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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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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诛仙]逍遥游 作者:秦挽歌

    第7节

    寺内桐木门户,朱漆窗沿,神像尊严,檀香冉冉。玉石为砖,层叠延伸,两盘雕栏也皆是佛门圣慈之相。场中弟子隔开三十余丈的空地,留作过招之所。秦挽歌风度翩翩,手中逍遥扇敛了光彩,乍一看倒像是个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哪里像是声名狼藉的魔教妖男?

    魔教妖男环视左右,只见远处左右两侧赑屃托碑上书功德法事,玉石台阶之上大雄宝殿宏伟壮观,朱漆金粉香炉宝鼎,庄重非凡。他不禁轻轻一笑:“这天音寺,倒也是个妙境。”

    普泓双手合十道:“施主过谦了,请赐教吧。”

    普方走上场中,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请。”

    秦挽歌微微一笑,还礼道:“请。”

    再抬起头时,双眼之中已有淡紫之色莹莹而生,普方心知他深谙魔教邪魅妖法,与其过招之时便是吃了此亏才让他们成功逃离,此时此刻自然是防备万千。秦挽歌收起九天神兵“逍遥扇”,食指中指并点眉心,随后手掌虚托,现出一朵婀娜娇艳的粉色莲花。

    普泓上人微微紧眉:“‘千媚莲’……”

    秦挽歌轻轻一笑,“大师,可要小心了。”普方听那笑声温润动听,如翠玉鸣箫般悦耳,隐隐中还带着几番深意,他心中警惕,丝毫不敢托大地亮出了“浮屠金钵”。秦挽歌又是轻轻一笑,佛门圣地的屋角飞铃随之附和而起,庄重之中却带着几分勾魂摄魄,普方心头微震,片刻间一朵娇艳的莲花便开在了眼前!

    普厄看了半晌,却只看出场中二人旗鼓相当丝毫没有谁要力竭而败的趋势,他走进了些,问向方丈师兄:“师兄,他……师弟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普泓牢牢盯着场中斗法,微微摇头道:“……应该不会。”

    “应该?”普厄缓缓咀嚼这两个字。

    普泓望着场中绚丽缤纷的莲花,微微叹了口气:“只要这位施主不……糟了!”

    场中变化,须臾分晓。

    秦挽歌身形闪动,行动之中似分花拂柳,说不尽的曼妙潇洒。千媚莲运使如意,花瓣纷飞如同利刃,饶是普方有浮屠金钵护体也不敢小觑。

    秦挽歌眉尖一挑,忽然暗中传声道:“贼秃驴,你把我师姐打得半死,今日纵使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千媚莲光芒大作,漫天花雨纷飞而起,与此同时“逍遥扇”身形涨大,一跃而成数十丈大小的巨扇。这阵势看起来极大,但若是细心一些便会发现此招不过是个花架子。

    然而普方心头巨震,知道这个邪魔外道最是心狠手辣言出必行,他来不及多想便催动“浮屠金钵”携万丈金光狠狠砸下!与此同时,他手中也早早做了宝瓶手印用以施展天音寺奇术“六字大明咒”。

    普泓此时方将那“糟了”二字说出口来,他急声道:“师弟不可!快停手!”

    秦挽歌嗤笑一声,心中暗道:“晚了。”

    逍遥扇紫芒暴涨,硬生生扛住了挟带风雷硬生生砸下来的“浮屠金钵”,秦挽歌趁机呕出早已逼出的腥血,做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朗声斥道:“臭和尚,说了过招,你竟然下杀手!”

    他不待普泓出声干扰,逍遥扇无风而动,手印飞快舞动:

    “风花雪月!”

    合欢镇山奇术顷刻间展现其绝代之处,清凌风舞而动,漫天花雨纷飞,随印诀催动变幻出风花雪月四种奇景。普方“六字大明咒”施展到一半,被他斥责言语晕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只是这反映的时间当中,风花雪月连绵的四种攻势早已传来,按捺多时的劲力全数催动,摧枯拉朽地破开“六字大明咒”结结实实地印在他的胸膛之上。

    “噗!”

    普方顿时被打得吐血飞远。

    若非普泓飞身而起双手合掌截住了合欢神术,只怕普方不死也要重伤。

    秦挽歌邪邪一笑,漫天花雨闪出无数锋利花瓣,如暴雨梨花般溅射出去,直直奔向那些毫无抵挡之地的普通僧众与香客游人。普泓此刻着实体会了一把师弟普厄方才又惊又气的心情,他无力纠缠住秦挽歌,只能抽身离开前去护佑僧众香客。

    秦挽歌身形一晃,花遮柳隐的术法便已施展而出,转眼的功夫便消散了。

    只是须臾之中,普厄白皙的脖颈与下巴像是被人轻轻抚摸了一把,胸前的莲花烙印疼了一疼,便彻底沉寂下去。

    他不自禁地抬起头,蓝天白云,天清云朗,那人的身形早已消失不见。

    须弥山十里之外的小山坳中,忽然几片花瓣闪过现出一个俊挺的身形。

    秦挽歌脸色微白,手扶胸口,低低咳了几声:“‘大梵般若’后续绵长深厚,不愧是当世无上功法之一。”他微微抬起头,望向远处须弥山之处,哼声而笑,“不管怎样,师姐的这个仇总算是报了。”

    山坳虽隔着十里,但在修真之士眼中也算不得什么距离,秦挽歌暗提一口真气便要纵身离开,忽然间他耳尖一动,皱眉斥道:“谁?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笑着传来:“喏,我滚出来了。”

    秦挽歌循声望去,如释重负般笑了出来:“无殇大哥!”一时间心头警惕放松,内里佛法伤势层层叠叠涌了出来,秦挽歌笑容未止便猛然咳了起来。

    无殇连忙上前扶他,验过伤后低声道:“是佛门功力,难道是普方?”

    秦挽歌脸色惨白,勉强摇头道:“他还没那个道行,是……是普泓。”无殇揽住他的腰,直接横抱起来,“斩相思神匕”被祭御而起,他拢紧了挽歌的衣袖,叮嘱道,“先睡一会儿,我找个安全之地再为你运功疗伤。”

    秦挽歌迷迷糊糊应了声,便昏睡过去。

    无殇盯着他无害的睡容,揽住腰身的手掌也缓缓收紧了些,不知不觉就将彼此二人的身形抱得更为紧密起来。他一边驾驭斩相思,一边存着心思细细打量他的眉眼,许久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不易察觉地亲了亲挽歌的鬓发。

    “斩相思”追星逐月,一路来到洪川附近,再向北走不多久便是重镇河阳城。无殇担心他体内伤势,于途中暂时休憩片刻仔细运功梳理,再三确认并无大碍之后才放了心。秦挽歌望了眼夜幕四合之景,微微拢紧衣袍,没多久一件男子外衣便兜头罩了下来。

    秦挽歌侧脸被篝火镀上一层暖色,愈发俊朗夺目:“大哥,你不冷吗?”

    无殇微笑道:“万毒门下弟子自幼与毒虫花草打交道,我机缘巧合得师父垂青,赐了一枚‘水火护心丹’,更是早就练出一副百毒不侵水火不避的筋骨。”秦挽歌淡淡笑了笑,“大哥运道极好,不像我,自从侥幸祛除‘九寒凝冰刺’的蚀骨寒毒之后就添了些畏寒的症状……”

    “你还敢说……”无殇将篝火拨得更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我替你送避毒丹的时候顺势把了下脉,不知道还要被你蒙骗到什么时候。”

    秦挽歌无奈道:“因为并无大碍,便没想那么多,想着即便说出来也少不了让师父让你训斥一顿,所以就没有开口。哪里知道大哥毒医双精,只把了下脉便猜出七八成,连哄带骗从我口中套出真相,末了还是没能免去一顿训斥。”

    无殇添了些细柴丢进篝火之中,口中却道:“若非亲近心疼你之人,谁敢训斥堂堂圣教年轻俊秀之一的‘逍遥公子’?”

    秦挽歌不住轻笑:“大哥莫要讨笑于我,若是让圣教门下众多女子得知堂堂‘毒神’就是这般性情的人,只怕大哥将来寻不到双修道侣又要怪罪到我的头上了呢……”

    无殇添柴的手微微一顿,目光闪过篝火色泽,隐隐添了几分深意:“我不在乎。”

    秦挽歌抬头看他。

    无殇目光直视,嘴角缓缓勾出温柔的笑容,连语气都变得和煦起来:“只要我真心相对的人明白我的心意,其他人的看法我统统不在乎。”

    秦挽歌心头一怔,没有接话。

    篝火兀自噼啪响着轻音,跳动的光芒闪烁在天下间两个年轻俊秀的男人脸上。

    “大哥……”秦挽歌轻声开口,随即却又低声沉落下去,“大哥……”

    无殇轻轻呼吸,一个眨眼便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他伸手揉了揉挽歌浓墨般触感极佳的长发,和声细语道:“再歇了一会吧,暖和之后我再带你去河阳落脚休憩。”

    秦挽歌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小心谨慎之下,二人乔装打扮连夜入了河阳城。

    无殇没有提及各自分散前往门派聚集之所,秦挽歌也没有多言,彼此之间虽不多言却能心意相通。二人趁夜色前去山海苑要了间房,秦挽歌本想一人一间,奈何无殇以连夜驱毒为由硬是改了一间,使得准备打烊的掌柜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一眼。

    秦挽歌只觉得莫名其妙,无殇却心情大好。

    一夜不眠不休,勉强将普泓对招时递进体内的“大梵般若”后劲绵薄之力消去大半,余下丝毫只要小心梳理真气即可安然无恙。无殇略略放心,随后将叮嘱小二送来的另一套床被摊于地上,秦挽歌担心地上凉有意喊他上来一同睡床,只是不知为何他眼前闪过了篝火前的那一记温情目光,这句话到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

    无殇呼吸轻微,秦挽歌听了半晌也不知他是否入睡。

    “大哥……”秦挽歌轻声开口,“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秦挽歌低声笑了起来:“原来大哥还有睡梦中与人谈话的奇异能力,挽歌着实佩服。”

    无殇也笑了几声,月光透过窗扉斜斜照在他的侧脸上,秦挽歌见状不禁问道:“大哥可觉得月色晃眼?我去关了窗子吧。”

    “不用。”无殇轻轻开口,拦住他准备起身的举动,“今晚是满月,我要拥月而眠。”

    秦挽歌淡淡笑道:“那就祝大哥今晚有个美梦。”

    无殇微微侧过脸去,望着床上轻轻呼吸的秦挽歌,眉宇之间一片温柔。

    和你共处一室,虽不能抵足而眠,但又何尝不是一种美梦?

    翌日天清气爽,无殇自美梦中苏醒过来,早早起身洗了里衣亵裤,洗漱过后又去前院买了早点花糕带回房中。回房时,秦挽歌已然起身,手里还攥着一株色泽别致的草木。

    无殇看了他一眼,回想昨晚梦中的情形,脸色有些微红。他低头将早点递过去,转移视线地盯着那株草看了一会儿,一看不打紧,凭他浸淫毒虫花草多年的阅历竟是没能当即辨认出来。

    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鹤草。”秦挽歌用了口素馅豆腐包子,轻声说道,“初夏开花,形如飞鹤,嘴翅尾足,样样必备。这草产自南海,功效只对我合欢派门人有妙用,大哥不甚清楚也是理所应当的。”

    无殇微微皱眉:“鹤草?”

    挽歌手中之物不过普通草株大小,花瓣曲尘之色,花蒂浅紫,枝叶极似柳叶但却短了分毫。除却盛开形状如飞鹤一般,并无半点玄奇之处。

    他又问道:“这草,有什么功效?”

    秦挽歌放下早点,清了清嗓子,像是有些微赧,顿了一顿才开口道:“这、这是……媚草。”

    无殇顿时瞪大了眼睛。

    秦挽歌连忙道:“并非是服用之后行房事而用,而是这草的功效与合欢门下的两套功法都有所裨益,以草木媚香契合周身真气,可增进疗伤效果。”

    无殇微感尴尬,“原、原来如此。”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不再开口,尴尬之色缓缓萦绕左右。无殇见他已有盘膝疗伤的准备,便打算想个借口出房为他护法,只是目光流转之际,就误打误撞看到那株“媚草”枝叶上有个赤黄色的小虫子。

    “有虫子,我帮你清理下来。”

    秦挽歌只来得及喊出一句“小心”,便见到指尖初初碰到赤黄小虫的无殇身形骤然停了下来!

    无殇张了张嘴,猛然间脸色涨红起来,一股汹涌澎湃的热流自指尖疯狂涌入,连体内自行运转的真气都抵挡不住,转眼间这股热流便已游走全身。而指尖的赤黄色虫子缓缓蠕动至叶梢,分毫的功夫便开始吐茧化蝶,破茧而出莹莹轻动的赤黄色蝴蝶透着曼妙幽香,围绕秦挽歌身形飞旋不止。

    秦挽歌道:“这是媚蝶,触之中招,如醉春药。”

    无殇脸色鲜红欲滴,呼吸也急促起来,眼底的光色早已烧红一片。

    秦挽歌大感头痛,可能不能放任不管,只得双手作法使出惑心之术,将他体内的春毒细细密密抽离出来。无殇只觉四肢五脏如同火焚,急切想要寻个什么东西清凉一下,也是凑巧秦挽歌施法之时手掌轻轻蹭了一下,他顿时慌乱出手,竟是将秦挽歌牢牢抱紧入怀。

    无殇埋在他颈窝之中,侧脸与他肌肤相贴,秦挽歌虽大觉不妙,可也不敢强行出手伤了大哥。这一来一去耽误的时间,无殇便忍不住蹭了起来,在他看来身旁之人的温润触感如同上好玉石,虽不冰凉但却能将他体内火焚之感系数镇压下去。无殇急切呼吸喷洒在秦挽歌脖间,后者勉强将他推开,随即双手合掌劲力催动。

    猛然间清凉之意从胸口四散开来,无殇春毒消了大半,勉强压在秦挽歌身上喘着粗气。

    秦挽歌扶着他的双肩,关切道:“大哥,你还觉得哪里不舒……”

    那个“服”字忽然停住了。

    此时他与无殇身体交叠,上下契合,男子与男子的躯体之间严丝合缝,使得他清清楚楚觉察到身上之人的异处。那昂扬起来的部位他不是不清楚,男子阳根所在之处,又逢春毒催动,自然会挺直起来。

    无殇嗅着他脖间的淡淡香气,只想永永远远与他相拥,只是理智却不允许。他轻嗅一口淡淡芬香,勉强支起身躯,脸色微红道:“挽歌,我……”

    秦挽歌理解一笑:“大哥不必多言,你我皆是男子,我懂。”

    无殇心头惘然,却也只能借势点了点头。

    第20章 墨雪神剑

    因媚蝶之故,二人又耽搁半日功夫,秦挽歌暗中留下叮嘱命令河阳城内合欢弟子随时留意天音寺,这才携手无殇疾驰御风赶往东海流波山。天音寺佛法出众,治伤灵药亦不逊色,如今得了这三瓶“灵心养魄丹”,自然是要全力赶回逍遥涧救助重伤未愈的寻琴师姐。

    一路风驰电掣少有停歇,无殇顾忌他体内暗伤,死活叮嘱他要调息完毕再行上路。秦挽歌拗不过,只得收了凌空御虚之千媚莲,与无殇入了县雍城以作休憩调息。数十年前,无殇携手秦挽歌出了万蝠古窟来到这小小的县雍城品尝翡翠烧麦,如今一晃眼,连旧店主人都不知换了多少个。

    无殇见他面容颇为憔悴,想来一路马不停蹄驾云蹑风有些伤神,便叮嘱他要好生照顾身体。秦挽歌回以一笑,轻轻抚摸怀中玉瓶,道:“师姐奄奄一息,我若是能快马加鞭赶回去将这疗伤圣药喂与她服下或许还能无恙,故此我才不愿多做停留……”

    无殇端来两盘翡翠烧麦,又将竹筷递到他手心,劝道:“可你也不是钢筋铁骨,总要停下来歇歇脚养养精神,不然还没到逍遥涧你就先倒下了,这丹药依旧送不到寻琴手中。”

    秦挽歌深深呼吸,道:“大哥所言甚是,挽歌明白了。”

    无殇见他动了筷,也算是稍稍放心。

    这一顿饭吃了半柱香左右,天色也渐渐昏沉下去,秦挽歌本打算连夜赶路,但思及无殇大哥先前之言语还是打消了念头。无殇订了城中口碑甚好的客栈,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什么借口能够与他共处一室,仔细叮嘱早些入睡之后,无殇微微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无殇侧目而望,那一堵墙后的挽歌不知是否去见了周公……

    夜色寂然,冷月无声。

    就在无殇闭目养神凝聚睡意之时,窗户忽然传来细微风声,他忽然睁开眼,凝重之色一闪而过。这风声虽小,可在修道之人耳中便如黄钟大吕一般,斩相思无声沁出冷光霎时间没入他的掌心!

    窗外风声再起,斩相思即将脱手之际,隔壁却传来秦挽歌低低之声:“咦?”

    烛火点燃,一身素衣打扮的男子笑嘻嘻地坐在桌前,“师兄,我一猜就是你。”

    秦挽歌添了杯凉茶,外衣匆匆蔽上倒是露出些许白玉般的肌理,于这月光之中愈发惹人注目。无殇心头狂跳,带着几分不舍之意强行从挽歌胸前肌肤之处挪开目光。秦挽歌抬手将冷茶递过去,道:“长纯子,你这大半夜的破窗而入,是打算要吓死我吗?”

    长纯子笑道:“师弟鲁莽,还望师兄见谅。只不过师弟御空途径县雍城上空,偶然心有所感便落了下来,机缘巧合循着合欢‘鹤草’之香便找到了师兄。”

    “狗鼻子。”秦挽歌笑着数落一声,随即他记起寻琴状况,连忙问道,“对了,寻琴师姐情况如何了?”

    长纯子笑道:“师姐已经苏醒,虽然伤势仍在,但只需好生调理数月便可安然无恙。说起来,我临出门之时,师姐还托我捎了句话,她令我嘱咐师兄不可妄为更不可前去天音寺为她雪恨。”

    秦挽歌哼声道:“师姐是担心我一个人打上天音寺会有事,不过眼下这话也传得晚了。”他将自己如何亲上天音寺、如何智斗力取普方普泓之事讲了出来,“……总之,普方那秃驴被我用‘风花雪月’神术打伤吐血,虽然大半功力被普泓和尚挡住了,但余下的攻势也足够让他养个十年八年的伤。”

    长纯子提心吊胆听了半天,又探出手为师兄把脉,再三确认秦挽歌体内暗伤好了大半才长长缓了口气:“师兄也太大胆了,怎能孤身一人闯进天音寺?”

    秦挽歌笑了笑,说:“幸好是一群行善积德的和尚,若是换了青云门,只怕你就见不到我了。”

    说到青云门三字,他目光微不可查地轻轻荡漾,隐有几分异样的涟漪一闪而过。

    无殇微微皱眉,低声道:“别胡说。”

    长纯子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万毒门的高徒,眼中闪过几分若有所思,像是自己悟出了什么道理。

    秦挽歌知他心性,连忙解释道:“大哥只是担心我会出事所以才赶去接应,长纯子你别多想。”

    长纯子只觉得师兄乃是越描越黑。

    好容易这一页翻了过去,长纯子也岔开话题道:“这次出来一来事为了寻师兄告知寻琴师姐苏醒之事,二来,是……”他微微抬头,看了下身旁的万毒门精锐“毒神”。

    无殇善解人意道:“你们先聊,我出去走走。”

    “大哥且慢。”秦挽歌伸手握住他的衣袖张口拦道,随即他望向长纯子,“若是师门密事便不用多说,我再过两日便能抵达逍遥涧。若是其他之事,大哥听听也无妨……长纯子,你说吧。”

    长纯子暗暗思忖这位“毒神”果真与师兄感情深厚,他收了心思,轻声开口道:“第二,最近门中探子回报,长生堂内的派出数十名精锐弟子,朝狐岐山方向杀去!”

    秦挽歌霍然起身:“狐岐山?!”

    长纯子虽则拜入合欢门下不过数十年,但对碧霄宫秦师兄之身世也有所耳闻,他连忙道:“师兄莫要着急,长生堂内暗线来报,此次调兵遣将并非为了为难天狐族人,而是冲着鬼王宗去的。师父临行前嘱咐我,若是遇见师兄一定要好生解释一番,莫要让师兄多思多想。师兄……”

    秦挽歌依旧皱眉:“唇亡齿寒,一旦长生堂的人对鬼王宗弟子下手,难免会伤及狐族。不行,我要即刻赶往狐岐山通知族人做好准备。”

    无殇听了半天,忽然插话道:“那你不准备回逍遥涧了?”

    秦挽歌目光闪烁,心中不断思忖,忽然间他计上心来:“这样,长纯子,你带着这三瓶天音寺的疗伤圣药‘灵心养魄丹’赶回逍遥涧叮嘱师姐好生调理,然后禀明恩师,就说挽歌心系天狐族人不能视若无睹,怎么说也要将这个消息传过去。”

    长纯子唤了声师兄,即将出口之言语又被秦挽歌打断:“我意已决,你无须再劝。”

    无殇上前一步,道:“我随你一起去。”

    秦挽歌望了他一眼:“大哥得知长生堂的消息,难道不回禀万毒门早作打算么?”

    无殇坦坦荡荡道:“我的确有这个心思,毕竟这次若是筹谋得当,怎么说也能让长生堂伤筋动骨。但世上并无十全十美的精妙谋划,一个不小心反而会伤及无辜族众,若是波及到了狐族反倒是我的罪责。既如此,那我干脆就当做不知。”

    秦挽歌低低唤了声“大哥”。

    无殇温和道:“你我虽不同门,可这百多年的相处我的为人性情你应当清楚。其他莫要多言,你若是担心狐族安危,今晚我们便连夜动身赶往狐岐山。”

    秦挽歌点点头,将怀中玉瓶交到长纯子手中,道:“早些回去,记得传话。”

    长纯子一句“等等”还没说出口,两个人便化光离去,浅浅光色转瞬消失于远方。

    “……我原来就只是一只传信的桃花雀啊!”长纯子郁卒不已,“还没来得及炫耀我近日刚抢到手的‘墨雪神剑’呢。算了算了,回逍遥涧。”

    墨绿光色一闪而过,长夜再添寂静。

    翌日,小二左等右等不见二人出门,大着胆子推门查看,只见桌上摆了一锭能够支付半年住宿的金子,人却早已不见。

    掌柜感慨道:“这定然是那些整天飞来飞去的活神仙啊……”

    “咳。”

    掌柜循声抬头,看清来人相貌之后连忙起身恭迎:“呀,周老前辈,什么仙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周一仙黑发浓密,又蓄了些山羊胡,乍一看倒像是个活生生的仙家道士。他摆摆手,道:“哪里是仙风,不过是贫道见这县雍山灵气十足,前去餐风饮露修仙练道罢了,记起这县雍城中还有一位故人掌柜,便前来看看。”

    掌柜姿态甚低,恭恭敬敬道:“老前辈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日,也算是我为报答老前辈当年指点迷津的一些心意。”周一仙又推辞半天,见掌柜盛情难却只得勉强点头,他顿了顿望向门外的某处方向,道,“行云,别看了,快些进来。”

    随他声音响起,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走了进来,相貌稚嫩,一双眼睛却甚是具有灵气。

    老掌柜微微诧异:“这位,这位难道是令公子?”

    周一仙笑道:“是我早年收养的一个孩子,我见他在河阳城孤苦无依,便收做养子以传承衣钵。”

    老掌柜深信不已:“老前辈慈悲为怀济世救民,令公子能得您指点,将来必有大器。”

    周一仙又笑着谦让几句,眼角余光却瞥见“将来必成大器”的周行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周一仙:“……”

    流波山,逍遥涧。

    “什么?不回来了?!”凌波仙子秀眉紧皱。

    长纯子连夜回山传讯,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匆匆来到碧霄宫,见恩师如此反应,他值得口干舌燥地解释道:“秦师兄一听消息,便忍不住连夜动身赶往狐岐山,只让我将疗伤丹药带回逍遥涧并替他传话,说是不能视若无睹天狐族人陷于危难之中。”

    三妙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心细地倒了杯温水递过去,长纯子双手接过,道了声“多谢三妙师姐。”

    问玉立于凌波仙子身旁,眼见师父面现担忧之色,忍不住说道:“不如这样,我即刻点派宫内弟子前往狐岐山相助挽歌。”

    凌波仙子缓缓摇头,“不可,一旦增派弟子势必会打草惊蛇,届时露出蛛丝马迹反而会引来祸端。”话虽如此,可她脸上担忧神色却依旧不减。

    三妙目光流转,依次将场中众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她微微上前一步,献计道:“师父,不能增派太多人手,但也不能坐视不理。三妙以为,师父可将此事透露给玉音师伯。圣教三派暗中牵制已久,万毒门有秦师兄交好的‘毒神’,两派之间有了这层关系定不会沦落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三妙轻轻一笑,“反观长生堂,孤立无援不说,此次更是主动偷袭狐岐山鬼王宗落人以把柄,届时鬼王宗精锐反抗之时,我们也可派人暗中助其一臂之力。三妙心想,玉音师伯虽向来规约门人,但终究还是希望合欢派实力增强壮大将来能够成为第二个圣教魁首‘炼血堂’。以玉音师伯她老人家的心思定不会轻易放过这等打压长生堂的良机,师父以为如何?”

    凌波仙子微微思忖,点了点头:“却也是这个道理,我这便前往玉女宫与师姐商议论事。”说罢,转身出了宫门向玉女宫行去,问玉随侍左右也跟了过去。

    三妙见二人离开,微微笑着又递了杯热茶过去,道:“师父自从继任掌门之后,每日便忙个没完,万幸云舒师伯现如今知道分寸,不敢轻易招惹碧霄宫。……对了,光顾着说话,还没来得及询问师弟秦师兄一路可安好?”

    长纯子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畅快地出了口长气,道:“师兄憔悴了些,不过依旧丰神俊朗,只不过……”

    三妙心中一紧,连忙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秦师兄孤身一人前往天音寺,与那几个秃驴交手,受了些许内伤。但我见秦师兄时,曾替他把过脉,内伤已经好了七八成,只需静心疗养三两日即可。”说着,长纯子从怀中摸出那三枚玉瓶,“一回来就顾着传话,倒是忘了将这三瓶‘灵心养魄丹’交到寻琴师姐手上。三妙师姐,小弟去去就回。”

    三妙点头,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缓缓亮出神兵利刃“缠绵丝”。

    数十年岁月,昔日的少女也已娇艳长大,眉间的清秀之色被合欢媚意衬得愈发明艳夺目不可直视。只是那一双清澈双眸之中,担忧之色无声无息地溢了出来:

    “秦师兄……”

    一盏茶过后,凌波仙子与问玉回了碧霄宫,只道玉音师姐允了此次派遣精锐暗中相助。

    三妙神色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长纯子便笑嘻嘻地抢话道:“师父,师父,这次还让我出去吧。早就听闻狐岐山风光秀美又有相貌别致的天狐族人,我早就想去看一看了。”

    问玉瞪了他一眼:“这次是机密大事,不是你游山玩水的时候。”

    长纯子噘着嘴有些不满,他反手向背上带鞘长剑摸去,缓缓拔出剑刃。只见清澈透明寒意逼人的剑身之上唯有一点墨绿色长线自剑柄横亘剑尖。此剑一出,碧霄宫房中的光线便亮了几分,与此同时清冷之意逐渐蔓延。

    长纯子不满道:“可是我好不容易抢到一把九天神兵,还没来得及去跟秦师兄炫耀一番呢。这可是传闻中的仙家法宝,与‘天琊神剑’齐名的。”他顿了顿,又道,“不知道这次正道那些家伙会不会也得到消息,我早就听闻天琊神剑落在了青云门小竹峰,如果这次能够前去交手,到时一定要比试比试,看看究竟是我的墨雪厉害,还是那人的天琊更强。”

    三妙秀目微闪,轻声开口道:“若是依照师弟所言,正道那些人马得知消息,那秦师兄的处境岂不更是艰难几分?”

    问玉听了此话,也有些放心不下,她行了一礼,恳求道:“师父,这次让我率领精锐弟子去接应挽歌吧。”

    凌波仙子只觉不妥:“可此时我继任掌门琐事缠身,寻琴她重伤初愈缺不得人手照应,宫中诸般事宜也都是你一人替我分担解忧,若是贸然离开的话……”

    长纯子神色一喜,若是依照师父所言,问玉师姐留下来照顾寻琴师姐和打理宫中事宜,那岂不是说自己就有机会出去了?他张嘴便要开口请命,只是这一次,话却被三妙截了过去。

    三妙行礼道:“师父,让我去吧。问玉师姐重责在身离开不得,况且还要照料寻琴师姐。师父也要坐镇合欢三宫,师弟性子洒脱但却不适合此次领率精锐前往狐岐之山,所以还是让弟子去吧。”

    问玉看了她一眼心中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闪烁随即开口道:“三妙的话倒也不无道理,况且自从师妹拜入碧霄宫之后,手段与道行一日千里,这些年来她立下种种汗马功劳,放眼三宫之中都无人可望其项背。前些时日还听闻师妹‘花间游’的功夫已臻‘风花雪月’四境中的‘花境’,有如此修为再加上师妹素来心细如发、行事谨慎,正适合领率精锐暗中行事。”

    凌波仙子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三妙,你去收拾一下,然后执此令牌领率门中弟子前往狐岐山。”

    三妙接过恩师所赐师门令牌,应道:“三妙定不负恩师厚望,一定会与秦师兄完好归来。”

    长纯子愈发不满道:“我不管,师父,我也要去。”

    凌波仙子横过去一眼,长纯子心头一跳,低下头不敢再多言半句了,只是那双眼睛里却写着几分不情不愿。

    第21章 青龙护法

    狐岐山,六狐洞。

    小痴面带微笑,缓缓抚摸喜红吉服,女儿家的娇羞流转轻荡。六狐洞最近喜事迎门,人来人往不必多言,就连昨日刚刚回山白仙儿也忍不住前来道喜。她道行初成便在神州南北乱跑乱逛,自听了虚长三两年的小痴姐姐即将嫁为人妇的消息便收了性子飞速回山。

    白仙儿笑语盈盈上了前:“小痴姐姐,妹妹这里先行有礼了。”

    小痴笑道:“昨晚听阿娘说你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这些年在外疯够了吧?”

    白仙儿笑得花枝乱颤:“外面可好玩了,虽然也有些妖族同属,但多半不能化成人形。最好玩的,就是人了。我回来的途中经过东海小池镇,在镇中遇见一个书生,还没说话就盯着我的脸不放,死活要休了他娘子娶我为妻,姐姐说这有趣不有趣。”

    小痴“呀”了一声,“哪里是有趣的事,这分明是坏人姻缘啊!”

    白仙儿安抚道:“姐姐,你也太小看我这三百多年的游戏人间了。我知道,人最看重的就是一个‘情’字,所以那书生对他娘子无情,我也就对他无情。我偷偷下了一个失魂咒,折腾两三个月就会痊愈,姐姐放心,这咒力轻得紧决计伤不了他的性命。”

    小痴这才放心,她稍稍呼了一口气,可又不自禁地多思多虑起来:“男人……真的那么看重皮相吗?”

    白仙儿道:“那是自然,书上说‘世人皆有爱美憎恶之心’,若不是我生得好看,那个昏头书生又怎么会一见之下便舍了多年的原配娘子?不过,这也不能一类盖全,毕竟这世上有许多事我们不能知晓,也有许多人我们不曾了解。真情专心的人想来也是有的,不然咱们狐族千百年来与人相恋的传闻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说罢,还颇为暧昧地瞄了一眼含羞带俏的小痴。

    小痴脸色一红,想起与自己求亲时万人往的窘迫激动脸色,她羞恼的话还没说出口,六狐洞外便传来几个年轻族人的问好声:

    “见过祖奶奶……”

    片刻之后,满头银发但风韵犹存的老妇人拄杖前来,身旁左右各有个搀扶的年轻族人。白仙儿与小痴连忙行礼问好:“见过祖奶奶。”

    老妇人和蔼一笑,摆手道:“别行礼了,都坐下吧。”她环视周围,只见六狐洞内张灯结彩,如人间成亲一般处处贴有喜字,老妇人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随后如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望向小痴,

    “小痴,这些年祖奶奶处处刁难你和万人往的婚事,死活不肯松口,你可恨祖奶奶?”

    小痴连忙道:“祖奶奶,我知道您的苦心。大哥身处鬼王宗高层之中,又与狐族比邻而居,我与他的婚事不仅仅是儿女情长,更是两族之间的磨合与顾忌。如今您主动答允玉成我们之间的婚事,小痴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能说‘恨’字?”

    老妇人道:“你明白祖奶奶的苦心就好。我狐族在世人眼中,毕竟是妖族异类,又有几个人族能毫无芥蒂?”她长长喟叹出声,见小痴如今脸色也知道此事点到为止即可,便移开了话题,“仙儿丫头,我方才听你在说什么东海小池镇?”

    白仙儿道:“是,祖奶奶,仙儿途径小池镇顺手教训了一个凡夫俗子。”

    老妇人微微点头:“东海……东海……挽歌那孩子的宗门便是在东海吧?”

    白仙儿一怔,小痴却已开口应答:“是,秦大哥乃合欢门下高徒,宗门建于东海逍遥涧处。”白仙儿此时才反应过来祖奶奶口中的“挽歌”,与小痴口中的“秦大哥”是何人。说起来也不知是上天作弄还是什么,这近百年之间,这位名震天下的逍遥公子每次前来狐岐山都与自己错开,一直到现在都没能亲眼目睹这位传言中相貌绝伦的秦公子。

    老妇人问道:“这次你成亲这样的大事,可曾通知他前来狐岐山喝一杯水酒?”

    “通知了,早在半月前就通知了。”小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直到现在都没传出回迅,也不知秦大哥是否收到了消息。大哥那里,我也早早叮嘱,可是每次他都推三阻四……”

    万人往随声入了六狐洞:“什么叫推三阻四,人家逍遥公子事务缠身,像你成亲这种小事人家说不定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小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莞尔道,“大哥,不就是上次过招他侥幸赢了你一招半式,你至于这么背后编排秦大哥吗?”

    万人往哼了一声:“战败之事我无话可说,早晚有一日我寻到克制他合欢媚法与逍遥扇的法子,再好生讨教回来。”

    “待你讨教回来,只怕你与小痴妹妹膝下早已儿女成群了。”

    洞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明朗中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润动听,如鸣玉一般沁人心脾。

    万人往眉头微动,小痴却瞬间脸色一喜:“秦大哥!”

    男子爽朗笑声伴随脚步之音传入洞中,白仙儿翘首以待,脸上神情如恨不得伸长脖子早些看到一样。片刻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缓缓走入洞中,前者仪容出众,后者风度翩翩。为首之男子相貌过人,七分俊朗混着三分媚意,着实让人睁不开眼。身后之人虽则相貌上输了半分,但胜在一段沉稳含蓄的气质上,与先前之人行走一处却也不光芒尽数被遮掩。

    饶是白仙儿闯荡江湖多年,也没见到有几个人能与这两位相比,准确来说,是与第一位相貌俊朗的男子相提并论。

    秦挽歌前行两步,恭恭敬敬地向老妇人行了个大礼:“挽歌见过祖奶奶。”

    老妇人连连笑着摆手:“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多礼了。有些日子不见,倒是憔悴了些。”秦挽歌微微一笑,还未开口答话,万人往便插嘴接话道,“那可不,秦公子一人独闯天音寺,四大神僧普方被击成重伤,还在首座方丈普泓的手下讨教几招并且扬长而去,这等力战难免会有些神情憔悴。”

    老妇人惊了一惊,秦挽歌微微无奈,但还是简洁地说了来由经过。

    万人往见他被祖奶奶缠住上看下看查验伤势,眼中上过扳回一局的笑意,随即转过脸来迎上由始至终都笑而不语的无殇。万人往担当鬼王宗副宗主多年,十余年前更是奉鬼王开山祖师遗令接掌鬼王宗,呕心沥血苦心经营多年,一身修为也愈发不可小觑。

    然而正是这一身深厚修为,让他觉察到这位来人的无形压迫之感。这数十年间,年轻一辈的高手层出不穷,然而圣教门下真正拔尖之人不过只掌之数,为此,万人往一眼便认出来者身份。他对万毒门高徒“毒神”无殇并不诧异,真正令他在意的是这位“毒神”与秦挽歌之间的关系。

    目光之中的温情,旁人看不出来,他与小痴相恋多年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万人往心中暗暗发哂,想不到合欢门下的高徒道行竟是如此之高,连叱咤风云的年轻“毒神”都不禁为之倾倒。

    秦挽歌劝住关切问候的祖奶奶与小痴等人,见万人往与无殇眼神交错,连忙记起此番前来的目的。他匆忙道:“祖奶奶,小痴,妹夫,我途中收到消息说是长生堂意图偷袭不日便会抵达狐岐山,你们千万要做好准备啊!”

    万人往先是对他“妹夫”的称呼怔了一怔,听到下文消息后,顿时皱眉道:“长生堂?长生堂远在西方大沼泽,怎么会千里迢迢兴师动众前来偷袭我鬼王宗?”

    秦挽歌道:“此事千真万确,消息来源自我长生堂内的合欢门人,若非如此我岂能信口开河。”

    万人往心知他与狐族牵扯甚深,心里便信了五分,顿时狠声道:“若是如此,定让他们有来无回!”他忽然皱着眉,扫了眼身旁的秦挽歌与无殇,语气不善地开了口,“你二人门派不同,知道消息后就没有做些什么后手打算?”

    “大哥!”小痴急忙唤了他的名字,随即望向秦挽歌:“秦大哥,你莫要见怪,大哥只是担心而已,并无他意。”

    秦挽歌温和道:“我明白,若是换位而思,我只怕会与他有一样的想法,毕竟我们门派有别。”他顿了顿,“不过你放心,无殇大哥没有把消息传回宗门,而我则托长纯子回山传话,或许碧霄宫会派一队精锐人马暗中相助。”

    万人往眉头紧皱:“若是长生堂偷袭消息泄露出去,只怕会引来正道那些高手,我须得提前做好部署以免出现什么差乱。”秦挽歌目送他快步离开,回头望了无殇一眼,还未开口说话,一只巴掌大小的雀儿便猛然现出身形,扑腾着桃花粉色的翎羽凑到他身旁。

    正是碧霄宫门下独有的传信“桃花雀。”

    秦挽歌接信一看,随即抬头道:“碧霄宫将此事告知了玉音师伯,有一人率领精锐火速支援,明日便会抵达狐岐山。”他见场中祖奶奶与小痴等人面上皆有担忧之色,忍不住劝道,“祖奶奶你们放心,这次长生堂偷袭我们早已做好准备,只待请君入瓮一举将贼人歼灭。狐族众人想必万人往定会命鬼王宗弟子好生照顾,再不济还有碧霄宫合欢弟子和我……”

    他抬头望着无殇,目色温和,“当然,还有无殇大哥。”

    无殇笑着点头:“这是自然,挽歌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

    这一句话说得颇有些深意,秦挽歌不禁多看了他两眼,无殇回以一笑,温和清润。

    万人往匆匆赶回狐岐山地宫,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出去,很快这个短短二百年间便一跃纵身改变圣教三足立鼎之势的新锐宗门便做好了严密部署,只待敌人入瓮便可一举歼灭。万人往听到回报后,心中悬空大石依旧未曾放下,毕竟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何况是现如今偷袭之局面。再者说,这次长生堂偷袭之消息乃是从合欢派传来,秦挽歌身旁又有一位万毒门中位高权重的年轻精锐……若消息为真提前部署自然再好不过,但若是假消息,两派的高徒自然对狐岐山的防御实力有所了解。

    他微微皱眉,低声吩咐了几句。

    领命之人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个鬼王宗弟子匆匆忙忙赶过来,快步来到万人往身旁,低声附耳道:“宗主,护法使回来了。”

    万人往神色一喜,问道:“可是寻到了那东西?”

    弟子连忙点头:“正如宗主所料,青龙护法使虽受了内伤,但却将降服了那枚九天神兵。”

    万人往心中大石轰然落下,这位青龙护法使乃是门中四大护法使之首,建派之初杀伐果断一身道行不弱于自己。现如今又机缘巧合降服了那枚“乾坤青光戒”,就算长生堂玉阳子亲自出手也决计讨不了好……但若是此时令青龙出手,岂不是有些过早透露实力?

    万人往忽然皱眉,低声吩咐道:“你传我口讯过去,将长生堂暗中偷袭之事告知青龙护法使,并令他全力疗伤不用照管此事,门中部署我已备好,他只管休养即可。”

    弟子应了一声,躬身退后离开。

    小痴与万人往的亲事定于明日,老妇人吩咐后辈子弟准备两间休憩石室,晚膳过后万人往依旧不见踪影,也不知提前筹谋可曾妥当。秦挽歌颇有些心不在焉,打着回房调息的名义提前离席,无殇也随之而往。

    六狐洞内每隔数步便有散发淡淡荧光的流月珠或萤光石,虚虚照亮几步距离,来往经过的天狐族人或人身或狐身从旁经过,不时点头问安。无殇与他并肩而行,微微侧首,只见柔光曼妙斜斜洒在秦挽歌的脸上,白日里的俊俏少了半分,妩媚却添了七成。神色淡然间,自有一段说不出的风流韵味,着实是“灯下看人更美三分”。

    秦挽歌忽地一笑:“大哥,可看够了。”

    无殇也笑:“自然是不够,挽歌生得这般出众,日日夜夜看也是看不够的。”

    秦挽歌笑得丰神俊朗,却不再开口。

    行了几步之后,远处便能望见休憩石室外的流月珠灯光。无殇微微思忖,开口说道:“长生堂偷袭之举,时机选取得恰到好处,不早不晚正正好好刺在万人往与小痴姑娘的成亲那日。喜事临门,防守难免会有所松懈,若是没有体现得知消息,只怕少不了是一场恶战。当然鬼王宗如今后来居上的门派实力也不容小觑,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长生堂只派一众精锐速战速决的原因。”

    他微微一笑,“现如今鬼王宗有所戒备,又有合欢弟子暗中蛰伏,只待长生堂门人一出手便可在最短时间之内彻底断去这些精锐力量。”

    秦挽歌点头道:“确实如大哥所言,只是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淡淡忧虑,就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

    无殇停步下来,抬手在他头上拍了拍,和煦道:“莫怕,大哥在这里。”他虽面色轻松,暗地里却忍不住留了些心思,挽歌神念敏锐又有趋利避害的天狐血脉,说不准真的会发生一些他所说的忧虑之事。

    无殇这般暗中思忖,脸上依旧和煦如风,柔声安抚挽歌莫要多思多想。

    秦挽歌舒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大哥随我奔波数日,也早些休息吧。”说着,便推开石室房门走了进去。

    无殇目送他合上石门,才回了房。

    第22章 天狐嫁女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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