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节

    [楚留香]叶落无花 作者:桃宝卷

    第10节

    叶沉的眼睛终于是忍不住红了，被刺激得招招下死手。

    无花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面对叶沉不要命的打法，他也不能游刃有余了。但是叶沉的状态无法保持很久，百招之后，他的招式便凌乱起来了。

    无花指间弹出一缕劲风，击在叶沉咽喉，叶沉吃痛，手下就有些杂乱无章起来，无花借机以一掌印在叶沉胸口。

    叶沉后退数步，手捂伤处，口角流出一丝血。

    无花皱眉道：“你冷静一下吧。”

    叶沉想开口，但只能听到嘶哑含糊的声音，喉咙生疼，原是他刚才被无花伤到了，一时无法说话。

    雨越来越大，再拖下去，恐怕南宫灵和长孙红不需他交出去，也要没命了……

    无花走了过来，伸手去按叶沉的肩膀。

    叶沉一退，没能避开，无花的手掌就按住了他的肩头，无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受了比丘戒没？”

    叶沉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时间不对。”无花面无表情的说，他做和尚的时间比叶沉长多了，清楚得很这些程序需要多久时间。

    提到这个叶沉岂不是更愤怒，攥起了拳头。

    无花一旦冷下来，就全然没了妙僧的风采，和私底下南宫灵有那么几分相似，多了几分戾气，倒不愧是兄弟。

    他显然猜到了些什么，探出两根手指，搭在叶沉咽喉处，滑动了几下。

    叶沉忍无可忍，一下推开无花，将无花之前插在树上的刀取出来，刀锋指向无花，他开口，声音便如被砂纸磨砺过一般粗粝，“你今日想要杀南宫灵，就先杀了我吧，我若还有一口气在，你便休想成事。”

    到了这个时候，他都说不清自己护住南宫灵，是因为自己放过狠话，还是不想亲眼看到无花杀人。

    无花的脸一分分沉了下来，“你我情分不同旁人，你待我也不同旁人，我自然会……可你为何偏要这样固执。”

    “你不想成佛，我还想呢，”叶沉惨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说着，竟然扔了刀回身去扶起南宫灵和长孙红，将背后给了无花，左手南宫灵，右手长孙红，运起轻功就跑。

    无花：“……”

    无花也是无语了，他没有想到叶沉放完狠话就跑。

    但是叶沉是肯定跑不过无花的，就算没带俩人也是这样，何况抱着两个累赘，身上还带了伤，无花知道这一点，叶沉也知道这一点。

    但他并非是往济南城跑，而是向河边跑去。

    暴雨倾盆，水势猛涨，无花看到他跑路的方向，也不由得一惊，“三目，你做什么，我不会杀你的。”

    叶沉狠狠道：“我知道。”

    无花方才算是对他手下留情数次了，没有一开始就下杀手，看得出他心中的犹豫。

    叶沉望了望那河水，心拔凉的，他对无花道：“今日……你我恩断义绝，我自知艺不如人，但也不须你放过。”

    无花似是知道他想干什么，沉声道：“你身上有伤，不要乱来。”

    叶沉面色苍白，透过雨帘，“……你觉得我往下一跳，还有没有命啊。”

    无花：“你有没有命不一定，但是他们二人肯定是没命了。”

    “谁知道呢……”叶沉话音未落，就拉着南宫灵和长孙红往水里扎！

    他的身影在河水中起伏一二，很快就看不清了。

    无花盯着汹涌的河水，这是死路，也是除了他给的以外，唯一的生路。

    无花不想追上去，反正南宫灵和长孙红水里这么过一回也难有生机，可全了他的计划，但叶沉……

    倘若叶沉在水里不一心托着二人倒也罢了，他身上有伤却没重到那个地步，可他要是死心眼的要护着那二人，就说不定了。

    他本该站在这里，任他们去，让老天决定叶沉的生死。

    可这样，岂不是就真的恩断义绝了？

    传戒大会的流程他再清楚不过，虽然他只亲身经历过一次——没错，无花至今未受比丘戒，但是他能推算出，叶沉下山放弃了些什么。即便在最后，叶沉也没有给他自己动手的机会，分不清是他的仁慈还是残忍。

    虽说诈死不应使人知晓，不过……

    无花吐出一口浊气，跃身投入河中。

    ☆、来救人

    叶沉在水中沉浮，手抱两个半死不活的人，只有脚能踩水，耳畔俱是水声与雨声，隐约听到无花的声音，他咬牙不去理会。不敢寻浅滩上岸，看到一处山壁，兼有茂盛的草木遮掩，便奋力靠岸，隐匿于草木之中。

    仔细一看，那山壁还有一人多宽的裂缝，恰好把南宫灵和长孙红都塞进去，自己也躲了进去，蹲下来一看，应该不会被发现。

    叶沉恍惚又听到无花的声音，雨声太大，他身心疲惫，胸口像聚了一潭死水，涨得整个人都发昏，也不知是不是幻听。

    “我怎知事已至此，我却还在为你积功德……”叶沉心累的揉了揉眼睛，自嘲着。

    他这个师弟真是当得够意思了，就算放在古代，也算独树一帜了吧，早知如此，不该贪其美色，慕其风采。

    其实，如果无花不是无花，他没有这样的身世、情节，他们还是师兄弟模板，情谊深厚。但要不是如此，无花也不可能对叶沉比亲弟弟还好了，他要不是身世隐秘，心思沉重，又怎会交游广阔，而无知己，因此看重叶沉。

    以前是最相信也最不相信他的人，现在是最亲厚也最憎恨他的人。

    刚刚恩断义绝完，叶沉又取出贴身携带的雪莲丸。

    没错，当初叶沉发愿要用在给无花积功德的雪莲丸，他是带着下山的。

    兜兜转转，这粒灵丹妙药，竟是用在这两个与无花关系匪浅又为他所伤的人身上。

    叶沉精疲力尽，此时才撑起身体，去探二人鼻息，不想好似没了呼吸，他大骇，心想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弄出来，还要喂你们这么珍贵的药，可别死了啊。

    叶沉抵着他们的背心，输了几道真气，一咬牙，又操起不熟练的人工呼吸术，帮他们恢复呼吸。

    如此折腾几番，才摸到两人重新恢复心跳，赶紧将雪莲丸塞了进去，不多时，再去摸脉，果然逐渐平稳下来，效果立竿见影，两条命算是保住了，接下来后续疗伤想必事半功倍，叶沉不禁感叹，不愧是少林寺珍藏。

    命保住了，此处却也不能久待，恐怕生变，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去济南城，上官道搭车，往聊城去了。

    无花诈死，说不得他也要带人诈死一段时间。

    本来叶沉拖着两个生死不知的人搭车，正常人都不敢让他上去，但运气好，第一个就遇到一位路经此地的老太太，叶沉上去套了两句，一听，信佛的，得，就您了，这边三条命，就是三七二十一级浮屠了。

    他路上还照顾着二人，直至到聊城外，发现有座寺庙，便辞别了老太太，去那寺庙中挂单。

    叶沉未亮出真正身份，但凭他的本事，与此间方丈交流后，就顺利住了下来，南宫灵和长孙红也被他说成是暴雨不慎落水被他救上来的小夫妻，方丈不疑有他，安排三人住了下来。

    为南宫灵和长孙红疗伤之事，叶沉不敢假他人之手，自己带伤为他们疗伤喂药敷药。如此忙下来，叶沉也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他看着脸色稍差但呼吸还算平稳的二人，揉了揉额头，心说，按理说被穿越者人工呼吸过，就是立起了收房的旗，我在这边做了十年和尚，还没亲过谁呢，都便宜你俩反派了。不过就算你们真要以身相许，那我也是不可能答应的，人品且不说了，一个无花的兄控弟弟，一个痴恋无花的未来老婆……要不怎么说，恩断义绝了还尽是干系。

    叶沉摇头叹气，只觉头晕脑胀，想来自己伤后，淋雨下水，还光顾着这俩人，可不得发烧，他哪来心思去抓药，往床上一爬，直接睡南宫灵和长孙红中间了。

    叶沉最后睡在两人中间的举动，也是他无意识间做的一件正确的事了。

    长孙红醒来，发现自己和一个不是无花的男人面对面，当时她就想动手了，无奈身上有伤，一动就察觉内力凝滞，手脚无力。再凝神一看，对面不但不是无花，而且是无花他弟。

    长孙红气得脸发红，伸手挠在南宫灵脸上。

    南宫灵痛醒，看到长孙红的脸，也黑了脸，“怎么是你，这是何处。”

    “我还想问你呢。”长孙红恶狠狠的说，“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南宫灵心说我才被我哥正面砍了一刀，我能做什么啊我，口里厌烦的道：“瞧不上你。”

    长孙红愤愤一掀被子，这才发现他们俩中间还蜷着一个小和尚，只是头缩在被子里，她才一时未发现。

    长孙红松了口气，“幸好还有个他。”

    “……”南宫灵：“一个人不行两个人反倒好了？”

    长孙红白了他一眼，“他是出家人。”

    南宫灵幸灾乐祸的道：“他已弃戒了。”

    长孙红不理他，仔细思考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她把自己以前还想杀过的小和尚拎起来，发现他脸上又红又烫，显然是发烧了，看向南宫灵，“是他救了我们吗？”

    不必她说，南宫灵也想到了，而且他比长孙红昏迷的晚，更清楚一些，“想必是的，我本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恍惚间好像还在水里经了一遭，现下虽不能大动作，却无性命之忧，定然是叶沉喂了什么灵药给我……”

    长孙红也“呀”了一声，同样发现了自己的伤势，“不错，确是这样。”

    南宫灵神情恍惚，“想不到我亲兄长对我下杀手，却是一个外人拼死救了我……我原以为中原正道，多是虚有其表、道貌岸然之辈，内里不堪一提，没想到……”要说道貌岸然，其实他哥就是最大的一位，他就是第二位，所以他也不知道是真中二还是以己度人，觉得世上没好人。

    长孙红听他一说，思及无花骗她那是天一神水，使她向武功高于自己的南宫灵挑战，还有之前的事，自然也明白过来，与南宫灵生起了相同的感觉，两人一时之间也没那么警惕对方了。

    长孙红忽然低声道：“那时，追杀你的不是师父……”

    南宫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是一场戏，”长孙红道：“追杀你，然后被无花撞见，杀了他的人，是我，我扮成师父，与他演了一场诈死的戏。”

    到此，南宫灵也没有觉得惊讶了，只能说一句：“原来如此。”

    ☆、人心难测

    叶沉浑浑噩噩不知多久，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只觉口干得很，挣扎着说：“水……”

    立时就有个木勺探到他嘴边，喂温水给他喝，他微微睁开眼，适应了光线后，看清眼前人，不禁一愣。

    长孙红脸上不施脂粉，嘴唇还有些苍白，青丝盘在脑后，换去红衣，穿着一身不大合体的僧袍，导致叶沉想了三秒才认出她来。她不仅是妆扮上改变很大，应该说气质都没有从前那样盛气凌人了，手上动作更是十分温柔——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重伤未愈。

    叶沉喝够了水，开口道：“我昏迷多久了？”

    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不行。

    “三日。”长孙红又回身捧药，“醒了正好可以自己吞药了。”她把叶沉扶起来，一手端着药碗在叶沉嘴边。

    这姑娘看起来柔和了很多，但一做事还是有几分霸道，叶沉来不及说话就被药汁堵住了嘴，不由自主咕嘟咕嘟吞起药来。

    好不容易把药都喝完，叶沉才白着脸道：“那我没醒的时候你怎么喂的药。”

    我的天，别跟我说是嘴对嘴喂的，人工呼吸在前，嘴对嘴喂药在后，难不成真的要和长孙红凑cp……换个角度看长孙红简直是言情女主了。

    长孙红愣了一下，随即一脸嫌恶的道：“灌进去的啊！”

    叶沉：“……”

    ……难怪他浑浑噩噩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溺水了！原来不是那次溺水后遗症，是你在灌药！

    长孙红给他喂完药，自己还要喝，奇苦无比的中药，面不改色一口气喝完——能把武功练到这个程度，就没有娇气的。

    叶沉只觉身上还有些沉，想来是病未好全，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生这么重的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好全，不知得用多久。

    他看了看周围，“南宫灵呢？”

    “抓药去了。”长孙红淡淡道。

    “哦。”知道他没事，叶沉也就不多问了，抱膝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病这么重不大好办啊……

    长孙红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沉愕然看他，虽说他现在心里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你问我做什么？”

    长孙红一皱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自然是打算日后以天流大师马首是瞻。”

    叶沉：“…………”

    叶沉：“……你说话好没逻辑啊！”

    长孙红哼了一声，坐在他床边，将自己伪装石观音一事说了出来，“我现下背叛了师父，又被无花蹬了，无处可去。”

    所以，要捡根粗的大腿抱，叶沉大腿不够粗，但是他背后有三根特别粗的大腿。

    叶沉失笑，“你……”

    正是此时，南宫灵也回来了，他一看叶沉醒了，便露出微笑，“算着你也该醒了。”

    “……你来的正好，”叶沉道：“我是佛门中人，不抱团，你们自便吧。”

    长孙红一挑眉，“你既然救了我们……”

    叶沉打断她的话：“我救你们有很多理由，但绝对没有一条，是我对你们有好感。否则待我病好，要追着度你们，你们又该嫌我烦了。”

    长孙红：“……”

    南宫灵放下药，似笑非笑的道：“可是如今，我们还有相同的目的吧，且不到散伙的时候呢。”

    叶沉略一思考，“你要找无花？”

    长孙红：“三个病号找他作甚，等病好了，他事也完了。不如小师父传信给少林，求援？”

    “他的什么事？”叶沉好奇起来了，他还没猜出来无花到底想干什么呢。

    “……此事我与长孙红已谈过，我们认为，”南宫灵低目道，“大略是想，夺家产吧。”

    叶沉一时没反应过来，“夺家产……”

    他猛然惊醒，知晓南宫灵的比喻是在指什么了，原来无花所图竟是……“石观音？！”

    “不错。”南宫灵颔首。

    叶沉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吗……野心暴露，中原已无前途，便诈死去大漠。”

    他早料到无花和石观音的关系没那么稳固，没什么母子之情，想来无花也是不愿屈于变态老妈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设计引中原正道去除了她，那么石观音的势力，以他的能力，大可事后收拢，全盘接手。

    “可他也不必连你也杀了啊……”叶沉难以理解，无花大可选择别人下手，比如任慈的老婆，甚至是任慈，但南宫灵分明是他那一边的，要杀长孙红还说得过去，这妹子作用关键，脾气却……留下她娶她虽然对收拢石观音旧部有帮助，但是也有相应的风险。

    加上这件事要做的干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倘若他的确把长孙红知晓的东西都套了出来，那么卸磨杀驴，是肯定的了。

    但是南宫灵却是他的忠实拥护者，留南宫灵，甚至可以让南宫灵帮着杀石观音，好歹是个助力。若南宫灵一死，引楚留香他们去大漠的事，还得无花自己再费心。

    他们以对无花的了解来推测他行事，但无花本人定然有更详尽的计划，否则他不会动手。

    “他向来……”南宫灵说的也有些艰涩，“我与他，毕竟是兄弟。”

    长孙红也呵呵了一声，“人心难测。”

    叶沉也低落下来，没错了，在无花眼中……南宫灵，毕竟是他弟弟，这句话可不代表亲密。想想吧，南宫灵都能够对养父下手，纵然南宫灵表现得对无花这个长大才相认的再尊崇，无花能对他有几分信任。这兄弟俩，都有些喜欢以己度人啊。

    更何况石观音的财产，要说继承，大家都是亲儿子，都说夺家产了，难道留着南宫灵来分吗。所以从一开始，无花就没有把南宫灵也纳入计划，也正因此，南宫灵的反应才真实可信，还迷惑了大家。

    无花做事谨慎，走一步，清扫一步，可惜百密一疏……叶沉苦笑一声，想起无花说的那句“你真让我为难啊”，各种情绪涌上来，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在场三个人，倒是三个都被无花打过脸，同为心灰意冷的天涯沦落人，凑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虐得很。

    叶沉叹了口气，“你们打听过没有，我昏迷已有三日，这三日是什么情况，楚留香在何处，少林寺可有动静。”

    他怀疑无花会不会利用自己对禅宗的了解，把和尚们也卷进来，如此天下两大帮派的人就都齐了……加上楚留香这个主角，对付石观音，当是万无一失。

    可惜长孙红与南宫灵俱是摇头，他们一个根不在中原，一个诈死中不敢轻举妄动，又都带着伤，这事啊，还得靠叶沉。

    ☆、失踪

    “无音携南宫灵叛逃？不可能！”无相怒不可遏，要不是和尚，非破口大骂不可，他看着丐帮的长老，脸沉了下来，“施主请慎言，无音师弟于我禅宗地位非同一般，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丐帮弟子脑洞大，那位长老嘿嘿傻笑一声，不置可否。

    无相是少林首座，但也不好和这样的浑人斤斤计较。

    这长老是丐帮极少数知道真相的人，受任慈夫妇委托，暂管丐帮与南宫灵，并协助楚留香。

    前些日子，叶沉带南宫灵出去，却一去不回，本以为是暴雨耽搁，但雨停之后也不见人回来，这才担忧起来。

    长老对楚留香道：“香帅仁义，帮主放心将此事托付于您，但您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走，也太不妥当，现下可怎么办。”

    无相这才恍悟，长老根本不是冲着叶沉去的。这长老的性子就是对一切事物开脑洞，他不知无花底细——无相代表少林寺，将无花的事给封口了，他与无花师兄弟一场，希望无花既然死了，还是为了救弟弟死的，就让他身后不要再受人唾骂了吧——将责任推到叶沉身上就可笑了，要知道的话，说是叶沉要救师兄的亲弟弟，那还有点道理。

    大家都知道，叶沉武功比起南宫灵还稍有不如，长老此言，恐怕是在暗搓搓的刺楚留香，因为是楚留香放任南宫灵被叶沉带出去的，而楚留香原与南宫灵也有交情。

    这里面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个什么鬼呢……长老不好将心里话说出来罢了。

    不过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确为难。

    “此事在下定然要给丐帮一个交代，”楚留香脸色也不好看，“不知去搜查的有什么消息？”

    长老想起来，道：“有另一拨人，在河道里捞什么，我疑心，难道是捞尸体？可雇人的上家，却没什么背景，是受人匿名委托。”

    无相就瞪着这长老，什么人啊，不是扯叶沉叛离，就是猜叶沉遭遇不幸。

    长老装作没看到，他碍着少林寺的面子呢，可不是不敢直说么。

    楚留香本就对无花之死有那么一点疑心，现在大家都觉得比较有可能是叶沉被南宫灵弄死了，但楚留香却怀疑和无花以及石观音有关。

    楚留香也猜测过无花是诈死，只是他想的，却是真正的石观音协助无花诈死。

    “匿名委托，捞东西？”楚留香沉吟着。

    “是不是石观音出手，将南宫灵与无音给……”长老一脸苦恼，他脑子虽然不算好使，但胜在脑洞大，“那捞东西又是谁，与此事有无关系呢。”

    最后他一脸遗憾，“话说，我们是不是不去找石观音了？”没了南宫灵，他们都不知道石观音在何处呢，从这一点推断，倒像是石观音出的手。

    只是除了匿名捞东西那伙之外，他还疑心叶沉为什么将南宫灵单独带出去，就像是和石观音约好了一般，还有楚留香和少林寺的无相，都像在心里隐瞒了什么，整件事透着蹊跷。

    楚留香他们正在商量着呢，少林寺却来了消息。

    禅宗各个寺庙都有联系，少林寺执牛耳，与丐帮相似，算是势力遍布天下。这下，却是报给楚留香一个消息，他的红颜知己，苏蓉蓉姑娘，好像被人劫走了。

    苏蓉蓉每月初一，都会去一个小寺庙，买那里的花茶，这一次她去的时候，却是在等小沙弥给她拿花茶时，不见了。小沙弥拿着茶回来不见人，奇怪的报给了方丈，方丈感觉不对劲，找人送花茶给苏蓉蓉无果，便传书去少林寺。少林寺知道楚留香和无相在一起，这才又传消息给他。

    楚留香一听，脸色大变，“蓉蓉出事，连少林寺都知晓了，甜儿和红袖却没动静，足见甜儿和红袖也出事了。”

    无相诧异，“这三位姑娘，也失踪了？”

    南宫灵和叶沉不见尸体，暂时也算作是失踪。可不多时他们又收到信，信上委婉的希望，用楚留香的三位红颜知己，换一个毁容的女子——很显然，指的是任夫人。若说苏蓉蓉三女的失踪，是因为被掳去用来交换任夫人。从这一点看，她们和南宫灵二人的失踪，又截然不同了。

    “不能交！”丐帮那位长老下意识的喊出来，才抱歉的看向楚留香，“香帅，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留香低目道：“自然不能交。”

    他对无相道：“无相师兄可知道，大沙漠中，谁的势力最大？”

    “石观音？”无相顿了一下，知晓了楚留香的想法，“石观音在大漠发展不久，但沙漠之王札木合之名，天下皆知。我听闻，他是位真正的英雄豪杰。”

    无花将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女尸一具，溺亡，家人已认领。

    还是没有……

    无花微微叹了口气。

    不错，是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辗转雇人在河道中打捞的。

    河那么长，更别说尸体还有可能冲上任何一处河岸，但他每一次听人回报的消息中，没有叶沉形容的，就高兴一分。

    可口中却还是要叹气，因为叶沉没死，他的计划就不好了。

    不但叶沉没死，南宫灵和长孙红可能也没死——他更希望是还没有捞到这两人的尸体。这三个人，无一不是知晓内情，能影响他计划的人。

    他从来心狠手辣，偶尔心软一次，却折磨到了自己，颇有些寝食难安。

    石观音的手下，他是不止收服了长孙红一人的，只是其中以长孙红地位最高罢了——其实说地位最高，也有点可笑，在他那位娘亲眼中，除了自己以外的女人，管是什么身份，心情只要不快，杀也就杀了，抑或是毁容，通常情况，她是更喜欢后者的，她知道对女人来说，什么最难受。

    也正是因为石观音这种性格，她的手下才不敢真正对她心悦诚服。

    而无花很懂得运用自己的魅力，无论是哪方面的魅力，那是空手套白狼的最好方式，他结识的朋友，收的下属，不说对他忠心不二，但大部分都似长孙红和南宫灵一般。

    但只要需要，他就会和他娘一样，毫不犹豫的卖了这些人，也比如，长孙红和南宫灵。

    他的棋子分为很多种，有的知之甚多，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他利用，但是无论哪一种，他卖起来都毫无障碍。就像他知道自己对三目小师弟很喜爱，也知道小师弟与他人不同，但在需要的时候，他还是利用了，但那时无关生死。

    这是第一次，他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心境。

    ☆、诈死vs诈死

    大沙漠之中，有沙漠之王札木合，之外，更有楚留香的竹马姬冰雁，他组了个队，就打大沙漠副本去了，如此一来，无花也只好撤离济南城。他在丐帮的眼皮子底下捞人，本就冒着极大的风险，现在杀妈小队（啥鬼）已经去大漠，他也只好跟上。

    而另一边，叶沉烧才退下去些，便要回济南了。走之前对此间方丈表明了身份，这寺庙也是禅宗，叶沉是要方丈代为传信，并且保密。他对和尚们很信任，交代完就放心的走了。

    叶沉也要再次感叹雪莲丸的奇效，长孙红和南宫灵二人先前伤的那样重，但恢复的速度，比他快得多了，也正因此，他才敢这个身体状况就上路。

    可是令叶沉伤脑筋的是，长孙红和南宫灵……太麻烦了。

    本来一个长孙红脾气就够臭了，南宫灵不再是丐帮帮主后，更是将恶劣的一面也表露了出来。短短的路程，两个人不知道多少次因为一点小事，就和路人产生口角，长孙红更是习惯了跋扈，数次一个不爽就想动手。

    叶沉就要拖着病体去拦人，然后开始念他们，搞得路人都劝他，“小和尚不懂事，是不是发什么大愿度化恶人啦？还是歇着吧，她一看就是不知悔改的。”

    叶沉此时自然没想到，日后还有得受的。

    做一个好人难，做一个把别人念成好人的人，是难上加难。

    叶沉心累，“天啊，我当初为什么要做和尚啊！”

    如果他是一个恶人，就可以眼睁睁看着长孙红鱼肉百姓啦！

    长孙红领会不到他的意思，“做和尚的确不好，既不能杀人，也不能喝酒，连女人都不能多看，幸好你现在还俗了……哦，弃戒，话说赶紧正式还俗吧，我有好些师妹，可以介绍给你，都和我一样爱动手，你可以慢慢，‘度’她们。”她说着，吃吃笑了起来。

    “……”叶沉：“……我去念个经冷静一下。”否则他不保证自己要出手打女人啊！

    南宫灵则不咸不淡的道：“你那些师妹，姿色连你也不如，曲无容倒是可以，可惜被毁容了。”

    长孙红听他这意思，是把自己也包括进去了，顿时愤愤不平起来，“你说什么？”

    南宫灵忽然激动起来，“都是我娘过分，收的些什么的弟子，先前还想把你许配给我哥，你长得就不如我哥！”

    长孙红：“……”

    叶沉：“……”

    南宫弟弟，你这是不小心把心里话讲出来了吗……说好的对你哥粉转黑呢……

    无花可是很不喜欢别人对他那比女人还要姣好的容貌说三道四的。

    “……咳咳，”南宫灵掩饰的咳嗽了几声，向叶沉寻求认同，“你说是不是啊，小叶。”

    叶沉面无表情一个手刀砍过去，“想吃迎风一刀斩了吧你。”

    长孙红也忽而幽怨起来，“你嫌弃我配不上你哥，我还没抱怨呢，无花根本是在欺骗我的感情，答应的事一个也没兑现。我现在心灰意冷，对感情失去了信心，天知道日后还能找到什么样的男人。”

    叶沉觉得怪怪的，毕竟和无花一个庙里念经那么久，听到长孙红说骗感情什么的，他实在……

    南宫灵也低落下来，“谁说不是呢，他欺骗了我们三个的感情。”

    叶沉：“……”

    叶沉：“……神经病！再见！”

    叶沉虽不喜他们二人，但连日相处下来，除了常常要念紧箍咒，倒也融洽，大概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二人自觉欠了他性命，所以多有退让，有时他话说得稍重，也不计较。

    可三人易容到了济南城，才发现楚留香前脚已经走了。

    长孙红道：“我们要跟上去吗？只恐无花有布置……”

    叶沉不答，反问南宫灵：“你在丐帮，可有收服几个自己的下属？”

    南宫灵一愣，道：“我自幼是丐帮少主，后来更起了异心，心腹自然是有一些的，但这样的，地位不是很高啊。”

    “无碍，只要是丐帮的人就行了，我要做的事，还得是禅宗为主。”叶沉道。

    南宫灵好奇的道：“想怎么做？”

    叶沉：“我要诈死。”

    南宫灵失笑，“你现在就在诈死，我们都在诈死。”

    “不不……严格的说，我们只是失踪而已，”叶沉摇头，“连长孙红都说了，只恐无花有布置，你不会以为没看到尸体前，无花真的信我们死了吧？”

    “这倒也是，那我们就给他一具尸体。”南宫灵对这个还是有信心的。

    “不错，诈死对诈死，大家都在暗处，”叶沉呵呵了一声，“我要天下禅宗寺庙为我念经持咒，不怕招数老，就怕他听不到。”

    到头来，还是神棍身份好用。

    历代生具顶门眼者，无不有大功德，少林寺消息，无音与丐帮帮主南宫灵为阻止一魔头下山，不幸身陨，英年早逝。

    各地禅宗寺庙闻悉，无不燃香持咒，超度亡魂。

    少林寺中，天流叹了口气，“若那石观音的弟子没说错，石观音图谋西域，那三目他们此行若能阻止无花，又使石观音伏法，也是功德一场，不枉我们做这些事了。”他顿了一下，摇头笑道：“三目啊……真是大胆，不敢骗我们，却敢让我们陪他骗人。”

    天湖低目，“众生皆苦。”

    天流合掌接道：“阿弥陀佛。”

    楚留香他们在路上，不好收丐帮的消息，叶沉与南宫灵的“死讯”反而是自佛门得知。

    途径一寺庙时，无相听里面在持咒，便想进去一同送送那位“前辈”，可他打听是哪位法师去世时，却听到了自己师弟的名字，当时就惊骇莫名。

    无相无法相信，再三确认后，回去与楚留香一说，楚留香纵然知道这不是情理之外，也呆了。

    他们本以为既然河中没捞到叶沉，说不定是得救了，但一打听，叶沉是在某个寺庙中去世，也就是说，并非决斗死了，而是重伤不愈而亡。

    那叶沉就不是被南宫灵啥的，所以消息中说的“魔头”是谁，是石观音的人吗。

    天下人都知道，大和尚不打诳语，何况天下和尚一起打诳语——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这消息真假——所以他们压根没有怀疑这消息的真假。

    自认对和尚们和叶沉知之甚深的无花，同样没有怀疑这一点。

    ☆、悔

    无花自己，是没有再入寺庙的，但他与寺庙关系匪浅，消息怎么也能传到他耳朵中。

    无花身旁还有一心腹，是他自石观音那挖角来的，他来接无花，正好将叶沉的死讯告诉了无花，“大少爷，我路过一个寺庙，去讨水喝的时候，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无花盘算一下，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那人接着道：“二少爷……去世了！败于一个无名魔头手下！”

    无名魔头：“………………”

    这手下是沙漠里的异族，对中原不熟悉，而且说是无花的心腹，但无花多疑，从未告诉他自己会坑死南宫灵，所以他才慌张将南宫灵的死讯报上来。

    无花不动声色的道：“你细细道来，寺庙中听来的？”

    手下忙将自己经历叙来，“属下看那些和尚聚在一处念经，好奇问了一句，才知道他们是在为二少爷持咒。属下不敢妄动，又着人打探中原消息，才知二少爷重伤后即在济南一寺庙养伤，可惜伤得太重，没熬过去，少林寺便命天下寺庙都为他超度。”

    无花无语，这属下不通中原之事，说的乱七八糟，少林寺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而且他更在意的是……“还有呢？”

    “还有？”手下一愣，然后迟疑道：“……呃，话说好像还有个和尚和二少爷一起死的，属下也打听了，只是那和尚是雪窦寺的和尚，与您并无干系啊。”

    无花手指猛然一紧，抓住了椅子扶手，“雪窦寺和尚？”

    “不错，”手下懵懂的道：“大少爷认识吗？”

    何止是认识。

    无花喉头一紧，挥手道：“你先下去。”

    手下小心的退下去，“大少爷莫要哀思过度，咱们日后再为二少爷报仇……”

    待他离开房间后，无花原本毫无表情的脸色才猛然一变。是了，南宫灵死了也没这个份量，只有三目死了，才有这么大的动静，南宫灵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寺庙中……伤重而亡……

    他果然没有溺水么，但为何不求救？伤重，但他身上应当是有雪莲丸的才对。

    无花自然记得叶沉身上有他送的雪莲丸，他从前赠药本是以防万一，后来他也在心中想过，三目身上的伤，用了雪莲丸当无碍，断不至死。

    为什么不吃，因为这雪莲丸是他送的吗？

    还是从水里出来，神志不清？

    又或者其他，人要死是很简单的，何况他先连着遭受那么大的打击。

    无花颓然扶额，现在想那么多，又有何用。

    他从未体会这样的感觉，痛如锥心。

    痛而恨，又不知该恨何人，他要去恨谁呢，恨三目，顽固如此，还是恨自己，总在三目处出差错，这一次更是丢了三目的性命。

    他一个活生生的师弟，丢了性命，要去哪里找回来呢？

    丢了就没有第二个了，找不回来了。

    若真算无遗策，又怎来这些意外。

    他自视甚高，智计无双，中原同辈，他也只看得起楚留香一人，但并不认为楚留香能破他的局。

    叶沉之死令他知道自己谈不上算无遗策，虽然他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置南宫灵于死地，但同时，也发现了自己的痛处。

    他的痛处在三目，可三目已经死了，正因三目之死，他才明白世上再难找到一个这样的师弟，他宁愿有着这样一个痛处，否则，岂不是又像石观音一般了。

    无花与叶沉形同半师，叶沉先与他结交，初时愉快颇多，后知他行事，但感情也未有变，从来情义两全，种种行为，致使自己纵然心狠手辣，也不舍杀他。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是无花想要的，这并非天意弄人，乃是他一手导致。

    他头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懊悔。因为这不完美的计划，更因为无法挽回。

    无花忽而生起一个想法。

    当日，他的死讯自山下传来时，正在受戒的三目，又是何种感受呢？

    他未曾亲身感受之前，只心想着我这位师弟果然与我感情是特别好的，惊讶他为自己弃戒下山，此时，他却仿佛能够想象三目那时的心情，更重要的是，三目看到他其实根本没死时的心情是怎样。

    无花歪在椅子上，手指将扶手捏得碎裂，在掌中化为齑粉。

    他拿出了自己久未使用的佛珠，压下所有情绪，一字字念起经来，待最后一字绽于舌尖，终是压制不住，鲜红的血从口角流出。

    再说叶沉，他倒不知自己想便宜行事，回敬无花一次诈死，却把无花激到吐血，因为他已经认为无花不是个正常人了。

    以血还泪，从这个角度，他是划得来了。

    叶沉与南宫灵、长孙红二人商量后，易容上路，扮作往来西域的商客，南宫灵和长孙红还好说，扮作一对中年夫妇，叶沉就吃亏了，他身量不够，只得戴上发套充作两人的儿子，平白矮了一辈。

    长孙红还提议，应该让叶沉扮成丫鬟，他那个体型，扮儿子也嫌瘦弱，别人指不定疑惑怎么带个病秧子走商。

    南宫灵就笑呵呵的应和，“丫鬟？还不如直接扮作小妾。”

    长孙红沉思：“这个哦……”

    叶沉嘴角抽抽，“你还真想起来了啊！”

    长孙红：“呃……”

    叶沉：“我看你还挺进入角色嘛……”

    长孙红：“……”

    南宫灵忧郁的道：“不是看上我了吧？”

    他这话一说，长孙红立时就柳眉倒竖，但是她被叶沉也调教过几次了，不敢掀桌，一比划，“外头切磋去！”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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