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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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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诛仙]逍遥游 作者:秦挽歌

    第5节

    秦挽歌慷慨之举,换得小二愈发热情,以及方才点菜邻桌众人的纷纷侧目。

    他随意望去,只见邻桌乃是两男一女,方才招呼别的小二点菜的少年,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剑眉星目俊俏夺目,眉眼里更是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傲气,一看便知出身不凡。至于剩下的一男一女,男子身材臃肿,长相普通,年岁也不大,但是那个唯一的女子容貌清冷,冰丽绝伦,即便比之碧霄宫内的寻琴、问玉二位师姐也毫不逊色。

    他内心惊叹之际,忍不住目光多多停留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似是察觉到秦挽歌的孟浪之举,当即柳眉一骤,便要站起来。

    就在秦挽歌哭笑不得之时,三楼楼梯处有多了一抹白色衣角,他定眼望去,脸上的笑便淡淡敛去。来人相貌出挑仪态超群,背上更是负了一把带鞘长剑。长剑虽有鞘,可依旧有无形锋利剑气溢出,配上那人潇洒白衣,倒显得他整个人如一柄出鞘锐剑!

    正是多日前,在幻山所遇到的斩龙剑主——万剑一!

    那清冷女子不知为何坐了回去,只是剜过来一记眼神。

    秦挽歌无奈一笑,略略拱手以示赔礼,那女子似是哼了一声,回过脸不再看他。不过,经此之事,那万剑一也注意到了此处之举,只见他坐到三人身边低低交谈数句,便一手擒玉壶,一手执玉杯,缓步而来。

    秦挽歌心底叹了口气,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也躲不掉。

    万剑一来到此处,笑道:“这位兄台,相逢即是有缘,在下的师妹不慎搅扰了兄台,在下特意替她向兄台赔罪。”

    秦挽歌亦站起身,满上酒,一饮而尽,道:“方才是在下孟浪,着实是因为那位姑娘容貌超群,一时情不自禁,还望这位仁兄代为传达歉意。”

    万剑一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此事在下深有体会,自是理解兄台。”他顿了一顿,细细打量秦挽歌一眼,道:“不知为何,我觉得兄台有些眼熟,不知是在何处见过?”

    秦挽歌不动声色道:“在下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素来舞文弄墨,不闻窗外之事,怎么与兄台相遇?”他略带憨意地笑了起来,道:“不过,也曾经有许多人见到在下,便说出方才兄台眼熟之话语,想来是在下的容貌恰好与多数人相似罢了。”

    万剑一朗声而笑,一时三楼周围进食之人也都纷纷侧目。而邻桌的二男一女也均是看了过来,身材发胖的男子没什么明显表情,清冷女子眼光若有若无地望着斩龙剑主,唯有那个容貌青稚的少年横过来一眼。

    清越凌淡,仿佛桃花谷中落英抚过的潺潺流水。

    他忽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目光在秦挽歌胸前露出一角的玉佩上盘桓片刻。

    随即,他低下头掩去目光,心中却暗暗有什么东西翻滚起来。

    万剑一笑罢,愈发觉得与面前的年轻人投缘,为此极力邀请他与自己等人拼桌同坐,秦挽歌心下打着算盘,不着痕迹地寻了借口委婉拒绝,恰好先前赏了一锭金子的小二端菜上桌,秦挽歌内心说了声方才的银两果然没有给错,随后态度恭谨地婉拒了万剑一的邀请。

    万剑一怅然而叹,无可奈何,只得回去与师兄师妹们坐在一起。

    店小二端了数盘小菜鲜炒上桌,最后还有一盘新鲜炖鱼,香气扑鼻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动。小二微微后退小半步,笑容可掬地说道:“这道便是本店的招牌菜‘清炖寐鱼’,清香滑嫩,入口香甜,在这河阳城百里之内,可是大大有名……”

    秦挽歌淡淡扫了眼小二与自己的距离,心下对这“山海苑”倒是加分不少,随便拉出一个店小二便有如此揣摩心意的目光,甚至介绍菜名之际还自觉后退半步,以免口水飞溅污了客人的菜肴。

    想到此处,再加上方才小二上菜的档口,无形之中解决了自己的尴尬处境,秦挽歌轻声而笑,又赏了一锭金子。

    邻桌的俊俏少年将一切收入眼中,他目送小二笑容满面地告退下楼,随即若有所思地望着自斟自饮大快朵颐的窗边之人。

    那身材较为臃肿的年轻男子疑惑出声,问道:“宁师兄,你在看什么?”

    宁修明收回目光,轻轻摇头道:“没什么。”

    第13章 千年奇树

    秦挽歌嗅着扑鼻而来的香气,情不自禁地尝了一口,随即闭上眼睛慢慢品味:“肉质不错,烹饪手法也不错。”

    他此番自言自语,声音低微,常人难以听见,但万剑一四人身具道行皆非凡人,此等蚊蝇振翅之声居然也能一一听清。冷艳女子没什么反应,依旧俏脸含霜,不过那身材臃肿之男子与那名唤宁修明的年轻小哥,却是忍不住向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万剑一笑了一笑,放下酒杯,道:“田师弟,宁师弟,怎么了?”

    宁修明一怔,轻轻摇头以示无妨,只是不知为何,又瞥了那独自陶醉之人一眼。

    田不易却出声道:“没什么,只是……”

    他望了眼桌上的“清炖寐鱼”,又道:“只是师弟以前游历神州访天材地宝修炼切身灵器之时,曾记得这寐鱼乃是产自南方诸钩山,怎么却在青云山脚的河阳城内得以遇到……”

    秦挽歌幽幽开口道:“那还不是青云门下道玄弄的把戏,千里迢迢从诸钩山将这寐鱼带到洪川山阴,未曾想没过几年这寐鱼就已经成活繁盛……”

    他忽地冷哼了一声,道:“果然是忘本的畜生!”

    被这莫名其妙一骂,万剑一桌前其余三人也再无胃口,就连先前那位容貌欺霜艳雪的清冷女子,也放下竹筷,瞪着冷澈双眼将他望着。

    秦挽歌方才因天狐之事牵连到了寐鱼身上,一时失言,过后却觉得自己行为太过异常。在这青云山脚,当着青云弟子之面含沙射影讽刺道玄千里移鱼之举,确实是有些不妥了。心念至此,他匆匆进食,连走前招呼都不打一个便离开了。

    万剑一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之处,一时间眼前仿佛模糊地掠过什么,但却没有及时抓住。

    秦挽歌出了山海苑,看似漫不经心,但细心望去却能发现所踏出的步伐内里暗含真法。查清背后并无隐匿跟随之人,秦挽歌使出“花遮柳隐”的术法消去身影,几个飞瞬,便已来到河阳城中合欢派设下的暗中地点。

    巡卫弟子纷纷行礼,齐声道:“见过秦师兄。”

    秦挽歌淡然嗯了一声,挥手撤去多数弟子,询问知道风声的碧霄宫门人桃花谷勘查之事进展如何。那数位弟子脸上踌躇神色一闪而过,最终首领之女子大着胆子回道:“启禀秦师兄,我等将那桃花谷上上下下翻了数遍,也未有所获。”

    他剑眉微微一动。

    那些原本就胆颤心惊的低阶弟子门人纷纷跪伏在地,哀哀求饶道:“秦师兄恕罪,我等确实竭尽所能……”

    他没由来地一阵烦躁,但思想到自己为求不走露风声,只将此事零星消息透漏而出,也确实是难为了她们。念及她们数日奔波劳累之苦,秦挽歌收了方才姿态,微微柔声道:“无妨,我自己亲身过去,若真是找不到恐怕就是上天注定了。你们辛苦了数日,早些下去吧。”

    那群女子纷纷如释重负,应了一声便要起身离开。

    秦挽歌又道:“管住自己的嘴,不然,碧霄宫内那些暗桩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言语之间,凛然杀气汹涌而出。

    场中女子纷纷失色,慑于秦挽歌的手顿威名,均是连连保证自当守口如瓶。

    秦挽歌挥了手,碧霄宫内众多弟子门人连忙疾步而出,不过,方才回话的领队女弟子没有如此幸运,只见那女子一只脚都已经迈出房门,但依旧被掐准时机般唤出声的秦挽歌给拦了下来。

    “等等!”

    女子顿时停下脚步,恭敬俯身立在一旁,心中惴惴不安道:“秦、秦师兄,可还有事要吩咐我等去做?”

    秦挽歌想了一想,问道:“我对此地人生地不熟,你可知道这方圆千百里内,除了桃花谷可还有别处神奇灵异之地?”

    那女子微微思忖,随后点头道:“有的!”

    “河阳城向南百余里,有一株千年奇树,名唤‘相思木’,近旁有一座真陵山,风景秀丽,也曾传说山上有诸般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灵花,但也只是传说,并无多少真实事例。除却真陵山,也就只有那千年古树‘相思木’能称得上是玄奇灵秀了。”

    秦挽歌疑惑出声:“一棵树能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女子恭敬回答道:“回禀师兄,此树并非普通植株。据周围百姓所言,古时有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奈何妻子长相奇美。惹得高官衙内意欲抢夺,女子誓死不从,但其夫君却为此遭到衙内毒手,后来女子自尽而亡。高官衙内夺人不成,还故意将二人分开埋葬,始终相隔数丈分离相望。但一夜之间,便有两棵大树自坟内长出,几经砍斫却毫发无损,后来两树交互缠绕而生,如今已有千年。”

    秦挽歌心中已经有了淡然情怀,音色中微微带着感慨:“原来,还有这么美的缘由。”

    那女弟子望了他一眼,勉强大着胆子,道:“其实,不止如此。”

    秦挽歌疑惑地“嗯”了一声。

    女子又道:“这千年相思木无论寒暑始终有上百朵繁花盛开,相传若是这花开到一千朵,便能让人得偿所愿。两百年前,那相思木附近盘踞了一只百年修行的狐……狐……”她微微抬头,觑了眼秦师兄的脸色,瞬间改口道:“狐,狐仙!”

    秦挽歌清淡横来一记目光,却让她心头狂跳不止。

    勉强定了定神,她缓缓开口,道:“那位狐仙爱上了一个凡人,但因人妖殊途,男子得了重病,狐仙无奈之下四处访寻仙家秘宝,甚至还耗损自身修为为他续命。最后听闻相思木的传说之后,狐仙便带着爱人跋山涉水而来,传说他们来到相思木的时候正是黄昏,金色夕阳之下相思木瞬间绽放无数繁花!”

    她叹了口气,道:“只可惜,那男子还是死了,狐、狐仙独活不成也自尽殉情,临死前将她搜集抢夺来的秘宝灵草藏在了相思木下,等待着有缘人。”女子说到此处,顿了顿,道,“秦师兄若是有空,不妨去相思木看看,说不定您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有缘人呢。”

    秦挽歌嗤了一声,不予评价。

    女子得了手势,欠了欠身随即转身离开。到门外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房中,秦挽歌怔怔出神,轻声呢喃道:

    “相思木……”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木,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彼时年岁尚小的他不过刚识字,尚且不知诗词丰富雅韵,只是在书房中见到过女子簪花小楷的字样,也不知是合欢派中哪一位的伤情祖师。

    拿着卷轴前去询问师父师姐,却被她们告知自己尚年幼,即便囫囵吞枣也体会不出内中含义。为此,那时十余岁的他自此发愤图强,一点一点蜕变到如今的风雅公子。只是那幅激励他成材的卷轴,却早已淹没在冗长的逝去记忆当中。

    今日被相思木的传说引动,却是让他无端想起了这句诗。

    相思木,流年渡,无端却被西风误。

    何处来的西风,又是怎样误了这相思之情呢?

    未曾过多思虑,也没有告知弟子,秦挽歌孤身一人御空而去。

    说来也巧,御空而行耽搁了些许时间,抵达玄奇盛景相思木之时,也是如传说中那般到了暮色昏沉之际。

    西边晚霞绚丽缤纷,金色霞光将最后余晖尽数送来,半边天空灿烂无比。

    而面前的相思木则静静伫立在翠屏一般的碧绿之中,其间野花绽放,如翡翠之上点缀的彩色花纹,异样迷人。如虬龙般蜷曲的树根蔓延半丈继而没入土中,粗略一看,这经风历雨的相思木起码也需十数人合抱,到果真应验了那“千年奇木”之名。

    树冠葱葱郁郁,碧色欣然,繁花似锦,竞相开放。七色混杂,异常缤纷夺目,仿佛九天彩练轻舞飞扬,以曼妙彩色点缀在这玄奇相思木之上。树干粗壮,估计七八余人在其之上并排行走,亦不会觉得拥挤。手腕粗细的浅绿藤蔓缠绕树干,点缀些许绿叶垂落下来,看起来只需伸手便能触到。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迎风招展,其中更是送来绚烂七色彩花的清郁芬芳,幽香四溢,令人不由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秦挽歌沐浴在清幽香气之中,缓步上前,眉眼中带着莫名的感怀,与一点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惘。他轻轻呢喃,声音轻幽带着一点淡然,道:

    “南有相思木,含情复同心……”

    忽然从相思木的后面,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游女不可求,谁能识得音?”

    秦挽歌微微错愕,循声望去。

    出声应答之人眉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青稚傲气,衣衫猎猎而舞,随着他缓步而出,相思木树顶的万千繁花轻轻而动、沙沙而响,仿佛一瞬间都在为他绽放。

    第14章 家传玉佩

    那人似是望见了秦挽歌眼底须臾漫过的惊艳光色,轻声笑了两下,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没见过如我这般俊俏的男子?”

    秦挽歌没有接话,只是向着相思木方向走进,与此同时还不忘暗中凝神警戒四周。眼前的男子与青云门万剑一同坐共食,想来应该也是青云门下年轻弟子。他不着痕迹地扫去一眼,这人眼生的很,想来不是什么成名的角色。

    略略数步,已然来到相思木下,翠色藤蔓迎风而动,空气中还浸染着淡然花香。他抬头凝神,夕阳斜斜将光洒下,翠色枝叶上仿佛镀了一层流动的金芒,愈发惹人注目。

    宁修明立在原地,风清云朗般静静观望,只是拢在袖袍当中的右手却始终拿捏着剑诀。

    从河阳城至相思木足足有数十里地之遥,虽然这对修道御空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普通黎明百姓却是长达半月的征程。晌午时间方才河阳城的山海苑见面,傍晚却已出现在数十里之外的相思木,可见这位面容普通但气质不凡的年轻人绝非常人。

    再者……宁修明眼眸轻轻掠过秦挽歌脖颈之处微露出来的一抹玉色,隐有几分犹疑。

    山海苑三楼的惊鸿一瞥,倒让眼尖的他发觉了秦挽歌胸前所佩戴之物,边角纹饰极似自己幼时随意赠出之后便再也寻觅不到的家传宝物。

    秦挽歌绕着相思木几番踱步,念力暗中涌出,层层密密洒在相思木方圆数丈之内,可始终未曾发觉有任何异常之处。

    他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宁修明忽地开口道:“你,也是为了传说中相思木下的灵狐宝藏而来的吗?”

    秦挽歌轻轻抚摸粗糙的树干,连眼光都未曾施舍一个,随口道:“灵狐宝藏?”

    “没错,灵狐宝藏。”

    宁修明淡淡道:“若不是为了传说中的宝物,你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御空至此?”

    他说着话,目光却似有若无地停在秦挽歌的脖颈之处,若非心中莫名涌出的忌惮,只怕他早已按照自己的法子验证真伪。

    秦挽歌随手拨开垂下的树藤,依旧静心凝望着相思木树干,道:“在你眼中,人,只有在利益的诱惑下才会不辞辛苦吗?”

    宁修明想了想,道:“多数,皆是如此。”

    “真可惜……”秦挽歌从另一端绕了回来,手中牵着一根垂下来的藤蔓,眸色淡然静静凝望,说:“……我是少数。”说罢,他觑了眼宁修明始终未露出来的右手,“行走江湖,暗中小心是好事,但若是隐匿手段太差,这暗地里的手顿就成了明面上的笑柄了。”

    他笑了起来:“小小年纪,还是安心在家里呆着吧。”

    宁修明听得他言语中的淡淡嘲意,双眉一皱,平日里被风回峰众位师兄弟捧在掌心上的他初次下山便被如此嘲讽,如何不让他心生怒意。宁修明右手剑诀曲弹,平地里无端生出一阵狂风,绚丽紫芒氤氲汇聚于他手中,现出一柄三尺来长的剑形之物。

    秦挽歌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缓缓出声道:“……‘轩辕剑’!”

    宁修明并不多言,手中轩辕剑紫光一闪,便有无数锐利剑气蜂拥而出。

    秦挽歌没曾想到眼前的小家伙说出手便出手,不过,他身形连番晃动,姿态潇洒、险之又险地避过一道道切身剑气。

    宁修明暗暗心惊,以他七脉会武的实力,既然能从千百青云弟子中拔得头筹,自然也是有真材实料的。一身青云镇山功诀“太极玄清道”功夫,已是玉清第八层的实力,虽不及长门通天峰弟子万剑一万师兄那般惊艳绝伦,但也是能够力胜手持天琊神剑的小竹峰水月的七脉会武前四之人。谁曾想,此番游历下山,倒是应征了“天外有天”那句古话。

    秦挽歌暗中驱动逍遥游身法,避开层层剑气,以他眼光阅历,自是看出了这位年轻家伙的的确确是出身于三大正教之首的青云门。甚至,还是出自青云七脉之一的风回峰。

    早年间听闻风回峰如今首座真人为宁怀瑾,手中一把轩辕剑斩尽宵小之徒,如今这轩辕剑在这年轻人之手,估计与那风回峰大有渊源。这人虽然年轻,不过他身上“太极玄清道”的功夫却是颇为深厚,若是在他见过的青云年轻弟子当中排上一排,估摸着足足可以列进前五。

    宁修明横剑于身前,左手引诀抹过剑身,原本紫光萦绕的‘轩辕剑’瞬间收拢光彩,片息之间已然亮出平凡剑身。秦挽歌眼皮一跳,却是认出了这招青云奇术,他不待细想身形已然欺身而进,此剑招为“七劫斩龙诀”,施展此术离得越远威力越强。

    唯一的破解办法,便是不退反进!

    只见他身形飞动,如兔起鹘落,瞬间现出的绚烂彩芒如影随形。因这速度着实太快,以至于身影之后还现出无数幻影,彩芒追星逐月而来,随他印诀催动,不时有彩色雷霆四处飞溅喷涌。秦挽歌飞身而起,双手中指无名指微曲,拇指、食指、尾指相抵,聚起雷霆彩芒霍然引势前冲!

    短短瞬间,宁修明“七劫斩龙诀”施展到一半,还未凝出锋利剑芒,便已然迎上了呼啸而来的合欢镇山奇术逍遥十二式之一的“倾城”!

    只听得“轰”然声后,秦挽歌借助前冲之势没入余波之内,再出现时,已然单手擒住了宁修明修长的脖颈。宁修明猝不及防,当下便要挣扎而起,却被秦挽歌沁出淡淡光芒的手指在胸前点了两下,无奈,自此沦为刀俎鱼肉。

    秦挽歌制住了这年轻家伙,逼问道:“说,为什么跟着我?”

    宁修明大义凛然地哼了一声。

    “跟你一同下山的那三个人去了哪里?”

    宁修明面上依旧毫不畏惧,心中却暗自懊恼,若非他初次独身下山行走、少有江湖经验,又怎会这般托大瞒过其余三位同门师兄师姐、为了这人胸前的玉佩而长途跋涉跟踪至此呢?

    秦挽歌挑起玩味浅笑,扬了扬眉毛,道:“想装哑巴,我这里……有的是手段让你招!”

    宁修明只觉得背脊一凉,隐隐有些毛骨悚然,不知为何,面前这位普通长相的男子虽然嘴角噙笑,但他的的确确察觉到似有若无的杀气与不知名但却令他心惊胆颤的感觉。

    像是真正淬炼血液与烈火的宝剑,锋锐中带着万骨累累的杀伐。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秦挽歌收了杀气,非常满意地见到了眼前家伙被吓坏了的景象。

    此番斗法虽然迅速落下帷幕,但周围若有实力强横者自然是能察觉到此处变动,但他以天狐灵力与自身念力暗中窥视周围,却并无那三人迅速赶来的样子。如此,只能说明他们四人并非共同进退。

    想到此处,秦挽歌嘴角笑意愈发明显,果真是天赐良机,前些时日九寒凝冰刺的寒毒刚刚发作,自己恰好要再寻个正道弟子以淬阳之术汲取修为,如今就有个落单的年轻家伙自己送上门来。

    他心底哼了一声,若是放过,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想到此处,秦挽歌俯身而下,修长手指轻轻晃过,宁修明只见到白玉似的手指掠过自己眼前,还未细细看清,便觉得自己胸口穴道方位处被轻轻点中,继而难以招架的酸软之感从胸口蔓延至四肢,浑身的力气仿佛片刻间被抽了出去,就连抬手制止都是一件极难的事。

    他自小长在青云山上,因为身份尊贵的缘由也是众人捧在手心的角色,哪里受过此等待遇。宁修明张嘴便要骂他,但眼前之人似是从自己的眼眸处读懂了自己的意图,继而哑穴也被点中。

    宁修明恨恨地磨着后槽牙,以眼刀大肆进攻,奈何缓缓俯身下来的那个人刀枪不入,甚至饶有兴趣地伸手摸过自己的眉眼以及唇角。

    他心中打了个激灵,这人,这人莫不是有断袖龙阳之好吧?!

    虽然自小长在青云,在下山前他也是做过些许功课的,如今神州虽说表面风平浪静正道占据明面魔教隐匿暗处,但并不代表魔教依然悉数被剿灭。宁修明下山之前,在正邪渊源上很是下了一番努力,其中便曾详细了解过魔教诸多门阀,不说其他门派,最令他错愕的却是三教之一的合欢派。

    合欢派在正道当中以及魔教之内都是声名狼藉之辈,但却不可小视了这个能够绵延数百年、甚至屹立魔教顶尖势力而久久不衰的门派。还记得书中记载,合欢派门下皆是女子,修习的是为人所不齿的采补双修功法。但就是这么个素来只有女子的门派,却在一百多年前改变了收徒传统,数百年间合欢派门下出现了第一位男弟子。

    也就是如今邪名在外的“逍遥公子”秦挽歌。

    那秦挽歌容貌绝伦同时放浪无比,虽听闻他不屑于门内妖娆放荡之辈有所来往,但最令正道弟子头痛的是,那人有专门对正教门下男弟子下手的怪癖!

    无论是焚香谷、天音寺,亦或是自己所在的青云门,都曾有过惨遭毒手的男弟子。

    为此,下山之前,自己那个首座老爹还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若是下山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独自出外以免遇见了魔教中的秦挽歌。宁修明当时还觉得老爹平日里对他放养管教不闻不问,关键时刻还是很让自己感动的,未曾想他那个首座老爹幽幽地来了一句“辣手摧花事小,声明败坏事大,日后估计都没哪个女子有这份胆识肯嫁与你为妻……”

    秦挽歌暗自发哂,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家伙马上就要被自己彻底“品尝”了,居然还有闲心神游天外?他轻轻勾起唇角,也罢,看在你傻乎乎的份上,待会儿就饶你一命。

    宁修明正想着当时自己如何生气跳脚之时,忽地察觉到自己嘴角一热,他匆忙收回神念,却在回神的瞬息撞上了咫尺间那人清澈的双眸!

    清若寒潭醉月,亮如危楼点星。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秦挽歌眼中闪过笑意,未曾想眼前这家伙倒是颇为配合,也罢,就让他好好享受一番。宁修明全部心神已经醉在那一汪迷人的眼眸之中,仿佛有柔软的双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又好像有醉人的亲吻绽放在自己的唇边。

    宁修明心神动荡,情难自持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面前亲吻自己之人忘记亦或故意,他隐隐觉察到自己的手足已然不再被束缚,只是这惑人的感觉太过让他沉醉,竟是忘记了挣扎逃离。

    他只是忘情地合上眼睛,手掌无力地抓住手边的草木。

    忽然间,那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就仿佛被什么人点中了定身的穴道一般。宁修明睁开朦胧双眼,却见秦挽歌满脸讶然之色地盯着自己的胸口……

    微风吹过,他忽然打了个寒噤,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二人身形契合,行为极是不妥。

    宁修明俊脸顿时间红晕遍布,想要抬手遮住露出大片白玉肌肤的胸膛,只是方才点穴尚未解除,因此只能用羞愤之眼刀狠狠刮着面前之人。

    秦挽歌微微张了嘴,敛起眼底的难以置信,他一手握住宁修明胸前所佩戴的玉佩,冷声喝问道:“这东西,你是从何而来?”

    宁修明愤愤地剐了他一眼,侧过脸拒不答话。秦挽歌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指尖紫色光华飞闪聚散,“你若是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我只要向你施个咒,不出一时半刻你就会抛开所有理智主动向我求欢……”

    这声音微微压低,威胁之意明显至极。

    宁修明咬碎了满口白牙,眼前闪过风回峰上被辣手摧草继而不堪受辱跳崖而亡的男弟子身影,转过脸一双眼睛狠狠剜着秦挽歌,恶狠狠道:

    “这东西!是我家传宝物!我娘留给我的!”

    话音一落,秦挽歌眼前似乎闪过一道极快的亮光,多年前模糊不清的记忆忽然涌现出来。

    “这东西能驱鬼,看你这么害怕,喏,就给你吧……”

    “反正我爹也没说它有多金贵,让你拿着就拿着,别废话……”

    “小爷还有事,就先走了,将来若是有缘你再把它还给我就是了……”

    秦挽歌脸色变幻,不知为何他手掌有些发颤,指尖轻抖着拿出了自小带在胸前的那枚剔透玉佩。宁修明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活见鬼的模样,然而接下来,他却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两枚纹饰相似玉质温润的玉佩轻轻扣合一处。

    宁修明猛然盯紧了他,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红,隐隐还有些咬牙切齿:“原来,当年那个孩子真的是你!”

    秦挽歌伏在他身上,心神亦是跌宕起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当年那个傲气孩童有这般难以启齿的重逢局面……也就在他天人交战时,宁修明手旁的草木忽然沁出淡淡绿芒,一闪而过犹如飞蜓涉水。

    “唰!”

    秦挽歌到底是身经百战,血肉厮杀里养出来的危机意识让他瞬间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待他强行定守心神,从宁修明身上爬起来时,如同受了什么刺激般的相思木竟然沁出淡淡的光辉,迎着天边最后一点残余光彩,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外衣。

    宁修明浑浑噩噩还未彻底反应过来,甚至连无力双手紧紧抓住秦挽歌的衣角,他都未曾注意。

    下一刻,相思木骤然喷洒处无数青色光点,如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纷飞而亮。

    秦挽歌作势飞身而起,但未曾想身下的那个年轻家伙竟是攥紧了自己的衣衫!

    如此耽搁片刻功夫,就他愣神的一瞬间,已然有两点青色光芒电光火石般飞窜而来,其中一点青光甚至在修为如此深厚的他都来不及防备之际,迅速没入眉心。

    另一点光亮,亦是飞进了未曾回神的宁修明的双眉之中。

    秦挽歌只容错愕片刻,便吃惊地发现自己与身下的宁修明双双氤氲出青色光亮!

    相思木轰然掀起无形波浪,周围草木尽数波及出声,只短短瞬间,秦挽歌二人身形就十分诡异地消失在了原地。就仿佛,这相思木下从未曾有人出现。

    淡淡青芒随风舞动,相思木缓缓收拢光亮,树上无数繁花沙沙作响,仿佛入夜时分的肆意微笑。

    残阳余晖消退,皎洁月轮冉冉而出,静静高悬。

    第15章 南柯之国

    天音寺,小须弥寺。

    普厄忽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已经是第无数次梦见那时的场景了,梦中光影混乱,景致交错,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影紧紧偎在自己身边。鼻尖仿佛能够嗅到清淡甜香,与晨钟暮鼓的三生池金莲的香气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像是少了肃穆的清淡,多了妖冶的甜香。在梦中,普厄能觉察到自己的微微抗拒,但更多的,还是层层密密深入骨髓的销魂滋味。

    普厄无比庆幸自己孤身住在小须弥寺的灵禅院内,旁人见不到自己此刻的慌乱……以及,与佛门重地极为不符的淡淡淫靡。普厄放轻了动作,免得叫醒了灵禅院外的护寺武僧,他连着打了好几桶冰凉彻骨的井水,闭上眼从头浇到尾。

    刺骨的寒意凝结在肌理表面,深夜的凉意携着山风毫不留情地吹来,如冰刃蚀骨,旁人难以抵挨。可普厄却故意借着这刺骨的寒意,静下了心。

    梦醒后沾染了浊液的里衣早已被清净晾在一旁,普厄裸着上身,恰到好处的肌理在月光下闪精致瓷器般的光泽,令人只看一眼便觉得无比顺滑、触感极佳。

    普厄静坐在深井与湿衣之间,迎着清幽的月光独自念起了观音咒,孤独的禅声轻轻回荡,圣洁的淡色金光渐渐笼罩他的周身,佛像般的慈悲神色显现普厄的脸庞,只是隐隐约约,像是哪里传来了一声轻叹。

    仿佛连诸天神佛,也在慨叹普厄此时此刻的心境……

    夜色,更加深了。

    神州之北,河阳城南,相思之木。

    秦挽歌倚着一方矮石,做起了袖手旁观之人。宁修明颇为懊恼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换了张笑脸望着出现在二人身前的一行女子,道:“诸位姑娘……这,这是何意?”

    领头那位衣着最华贵的女子姿态婉约,笑语盈盈道,“我家君上听闻二位有幸来南柯国一游,愿尽地主之谊,还请二位公子赏脸。”

    秦挽歌笑了一笑,心里的戒备却丝毫不松。

    方才自己正准备趁这位青云弟子意乱情迷之时淬取阳气以滋补己身,却不料误打误撞认出了幼时的少年,然而心神动荡之际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竟是牵动了古树相思木,将自己二人送来此处洞穴之地。更奇的是,那位对着自己咬牙切齿的风回峰高徒祭出轩辕剑对着洞穴叮叮当当乱砍一通,路没砍出来,倒是砍出一排容貌标志的妙龄女子。

    宁修明朝秦挽歌方向望了一眼,隐隐有几分咨询商议之意,秦挽歌翩然起身,笑着来到众人身旁,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修明脸上诧异一闪而过,却被秦挽歌不着痕迹的一记眼神安抚下去。

    既然被困无路,倒不如顺水推舟。

    领头阵之女子前方引路,秦挽歌二人看似随意实则各自戒备地跟随其后,余下众多国色天香之女子列阵队尾。原本被淡光包围的乱石山口中,却兜兜绕绕现出了狭长且不易察觉的山洞,队尾的女子们不知从哪里摸出宫灯,形色各异灯光通明,照亮了前方的山道。

    引路女子道一声“委屈二位公子屈身前来”,率先进了那成年男子须得弯腰方能涉足的山道,宁修明脚步顿了一顿,秦挽歌却擦肩而上前,紧随领路女子进了山道。宁修明皱了皱眉,眼角余光瞥见身后手持宫灯的两排女子,咬咬牙也弯腰进了山洞。

    初入极狭,宁修明二人须得竭力弯腰方能前行,如此数十步后,山洞陡然变大。秦挽歌在行走途中,看似不经意间闲望,却颇有深意地将布局路程暗记于心。方才的洞穴内含淡光山石,有些类似古书《神魔志异·山岳篇》内提及的矿岩“月纹石”,此石开采不易,于凡人来讲须得无数能人巧匠竭力开山崩石,深入地表百丈之后方能一窥身影。若真是月纹石,那便说明自己二人此时所在之地,便是百丈下的地窟。

    山道空间变大之后,宁修明暗暗缓了口气,庆幸自己终于不再弯腰前行。不经意间,望见了身侧秦挽歌流转的眼光,被其潋滟水色摄去片刻心神,直到他“咚”的一声撞到了石壁才算彻底还魂。

    秦挽歌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宁修明却脾气十足地哼的一声,扭开了脸。

    眼角余光扫见身后押尾阵的丽人们似笑非笑,目含揶揄,秦挽歌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半柱香后,山道尽头现出白光,众女子纷纷吹熄宫灯,笑盈盈地簇拥着二人出了山道。

    乍然走出,强烈的白光晃得人眼睛生疼,宁修明自然也不例外,当然,秦挽歌却并不是个完完全全的人族。狐,夜能视物,秦挽歌虽无法恢复天狐真身,必要的天狐血脉之力却继承了大半。耀眼白光在秦挽歌眼中并不能阻挡视线,他停在山洞处,望着这一方天地有些怔怔出神。

    从脚下向远处蔓延起青翠碧色,清流环带左右,涓涓潺潺流向远方。再向前望去,青山绿水树木葱郁,青天白日之下人来人往,其中更不乏阡陌耕种之人。

    哪里还有半分崎岖山道之景,倒像是误入了桃源圣地。

    引路女子柔美一笑,朝前方作势一引,道:“二位公子,这边请,我家君上的接风洗尘宴早已准备妥当。”宁修明随着她的手势向远方而望,只见花木茂林尽头立着琉璃瓦的城墙,墙内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堪称世间罕见。

    行不多时,楼阁愈发接近,更有淡淡盈香随风而来,不由让人心旷神怡。来往经过之人纷纷驻足而望,倒显得他二人如珍奇异兽一般,领路女子呵斥几声,想来其威严颇重,原本嬉笑路人顿时噤若寒蝉。入了层层重门,看过楼台飞檐,终于来到一处宫殿,金碧辉煌的殿堂上一位金线银服的君王含笑而立,那人见到二位贵客前来,连忙降阶而迎。

    宁修明隔了不远不近几步距离,看秦挽歌与其交谈深切,言笑晏晏,神情像极了青云山上那些能说会道的师兄们。他心中暗哼了一声,左右逢源的家伙。

    言罢,那位君王吩咐一旁伺候的宫人设宴桂府,随后诚意款款地邀请秦挽歌二人同行。桂府殿中的宴席早已准备多时,只待众人上座,君王赐座二人,又一一介绍了列座重臣,觥筹交错,笙歌曼舞。

    酒过三巡后,那君王忽道:“本王有一上言,不知二位公子能否对上下言?”

    宁修明没有答话,依旧坐在案旁饕餮酒食,秦挽歌磨了磨后槽牙,笑得和煦温雅,道:“我等洗耳恭听。”

    “才人登桂府。”

    秦挽歌抬头望了望此刻匾额上铁画金钩的“桂府”二字,手中“千媚莲”在术法催动下现出洁白光泽,他翩然起身,手持圣洁菡萏,朗声道:“……君子爱莲花!”

    “好!好!好!”君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道:“公子才思敏捷,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过,更令本王惊奇的是,那莲花乃是本王爱女之名,公子出言如此恰到好处,本王的真莲花又怎能不亲身来拜见一番?”

    宁修明咳出一口酒,看好戏似的挤眉弄眼,暗道:“有好戏看了。”

    秦挽歌脸上笑意有些发僵,没想到从流波山跑到中原,本以为能够逃脱逐渐为自己双修道侣之事而发愁的师父以及师姐,没想到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却又被强行相亲。

    他心中不由得懊恼作想:莫非上了岁数的人都这般喜好替旁人相亲做媒不成?

    秦挽歌眼观鼻鼻观心,眸光掠过满脸打趣的宁修明,瞬间计上心来。

    迅疾风声携着一枚花生米击中了宁修明的手腕,他手中酒爵没有握紧,“啪”的一声摔了下去。秦挽歌快步过去,趁他未及开口之时悄无声息地点中了宁修明的昏睡穴道,秦挽歌伸臂接住翻了个白眼才昏睡过去的宁修明,脸上的笑意瞬间被惊慌失措代替:

    “这位君上,我弟弟生来患有癫痫昏厥的怪病,此时拖延不得,还请君上见谅!”

    秦挽歌说完,毫不在意君王与众人的苦苦挽留声,直接祭出逍遥扇破风而去。

    越御空而上,越风声凌冽,随后不知哪里来的云雾层层遮住了视线,五尺之内再难见人。耳边仿佛传来细细的嗡嗡声响,又仿佛袅袅的人声被风吹得零碎,秦挽歌并无留心,只一心催动逍遥扇蹑云而上,希望能破开云雾望见此时所在之地的全貌。

    如此御空向上将近半柱香,云雾须臾间少了许多,秦挽歌心中一喜,再度催动全力向上飞去。只是破开云雾的一刹那,镇定如逍遥公子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在遮掩视线的云雾中破空疾驰多时,竟又回到了最初的洞穴之地!

    宁修明闻见诱人的肉香,醒了过来。

    秦挽歌在几步之遥处生了一堆火,火上架着极薄的石板,不厚不薄的肉片均匀地放置在石板之上,他一手握着沁着油香的小瓶,一手拿着不知哪里翻出来的小刷子,细心认真地在肉片上抹着油。火焰熊熊冉冉,石板受了高温,烤肉的油花刺啦乱响,带着浓郁的香气向宁修明袭来。

    宁修明的五脏庙顿时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秦挽歌没有看他,依旧做着抹油的举动,时不时翻出两根削得长短一致的小木棍将肉片来回翻转。他说:“既然醒了,就过来吃一点吧,左右这个洞穴里就咱们两个人,你要是饿死了我可就没有说话的伴了。”

    宁修明瞪他一眼:“你怎么不饿死呢?”

    秦挽歌莞尔笑了起来:“我这么会吃,自然是不会饿死的。”

    宁修明走到他身旁,寻了个矮石坐了下去,接过秦挽歌递来的两根“筷子”时拧着脸说了声“多谢”。石板上的烤肉已经接近全熟,秦挽歌从腰囊中摸出一小瓶盐巴,先是递到宁修明手中让他查验以显示自己不会暗中做手脚,这才均匀地洒在肉片上。

    宁修明有些等不及了,飞手夺了那片火候最到位的肉片,然后满脸的幸福笑容。吃完之后,他勉勉强强做出一个夸奖的表情,说道:“手艺还不错,不过比起风回峰膳厅的手艺还差得远呢。”

    秦挽歌轻轻而笑,不置可否。

    宁修明又夹了两块,吃相颇有些狼吞虎咽,秦挽歌又将水囊递过去,他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方抹了把油光发亮的唇,道了一声谢。宁修明吃饱喝足后,安心地寻了个适合斜倚的石头,做出舒服的举动,随后悠然开口道:“看到玉佩,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秦挽歌的影子随着烛火轻轻跳动,他清澈的眼眸中仿佛也倒映着两团冉冉燃烧的火光,隐隐约约间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更有些莫名意味:“……我虽猜测你会成为名门弟子,但却没想到你居然是风回峰首座之子。”

    宁修明没听出异常,反而眉眼中透着飞扬骄傲,笑吟吟道:“知道小爷的来历尊贵了吧,要不要我给你做个接引人,来我们青云山风回峰,日后小爷多多关照你,保证让你成为名满天下的年轻剑侠。”

    秦挽歌莞尔一笑,心中默默说道:“此时的逍遥公子,早已经名满天下了。”

    “说起来……”宁修明露出孩子气的愤愤神色,“因为你这块玉佩,我整整被我爹数落了几十年。他当时也没告诉我这是我娘家传的遗物,我以为只是个不值钱的东西于是顺手送给了需要帮忙的你,谁曾想回去之后就是一顿狂风暴雨的训斥。”

    他握住轩辕剑的剑柄,愤愤地砍着身边的山石,火星四射间宁修明的声音再度传来:“……老头儿勒令我尽快将这玉佩寻回来,可你那时候已经不见了,我苦苦寻了许久,无计可施最后只好认栽。”他忽然抖了抖眉尖,露出一丝欣喜,“对了,既然这么巧撞见了你,那你干脆就把玉佩还我好了!”

    “不还……”秦挽歌添了根柴火,淡然开口,“这东西如今在我手里,它便是我的,谁也没有资格来决定我手中之物的去留。”

    宁修明磨着后槽牙,狠狠地盯着他,然后勉强压住火气,道:“瞧你的功夫透着三分邪气,想必你拜的师父不是散仙就是邪修,听我一句劝,你若随我入了青云门下,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秦挽歌目光微动,宁修明暗暗喜道一声“有戏”,然而片刻后却听得他幽幽说道:“将我连人带玉佩骗到你们青云山上,然后再徐徐图之么?”

    “哐当!”

    轩辕剑被怒不可遏的主人硬生生劈入山石之中,宁修明忍无可忍,怒声道:“你这个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不与你说了,快将玉佩还我!”

    “说了不还便是不还。”秦挽歌连目光也懒得施舍一个,悠然开口道,“宁大少爷,宁大公子,你若是敢动手抢夺,回头出了这山洞我便前去青云山喊冤,只说你们青云门仗势欺人抢夺他人之物,你说那位素来赏罚分明、极爱宗门颜面的青云掌教天成子前辈会不会还我一个公道呢?”

    宁修明气得要跳脚,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夺宝之后这人前去青云山门前喊冤,不等天成子掌门动手惩处,老头子便会出手将自己打个半死。这也是他如今气得青筋狂跳,却依旧不敢轻易动手的原因。

    秦挽歌无视了宁修明的目光,悠悠闲闲地吃着烤肉,偶尔就着那人曾经喝过的水囊毫不在意地饮水解渴。宁修明目光扫过他沾了水泽光润的双唇,没来由想到先前的那个吻。相思木下的那个亲吻,软绵绵中又带着难以言语的甜味儿,让人回味无穷。

    念及此处,他心中犹如进了个小鹿一般狂蹦乱跳。

    宁修明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火辣滋味从脖颈烧到耳尖。

    秦挽歌收回视线,默然无声,低头掩去的双眸似乎有什么光泽轻轻荡漾。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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