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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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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派白化光环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第44节

    童子不敢再问,行礼退了下去。

    于是空荡荡的庭院只剩他一个人,寒凉的西风扬起落叶。

    李土根从不认为自己需要什么至交好友。便觉得卫惊风大概也是一样。

    他从茶汤的波动里看见眼尾皱纹与星白鬓角,心想还真是老了。

    但卫惊风呢?

    卫惊风是不会老的。

    永远是少年,永远热血沸腾,意气风发。无拘无束的性情,举世无双的剑道,眼中总有不平事。天下间再找不出第二个。

    可见老去这种事情,与面容年龄统统无关。

    老了就会怀念过去,这样说起来,还真有些想念卫惊风。

    那时他们都还算年轻,学府还没有藏书楼,只是个不大的私塾强行染指。剑圣没有飞檐可踩,只好立在院墙的灰瓦上,居高临下的说道,“李土根,有一伙人要杀我。”

    他风尘仆仆,发髻零散,袖口沾着凝固的黑色血污。形容狼狈,眉眼间却一如既往的神采飞扬。

    有性命之危不去师门求救,反而改道中陆,来了澜渊私塾,也是怪事。

    李土根就立在窗前写字,闻言蹙了蹙眉,“没有你这样的。三年不见,一见面就约我去杀人?”虽是这么说,手上却没停,收书归架,倒水洗笔,拿着阵盘就往门外走。

    卫惊风挑眉,“那我应该挑个良辰递拜帖,坐下喝杯茶,然后再约你去杀人?”

    两人说着已出了院子。

    “那些人在哪儿?”

    “今夜到云阳城郊百里外。”

    “你来的迟了,若是赶在昨日,我能在云岭中布阵。”

    “……”

    这世上有很多种朋友,有一种平日里与你如胶似漆,危难时将你弃之不顾。

    也有一种没事就不会联系,等你摊上大事了去找他,无论他在章台折柳,还是挑灯夜读,都抛下酒杯、撇开书册,刀山火海也跟你闯。

    渡尽劫波故友在,陌路按剑共恩仇。

    可惜剑圣与掌院先生没这么豪情侠义。他们年轻时一起对敌一起进退,不过是出于习惯,从童年就形成的习惯。两人都认为这只是少时不够强大的缘故。

    在天下间还没有剑圣,云阳城也没有一位先生时,东陆最东边的地方,有个村子叫西河村。因为村子西边有条河。

    妇女在上游汲水,泼猴似的孩子们在下游打水仗。全村没有什么教育观,孩子和家禽一样全靠放养。

    只有两个孩子不去打水仗,也从不跟其他人玩。年龄大些的那个叫李土根,天天呆在屋里看书,他娘嫌他费灯油,赶他出屋去,他就跑到隔壁卫家看书。

    小些那个叫卫惊风,生在全村唯一识字的人家,有了个文雅的好名字。

    笔落惊风雨的‘惊风’,读来全是书卷文墨气。可惜他从不读书,六岁那年路过铁匠铺,就立志要去做学徒。

    这两人年龄相差不过三个月,都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其他孩子嫌弃他们,家中亲人也懒得搭理,按道理两人该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却一直话不投机。

    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尤其是李土根常去卫家借书。

    卫惊风就坐在院里削木剑,斜眼看他,“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土根心想,“君子不与吠犬争辩……但还是好想打他啊怎么办!”

    唯一的共同点是对外界的好奇心。

    村子后面是连绵的大山,多奇珍亦多猛兽,平日里没人敢上去。卫惊风悄悄摸上去过,遇见了看花看草对着图谱发愣的李土根。

    心想花草有什么看的,这人大概有病。

    最初相看两厌,后来有次又在山里碰见,一起被野猪追着逃命,才有了一点浅薄交情我的尤物老婆。

    浅薄到逃命时拉对方一把,拉不起来转身就跑。

    满村的槐树比村子更年长,夏天遮天蔽日,秋来落叶纷飞。

    日子过得不知年岁,五年与十年毫无区别。

    等他们长到十六岁,除了下地帮活,李土根的人生理想是当个私塾先生,而卫惊风已经整日呆在铁匠铺里。

    都以为未来就是田地间的汗水,夜里添上的灯油,打铁炉边的热浪。

    改变人生的大事发生时,没人知道这一天与以往千万个寻常的日子有什么不同。

    李土根很后悔今天上山,按照昨夜的星月,现在不该下暴雨的。外面地动山摇,像是下一刻这山洞就该塌了。

    然后有黑影从洞口跑来,电光闪过,照亮那人的脸,是卫惊风。

    卫惊风也看见了他。电闪雷鸣,两个人都没说话。

    大地剧烈的震颤,山洞中石屑簌簌,一声巨响之后,光线骤暗。卫惊风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

    李土根看了一眼,原来是落石堵塞了洞口。又嗅到淡淡的血腥气,心想这小子现在能这么老实的坐着,多半是身上有伤。或因碎石杂枝,或因飞禽走兽。

    雷鸣声,暴雨声透过巨石隐隐传来。最清晰的还是两人的呼吸声。

    这种时刻,除了等待,毫无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地动渐渐平息。李土根头脑昏沉,已无法坚持默数计时,卫惊风撑着石壁站了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去推巨石,无奈洞口被得卡死死的,两人的力量如泥牛入海,蚍蜉撼树。

    直到精疲力竭,饥寒交迫。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你再折腾,死的更快。”

    卫惊风突然问道,“我要是先死了,你会怎么办?”

    从打娘胎里认识起,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对话。

    李土根翻了个白眼,“把你埋了。”

    卫惊风想了想,“你还是吃了我吧,别浪费了。”

    李土根怔了一下,“有道理,如果我先死,你也吃了我。多活几天,说不定能等来你爹娘带人救命。”

    不知是年岁尚小不知事,还是生来就异于常人,他们有着难以理解的生死观。

    说完这些,再没有更多话可讲了。

    直到地震暴雨过去的第三日,一缕晨光从洞口缝隙透射进来,情况一点转机也没有。

    李土根猜测村里可能出了事。他们虽不讨人喜欢,总不至于没人来寻。

    第四日时,连洞里花草都吃光了。水是不缺,只是饿的头晕眼花。

    到了第六日,李土根从石壁上摸到最后一颗草,碧中带紫,下身根须长的惊人。他拿来与卫惊风分。

    “为什么叶子留给我?”

    “根一般没毒

    重生之锦绣前程。”

    卫惊风怒道,“你是不是想毒死我吃肉?”

    李土根用‘你傻啊’的表情看他,“你要是被毒死了,肉也是有毒的。”

    然后他们就牛嚼牡丹一般分吃了‘碧流光’。

    真的是‘碧流光’。

    没有无数修行者想象中惊天动地,葳蕤生光的模样。它就安静生长在一个普通山洞里,即使内蕴星河宇宙的能量,外表也没有一丝灵气流泻出来。

    刚才入腹,李土根就感到一阵寒流涌上,从口腹遍及四肢,剧痛直欲将他炸开。

    余光看见卫惊风亦是疼的眦目欲裂,却连喊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他绝望想道,“失策了,原来叶子和根都有毒。”

    很多年后李土根阅遍典籍,庆幸他是与人分着吃了。

    不然引气入体都未曾有过的经脉,会因强行灌入百万年积攒的灵气精华而爆裂。

    但此时此刻,他们不明所以,漫长的剧痛结束后,事情就变得简单无比。卫惊风身上的伤愈合如初,单手推开了巨石,走了出去。

    久违的日光落了他满身。山野间一片狼藉,树木摧折,乱石堵塞。

    暴雨打坏了大半的槐树,村子里的房舍田地没有大碍,鸡鸣犬吠依然如故。

    却没有一个人。

    忽而卫惊风抬起头,喝问道,“你是谁?”

    树上站在一位深青色道袍的老者,目光如炬打量着他们,看得人极不舒服。

    “有一队魔修来此地寻异宝,贫道闻讯赶来提前告知,如今魔修无功而返,怕是日后还会再来。”

    李土根问道,“所以大家都走了?”

    老道人没有回答,但表情说明了一切。

    卫惊风问道,“敢问他们找什么东西?”

    “碧流光,俗名‘成仙草’。琼宫里有人精于卜算,算到就在此地。”

    老道微蹙眉,似乎觉得自己说了太多。

    两人听完,有些怔愣,却没有什么误食异宝的狂喜,被亲友抛弃的悲痛。

    这让那位云游的散修高看他们一眼,想不到山野村夫也有此等心性,便动了些心思,“你二人已服食仙草,从此入了修行界,无依无靠的恐怕活不长,可愿拜我为师?”

    换了旁人,一连串惊天的变故砸下来,第一次接触到另一个世界的痕迹,怕是要欣喜若狂了。

    但卫惊风说,“不愿意。”

    然后李土根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我亦不愿。”

    幸好这位道人修的是自然道法,寿元将尽诸事看淡。只想为转世修些福报,此时也不强求,说了句‘也罢,各有缘法’留了两本书便挥袖而去。

    一本《剑诀初探》,一本《卦爻》。都是最基础的修行入门书。就这样拿到了两人手里。

    李土根见人消失后,转头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拜师?”

    他觉得卫惊风这种喜欢舞枪弄剑的莽夫,应该是欣然接受的林夏的重生日子。

    “你又为什么?”

    李土根道,“事出蹊跷突然,我信不过旁人,恐有诈。你也是?”

    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

    卫惊风道,“不,只是他说要收徒,说的好像施舍一样,我不爽。”

    “……”

    李土根由衷觉得,还入什么修行界啊,这小子早晚要出事。

    两人摸出各自家中所有积蓄,卫惊风背着一把铁剑,李土根挑了一扁担书。

    就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走出村子时,李土根放下扁担,对着村口拜了三拜。

    卫惊风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外面的世界确实很大,山川河流,人烟市肆。美景各有千秋,城镇各有风物。

    同样面对凭空生出的力量,卫惊风积极探寻如何运用提高,李土根却一直在努力控制它。殊途同归,倒是阴差阳错下都过了洗经伐髓。

    本来这样下去一切都好,只是见得世面大了,其实依旧打铁抄书讨生活,练剑读书过日子,再多加一个摸索修行。

    但他们吃过‘碧流光’的事情,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最早是一个医修看出端倪,不知怎么传到了十二宫弟子耳中,于是不等他们走出东陆,麻烦就接踵而至。

    甚至凭空生出许多传言,说‘碧流光’的灵气融入了他二人血肉中,若能炼化两人服食,可得十之五六的药效。十二宫许多魔修们即使不相信这样的离奇说法,也想看看吃了传说中成仙草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于是卫惊风与李土根开始一路奔逃,从第一次联手杀人,到不断被伏击,又反杀别人。多次死里逃生,临阵突破。更不敢去寻医修疗伤,全撑着靠‘碧流光’的药性自愈。最后混进渡海的商船,逃去往中陆。

    这段血腥至极的经历,许多年后剑圣同殷璧越说起时,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能算到的就避开,算不到的就一起杀了他。”

    大多魔修是不敢,或不愿离开东陆,两人有意隐藏踪迹之下,渡海后没人发现他们。

    李土根字写的好,飘逸隽美有风骨。在云阳城租了个草庐替人抄书写信,几个街坊的孩子上不起书院的,就送来他这里识几个字。

    卫惊风每日听他们念那些‘之乎者也’就头疼,背着铁剑走了。

    李土根人看着老实有礼,束脩收的极少。名声传了出去,念书的孩子渐渐多了,一年之后,买了间小院开起了私塾。

    私塾落成那天,中陆年关将近,下了一场雪,天气冷到骨子里。

    卫惊风的信伴着飘飞的初雪到来,信里说已拜了师门,要修行去了。以后要是在云阳城教书没饭吃,来沧涯山找他。

    沧涯山,似乎在西陆,挺远的,李土根想了想,给私塾起名叫澜渊。

    教书是最稳定的职业,做剑修打打杀杀,才容易没饭吃贱到份了。

    李土根喜欢读书和计算。

    读书不需要门槛,只需要用功和用心,年岁流逝,整个东陆能找到的书都被他读过了。长时间计算却需要强大的神识做支撑。

    于是他开始刻意修行。

    但他从并不沉迷于自身力量的提高,在他看来,修行只是计算的辅助工具。

    有修为高深的书生,澜渊私塾的名声越来越响,不少学生漂洋过海来到这里读书,大家都开始称他‘先生’。

    只有卫惊风的信里,还是叫他‘李土根’。

    私塾扩建成了学府,恢弘大气,好似一座城中城。他在自己的后院种满了槐树。

    以术法催生,几月功夫就长得枝繁叶茂。

    再后来学生更多,渐成一方势力,中陆有大世家威逼利诱他,想要让他归顺依附。

    明确拒绝后,大世家的供奉强者尽出,踏着夜色来到学府。那天晚上卫惊风就提剑站在藏书楼的飞檐上,一夜未动。破晓时分,暗中的强敌悄然退去。

    相比这个,卫惊风的麻烦更多,遇见实在应付不了的,就来找李土根一起去。

    随着他们境界、地位越来越高,应付不了的人和事越来越少,便开始长年不联系。

    卫惊风依旧一人一剑,独来独往,掌院先生却好似有了许多朋友。修行者重命数玄机,常有大人物慕名而来,请他出手占上一卦。

    再后来,他们也变成了大人物。

    世人不敢妄议的大人物。

    直到某天李土根兴之所至,去明湖夜饮,举目望星,陷入某种顿悟的玄妙境界。

    他在那一夜看到了天外天。

    他约卫惊风来云阳城喝酒。风雪大作的寒夜,炉火烈烈,烈酒穿肠,他把那两颗星星指给他看。

    “生死同门活其一,你看到了吧。”

    卫惊风看了眼,没说话。

    酒楼该打烊时,酒也喝完了,剑圣拍桌子骂起来,“这事儿你别管!百无一用是书生!”

    骂完就下楼了,酒钱都没结。

    李土根知道对方是不想让他插手,因为窥探天道到这种程度,代价很大。何况卫惊风本来就不相信命数。

    他站在楼上,凭栏醒酒,大雪天冷冽的空气让人头脑清醒,鹅毛大雪落在他肩上,经久不化。

    居高临下,望见卫惊风在学府门外捡了个孩子回去。约莫六七岁,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他仔细看了看,是个不错的孩子。

    因为最后的选择,他们一生中的最大劫难如期而至。卫惊风只身去剑冢,他困守在云阳城里抵御魔军。

    剑冢的情形他大抵能猜到,卫惊风要引出那里的剑气,必要承受万剑齐发的后果。

    而他重伤未愈,又逼出精血催动大阵,也是没准备活了。

    没关系,这辈子见了很多,学了很多最佳炉鼎。虽不曾快意恩仇,生平亦无憾事。

    可他最终活了下来。碧流光的药性远比他想象中更强,这次在救他一命后彻底消失。

    至于无妄说他再不能修行,只剩下漫长的寿元。他也不在意,依然看书写字,就像百年前那样。

    秋风萧瑟又是一年。

    茶已经凉透了,手中的书一页未读,年老的先生回忆完这些,又觉得卫惊风与他是不同的。

    虽然都没朋友,但至少卫惊风有徒弟。

    当很多人都以为他回不来时,听说君煜那孩子还在等。

    他看着白墙灰瓦,竟一时生出些恍惚。

    好像那人会突然出现在墙头,居高临下喊他名字。

    “李土根。”

    真的有人喊他名字,声音陌生。

    墙上没有人,藏书楼的飞檐上也没有人。

    只有人从学府的后门走进来,脚步虚浮,气息外露。

    他惊讶的站起身,一眼就认出了来者,久久不能回神。

    想明白后心中好笑,却微微挑眉,故作不解道,“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

    不待对方答话,又学着那人一贯的语气,

    “是了,红颜枯骨,皮相而已,你绝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剑圣这一路上早已接受现实,此时只冷声道,“老夫起码还剩一半修为,你又剩下什么?”

    掌院先生也不生气,“我还剩一条命啊……”随即蹙眉猜测道,“碧流光重塑了你的根骨肉身,不足以支撑你回复原本的模样?”

    “……”

    “只能重塑的稚弱一些,还能再生长么?还是定形了?”

    卫惊风真的很想拔剑,但他从不对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出手。

    此时便只能忍着,以至于两人像市井庸人一般斗嘴,“废话什么!十八年后,老夫又是一条好汉!”

    若他还是少年剑圣,动怒时足以令掌院先生不敢多言。偏他现在是个玉雪可爱的孩童模样,说话有些还奶声奶气。

    所以掌院先生直接笑起来,“哎,别生气嘛,来,叔叔抱。”

    卫惊风转身就走,“我去睡一觉,你写信让人来接我。”

    又不能真拔剑砍了李土根,说的再多有什么用。

    他没提信写给谁,到底让谁来接。就转身走进厢房,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掌院先生却明白他的意思,笑的更愉悦了,寥寥几笔写完信。召来副掌院,传去兮华峰,指名道姓是寄给君煜的。

    接下来的事情,留给沧涯山那些人去操心。

    第117章 卫惊风番外

    君煜来到云阳城时正值深夜。

    掌院先生算着时间,本以为他明日才能赶来,此时便早已歇下,也未派人去迎。

    君煜立在学府的朱门高墙外,轻蹙着眉,一贯漠寒的神色显出几分微不可察的迫切。

    不待他扣府门,忽有一道人影从院墙里跃出来。

    袖袍被夜风扬起,像一只白色的飞鸟,这姿势本该是极为潇洒。

    那人转过身来。

    月华透过云层的边缘流泻下来,积水般淌了满地。

    槐树在夜风中摇晃,深深浅浅的树影交织落在墙上瓦上。

    也落在他身上。

    君煜神色微变。

    卫惊风心想何至如此惊讶,春山笑与秋风离气息同源,老夫当然知道你来了。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恐怕才是徒弟讶异的原因。

    卫惊风声音微冷,“怎么?多年不见,徒弟长大,不认得师父了?”

    说完他便后悔了,听听这是什么混账话。一时间恼自己昏了头,又气君煜与李土根一样,也在意他容貌。

    就在他拂袖要走之前,君煜跪了下来。

    一方单膝跪地,两人距离便骤然拉近,卫惊风总算不用仰头说话了。

    君煜定定看着他,看得他说不出话。

    然后认真纠正道,“不是多年,是一百二十四年六个月。”

    这一瞬间,卫惊风满腔的郁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抬手摸了摸徒弟的发顶。

    “走了,回家。”

    君煜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像从前一样,始终落后一步,显出不可逾越的敬重。

    对于君煜而言,师父就是师父,与样貌年龄无关,与修为境界无关。

    长街寂寥,青石板街道上树影婆娑,高楼上的灯笼与酒旗在夜风中招摇。

    深秋的风已是寒凉,卫惊风紧了紧衣裳。

    事实上他从剑冢一路奔波到中陆,疲惫远不是睡一觉能消除的。

    但他浑然不在意,风霜刀剑见的多了,一点疲惫算什么?常态而已极品大小老婆。

    君煜却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卫惊风怔了一下。君煜的掌心微凉,却有澎湃的真元倾泄而出,如暖流一般顺着十指交叠处涌上周身。

    不禁心中感叹,徒弟养大了真好,都知道心疼孝顺师父了。

    整座城还在安睡,他们踏着静谧的夜色走在街上。

    剑圣被徒弟拉着手,似是感受到什么,开口说道,“我此番虽遭大劫难,亦是幸事。剑魄弥坚,修为可以再练,这副模样也算是重历孩提,未尝不是一种修行,我看的开,你不必难过。”

    他惯来不会安慰人,说出的话很是僵硬。

    君煜却听的很认真,末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了一声。

    卫惊风放下心来。

    秋风卷起街角成堆落叶,银白的月光下如雪浪拍岸。

    他们的影子被拉的斜长。

    世事难料,许多年前剑圣从学府门前捡了个徒弟回去,如今换作徒弟来这里接他回家。

    卫惊风不着急赶路,在剑冢呆的时日长了,现在看看烟火人间,市井车马便觉得格外舒畅。君煜自是随他由他。

    “你平日也要多来转转,成天呆在山上练剑有什么意思,出世入世……”

    君煜点头。卫惊风仰脸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忽而神色一正,“兮华峰是家园,不该是困住你的牢笼。莫给自己横加桎梏。”

    君煜抿唇不语。

    车水马龙的略阳城,一路上常有人打量他们。

    一位气质凛冽的青年,牵着玉雪可爱的孩童,这种组合着实少见。

    于是当他们走进花街时,各方目光更多了。卫惊风依然坦坦荡荡,君煜只是微蹙眉,神色冷肃的穿过招摇的衣香鬓影。所到之处,逼仄小巷里的如织人潮皆分开一条通路。

    酒暖花深的春袖楼,上午客人不多,大堂里稀稀疏疏坐了几桌。酒香与淡淡脂粉味在空气里浮动,火盆燃得正旺,不时发出噼啪脆响。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坐在柜台后,心不在焉的翻着账本。

    这里的一切,都是卫惊风熟悉的模样。只是他现在站在柜台前,还不如柜台高。

    他回头看了君煜一眼,想让徒弟去买酒。

    君煜却误会了什么,怔了一瞬,俯身抱起了他。

    出乎意料,视线骤然拔高,卫惊风重新找回居高临下的自信。操着一口略阳土话,笑道,“老板娘,浮生欢有的么?”

    露华姑娘终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破天荒的也笑了,“你喝还是你爹喝啊?”

    卫惊风没反应过来,“我喝啊。”

    露华姑娘平时取酒,都是‘啪’的一声甩在柜台上,震的烟尘四起火红年代。这次却温柔异常,抱着小瓷坛,轻轻放进卫惊风怀里。

    “送给你了。”

    剑圣心想,难道认出了我是熟客?

    就是酒少了点,算了,人家一片心意,白送的怎么好要太多。

    直到君煜抱着他走出春袖楼,走出花街柳巷,他都是开怀的。

    然后他拔开了酒塞,敏锐的五感使他不用尝也能察觉不对,“这不是浮生欢,是桃花酿。”

    他从君煜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就要往回走。

    君煜不懂酒,“有什么区别?”

    “这是给小孩子喝的!”

    桃花酿酒,入口寡淡后味甜腻,就像果汁一样。

    君煜拉住了他,什么也没说。单膝跪地看着他的眼睛。

    卫惊风被他看得说不出话,抱着酒坛泄了气,“算了,别安慰我。”他笑了笑,“重做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我小的时候,可没人给我送东西。”

    像起来就像上辈子的事了,童年时在村子里遭排挤讨人嫌,少年时在东陆荒原上拼命厮杀。都不是什么美满回忆。

    君煜没再说话,抱过酒坛,牵着他的手继续走。

    卫惊风似乎找到了有趣的新体验,街上那么多稀奇小玩意,纸风车糖葫芦面人泥人小兔子灯,他以前从没注意过的,现在全出现在他视线中。

    挺有意思的。

    君煜问,“要买么?”

    剑圣哪里有脸买小兔子灯,“不买。”

    卖纸风车小贩见惯了口是心非的孩子,又看他着实可爱,便拿了个红色风车塞给他,“送给你了。”

    卫惊风猝不及防接过来。

    君煜掏出银子递给那人。他长年不下山,极少花销,不知物价便给的多了。乐的小贩合不拢嘴。其他摊贩学着样子,都来给卫惊风送东西。

    君煜就跟在后面付银子。

    快走出略阳城时,剑圣脸皮也练厚了。自己吃着糖葫芦,其他东西都让君煜拿着。

    他突然觉得,还真挺好的。

    燕行这日游荡到青洲城,在天香楼上遇见了几个旧日酒友。有混江湖的散修,也有大世家的公子。

    酒过三巡后那几个狐朋狗友说话也没了顾忌,“你大师兄身边那孩子是什么来路啊?到底是儿子还是徒弟啊?”

    燕行顿时懵了,“你说什么?”

    大师兄?孩子?耍我呢?

    “你还不知道?你真不知道?”

    “啧,你大师兄带着个孩子往沧涯山去了,不少人都亲眼看见了。”

    “你还不信?他对那孩子可好了。”

    “要不是没人敢问他,至于来问你么?”

    燕行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直接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众人反应过来伸头去看,已是残影不留未来兽世之古医药师。他一天一夜不歇,风尘仆仆赶回兮华峰。

    终于在山门前看到了君煜。

    君煜俯身正对那孩子说着什么。

    燕行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师兄,分明眉眼间还是一贯的漠寒,整个人却莫名温和起来。

    这人绝对不是徒弟。

    他走上前去,想也不想,“大师兄,你儿子啊?”

    那孩子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燕行才终于看清了他腰间的剑。

    精巧的短剑,濯珠为饰,华美的好似装饰品。

    然后他直接跪了下来。

    半响,终于回过神,“……师父?”

    剑圣嗯了一声,把桃花酿抛给他,“来的正好,送你一坛酒。”

    燕行下意识接过来,从地上站起来,神色还有些恍惚。

    走到兮华峰时,他忽然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师父回来了!”

    笑声惊起林中寒鸦飞掠。

    剑圣回头瞪他一眼,“难道你以为老夫死了?”

    燕行不笑了,忽然又有点想哭。

    他看着匆忙跑出来的几个人,觉得大家似乎都想哭。

    剑圣回来了。这是天下间的大事。

    第4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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