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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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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诛仙]逍遥游 作者:秦挽歌

    第6节

    待饱餐之后,秦挽歌用洞内的碎石压灭了火光,始终不言不语。少了火光照明,周围莹然而亮的月纹石光华缭绕,照亮四周之景。宁修明生了一顿闷气,不想与他说话,可是憋了半晌那人依旧沉默是金,他有些安静不下去了,便打破沉寂地问道:

    “……我,我记得刚才不是还在那个什么国里面吃宴席的吗?怎么突然就回到洞窟里了?”

    秦挽歌没有抬眼看他:“那位君王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在你我二人之中择一位良婿,你若是再吃下去的话,只怕当天晚上就会被送咽进那个莲花公主的闺房之中。”宁修明初通人事,被秦挽歌说得脸颊颇红,刚准备好的言语再度了回去。

    山洞之中光亮不变,毫无日月星辰之分,吃饱喝足的宁修明祭出紫色轩辕剑,来来回回绕着洞穴开始找寻出路。秦挽歌瞥他一眼,提醒道:“别白费力气了,除了通往南柯国的山道,就再无第二条出路了。”

    宁修明剑眉一动,刚要说些什么,秦挽歌便幽幽地截了话:“或者,你可以小小牺牲一下,娶了那位莲花公主,说不定君王一开心,就送我出去了。”

    宁修明对石板烤肉的好感瞬间清零,他怒视秦挽歌,说:“怎么不说你牺牲呢?”

    他摊了摊手:“佛语有云,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宁修明道:“少来,那分明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最后那枚“狱”字将吐未吐之时,他忽地望见了秦挽歌嘴角的笑意,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

    第16章 九叶仙竹

    恼羞成怒的宁修明祭出的锋利剑气还未近身,秦挽歌忽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剑眉轻皱并作势噤声。宁修明半信半疑地望了他一眼,轩辕剑柄握紧后又松开,终究还是信了他一回。

    秦挽歌凝神细听,寂静的洞穴之中,细微振翅之音清晰入耳,他站起身来,眉间仿佛闪过水月镜花般的莲花印记。

    见他听音辨位,宁修明也放轻了脚步跟在身后。秦挽歌凭借天狐耳目之力穿梭在山道之中,起初宁修明见他朝向前往南柯国的山道之时,还以为秦挽歌是故意拿自己寻开心,未曾想身前之人兜兜绕绕了几个圈子,竟是在先前须得弯腰进入的山洞周旁,发现了一个更小更窄的山洞!

    秦挽歌望了他一眼,率先借助法宝之力遁光前行。

    宁修明怔了一下,心中暗暗忖道:怎么这人的法宝色泽与自己的轩辕剑如此相似……片刻后,他收回心神暗自发哂,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色泽相近又有何大惊小怪之处。

    眼见秦挽歌遁光渐远,宁修明不待多想,轩辕剑轻鸣出声,与身形化为一体。

    洞窟山道狭窄悠长,又有不少尖锐石柱阻拦身形,即便小心如秦挽歌,也免不了被扯破半截衣角。宁修明自然更不用提,半途中休憩之时,秦挽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见这位青云高徒原本俊秀的面容早已变得灰头土脸,衣衫上面还多添了好几张嘴。

    再度恼羞成怒的他又要作势挥舞轩辕剑,若不是秦挽歌因耳聪目明的缘故听见了掩在振翅声中的低低啜泣,只怕又是一招“七劫斩龙诀”。

    宁修明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真的假的?有人在哭?”

    秦挽歌朝远处扬了扬下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一看不打紧,领头的秦挽歌看着看着,就“看”到了队尾。

    宁修明借助山洞顶端月纹石的淡淡荧光与法宝毫光,辨清了山道尽头携着无数阴冷气息的虚幻人影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道:“这是……阴灵?”

    秦挽歌脸色微微发白。

    宁修明来来回回被他耍了好几遍,早就谋划着该如何还击,此番觉察到秦挽歌的不对劲,眼光绕着阴灵与秦挽歌的身影来回转个不停。秦挽歌咳了一声,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叫了一声糟。

    幸亏此时远处的阴灵齐齐尖叫一声,化作冉冉轻雾消失不见,这般动静才没让宁修明看出自己内心惧怕之物。少了阴灵的作祟,秦挽歌瞬间变回了原先的逍遥公子,翩翩姿态潇洒自得,哪里还有半点异样?

    宁修明隐约觉得身旁像是有谁低低松了口气,不过他没注意,反而将心神放在周围。自从阴灵消失过后,似有若无的阴冷感觉便一扫而空。更奇的是,原本只有听力极佳的秦挽歌方能觉察的低低啜泣声,陡然变大了不少,倒像是远处哭泣之人正在缓缓接近……

    半晌之后,秦挽歌看着面前这位容貌靓丽的女子,微微皱眉。

    宁修明收起轩辕剑,朝秦挽歌的方向望了一眼,带着些许的不知所措。秦挽歌沉吟片刻,随即走上前,道:“这位姑娘……”

    那女子像是才发觉自己身边多了两个年轻男子,哭声为之一停,紧接着,她匆忙背过身去,飞快抹去泪痕并整理仪容。数息之后,她才顶着一双发红的眼睛转过身来,说:

    “莲花,莲花惊扰二位公子了……”

    秦挽歌心头一拧,心道:“莲花?莫不是眼前的女子就是君王的莲花公主?”

    带着几丝疑惑,秦挽歌仔细打量了身前之人几眼,一身服饰纹络精湛,容貌气质也不似常人。再则,细心查看之下,这女子的相貌也有几分肖似那位先前君王……

    果然,女子行了一礼,道:“我是南柯国的公主,小名莲花,二位公子有礼了。”

    宁修明连忙行礼问安,乍一看,倒像是个初相识大家闺秀的俊朗公子。秦挽歌只看二人说话,也不开口,终于两人言谈问候告一段落之后,秦挽歌才插了一句嘴,一针见血地询问道:“公主既然是金枝玉叶,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阴灵倍出的山洞岩窟之中?”

    宁修明也记起了这一点,望向莲花公主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些疑惑,那公主眼眶一红,怜声道:“二位公子是外人,未曾来过我南柯国,自然有所不知。”

    莲花公主抬起手掌,洞窟之中沁着淡淡荧光的月纹石忽然洒出明亮的光泽,仿佛深海的巨蚌张开了原本露出一点光亮的缝隙,将越来越多的光泽宣泄而出。

    那些荧光之中,依稀闪过几张面庞……

    “那些阴灵,原本是我南柯国的子民……”莲花公主顿了顿,轻咬下唇,仿佛积蓄了足够的勇气才继续开口讲述光阴中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南柯国本是风调雨顺的圣地,国中百姓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从未出现任何祸患灾乱,直到两百年前,南柯国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人。”

    秦挽歌心念一动,两百年前,那不正是灵狐与其爱人前往相思木的时候吗?

    “那两个人乃是一男一女,其中女子的容貌魅惑绝伦世间少有,男子却平常得紧。那时,君上许久未曾见到过外人,便设宴邀请,却从此招惹了祸患。那男子身体孱弱,女子四处寻来天材地宝为其续命,最后更是闯入了王城的藏宝库窃去仙草,惹得君上大怒。就在南柯国即将派兵讨伐罪魁祸首之时,南柯国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宁修明微感讶然。

    莲花公主叹了口气:“那是一头千丈来高的巨蟒,起初只是侵扰百姓,后来不知为何发了狂性,动辄吞食屠戮我国子民,从此南柯国再无宁日。”她阖上双眼,两行清泪无声流下,“后来,男子支撑不住身死道消,女子也随之殉情,死后现出了白狐真身。虽则他们惊扰了君上,但看在人死灯灭的份上,我们将其厚葬,女子死前留了一封遗书将事情经过详细说出,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当年的女子为了替爱人续命,夺走了巨蟒守护的一株‘九叶仙竹草’……”

    秦挽歌原本凝神静听,但“九叶仙竹草”五字一经入耳,平日里的涵养淡定系数崩碎如烟,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擒住莲花公主的手腕,急声道:

    “可是能够功治暗伤、护心救神的九叶仙竹草?”

    寻琴师姐留给他的卷轴中详细记录了九叶仙竹草的功用,可以说此物乃是师父凌波仙子养伤复原的关键之物。凌波仙子的暗伤,一直是寻琴与秦挽歌等人的心头疤,即便是秦挽歌亲赴南疆救先祖之时,也不望从焚香丹房顺出几枚治病疗伤的丹药,更不要提寻琴与问玉等人了。

    如今桃花谷中未见仙草,亦未见医术通天的鬼医,好不容易来到这传说中颇为灵异的相思木,结果误打误撞在这里发现了九叶仙竹草的踪迹。

    莲花公主微微吃痛,宁修明连忙出手,撤开了秦挽歌的束缚。回过神来的秦挽歌闭一闭眼,平复了略显激动的心情,睁眼后带着几分愧疚地道了歉,说:“公主见谅,我……在下一时激动,惊扰公主了。”

    莲花公主微微摇头,道:“无妨,公子激动的缘由想必是能救治暗伤的九叶仙竹草吧?”

    秦挽歌不动声色,“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莲花公主说:“当年那位女子的遗书中曾留有一句谶言,只说自己与爱人无缘消受九叶仙竹草,不过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罢了。原本我还不懂,不过方才初遇之时,我便觉得有些熟悉,一时间倒是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秦挽歌眼中光泽一闪而过。

    莲花公主低着头,没有看他,但其抓紧裙角的动作却被秦挽歌收入眼底。

    宁修明满头雾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没什么,只是在认亲……”秦挽歌望了莲花公主一眼,嘴角带着几丝笑意,“对吧,莲花公主?”

    她抬起头,看着目光似蕴藏无数光泽的秦挽歌,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莲花恳求公子出手,铲除妖邪,救我南柯国子民!”

    秦挽歌没有开口,宁修明来回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对莲花公主道:“这位,这位公主,不如我去帮你把那个什么巨蟒给铲除了吧,下山前家父就曾叮嘱,身为修道之人自当行善除恶。”

    秦挽歌瞥他一眼:“听公主形容,那巨蟒体逾千丈大小,想来至少也是千年以上的修为。你怎么除恶扬善?用你那连我都打不过的玉清第八层的‘太极玄清道’吗?”

    宁修明右手一挥,亮出了莹紫的轩辕剑,音色明朗,清晰入耳:“那总比你这般见死不救要强!”

    莲花公主怔怔地望着宁修明,眼中像是再度沁出了泪,她看了眼秦挽歌,接着向宁修明屈膝行了一个大礼:“莲花代南柯国万千子民,拜谢公子大恩大德!”

    宁修明连忙搀扶她起来,说:“公主切莫如此,折煞修明了,在下虽然道行不深但胜在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善心,公主前方带路,我这就随你前去除妖!”

    那个“妖”字话音刚落,整个山洞如同遭遇了极强的外力震动,乱石轰然落下。莲花公主原本听了宁修明的言语,眉眼中喜色刚刚现出,就瞬间被惊悚所代替。

    她尖声道:“是巨蟒!巨蟒又去南柯国了!”

    伴随着这句话语,山洞中崩碎的月纹石的光亮也随之波动起来,无数白色烟雾轻轻弥漫,隐约能够听到男女老少的凄凉言语。秦挽歌瞬间汗毛倒立起来,宁修明眼前一花,原本作壁上观的秦挽歌转眼间出现在了身旁。

    宁修明道:“好在你还有些善心,正好,本公子除妖也须有人打下手,就你了!”

    秦挽歌:“……”

    莲花公主足下生风,引着两位公子朝南柯国奔去,刚出山洞,便见到原本晴朗的南柯天空被汹涌澎湃的乌云所笼罩。雷芒电蛇穿梭不绝,不时落下撼天霹雳,劈出熊熊火光,南柯子民争先恐后地逃离,稍有不慎者便被碧瓦飞檐淹没,只留下一腔飞红。

    错杂的尖叫与纷乱声中,一个庞然大物在宫殿楼阁中肆意飞窜,如同猫捉老鼠般逗弄着它眼中的蝼蚁。亭台楼阁的轰隆破碎声不绝于耳,莲花公主发了疯似的朝宫殿奔去,宁修明慢了半息没能抓住,咬咬牙,祭出轩辕剑追了上去。

    秦挽歌落在最后,眼眸中倒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带着血腥的热风吹动着他的衣角,恍若凌虚乘云的谪仙。一切的厮杀,他像是没有见到,只是站在那里,静静观望。

    如同,一个漠不关心的路人。

    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尖叫,秦挽歌侧首望去,眉间动了一动。

    那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逃路狂奔,远处宫殿的碎石砖瓦被妇人孱弱的身躯挡住,两个小家伙丝毫没有受到波及。猛然间,一声巨响震动天地,远处南柯国的高楼轰然倒地,瞬间飞沙走石砖砾四溅!

    烟灰散去,妇人倒在地上,口中流出鲜血。她的背上嵌入一枚锋利的尖木,透胸而出,扎进了身下孩子的骨肉之中。就好像,冥冥中有人将他们当做了血肉的蝼蚁,随意用锋利的长木将她们串成了鲜血流淌的糖葫芦。

    没有一丝的哭声,她们就相拥着死去。

    恍惚中,一个声音在耳边悠悠回响:“……秦大哥,你说,我们天狐支族无端遭受此等浩劫,这原因,却又是怪谁呢?”

    巨蟒刚用尾巴抽塌了南柯国的高楼,将它眼中蝼蚁般的玩具毁了个干干净净,不知为何,通灵已久的神念却陡然跳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急速接近!

    兽类的直觉救了它一命,危急时刻的低头,避开了漫天凌厉的花雨。

    它吐出丈余长的蛇信,眼瞳倒耸,盯住突然出现的那个蝼蚁般的人影。

    此时携着莲花公主来到南柯王殿处的宁修明抬头而望,嘴里嘟囔了一句“大男人打架还撒花瓣”。身旁的宫殿终于支撑不住,坍塌下来,乱石崩碎当中,宁修明没有时间再去多言,全力去救助莲花公主以及南柯国的众人。

    秦挽歌凌空而立,眉间莲纹冉冉而出,一朵巴掌大小精雕细琢的莲花虚浮于掌心之上。淡粉色光华氤氲闪烁,最后粉芒一晃,凝出了洁白光色。

    巨蟒嘶吼一声,带着无边风声与腥气狠狠噬咬而来!

    秦挽歌掌心上的洁白莲花冉冉飞舞,无数曼妙的白色花瓣飞涌而出,沁神幽香飘散开来,即便远在地下、未曾正面波及的宁修明也不禁双腿一软。

    巨蟒自然是中了招,两人来高的眼瞳中幽厉狠光有些斑驳,醉人花香暂时蒙住了兽类的直觉。

    秦挽歌缓缓抬眼,洁白的千媚莲陡然变大,恍若千丈佛像座下的妙法莲台,无数白玉雕成的花瓣飞舞环绕。

    在满天的绚烂缤纷之中,秦挽歌身形暴然而起!

    宁修明还未看清动作,他便已经出现在数十丈外了。

    巨蟒像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矗立,只是那双写满了凶狠的眼瞳缓缓消退生机。

    隐约间,一点一点花开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织回荡,从巨蟒的尾端逐渐绽放出曼妙的莲花,彼此争先怒放。彭彭之音连绵不断,无数妖艳莲花于血肉之中生根发芽,吞噬血肉滋养花身。

    最终无数随风而动的洁白莲花遮住了这个庞然大物,微风吹过,莲花随之凋散,只有漫天飞舞的莹白花瓣与巨大蛇骨证明了先前的一场恶斗。

    宁修明不禁瞠目结舌。

    第17章 有缘之人

    秦挽歌飞身落在宁修明身旁,脸上带着几分苍白,宁修明担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他勉强一笑,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莲花公主终于在乱石之中寻到了自己的父亲,绷直了的弦乍一松开,却是瞬间梨花带雨。君王宽声安慰自己的爱女,随即带着歉意地望了眼秦挽歌二人。宁修明收起轩辕剑,以青云道法救助场中幸存的伤者,秦挽歌坐在一旁,脸色却愈发苍白。

    好在南柯国伤亡情况不算严重,子民们饱受巨蟒灾患已久,也算摸索出些许求生的经验。只有不少倒霉的可怜人,在这场混乱中丧失了性命。南柯国君王携莲花公主并朝中诸位重臣,向秦挽歌与宁修明二人深深行了一礼,宁修明连忙谦让回礼,回过头却注意到了秦挽歌苍白的唇角。

    他走上前,询问的话语还没来的及出口,就听到秦挽歌有些不近人情地说:“巨蟒已经除了,莲花公主能否割爱将那九叶仙竹草赠与我?”

    莲花公主一怔,瞬间反应过来似的点头,“本该,本该如此,这仙草应当是你的。”

    宁修明不满道:“你救人怎么还要报酬?”

    秦挽歌不去理他,起身时察觉到丹田的异常,暗暗惊了惊心。勉强撑过五步距离,将那得之不易的九叶仙竹草接了过来,秦挽歌细心辨认,虽则丹田之中的寒气愈发严重,可他眉间的喜色也随之浓郁起来。

    确定了九叶仙竹草与卷轴记载并无任何异常之后,秦挽歌心中大石终于放下,长长缓了一口气。宁修明以为他充耳不闻,上前扣住了秦挽歌的手腕,道:“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怎么……”那如冰如霜的触感瞬间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言语,直接变作了疑问,“你怎么……这么冷?”

    “冷?”

    秦挽歌刚把九叶仙竹草小心收好,听到宁修明的言语时,不由得喃喃了一声。

    也正是在这句话音将落未落之时,猛然间一股极阴极寒的气息从秦挽歌的身上轰然向四周冲去!

    宁修明危急时刻来不及多想,飞快祭出轩辕剑并佐以太极玄清道之力,凝出护体结界。也幸亏他出手,背后南柯国的君王公主等人才幸免于难。

    宁修明望着身前不停散发极强阴毒气息的秦挽歌,忍不住吼道:

    “这是什么!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狐吟,不过零星数语,宁修明便有种即刻抛开手中轩辕剑自甘沉溺其中的感觉。就像是春日里杏花满头小桥流水,一双带着春风气韵的素手,缓缓抚摸过脸庞,又像是轻歌曼舞的女子低声在耳边说着情话,让人心神动荡难以自持……

    危急时刻,手中的轩辕剑猛然闪过耀眼紫芒,宁修明手中吃痛,这才回过神来。

    再抬眼看时,容貌平平的那个人已经在冰霜寒雾之中盘膝而坐起来,冰蓝色的雾气带着锋利的蚀骨杀气盘桓在他身边,但另有一只白雾幻化而成的雪狐悬浮在他的头顶,低低的狐吟销魂入耳,令人心神震荡。

    宁修明回过头望去,却见南柯国的君上公主与诸多子民早已昏睡在地,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微笑。他背脊油然而生一股寒意,深入骨髓,但双腿如同长在原地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那白雾幻化的雪狐轻绕两圈,对着冰寒的霜气鸣了两声,随即黑玉似的眼瞳转来望着宁修明。

    不知为何,在与它对视的一瞬间,宁修明有种强烈的预感:

    眼前的雪狐不是它,不是他,而是……她。

    秦挽歌始终合眼盘膝,眉心处淡淡莲纹若隐若现,雪狐盯着宁修明望了几眼,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挥舞起尾巴。

    一瞬间,六条柔顺雪白的狐尾轻轻拂过他的眼角。

    神州河阳城南方的相思木仿佛受到了莫名的指引,树干沁出莹莹亮光,顶端繁花随风而舞。

    雪狐仰天而啸,肉眼可见的音浪伴着风雷之声直冲云霄,与此同时秦挽歌身下无声无息地碎出一条竖直通往地底的洞窟。炽热之气轰然冲出,秦挽歌衣角瞬间枯黄起来,连带着如墨的长发也微微蜷曲起来,宁修明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此情此景收入眼底。

    地火被雪狐以秘法催动,但其消耗也是巨大,雪狐青烟似的身躯也淡了不少,仿佛一阵烟就能将她彻底驱散。宁修明被莫名困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挽歌被莫名出现的雪狐左右折腾,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雪狐忽然飞到了他的身边,张口在手腕处咬了一嘴!

    仿佛间,有什么东西被抽出了体内。

    宁修明渐渐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不见了,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的画面,是一把霍然出现的紫色扇子与雪狐的低吟飞舞。

    ……带着几声义无反顾的决然。

    秦挽歌睁开眼时,已经是半柱香之后了。

    一睁开眼,便瞧见了身侧环绕而动的逍遥扇。

    他眉头一皱,若非因为神兵本身灵力强盛而人族血肉之躯难以负荷,自己早已将其收入体内了。不像凌波仙子为他炼制的千媚莲,若是不用,便可融入血脉之中,情急之时心念催动便会现身。逍遥扇固然是九天神兵妙用无比,相较这一点却是有些麻烦,平日里持在手中,那些个正道中人只看着紫色描金扇子,便纷纷大呼魔教妖人。

    想到此处,秦挽歌随手召回了逍遥扇,缓缓将扇面合拢,准备收回袖中。却在这时,耳边再度响起一声狐吟,带着几丝虚弱之感。秦挽歌望向来源之处,那只身形消散了大半的雪狐挥舞着六条尾巴,努力地朝他笑了起来。

    秦挽歌单膝跪地,诚心地说:“谢谢,谢谢你救我。”

    九寒凝冰刺的寒气被多次压制,若是能够寻到足够多的阳性弟子以淬阳术夺去修为,再寻到一处连通地火的至阳之地,以阳克寒,些许时日后便能安然化解。只是这一路上披荆斩棘,虽然竭力压制,却也终究无可奈何,最终更是为南柯国铲除霍乱巨蟒,动了真元,这才引发寒气反噬。

    虽然他闭目凝神,却也能用心眼望见雪狐对他的相助,从那位青云弟子身上汲取阳气再连通地火,双阳合一沛然不侵。而后更是将狐族灵力系数赠与己身,相助自己化解大半寒气,余下虽残存些许九渊玄玉的寒毒,但凭借他的功力只需半月即可系数拔除。

    那雪狐低低叫了几声,抬起头,虚弱地开了口:“我的神念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这些东西带到阴曹九泉也是无用,倒不如临终前行善积德全部交到你的手上。左右,我们也是同族……”这两句话花费了她许多精神,原本六条飞舞的狐尾也渐渐化作了烟雾,随风而散。

    “那个人能和你一同来到南柯国,说明你们注定有一段缘分才会被相思木选中。你要好好珍惜,莫要……莫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那“覆辙”二字渐渐低了下去,雪狐带着微笑,在这南柯国的和风之中彻底烟消云散。

    秦挽歌心中惘然,不由得随之望向远处,隐隐约约中,仿佛有清脆的笑声与男子的欢言交织飘荡。

    宁修明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劳累,仿佛自身的精血被抽干了似的。

    他看了眼怔怔站在身前的秦挽歌,道:“你怎么样了?那寒气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这般邪门?”秦挽歌转过身来,无声地盯着他。

    宁修明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有些发憷,拢了拢衣服才满面狐疑地回了一句:“怎么了?”

    秦挽歌移开目光,没有说话,心底却莫名一颤:“相思木选定的有缘人……”

    宁修明撑住身后的碎石,作势起身,结果没料到双腿一软,就要面朝下方摔去。幸亏秦挽歌及时出手,这才让他幸免于难,宁修明吓了一跳,说:“吓死小爷了,我还以为真的要破相……”

    这一句话戛然而止,让秦挽歌有些莫名其妙。

    他向宁修明望去,却见身前之人死死盯住了自己手中的那把扇子,紫色的描金扇子。

    “……逍,逍遥扇?!!”

    宁修明惊慌地向后退去,一下子坐在尖锐的石头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死死地看着拿一把扇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凄惨下场,青云山风回峰上有位不幸惨遭毒手的年轻男弟子被辣手摧草,自觉没了颜面跳崖自尽,风回峰弟子收敛尸骨时只带回来几块残破的骸骨,余下的早就葬身兽禽口中。

    他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你、你、你是魔教合欢派的秦挽歌……”

    秦挽歌站在原地,如神灵般俯视着他,不知为何,秦挽歌忽然抬手抹过自己的面庞,现出丰神俊雅的容貌。宁修明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向来对自己的相貌自信,风回峰所有弟子中就属他最为俊俏,隐隐约约间心中便有独步天下之感,如今却在这人的面前第一次尝到自惭形秽的感觉。

    秦挽歌缓缓摊开逍遥扇,用那双沁满了星光的眼睛静静望着他:“我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邪魔外道,怎么,你要杀我吗?”

    宁修明心中慌乱无比,轩辕剑也有些抓不稳,眼前飞闪而过的是河阳城中的初识、相思木下的相认、洞穴中的石板烤肉,还有与凶恶巨蟒斗法时飘摇英姿……

    秦挽歌像是得到了自己的答案,轻轻莞尔一笑,宁修明的理智瞬间不复存在,只觉得眼前之人便是至善至美,甚至想要割舍一切只求能够与他并肩。

    秦挽歌随手一挥,宁修明随之昏厥过去,与此同时这南柯国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头顶的天空变作了七彩颜色,缓缓现出了一棵巨木的模样,树干树冠一一展现,更有无形之力伴随莹然光点牵引着秦挽歌二人向上飞去。秦挽歌低头而望,却见南柯国的楼阁宫阙缓缓消散,阡陌间的男女老少也纷纷变了模样,化作一只只野蜂嗡嗡飞舞。其中君王与莲花公主化成的野蜂,个头更大一些,仿佛是蜂群中的君王公主。

    下一刻,七色光亮汹涌而来,他抓紧了宁修明的手腕,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

    宁修明醒过来时,又是到了夕阳西下的时辰。

    身后的相思木顶端繁花随风而舞,醉人花香幽幽不绝。一群群野蜂飞入树干之中,构建着它们的王国。轩辕剑插在身旁的泥土之中,侧边野花绚烂绽放,还有一两只野蜂辛勤采蜜嗡嗡飞舞。

    他站起身来,环视左右却见绚烂夕阳映照之下四野空旷无人。那人,不知何时早已离去。

    宁修明忽然如鬼使神差般轻轻摸了一下唇角,仿佛唇瓣上尚有余温。

    他收起轩辕剑,在这金色的夕阳中抬头而望。

    远方,似有一抹紫芒划破天际。

    多情环·篇

    第18章 天音佛寺

    白驹过隙,浮云苍狗。

    修真无岁月,世上已多年。

    流波山中的青裳灵木开了又谢,谢后再开,不知不觉已是数十年。风云虽短,天下局势却已大变,三山五岳修真山门兴衰变动不再多提,扛鼎三大门派依旧由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三家牢牢占据。与此同时,数百年间暗中蛰伏的魔教也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正教之中,青云门下精锐辈出,长门万剑一、道玄、龙首峰苍松、风回峰宁修明、曾叔常、小竹峰水月等年轻弟子逐渐展现其过人之处。长门之中,万剑一风华绝代仪容出群,隐隐成了青云年轻一辈为首之弟子。

    天音寺佛门圣地,“大梵般若”功法念力超群,年轻弟子诸如“普”字辈僧众,也纷纷下山修行济世救民,普泓普方普善四人更是被世人尊称“天音四大神僧”。神僧之首“普泓上人”功参造化,于数年前接过寺门衣钵传承,成了年轻一辈中除云易岚之外第二位接任掌门的名门弟子。

    与之相比,焚香谷一脉却甚是低调,除已接任谷主之位的云易岚,便只有“九寒凝冰刺”的主人上官策威名不逊色与这些名门子弟。昔年焚香威慑南疆异族,九寒凝冰刺下躺着无数血腥冤魂,即便是道行通天的天狐一族也死伤殆尽。虽门下其他年轻俊才未有显赫声名,但却无人胆敢轻视能与青云天音两派并肩比邻的焚香谷。

    而魔教门下,鼎力三家“万毒门”、“合欢派”与“长生堂”也皆是人才济济。万毒门中“毒神”无殇术法毒功运使如意,毒手老人曾当着门下群雄之面夸赞无殇有自己当年之风骨,若不出意外将来“万毒神印”必由这位“毒神”继承。

    合欢派逍遥公子力战焚香众高手之事当年传得沸沸扬扬,“逍遥游”功法曼妙凌厉,九天神兵“逍遥扇”更是如虎添翼。但最令正邪众人瞩目的是,多年之前秦挽歌恩师凌波仙子伤势复原,合欢派掌门玉音仙子退位让贤传下合欢令。三宫之中碧霄宫地位水涨船高,一时间合欢男女弟子年轻精锐层出不穷。

    长生堂门下虽高手如云,但新锐玉阳子能在波云诡谲之中凭借法宝“阴阳镜”闯出赫赫凶名,足可见其道行不凡。

    中原之地风声鹤唳,明眼之人于此时晴朗中觉察到隐于其中的风起云涌,不禁感慨乱世之中英才辈出之理诚不欺也。

    神州以西,有山名曰须弥,正道三大门派之一的“天音寺”便建立于此。

    这一日正逢十五烧香,又恰好赶上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普智神僧费时十年于险峤山路之中开辟了一条佛径法道,方圆数十里的善男信女感念神僧体恤凡民,纷纷上山叩香礼佛。

    前山迎客僧人法安初入天音寺不到十年,正是锤炼筋骨的时日,此次因负责迎客的师兄突发重病,故此护院师叔便遣他出门迎客。期间,护院长老还不忘叮嘱一旁的法名多多照看这个师弟。法名应了声是,甚是和善地笑了笑:“师弟莫要慌张,都是些乡邻香客,只需小心照看他们莫要因山路崎岖而有什么误伤即可。”

    法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道:“多谢师兄相告。”

    晨钟除响,便有香客为争头柱香而早早叩门礼佛,法安立于天音寺门一旁,双手合掌眉慈目善,偶有目光相对之人也多是神态虔诚口中低颂“阿弥陀佛”。日头渐渐毒辣,香客游人却依旧不减,法安额间汗水涔涔,侧目而望时却见到师兄法名如若入定一般丝毫不受外物所扰,唯有游客不甚跌倒险险摔下去时才见他身形迅疾而动,险之又险地扶起香客居民。

    法安心中念佛,暗暗作想:“有朝一日,我也要像法名师兄这般厉害。”

    来往人众甚多,粗衣布襟之内亦不乏服容显贵风姿出众之人,人群之中宛如鹤立鸡群。法安年纪轻轻,念佛问安时不自觉地抬头多看了几眼,随后一一评价香客之长相能否胜过寺内师兄弟。

    日上三竿时,法安佛力不深,腹中鸣了几声,师兄法名看了他一眼,本想开口劝他回寺用了斋饭再来,然而侧身的一瞬间寺内却有数位僧人走来。法安法名低头行礼道:“见过普厄师叔,见过诸位师兄。”

    普厄应了一声,挥手让身后年轻弟子上前,随身伺候的小沙弥知其心意,连忙道:“师叔让你们先回寺内用斋饭,这几位师兄特意前来替你们接待香客。”法安法名连忙道,“多谢师叔。”

    普厄也不答话,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法安入门尚浅,除了掌门“普泓上人”以外还是第一次见到“普”字辈的师叔,还是师叔一辈中最深居寺门中的普厄师叔。他与法名齐声向几位师兄道了谢,随即望着普厄渐渐远去的身影向法名凑近了些,“敢问师兄,这位普厄师叔是在练‘闭口禅’么?”

    法名也不甚清楚,只是道:“我也不知,只是听师兄弟们偶尔说过一句,师叔数十年前便不再多言,或许真的是在练‘闭口禅’吧……”

    普厄脚步微顿,随即再度向前走去。

    只是还没走出十步,背后忽然响起了一片的喧哗声,像是有什么人堂而皇之地闯入山门,惹得护院武僧们纷纷出声呵斥。他转个身的功夫,陌生而又熟悉的淡紫光彩须臾间闪过眼前。

    护院武僧们被强力推飞而出,迎客僧人也被驱散开来,入山出寺的乡民百姓倒了一片也不知是昏厥还是死伤。普厄于紫光之中未曾看清那人长相,但眼下事态突发,自己身为长辈僧众怎可坐视不理?

    一声“阿弥陀佛”之中,法器“金刚杵”闪出圣洁金光,片片金莲护住了满地的游客乡民,“大梵般若”功法牢牢抵在那人身前。绚丽光色之中,像是有人哼了一声,忽然间风声连绵拢出无数曼妙紫芒硬生生破开金芒,余势横冲直撞来到了身前。

    普厄不进不退,双手合掌慈悲满身,金色法像于身后成形,以至柔至刚之力挡住了攻势。

    金色法相与曼妙紫光同时退散,金莲纷飞,紫光闪烁,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普厄面前。

    “阿弥陀佛……”他缓缓睁开双眼,心中默默念了一声佛号,眼中尽是慈悲之色。

    “施、施主于我天、天音寺门前动手,不知所为、何……”

    那一个“事”字,戛然而止。

    普厄望着那人的相貌,平素里的淡然与镇定须臾间碎得干干净净,他眼中神色震惊中带着复杂,身形也微微颤抖起来。先前躲起来的伺候小沙弥满脸讶然地扶住了他,问道:“师父,师父你怎么开口了?师父,你还好吗?”

    普厄望着他的眉眼,以及他手中那把紫色莹莹的“逍遥扇”,只觉得锁骨处的印记生生疼了起来,如千虫百蚁吞骨噬心。他忽然颤抖起来,捂住胸口脸色惨白起来。

    见他这副情形,一袭蓝衣的逍遥扇主人微微凝眉,随即嗤笑一声:“原来是你。”

    普厄死死捂住胸口,盯着那人的轮廓眉眼,似乎是用目光狠狠擒住。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念出那个缠绵了数十年噩梦的名字:

    “秦——挽——歌——”

    护院武僧顿时一片哗然:“秦挽歌?!魔教妖人!”

    “他就是合欢派中的那个魔教妖人!”

    “快通知方丈大师和执法众长老,定不能轻易放过这等恶人!”

    秦挽歌立于场中,丝毫没有胆怯之意,反而嘴角勾起一丝嘲笑:“不轻易放过我?嘁,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手中逍遥扇光芒吞吐,眼看就要施展合欢法术,与此同时,普厄连忙出声制止道:“住手!”

    秦挽歌横眼望去,逍遥扇轻飘飘地浮在掌心之上。

    搀扶普厄的小沙弥眼中闪过担忧,他掌心传来的触感,告诉自己师叔的这副身躯如同装了冰炭一般时冷时热,甚至还颤抖不已。普厄勉强定了定神,浑身的战栗只有小沙弥一人觉察。小沙弥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练闭口禅多年的师父,竟然在今天主动出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普厄道:“我、我天音寺……与你合欢派……素来没有深仇大恨,你如今孤身一人……闯我寺门,我天音寺……也不能仗着人多欺辱你一人……”

    他常年未曾开口,言语之间干涩难听,但随着话语出口增多,也愈发顺畅起来。

    “欺辱我一人?”秦挽歌忽地打断了他的话,将普厄未说出口的“你还是先行离去吧”硬生生堵了回去。他勾起一丝冷笑,“大师,我如今身在天音寺,你说不能仗着人多欺辱我一人,所以贵寺的普方大师就可以在中土县潮山,携门下弟子结‘金刚伏魔阵’欺辱我师姐一人了么?!”

    “什……什么?”普厄错愕不已。

    秦挽歌再度冷笑:“少装蒜,在你们这些秃驴眼中,只你们的命是命,我们这些所谓邪魔外道的命就不是命了?说什么‘众生平等’,不过是用来糊弄这些蠢笨村民的胡话罢了!”

    他猛地转身,朝着那些将走未走的游人香客扬起声音,“你们这些百姓,可莫要被这些伪君子给骗了,当着外人的面说不以人多欺人少,背地里却派高手围攻我师姐一介女流,如此道貌岸然之举,怎配称佛家善地名门神僧!”

    普厄又惊又气,惊的是与他有些瓜葛的秦挽歌竟然如此污蔑师门,气的是他方才所言至少有五成是事实。师兄普方自幼脾气暴躁,据闻他早年父母死于魔教手中,对魔教中人仇恨至深,即便有师父日夜诵佛洗礼,也没能改掉他一身明王镇狱的暴戾之气。况且此时师父早已圆寂,师兄又有至宝“浮屠金钵”在手,若如他所言师兄派遣门下弟子结“金刚伏魔阵”围攻魔教女子,也……也不无可能。

    幸而此时,香客游人议论声中有一道佛号冉冉传来,声音悠远祥和,令人不禁想到慈悲为怀的佛门菩萨。

    秦挽歌冷冷一笑:“正主出来了。”

    普泓虽位于四大神僧之首,但也是与秦挽歌一辈的年轻子弟。他眉目年轻,干干净净,身着简简单单的月白僧衣,并无一丝豪奢之气。山寺门前的游人香客见方丈众人出现,连忙跪地合掌念佛不已。

    普泓身后有一壮硕僧人,脖间系着串珠,一登场便死死盯着秦挽歌不放。想来若非此时情形不对,只怕早已口称邪魔外道,祭出了“浮屠金钵”。

    秦挽歌狠狠刮了他一眼,随后望向天音寺新任方丈。

    普泓念了声“阿弥陀佛”,朗声道:“此事缘由贫僧已经知晓,秦施主,贵派弟子寻琴于县潮山蛊惑我门下‘法’字辈弟子,被贫僧师弟普方所察。师弟性情暴躁易怒,下手重了些,但是听闻秦公子出手相救,想必已是安然无恙。既已如此,此间恩怨何不一笔勾销?”

    秦挽歌嗤笑道:“你也说了有我出手相救师姐才会侥幸逃脱,那时若非我恰巧赶去,只怕自此就再也见不到她了!秃驴,我师姐现在重伤不起,全凭灵药续命,我若是不替她报仇,难消我心头大恨!”

    普方终于按捺不住,狠声道:“放肆!你个邪魔外道也敢在佛门清净之地如此大放厥词!我只恨当时没有方丈师兄的道行,不能将你二人一同砸死在浮屠金钵之下,你捡了条性命不去感谢佛祖保佑,反倒打上门来,真以为我天音寺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护院武僧听了此话,也纷纷手持法宝利刃围了上来。

    秦挽歌望向普厄,嗤笑道:“这就是你现在所言的‘不仗人多欺辱我一人’?”

    普厄顿时哑口无言。

    普方待要下令围剿场中妖孽,普泓上人终于再度开口:“……都住手!”

    普方难以置信道:“师兄!”

    普泓望了他一眼,道:“师弟,你妄开杀戒,难道是忘了师父临终前的教诲?”普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普泓上前一步,目光直视道:“秦施主,不论先前发生何事,贵派寻琴被贫僧师弟所伤都是不争之事实。来人,去藏宝阁中取三瓶‘灵心养魄丹’,交予秦施主。”秦挽歌接过丹丸,拔开瓶塞轻轻嗅了一嗅,师尊患病多年碧霄宫内的弟子们都快成了医术精湛之人,他自然也不例外。验明药效之后,秦挽歌将此物珍重收起,却也并不离开。

    普泓念了声佛,又向前一步,问道:“怎么,施主还有别的事?”

    秦挽歌淡淡一笑:“昔日我救师姐之时,曾与这位普方大师过了两招,现如今有个绝佳的机会又岂能轻易放过?普泓大师,劳烦你做个见证,我想领教一下普方大师的高招。”

    普泓笑道:“施主此举有些不妥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挑战我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可是施主认定了我天音寺佛门菩萨心肠,不会为难于施主?亦或许,若是将此情此景放在青云山上,只怕会是另一个局面吧?”

    秦挽歌悠然道:“你不必拿话搪塞我,今日我就是要跟这个普方过招,若你不答允我便天天缠在你须弥山上,与你门下弟子好生探讨一番合欢淬阳之术。”

    这话一出口,场中之人多半脸色大变,普厄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青白变幻,可是隐隐又透着一点殷红。至于其他低等武僧门人,则是纷纷脸色惨白,生怕一不小心被这个邪魔外道抓住,丢了元阳之身。

    普泓闭眼深深呼吸,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目:“施主是在逼迫贫僧?”

    秦挽歌哼了一声:“大师且说愿不愿意,这些普通黎民百姓还等着看戏呢。”

    普泓环视左右,又与身旁众位僧侣目光对视,终觉此事已然走向定局,只得点头道:“也罢,师弟,你便上场与这位秦施主过过招吧。不过……”他缓缓添了规矩,“不过这过招点到即止,不可动用杀招。”

    秦挽歌道:“放心,我不会下杀手的,只不过我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

    普泓看了普方一眼,后者忍了又忍,最终道:“方丈师兄放心,师弟……师弟明白。”

    第19章 鹤草媚蝶

    天音寺门之前山路阶梯不断,虽然颇为陡峭却也足够容人攀登,此时此刻更是挤满了无数准备烧香礼佛却被迫看戏的香客。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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