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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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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5节

    太白再见到大魔王时差点红了眼眶,他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在人前爱端架子,人后却是嬉皮笑脸。还有,他还叫风儿,这一世他名为李承风。

    “这就是新来的先生?”小魔王晃头晃脑地进了书房,一堆弟弟们早已端正坐好,只有他无组织无纪律地还在散漫游荡。

    三弟承业跟他年纪相当,关系也最好。他悄悄地凑在承风的耳边说:“就是他挤掉了林学士,莫名其妙成了我们的先生。”

    承风眯起眼打量缓缓走来的太白,撇了撇嘴:“这人别是谁家的亲戚吧?”

    承业眼珠子转了一圈:“你是说他是丽贵妃的人?”

    “保不齐,看他们俩有点像。”承风勾起了一边嘴角,坏笑道:“甭管是谁的人,就冲那相貌我就不喜欢,咱们来给他点颜色瞧瞧。”

    承业也坏笑起来:“二哥,你打算给他上什么色?”

    “黑色呗,咱们手最黑。”

    承业看了眼桌上的砚台,拍桌子大笑:“二哥太坏了,等下我要捂眼睛。”

    “出息!”承风一见着白衣服就觉得刺眼,从小到大他就看不惯爱穿白衣的人,总觉得任何人都配不上这个颜色。凡在他身边经过的,总要被他恶意攻击一番。

    承业太了解他哥,立马开始着手准备犯罪工具了。

    太白进门时一眼就看见了承风,他正撑着头看窗外的蝴蝶,一副完全将先生无视的态度。

    又是这样,第一次见面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这次又怎么惹到他了?太白觉得好笑,兴致来了头一堂课头就点了承风的名。

    “下面有请二皇子给我们解释下一章。”

    承风正在研究自己腰上挂的一块玉牌,通透的水色让他产生一种‘我是不是还有一块更好的’疑问?想得入神,冷不防被念到名字,打断了他的思路。

    敢点他的名,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承风长眉随意地挑了一挑,懒洋洋道:“我不会。”

    第一堂课就被落了脸,今后的课看你还怎么教。

    承业狗腿地在旁边捂嘴偷笑。

    调皮啊,为师最喜欢调皮的孩子了。太白眼中笑意不减,他走到承风身旁,弯下腰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皇上已经走到荷花池边了,二皇子若是不想挨训,最好照我说的做。”

    承风蔑视道:“你骗谁呢!”

    太白笑着摇了摇头,走到讲台上又大声地说了一遍:“下面有请二皇子给我们解释下一章。”

    他话音刚落,一片明黄的衣角在门口闪了一下。其它人有没有看到不得而知,承风却看得清楚,分明是有人提了脚又收回去——父皇真的在门外偷听!

    最近他差不多要到年纪出宫开府了,自由的生活在向他张开怀抱,千万不能在关键时刻被抓住把柄,被父皇找借口多关两年。

    在承业和众皇子目瞪口呆下,承风一掀衣摆利落地站了起来。

    待他磕磕巴巴地说完,太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二皇子真是好悟性,虽然反应慢了点儿,但却都说在点子上了。今后若能保持,定成大器。”

    面对太白的褒奖,承风有些犯恶心,字字都在打他的脸,还在那笑嘻嘻地等着自己去谢他。承风心里已经掠过了一百种待实施的‘感谢’方法。

    他礼貌地对太白回以微笑,继续目不斜视‘认真’听讲。

    整堂课太白的嘴角都没有放下来,先前有了‘老大’的示范,其它皇子们都对这位新来的先生高看一眼,再没人敢捣乱了。太白的工作开展得很轻松。

    临近放学,承风见该走的人已经走了,就又恢复成了二皇子该有的德行。抬头看了眼桌上磨好的墨汁,他转头看向了与他一廊之隔的承业。

    正巧,承业也在心有灵犀地看他。

    承风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台上讲课的人,承业眨眨眼——得令。

    “先生,我有个字不解,能不能来帮看看?”承业举手道。

    太白点点头,却朝承风笑了一下,把他的寒毛都笑立了起来。

    就在太白弯腰去看书时,承风手起刀落举起砚台,对着他的腰臀处就泼了过去。笑容还没来得及扩散,泼出去的墨汁像打在了一张透明的墙上,全数反弹回来。

    “哇啊…”

    全体学生:“……”

    承业:“……二…哥…”

    承风:“……”

    太白不紧不慢地回头,然后做了在场唯一一个敢笑出声的人。

    “呵!二皇子实在是渴了也不能把墨喝脸上去啊!”

    出了这样的乌龙,承风再没敢作妖,匆匆回去换衣裳去了。

    午后,天空晴朗的像一张湛蓝的纸,透亮透亮的,让人产生可以窥见九天之外的错觉。美好是有的,但也有买一送一的——热。

    承风和承业在院子里啃西瓜,吃的好好的承风突然把一块西瓜甩在地上,即时四分五裂、汁流成河。

    承业‘哼哧哼哧’地抬起头:“二哥,突然是怎么了?”

    “气不过。”承风甩了甩手上的西瓜汁,顺手又擦在了承业的衣摆上。

    “那家伙是不是会妖术,我怎么可能蠢的对着自己泼!”

    承业现在想起还是很想笑,他使劲让自己憋出一张正经的脸:“哎,算了别气了,这次是他运气好,我不信他还能每次都那么好命。”

    承风‘嗯’了一声:“那你帮我想个办法,让他也丢一回脸。”

    承业正事不用脑,一旦要干坏事脑子转的飞快。

    “诶!他不是住鸿儒馆吗?听说那闹鬼…”

    “皇宫里传闹鬼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打算怎么干?”

    承业笑的一脸奸相:“找人扮鬼去吓他,半夜把他脱光了赶到院子里溜一圈。”

    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承风头发丝儿都热了起来:“就这么干,找两个轻工好一点的侍卫,把他吓傻了才好。”

    “嘿嘿嘿嘿…嘿嘿嘿…”承业笑的整个人都在哆嗦,不小心被西瓜汁呛了一口,一粒瓜子从鼻孔里飞出来。

    “出息!”承风嫌弃地瞪他一眼,然后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太白端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卷书。烛火渐渐地暗了下去,他抬眼一看,发现是灯油没了。

    “也罢,该睡了。”太白解下外袍,侧躺在床上闭上眼,安安稳稳地睡了。

    鸿儒馆,前坪,草丛中——

    “大晚上不睡觉,来这喂蚊子,也真是吃多了撑的。”

    承业瞪大了眼睛看他:“是你自己说要来看热闹的。”

    承风恶人先告状地咬他一口:“说你蠢啊,看热闹非得在泥巴地里看吗!”

    “那该在哪看?”

    承风本就是随意一说,接着他就随意一指:“躲那口井后面,最少周围没草。”

    “……”虽说小了点儿,躲俩大高个儿有点困难,不过大半夜的谁看得清呢,承业点头同意了。

    两人蹑手蹑脚地挪过去,承业就地一坐。

    “哎呀我滴娘,腿都麻了。”

    承风踢他两脚:“别说,这还挺凉快的,比刚才那舒服多了。”

    “嘿,二哥,快来看,这贴了张黄纸。”

    承风被他拽着袖子过去看,黑灯瞎火的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干脆把纸扯了下来。

    “这里写的什么鬼东西?歪七扭八的,看着不像字儿。”

    承业也凑脑袋过来:“莫不是张符吧?”

    此时一阵小风吹过,承业脖子上爆出了一圈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二哥,你有没有觉得冷啊?”

    被这么一说,承风也觉得冷了。正直酷暑,做什么都跟冷字沾不着边,太反常了。

    “什么人!”他们俩被身后的响动吓的齐齐回头,然后就见一位看不清脸的青衣女子慢悠悠地向他们走来。

    承风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人?大晚上怎的随意出入鸿儒馆?”

    “二皇子问你话。”承业在一旁壮着胆吼。

    那女子还是不肯抬头,仍旧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靠近。

    “奴婢名为柳云,十岁进宫,服侍贵人多年,还有两年奴婢就可以放归了,她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为什么…”

    承风见她全身湿淋淋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他沉声问道:“她把你关在哪里?”

    承业都快给他跪了,在一旁带着哭腔埋怨道:“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啊!这一看就不是嘛好东西。”

    “闭嘴,”承风表现的十分镇定,“管不管咱们都跑不掉了,不如问个清楚。”

    青衣女子悠悠地伸出手,还在滴水的指尖赫然指着他们身后那口井。

    “就在你们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风儿要开始发/情了!

    ☆、求助于人

    承业的腿已经软了,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肩膀被只手摁着,让他想动也动不了。

    “救…救命啊…二哥快救我!”

    承风也是头回碰上这种邪门的事,心里发怵,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淡定地问与他们只有半臂之遥的柳云:“放了我弟弟,你想申冤的话我们可以帮你。”

    柳云抬起了头,毫无神采的眼珠锁定了承风:“放我走,把我的尸身带出鸿儒馆。”

    “怎么带?”

    柳云抬头‘看’向大门的顶端:“那里有七张符,帮我撕了它们。”

    承风站起来:“然后呢?”

    柳云:“把我的尸身背出去。”

    “没问题。”承风一脸正气地发号施令,“我去撕符,三弟,把这位姑娘的尸身照顾好。”

    “二哥——”

    承风对承业的惨呼充耳不闻,猴似的爬上了墙头,果然在几块瓦片下找齐了七张符。

    “撕碎它们。”柳云的声音不像方才那样哀凄,而是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承风留了个心眼,扣了一张藏在掌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能重见天日了…哈哈哈哈哈…”柳云的青衣在笑声中变成血红色,原本还算秀气的脸,布满了青紫色的脉络,她用黑色的指甲指着承业:“快把我的尸身背出去。”

    穿红衣服的是厉鬼,这种常识几乎人人都知道。但让程风想不通的是,都成了厉鬼,还要尸体做什么。

    承业脚软也要拖着尸体往门口处爬,就快到门前时,承风大喊:“扔下她快跳出来。”

    他反手就把那张符往门上一贴,承业反应也快,打个滚就出来了。他们边跑边听见柳云愤怒的嘶吼:“一张符困不住我,你们等着,所有人都要死…”

    本着挖坑不埋的精神,这两兄弟一口气跑回了自家院子。

    “二…二…二哥…哎呦…心…心都要跳…出来了。”

    承风一手扶墙,一手捂肚子,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

    “世上竟然真有鬼,可算长见识了。”

    承业哭丧着脸:“二哥,你还有心思长见识?快想想厉鬼要跑出来了怎么办?”

    承风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哪知道怎么办,明日去大国寺转一圈。”

    “也只能这样了。”承业摸摸脑袋,“哎呀!”

    承风被他吓了一跳,怒极一巴掌把他拍扁:“咋呼什么,吓死人了。”

    承业捂着脑袋看他:“我们把厉鬼放出来了,鸿儒馆里的人怎么办?”

    承风:“……”

    他默默转身,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一夜过去,他们派出去的两名侍卫还没回。

    承风忐忑地进了鸿儒馆,进门时下意识地看了水井的方向。白日里那就是个平常的完全让人注意不到的角落,自从知道那有鬼,承风看哪都别扭起来。

    对了,那女鬼的尸身呢?

    身后又走进来几个皇子,嬉笑打闹着,与平日一样。承风步伐都不敢迈大了,生怕进书房看到什么吓人的景象。他低着头慢慢走,经过花园时被一个声音叫住。

    “殿下,可是有心事?”

    略带调侃的声音把承风从不安中拉了出来,他抬头就见到抱着胸斜倚在廊柱上老神在在的太白。

    苍天无眼,这家伙怎么屁事也没有?

    承风昂着头用眼尾扫他:“本皇子光风霁月,何来心事。”

    太白被他逗笑了,被昨夜那两蠢人稍稍勾起的不愉快也因这个笑而消散了。

    “二皇子的光明正大,下官受教了。中午想请二皇子喝杯茶,我们商讨一下那两只鬼的事。”

    提到‘鬼’承风立马紧张了起来,他霎时退变的脸色引起了太白的注意,太白收起笑脸,正色道:“二皇子怎么了?不舒服吗?”

    承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突然想冲上去捉着他问:你看到的鬼长什么模样,你是怎么从它手里跑掉的!

    “等等,”承风蓦地想起一件事,“两只鬼?”

    太白轻飘飘地笑了一声:“看来二皇子记性不好啊,快去上课吧,午后我们再谈。”

    进了书房,承风看见了没精打采的承业,两个人都带着明显的黑眼圈,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承风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其实他困得很,但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昨夜的女鬼。

    他想,鸿儒馆风平浪静,也没听说什么大的动静,应该是没事了吧?但那只女鬼的尸身又上哪去了呢?难道被巡逻的侍卫收走了?

    今日讲课的还是太白,见承风没什么精神太白也就没计较他上课睡觉的事。不过视线注意始终关注在他身上,太白一堂课下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关心成了习惯,太白见承风脸色不好,干脆饭都不让他吃了,带着人去开小灶。

    太白这好吃的没有,补血补气强身健体的仙丹倒有一大把。他刮了一小块放进承风的茶里,看着他喝完。

    “你不是还让人扮鬼吓我吗?怎么跟自己见了鬼似的。”太白又替他满上热茶,将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

    承风郁闷地撇撇嘴,心说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跟着走了,凭白让人看笑话。

    太白见他不语,也没勉强。从袖子里掏出个龟壳,当他面摇了摇。

    “二皇子怕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下官会些占卜之术,不知可否帮殿下解忧?”

    太白光看脸就能看出承风的麻烦,弄个龟壳出来不过是走过场唬人。

    承风终于有所触动肯正视太白了,不过仍旧没好话:“子不语怪力乱神,先生为人师表怎真看不出来。”

    太白闻言大笑出声:“你不信?不信你还被吓成这幅模样!”

    “你——”承风被他笑的脸都黑了,可他转念一想就品出话中的味道。

    “你知道?”他睁大眼睛问。

    太白点点头,同时伸出手轻轻的在他眉心抹过。干燥温润的指腹划过肌肤,承风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二皇子身上染了鬼气,不早点驱除对身体不好。”

    承风把手放在刚才被太白碰过的地方,不知是不是错觉,困扰他一整晚头重脚轻的症状消失了。

    “请先生说说您的高见。”承风在心里悄悄地把敌意减了一分。

    太白看着他明明很迫切,却又偏要装出不符合年纪的沉稳,曾经的回忆扑面而来。太白笑了,由心底发出的笑意让承风看得愣了神。

    他想——这人可真好看,哪里像丽贵妃了,根本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春花秋月在一块未经世事的净土上悄无声息地发了芽,少年的心事何时变了,连春风也不知道。

    太白笑的眉眼弯弯:“不如今晚我陪你去了了这桩孽债如何?”

    承风不知为何自己会信了一个相逢还没说过几句话的人,这个人很奇怪,见了就让人忘不了,忍不住想去接近他。出于少年叛逆的心思,承风不愿承认自己对他产生了好感,所以答应起来也是别别扭扭的。

    太白看起来脾气很好,从不和他计较,承风被他摸顺了毛,也就不那么抵触了。

    其实与脾气无关,太白心里已经乐翻了——他的风儿闹别扭的模样真让人怀念,忍不住想快点听到那声小狗狗一样叫唤的‘师父’。

    承风放学后就找了个理由把承业给甩了,承业不满地小声嘟囔:“凭什么让我去接他们啊,让母妃知道了又要骂我。”

    承风一个眼刀甩过去:“你找来的俩废物,不你去谁去?我丢不起这人。”

    承业直喊冤枉:“他们都是舅舅手里最得力的侍卫,天知道他们怎么泡西亭湖里去了。”

    太白跟他说过,那两人是中了幻术,回家喂点艾草喝喝就好。不过在御花园的湖里脱了衣服洗澡被抓,这不仅是丢人了,还要害得他们被刮层皮。承风只能拿弟弟顶罪了,作为回报,他去把女鬼解决,让他们能睡个安稳觉。

    没有跟承业解释太多,趋于淫威他也不敢多问。目送他灰溜溜地走远,承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蓦地他想起太白那张笑眯眯的脸,心里突了一下。

    他赶忙甩甩脑袋:“我这是吃错药了,一天想他干嘛!”

    夜幕降临,太白抱着酒壶翘着腿怡然自得地靠在栏杆上看月亮。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连星辉都被隐没了。

    这样的夜诗人喜欢,妖魔鬼怪更喜欢。太白根本没把那只鬼当回事,如此设阵正儿八经的捉鬼,醉翁之意并不在酒。

    子时到了,太白拿着酒壶出现在承风的房里。

    “二皇子还没睡?”

    太白欣赏着承风从床上滚到地下,狼狈地翻个身才爬起来的惨况。

    “你…你何时进来的?”承风吓的魂都要没了,一晚上翻来覆去想着要不要履行承诺去找太白,接过人家直接找上门了。

    太白笑的很无辜:“就在方才呀,我一来就跟你打招呼了。”

    承风打量着太白,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秀秀气气的,还真的深藏不露。大半夜皇宫早就宵禁了不说,他能不露一点痕迹的进到自己房里,一般人绝对做不来。

    承风说:“待会儿你要保护我,那厉鬼估计被我气着了。”

    太白忍着笑保证道:“殿下放心,绝对不让她碰着你一根毫毛。”

    ☆、僵尸道长

    乘着四下无人,他们一路溜到鸿儒馆。就差一脚跨进院门时,承风怯场了。

    “怎么鬼气森森的?”他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生怕被那只鬼突然冒出来,“你的能耐不是吹的吧?”

    太白见他胆战心惊的模样十分可笑,偷偷乐了一回,还是大发善心地向他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手,有什么让我给你垫背。”

    让一个文弱书生牵着走,曾经的二皇子是丢不起这个人的,但此刻的承风中了邪似的就握住了那只手。

    握住那只手时承风的心一下就静了,那只手很瘦,却温暖有力。被它包裹在里面,就好像把心贴在了一起。承风想不起上次跟人牵手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许是在小时候。但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把这次经历放进了回忆的格子里。

    承风小心地偷看了太白一眼,觉得脸有些臊得慌。

    一步之差,夏日酷暑变成了天寒地冻。承风搓了搓胳膊,但无济于事,这种冷是浸入骨头里的,披棉被也没用。

    当他们一走近,那口荒井就有动静了。‘咯咯啦啦’地声音从里头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在攀爬。

    承风吓的掌心都出汗了,紧紧地反握住太白的手。人就是奇怪,当有依靠的时候就容易成为软骨头,此时的承风就是昨晚的承业。

    太白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这种感觉像是大人牵着孩子指着条狗崽说:“不用怕,它不咬人。”

    承风故作镇定地瞪了他一眼,紧接着眼睛就直了。井口不知何时趴着一个人,披头散发,鬼气森森。凌乱的头发挡住了脸,隐约能看见一张怎么也合不拢的下颚。

    “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跑来了。”从他的身后,渐渐凝出一个人影,正是柳云。

    承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被太白拽了回来。

    “怕什么,你是人,她是鬼,该她怕你才对。”太白笑着说,那神情俨然没把柳云当回事。

    承风咬着后槽牙说:“她会杀人,我可杀不了鬼。”

    “未必,你煞气重,我教你方法,或许能跟她拼一拼。”太白还想因材施教,可惜没用在对的人身上。承风可是皇子,这辈子杀人可以,杀鬼是万万没想过的。

    果然把承风惹恼了:“我还能杀猪呢,你怎么不教!谁吃饱撑了要去学那玩意。”

    “……”什么叫那玩意,捉鬼除妖是你师父的老本行。谁叫人家是大魔王呢,有本事就是任性。

    “风儿不学也罢,为师这就替你料理了她。”

    太白松开承风,从容走到柳云跟前:“为何不去投胎,要滞留此地为祸人间?”

    在柳云眼里太白就是个普通凡人,她被‘为祸人间’四个字给激怒了。

    “我死的冤枉,死后尸身拘禁于此,你让我如何安宁。”柳云尸身长而卷曲的指甲突然暴起,直冲太白的咽喉,她阴毒地笑着:“杀了你们,以平我心头之恨。”

    太白叹一声:“我给过你机会了。”

    锋利的黑指甲差一点就碰到了太白,他侧身一挡,手中凭空出现一张符纸。符纸扔出去的瞬间,太白灵光一现的想——是不是还有句什么口号没喊?什么急急如律令来着?

    符纸碰到柳云,她好像被烫了一下,反射性地一躲。想象中的伤害并没有发生,符纸擦过她的身旁,随风缓缓落入地下,静静地,躺着不动了!

    承风:“……”

    柳云:“……”

    太白:“……”

    虽说驱鬼是修道之人最基本的技艺,但抵不住近万年的荒废。太白尴尬地笑了笑:“是我逞能了,改日定好好修习回来。”

    承风对他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好感顷刻间崩塌殆尽,他崩溃地咆哮:“你找死何必拉着我,不解决它我们都没有改日了!”

    承风还从来没有这么想亲手掐死一个人,那人不顾他的抓狂,气定神闲地摆摆手:“没事,我只是忘了基本功而已。”

    柳云狂笑着掀起一阵阴风,她的尸身从井中跳出来,直扑向承风。

    “多亏你放我出来,月圆之夜让我补足力量,尸身总算可以动了,今夜就让你们成为我的祭品。哈哈哈哈…”

    柳云的尸体还很僵硬,能动却不灵活。承风连滚带爬避过了攻击,踉跄着躲到太白身后。

    “你倒是想办法啊!”承风推他道。

    太白一点也不着急,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实在是想不起来步骤了,还是老老实实用术法吧!啧啧啧…李耳那家伙没事真能折腾,这么多步骤谁记得住。!”

    正所谓装逼就要遭雷劈,柳云的尸身张着大嘴一口就咬上了太白的手臂。

    承风睁大眼睛看着即将发生的‘惨剧’,被那副尖牙利齿咬一口,非掉块肉不可。

    不知哪来的临场反应,在大脑运转前就猛起一脚,正中尸体的脸。尸体的头被踢得扭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太白的手没事,衣袖却难逃厄运被撕了条长长的口子。

    完成救人的壮举承风自己都吓了一跳,还没醒过神,就被太白提着衣领扔到了一边。

    “你逞什么英雄,给我老实待着去。”

    冷不防被凶了一嗓子,把承风满腹牢骚给堵了回去,他就一个念头——这人笑起来好看,凶起来更好看!

    承风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呆愣地注视着女尸被一块黑乎乎的破板子给拍扁,然后柳云当场就跪了。她好像在哭着求饶,喊着‘大仙’什么的。

    太白扯下袖子上那块破布,黑着脸抱怨:“就想做个普通的捉鬼道士怎么这么难,非逼着我暴露身份。”

    柳云头贴在地面都不敢抬起来,刚才法尺发出的仙力不是她这种才几年鬼龄的小鬼能承受的。

    即便不是天上的神仙,也是高阶的修士了。柳云除了求死的痛快点,其它无能为力。

    太白怕她多嘴,没让她在叩首。

    “你已起杀心,人间再留不得你。我怜你含冤而死,只削去一半魂魄,留你残魂去阎王面前告状。”

    天下不平事太多,太白不想管也管不了。对自己的冷血嗤之以鼻,不过在天庭为仙多年,已经习惯了。

    太白指尖轻轻一划,柳云惨叫声响起,灵体周身燃起大火。待火灭烟飞,她红衣褪去,冤仇爱憎皆从她脸上消散,只剩一个若隐若现仿佛会随时消散于微风中的透明影子。

    她伏地再拜,声音听起来有些呆滞:“谢仙人不杀之恩,小女子去了…”

    “去吧…”

    太白轻轻一挥手,柳云彻底的消失。承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这样就完了?”

    太白:“那你还想怎么样?”

    承风脱口而出:“不是应该轰轰烈烈打一架,然后听她的冤情,最后在替她申冤让她瞑目吗?”

    “……”太白默了半响,决定实话实说,“鬼的冤情不是由人来管的,我们只能送她去该去的地方。至于冤不冤,她和我们都说了不算。”

    太白指了指天:“天道自会裁决。”

    承风眉峰微动:“什么是天道?”

    “大概是…决定你我命运的东西。”太白轻飘飘地摇了摇头,他也没见过天道,也许只有天知道。

    承风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又觉得有劲没处使。

    “我觉得你的处理太草率了。”

    太白怔了怔:“你让我捉鬼,我捉了,你分毫未伤!”

    微风起,吹乱了承风的额发,在阴影里的眼睛让人看不分明。太白叹口气,上去拍他肩膀,哪知手却被人紧紧拽住。

    承风起伏不定的呼吸里好像透露着什么情绪,他拽着太白的手不放,沉着嗓子说:“我不信那天道,明天陪我去把事情查清楚。”

    太白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待承风缓过神,这才想起还拉着别人的手,一把甩开。

    “笑什么笑,本皇子有时也想做一些勤政为民的事。”承风羞红了脸,拔腿就跑出了鸿儒馆。

    太白看着方才被他拉过的手,怅然若失的想:臭小子,你是不信天道还是不信为师?

    从那晚起,承风对太白的态度一下就转变了。下课就围着他转,死缠烂打要太白把他带出宫去。

    太白被他缠的没办法,随意画了张符,骗他贴在脑门上能隐身。随后使个障眼法,牵驴似的把他牵了出去。

    长安街上游人如织,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喧声笑闹不绝于耳。正是王朝盛景,承风却看得皱起了眉。

    太白偏过头看他:“怎么了?”

    “明明听说西北大旱,连续两年颗粒无收,已经开始易子而食。可为何皇城脚下一片繁荣,简直就像太平盛世。”

    “……”太白又想说天灾人祸都是注定的,画到嘴边才发觉不合时宜。承风不再是上一世吃饱穿暖全家不愁的小公子了,此时他是皇子,为天下操心是他的职责所在。即便看淡生死轮回的神仙,也不能给他灌输‘祸福由天’的消极思想。昨夜与他说‘天道’,是自己欠思量了。

    见太白没有回答,他也不再追问。作为一个长期关在宫门里的皇子,他并不是不同人情世故的。张扬跋扈只因他有个太子哥哥宠着,作为回报,他想为哥哥做点事。

    ——还他个海晏河清的太平人间如何?

    承风幸福的想:皇兄知道了一定会为我的志向骄傲,我跟承业那个饭桶是不一样的。至于身旁那个人,管他答不答应,本殿下是赖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早茶,大清早就爬起来,吃了一半想起来还没存稿……→_→

    ☆、冤家路窄

    在还不知是谁赖上谁的情况下,承风已经把太白划分成了他的人。这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在熙攘的人群里速度不减,横冲直撞地冲着他们的方向来。

    承风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回过头时目眦欲裂——那家伙眼瞎啊,还摇着扇子东瞧西望,马蹄子都快蹶到他脸上啦!

    带着‘我要掐死他’的仇恨,承风旋风一般将太白扑倒在地,但由于距离太近,马蹄不可避免地要从他们身上踏过。

    时空仿佛凝固住了,两只高高抬起的前蹄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马儿的两只后蹄好像抽筋了一样,擦着他们往一旁倒去,连带着整个车厢侧翻在一边,滑行了数米才停下,正好停在承风的身后。

    承风一咕噜爬起来,看着身后的惨相心有余悸,把太白提起来就开骂:“你走路不长眼呐,被那马蹄子踹一脚你这身板儿就散了好吗!”

    太白心说,我还没骂你呢,谁叫你不要命的冲过来的?

    里头的人已经爬出来了,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

    承风一见他怒火连升两级,来人正是丽贵妃的弟弟,张束权。

    今天是冤家路窄了。

    太白拉住他的胳膊,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承风明白太白的意思,皇子偷溜出宫,罪名可大可小,这口气现在必须忍下去。

    太白不动声色地挡在承风面前,吸引张束权的注意。

    “抱歉,是我们——嗯…”

    一只手直接卡在太白咽喉处,五指成爪,用力的陷下去,好像随时都能把这细细脖子折断。

    “你是什么东西?敢挡小爷的道,我敢当场撕了你信不信!”

    “住手。”承风一个箭步上去,把张束权一脚踢开,他红着眼睛扶着太白,见到他颈上细白的皮肤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发紫。顿时脑中血红一片,旧怨新仇,他想把张家所有人都杀光。

    太白扶住他的手,站稳了。方才那一爪子让他声带受损,现在说话都疼。

    “风儿,冷静。”

    张束权被下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他恼羞成怒地眯着眼打量承风——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能不能直接打死?还是留着慢慢阴死?

    张束权没想多久就被另一道目光给吸引去了,他看到一双很温柔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眸子里暖洋洋的,被他这样看着全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让他不由自主地敞开心扉。

    ‘你有急事马上就要离开,立刻走。’

    凶神恶煞的脸渐渐柔和了下来,张束权一拍脑袋:“娘喂,差点误了进宫的时辰。”

    他好像忘了方才被踹了一脚的事,小跑着就走了,留下面面相窥的家丁,和一脸莫名其妙的围观人群。

    “想走。”

    太白一把抓住承风的手,忍着嗓子的不适,轻声:“回来,别惹事,乘他没缓过神来赶紧走。”

    承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整个人郁闷成了一只人棍。被遗留下来的两个家丁,看他这架势也不敢造次,默默地收拾东西,绕开他们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承风还杵在那里,太白碰了碰他,哑着嗓子说:“殿下,难得出来一回,别为了这种人扫兴。”

    承风撇了眼他的脖子,‘哼’了一声,大跨步就走了,留下原地苦笑的太白。

    承风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恶狠狠地朝太白伸出手:“快跟上。”

    大庭广众的被人牵着走,太白老脸有些挂不住。虽说人挤人看不出什么来,但两个男的始终有些别扭。太白安慰自己说,就当带大孙子逛街了,反正没人认识。

    不过别扭归别扭,太白心里还是美滋滋的,风儿会心疼人了,凶一点也没什么。

    两人越过汹涌人潮,一路赶往大理寺。别以为只有丽贵妃有弟弟,皇后的弟弟更有出息,现任大理寺卿正是承风的大舅覃景兰。

    覃景兰人如其名,长相斯文,却能年纪轻轻当上大理寺卿。除了国舅这层关系,他本人的能力也不能小觑。

    承风就非常敬佩这位长他二十岁的大舅舅。

    覃景兰正在看卷宗,听来人禀报,手一抖打翻了书案上的几卷册子。

    “简直是胡闹。”覃景兰火急火燎地赶出去,见到人来人也不管周围有谁,一巴掌就招呼上去了。

    承风放在一肚子火都被这巴掌给打散了,他捂着后脑委屈道:“大舅,我们快一个月没见了,你就这么对我!”

    覃景兰提着他的耳朵,见承风越是龇牙咧嘴他就越用劲:“你是怎么出来的?我才不信是皇上开恩放你出来玩,快老实交代。”

    “大舅…”承风哀嚎。

    此时的熊样哪还有半分二皇子昔日风光的影子。

    太白适时出来救场,他恭敬地朝覃景兰行礼:“下官李长庚,见过覃大人。”

    覃景兰这时才注意到承风背后还有人:“你是…”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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