来,就谢承宸走神的这一小会儿,他已经脱到只剩下一条亵裤了。

    看着夏亦真动作流畅自然的弯下腰,露出称得上坚实的背脊线条,抬起大腿侧过身体,经过锻炼的年轻又结实的身体,在周围烛火的映衬下,于半透的屏风上,落下线条流畅的影子。

    谢承宸怔了一瞬,被夏亦真扯下裤子挂到屏风上的动作惊回神。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脸上有了点淡淡的羡慕,因为先天和后天的种种问题,他估计这一辈子都没法拥有像夏亦真那样健康的身躯了。

    他还说谢知和看起来就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但实际上谢承宸自己也没比谢知和好上多少。换作是民间的姑娘,若是跟谢承宸身材差不多,还要被人挑剔上几句,对她的健康状况有所怀疑。更何况是谢承宸这样的青年男子呢?

    谢承宸感慨了两句,夏亦真都要换完衣裳了。他手忙脚乱的配合着侍女们扒下衣裳,但到底还是比夏亦真慢上两拍,等他弯下腰套上裤子的时候,夏亦真已经站到屏风外,等他好一会儿了。他尴尬的冲夏亦真一笑:“好了,我们去泡温泉吧。”

    夏亦真点点头,缓缓的眨了眨眼,努力将自己刚刚看到过的诱人曲线暂时遗忘到脑后。他在这时突然无比妒忌这些年来一直照顾着谢承宸的宫人们,他就那么毫无防备的被他们全都看光了,真是……

    谢承宸虽然瘦胳膊瘦腿的,看起来身上并没有几两肉,顶多是身体上的骨头不显得凸出得吓人罢了,但臀部却很有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能常运动,常年坐在位置上办公而堆积起来的,因为几乎从不见光,是一片惊人的雪白柔腻。但也不像一般肥胖的人那么扁平,似乎是平时的轻微锻炼带来的效果,紧实而挺翘,好像在吸引着人……

    不知道身旁的好友脑海里转动着的,到底是怎样的低俗想法,他又在那种幻想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谢承宸回过头来,笑着对夏亦真道:“你回来后,我们还难得有这样的可以秉烛夜谈的机会呢。”夏亦真脸上也多了两分柔和:“毕竟我们都长大了。”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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