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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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夜莺之弥赛亚 作者:恺撒月

    第6节

    齐砚吓一跳,忙问“高琳姐,到底怎么了?”

    高琳沉稳笑着,“别担心,是好事。”她敲了敲门,推开带他们走进去。

    会客区中,正在和甘总握手的男人映入齐砚眼中,相貌堂堂,眼神永远像在打量猎物。

    通身血液仿佛一瞬间冻结。

    齐砚本来以为,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做好准备再面对这个人。

    毕文宁已经上前拉住他的手,“小砚来了?至于吓成这样吗,真是没见识。”

    齐砚听见他自己苦笑着回答:“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大人物吗?唐先生,幸会。”

    握手时,唐钺的手指比他更冰冷,齐砚有被冻伤的错觉。

    唐钺低头看着这青年,虽然说大部分人都会在他面前不自觉地露出怯意,这一位却未免太胆小了一点。

    能够被轻易毁灭的脆弱生物如此美丽,值得好好珍惜。

    唐钺依然是他印象中的模样,笑得很少,握手有力而迅速,嗓音清冽,“以后请多指教。”

    齐砚点头回应说着“唐先生客气”,其实完全不明就里,毕文宁笑着解释,“唐先生拿下了白色城堡在中国的总代理,请你做代言,今天叫你过来就是为了签合同。”

    白色城堡是美国新兴的时尚品牌,囊括了服装、体育用品、饰品等等一系列商品,其品牌所有人是四大时尚集团之一。

    齐砚很清楚,因为上辈子他也做过白色城堡的代言,但那应该是在差不多三年以后。唐钺为了哄嗓子坏掉的恋人高兴,使用非常手段挤掉竞争对手,拿到了总代理权。

    提前了三年的合同放在面前,齐砚有些不知所措。

    他打从心底不想再和唐钺有分毫的关系,但是,找不到理由。

    说因为星辉无限跟神龙娱乐不和,要支持自己公司?可他自家的老总都愿意合作了他算老几?

    说因为唐钺以后会伤害他,甚至把他给宰了?

    ……估计他还没说完就被送医院检查去了。

    甘总经理宽敞的办公室里绿植葱茏,温度宜人,人人都谈笑风生,双方的律师已经挑剔完合同的每个细节,就等着齐砚签字。

    齐砚还在挣扎时,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沉寂了好几天的主线任务终于更新了:主线任务(五):潘多拉的线索任务描述:获得关于“潘多拉盒”的情报

    进程一:拍摄至少三个白色城堡相关广告,完成至少两首白色城堡的广告歌。

    ——潘多拉盒。

    这不明所以的名词绝对不是指希腊神话里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某个重要的存在。唐钺为了这东西甚至不惜杀了他。

    这个时候出现任务,逼得齐砚别无选择。

    要完成进程一的广告,就必须接下这份工作。

    齐砚只好将合同仔细看了一遍,待遇方面比起上辈子差了很多。这也可以理解,上次唐钺是为了哄人开心,等于直接将白色城堡交给他折腾。

    这一次显然是在商言商,而且有第三方星辉无限加入,条款截然不同,但也是经过谈判后,彼此认可的交易。

    两年独家代言六百万,意味着齐砚这两年不能再接别的代言和广告。对一个出道才一年的新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丰厚的身价。

    齐砚看完就签了字,甚至惊讶于自己的平静。等他从最初的慌乱失措中平静下来以后,一切都尘埃落定。

    甘学理女士五十出头,雍容富态,颇有点贵妇的气质。这时候和唐钺谈笑晏晏,仿佛两个公司交好了许多年似的。

    齐砚佩服地看着商人们的精湛表演,好在唐钺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告辞后带着下属们走了,也并没有对他表现出额外的兴趣。

    这让齐砚松了口气,注意力就落在了他的助理身上。没记错的话……那青年叫欧阳帆?

    那可是个让他头疼了许久的醋坛子,一边狂热地眷恋唐钺,一边明里暗里给他使了不少绊子。后来不知不觉就消失了,听说是因为搞砸了唐钺好几个重要任务。

    现在那青年却一脸祥和,察觉到齐砚的目光时,还友善地笑着,对他微微点头示意。

    齐砚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下楼时毕文宁若有所思,“唐钺特意为了个六百万的合同跑一趟,他对你不一般啊。”

    电梯门缓缓打开,齐砚身形晃了晃,险些从门口栽出去,急忙扶住了罗一平肩膀,结结巴巴问:“文宁姐,你别、别吓我……”

    唐钺在圈子里风评一般,属于来者不拒型,上辈子齐砚是他主动追求的第一个艺人,由于天灾的爆发,也成了最后一个。

    千万,不要,历史重演才好。

    白色城堡的效率很高,签订合同的第二天就将广告企划送了过来。

    以帅气魅惑为卖点,齐砚在广告中要扮演:吸血鬼、海盗、天使、未来战士四个角色。一个人穿越时空,和自己作战的奇妙短篇故事。

    齐砚调整了日程,配合广告拍摄,又开始了每天奔忙的日子。

    白色城堡的独家代理,是龙之堂涉足时尚业的开端,唐钺十分重视,几乎每天都会到片场查看。

    因为大部分是奇幻场景,齐砚只有一天出外景,其他时候都在绿色幕布包围中摆出各种帅气造型。齐砚没受过舞台剧训练,对肢体的掌控不够熟练,被严格的导演一遍遍叫停。叫了太多次,令他信心尽失。

    齐砚觉得很愧疚,一边学习表演,一边又去翻系统,本来想召唤客服,结果发现召唤一次需要二十点能量点。

    自从上次生成了时间之水后,靠着每天一点的回复量,至今不过十多点。就算真攒够了二十点,他也舍不得,果然召唤客服好贵。

    于是他只好咬着牙慢慢学慢慢练,可惜贺千明又不知道跑哪儿拍广告去了,不在国内,否则他还能向未来的影帝大人请教请教。

    因为唐钺经常来片场,拍摄结束之后,齐砚跟着他参加晚宴,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齐砚穿的是刘信亲手做的西服和衬衣,细条纹浅灰色羊毛面料,有种知性而温和的意味,给人沉稳而自信的感觉。

    在第一次定做之后,他跟贺千秋去了一次刘信的裁缝店试衣,之后就不再麻烦贺千秋,自己一个人去拜访刘信。

    如今定制的衬衣和西服已经取回来几件,齐砚却感觉不到兴奋,只觉得难过。

    因为他实在找不到理由联系贺千秋,每天好几次摸出手机,到最后又气馁地收起来。

    其实若无其事地打个电话问候几句也没什么,只是他心里有鬼,难免做贼心虚。

    齐砚觉得自己能恢复得这么快,贺千秋功不可没。

    抚平旧恋情伤痕最好的方法,就是展开一段新恋情。哪怕新恋情只不过是偷偷的暗恋也可以。

    自助鸡尾酒会大厅里灯火辉煌,一条足有两米长的冰雕鲤鱼躺在餐桌正中,层层鳞片是娇嫩而透明的刺身,按照鱼的不同品种,呈现出莹白、浅粉、粉红到绯红的变化。可惜宴会一开始,就被服务生们取了下来送到客人碟子里,鲤鱼被剥了鳞片,斑驳的样子有点可怜。

    齐砚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看唐钺走开了,顿时放松下来,默默立在餐桌边,吃了一碟又一碟生鱼片。

    直到贺千秋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吃这么多生冷不要紧?”

    齐砚心一跳,手一颤,差点把九谷烧的精美瓷碟扔地上,小心翼翼转过身,男人的笑容终于映入眼中,仿佛一刹那间,桃花开满千里堤岸。

    他讪讪笑着,“贺老师,您、您也来了。”

    紧张得用上敬语了。

    不过一个您字而已,这刻意拉开距离的生疏称呼却让贺千秋很是不愉快。男人欣赏齐砚的得体衣着,笑着举了举酒杯,“果然是人要衣装马要鞍。”

    齐砚:“……我怎么觉得您重点在马鞍上。”

    贺千秋继续微笑,“你应该对自己多点自信。”

    一说到自信,齐砚就觉得他最近被打击得快一点不剩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贺千秋一边问一边从路过身边的侍从托盘里取了杯乌龙茶,递给齐砚,“怎么,最近不顺利?”

    齐砚老老实实接住了,紫陶杯透出温热,热度透过掌心,一路涌进心里。也不知道是人的缘故还是茶的缘故,“我大概全部的天分都在唱歌上,不唱的时候,对着镜头就紧张得不得了。结果反复ng,害整个项目进度延误……”

    青年明朗的声音持续低落,贺千秋带着他离开稍嫌有些嘈杂的大厅,在露台上坐了下来。齐砚也下意识跟着他行动。

    露台外是葱郁植物,花香和水汽随风飘来,令夏末秋初的酷热消退了许多。

    贺千秋点了支烟,“为什么这么想?”

    齐砚忍不住继续絮絮叨叨,从摄像机那个害他分心的红点说到盒饭难吃得要死,把该怪的不该怪的全都抱怨了一通。

    由始至终贺千秋都只是在附和他,说:“嗯,原来是这样,是吗?原来如此。”诸如此类。温柔的声音附和着他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观点,简直让人生出被宠溺的错觉。

    齐砚发泄完,才察觉自己有些过火了,贺千秋就是有这本事,能让他不知不觉放松到失去警惕的程度。

    他赧然地挠挠头,小心翼翼补充,“贺老师,我只是一时冲动,其实也没什么……”

    贺千秋带着柔和笑容看他,夜色里,镜片后的光芒像星光汇聚,“原来你在剧组里混得这么惨,真想去探班亲眼看看。”

    齐砚受宠若惊地从藤椅里坐直,“贺老师要来探班?求之不得!”

    贺千秋还想说什么,视线余光里看见唐钺走过来,齐砚也跟着察觉了,顿时身体紧绷站起身来,拘谨叫了声“唐先生。”

    这时候还没爆发两个人的撞香大战,起码二人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客套。贺千秋点点头,唐钺同他握手,然后才对齐砚说:“我送你回去吧。”

    齐砚犹豫着看一眼贺千秋,唐钺接着说:“我让你的助理和司机先回去了,总要把重要的代言明星送回去才是。”

    贺千秋轻轻抬手搭在齐砚肩膀上,“多谢唐先生好意,正好我有关于新专辑的事要和小砚谈谈,一会儿我送他回去就行了。”

    齐砚在心里吐槽说老子又不是妞,用不着你们一个两个非要护送到家,表面上却装得特别乖巧。

    两个男人彼此对视,四周异常安静,却莫名充满压迫感。等唐钺的助理靠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后,那紧张压迫的气氛才消失。

    “明天别迟到。”唐钺最后叮嘱,转身带助理离开了。

    第十八章 隐秘与伤痛

    第二天,贺千秋说到做到,果然来探班了。

    两名助理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水果犒劳剧组,休息时整个摄影棚里热闹得像过节。

    不大的剧组里倒有一半人是贺千秋的书迷,围着贺千秋两眼放光。

    “贺老师您的新书什么时候出?”这是平时几乎从不说话的灯光助理a。

    “贺老师您这是来看小砚的吗?”这是没事喜欢刷微博看腐段子的场记b。

    贺千秋温和笑着,“我最近写剧本遇到点瓶颈,听说罗彬在这里拍广告,他是我一直很欣赏的导演,所以过来观摩观摩。”

    众人恍然大悟,罗彬是颇受瞩目的优秀导演,导过两部电影,票房成绩都不错。艺术家们果然都是彼此吸引的,导演和剧作家也能产生共鸣真是太美好了。

    齐砚今天拍天使部分,穿着清爽的淡蓝牛仔裤白衬衣,翅膀光晕之类特效都等着后期加特效。站在幕布前让人给他调整皮圈,一边心里暗暗吐槽,不愧是作家大人,信口开河都有人信。

    正想着时,贺千秋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怎么样?”

    松涛般的香水味传了过来,仿佛还带着迷人的体温,将他包围。齐砚胸口发紧,用力吞了口唾沫才平息下来,抬头笑着,“贺老师您真的来了。”

    贺千秋略点头,“怎么样?”

    “你一来我就不紧张了。”齐砚嘿嘿笑,举高双手等人做最后调整,“要吊威亚了,你就看我飞吧。”

    贺千秋也笑了,“别担心,我就在旁边看着。”

    这话像一颗安心定神的奇妙良药,让齐砚四肢充满了镇定的力量。

    一切准备就绪时,唐钺也出现了。

    让剧组的工作人员惊恐莫名,不就是拍个广告吗,怎么大佬们一个一个都闲着没事干来凑热闹?很吓人啊,压力太多会得心脏病的!

    天使的一半动作都是在半空完成的,齐砚活动下四肢,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了第一次吊威亚的练习。

    钢索渐渐被卷轮缠起来,将齐砚缓缓吊起来。这里他要做好几个半空战斗的动作。

    身体悬空时,熟悉的感觉袭来。

    被抛上半空时,四周景物的变化;

    朝无尽深渊下坠时,濒死的绝望与恐惧;

    齐砚突然四肢僵硬,接着开始拼命挣扎,尖叫。

    贺千秋从最开始就察觉了不对劲,冲进布景台中,一边朝道具助理大喊“放他下来!”

    人群全都骚乱了,短短两秒漫长得像几个小时,好容易才把齐砚放下来,贺千秋和唐钺几乎同时将他接住。

    齐砚惊恐而短促地叫出声,拼命躲开唐钺伸过来的手,转身抱住贺千秋。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是才经历了一场灾难的小兽。

    贺千秋将他紧紧圈在怀里,顺着背低声安抚,“没事了,小砚,没事了。”皮套被解开了,他直接打横将青年抱起来,直视着唐钺,“今天拍不成了,我先带他回去。”

    唐钺没说话,也没阻止,任由贺千秋抱着齐砚离开。

    周围人小声说着什么,导演叹口气,“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大小伙儿居然有恐高症。”

    这下都笑了,摄影棚里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这广告齐砚一人分饰四角,他这一离开,剩下的镜头就不多,导演翻了翻脚本,来征询唐钺的意见,“唐先生,要不咱们先把配角的戏都拍了。”

    唐钺垂下眼睑,话倒是说得漂亮,“你是导演,摄影棚里你说了算。”

    导演自己心里也是这个意思,但雇主在旁,总要礼貌性地问一问。如今得了首肯,笑眯眯去安排人干活了。

    唐钺见摄影棚回复了秩序,也离开了。欧阳帆跟在他身后,拿着手机小声报告,“唐先生,马可愿意卖手里的股份,前提是不能解雇老员工。”

    唐钺坐进车里,揉着眉毛冷嗤,“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欧阳帆得了准信,立刻回电话给负责收购的同事,“柔儿,这是唐先生的意思,你要清楚地传达给马先生:要么抛了股份收钱,要么等着变成一堆废纸吧。”

    唐钺捏了下眉心,继续吩咐,“给老王打个电话,拨给友鹏网收购项目的预算再增加50。”

    欧阳帆应了一声,清晰而准确地传达命令,并且顺带将一些琐事处理干净。

    欧阳帆一直是个好助手,唐钺赞许抚摸青年柔滑发丝,后者露出了沉醉而幸福的表情。

    那一瞬间,齐砚躲开了他的手。

    他一直以为齐砚像其他人那样,不过是有点怕他而已。但刚才那个青年看着他的双眼中,除了深深的恐惧外,还有烈火燃烧般的愤怒和——憎恨。

    刻骨铭心的悲痛与愤怒,仿佛在看着杀父仇人一样。

    齐砚是孤儿,他的简历,欧阳帆查得一清二楚。他出生在南方一个叫太平县的小县城,父亲做生意失败,欠下巨款,为了躲债离家出走,留下病弱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

    家里被债主洗劫一空,连房子都抵押出去,母亲没过一年也郁郁而终,没有亲戚愿意收养他,所以齐砚七岁时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此后磕磕绊绊成长,成绩还算不错,得到慈善家资助读完了大学,而后加入星辉无限。

    并不是一个受到宠爱长大的孩子,却依然拥有温暖友善,愿意信赖别人的清澈的眼神,这也是吸引唐钺的理由之一。

    刚才那一瞬,却变得像是恶鬼一样,凌厉而憎恨,满溢着绝望的浓黑。唐钺觉得很熟悉,因为那眼神,他每晚都能在镜子里看见。

    真正的齐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钺对他的兴趣更深了。

    真正的齐砚,正在被回忆所折磨。

    他蜷缩在贺千秋怀里,将拳头塞进嘴里用力咬到出血,呼吸粗重而急促。

    地下大厅泛黄的灯光下,他笑着对贺千秋说:“就算全世界都背叛唐钺,我也会陪伴在他身边。”

    浑浊冷寂的龙之堂基地总部楼顶,他竭尽全力怒吼着:“唐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唐钺只是用毫无感情的双眼看着他,下令行刑。杜锋在唐钺身后,阴冷而傲慢地笑着。

    然后是坠落,坠落,坠落。风声呼呼灌进耳中,他拼命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身体飞速下坠……

    齐砚爆发出短促的尖叫,死死抓住贺千秋的衣襟,嘶哑而惨烈地哭着。

    伤痕一旦造成就永不消失,他误以为的痊愈不过是结了一层厚厚血痂。血痂之下的伤口,依旧持续而深刻地溃烂着。一旦时机来临,疼痛便再次侵袭,提醒他伤口的存在,嘲讽着他的天真和自以为是。

    齐砚冷得发抖,拼命地往身边温暖怀里靠。他哭了很久很久,贺千秋由始至终陪在他身边。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神智昏沉,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

    衣服被剥光了,光溜溜的肌肤磨蹭着真丝床单的感觉无比顺滑。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喉咙又干又痒,头顶的乳白吊灯灯光柔和,照着宽大安静的房间。

    情绪发泄完以后,剩下的就只有懊悔和羞愧。

    齐砚默默坐起来,正好门开了,贺千秋穿着日式浴衣走进来,他身材高大,肩宽腿长,穿这类衣衫显出种特别迷人的风雅。他递给齐砚一个马克杯,然后坐在对面,取了支烟叼着,却没有点燃。

    只是那姿势……怎么看都像事后烟的样子。

    齐砚忙捧着杯子咕嘟咕嘟喝水,接着愣住了。那液体并不是茶水,有着特殊的清凉甘甜滋味,混合一点点苦涩,是非常熟悉的味道。

    他小声开口,“这是,夏枯草和青蒿?”

    “你知道的东西倒不少。”贺千秋语气一如既往,温和中带点调侃,齐砚的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他为了掩饰,抬起杯子大口把水喝光。

    完蛋,为什么最近这么爱哭,他堂堂男子汉的尊严去哪里了?

    太平镇临江而建,临近春末夏初时,满河岸长满了夏枯草和青蒿。这两种植物都能入药,清凉降火,当地居民喜欢采上一背篓,在自家阳台上晒干装起来,没事就拿来泡水喝,夏天消暑,冬天润燥,说是太平镇第一凉茶也不为过。

    齐砚小时候喝过很多,味道熟悉得像自己的手指。

    只是这熟悉感反而更添胸口酸楚,让他眼泪停不住。

    没出息,他对自己说。

    他重回十年前两个多月了,还以为自己没事了,没想到反射弧媲美蛇颈龙,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贺千秋坐到床边,将齐砚圈在怀里,拉开他的双手,用热毛巾敷眼睛。

    身后宽厚温暖的怀抱,驱走了冰冷,让他切切实实地有所倚靠。细微的颤抖也慢慢停止下来。

    房间里只有齐砚一阵接一阵抽泣的声音。

    贺千秋接了盆热水,一次次拧干毛巾,为他擦拭面颊和双眼。

    齐砚终于平静下来,接住毛巾,默默开始自己擦。擦得脸皮发红,才可怜巴巴吸着鼻子开口,“饿了……”

    仿佛为了强调一样,肚子应景地骨碌碌响起来。

    齐砚把脸埋在毛巾里,羞愧交加。

    贺千秋轻轻笑了,从床边站起来,“我下面给你吃。”

    齐砚脸瞬间涨红,闷闷地反驳,“我、我想吃正经的东西!”

    “鸡蛋挂面是不正经的东西吗?”

    齐砚倒回床上,自暴自弃地躲在被子里,这就是低俗玩笑开多了的报应……

    贺千秋请的帮佣工作时间是从早八点到晚八点,大半夜只好自己煮面条。

    他手艺普普通通,不算好也不算差,但胜在用心。翠绿的葱花洒在面条上,酱料香气宜人,几片小青菜和黄白分明的煎蛋盖在最上面。

    齐砚穿着贺千秋的衬衣,坐在餐桌前满怀感激捧着筷子,几乎舍不得下口。贺老师煮的面条啊,说出去羡慕死那帮书迷。

    面条上的酱料有虾肉和香茅草的香气,齐砚喜欢东南亚风味,忍不住赞美了一句。

    贺千秋坐在对面,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边喝边欣赏小朋友接受投喂,“这是上个月去清迈,别人送的自制冬阴功酱,过安检费了不少事。”

    齐砚稍稍有点吃味,“那人对你可真好。”

    贺千秋一反常态没有开口,眉头微微有点皱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特别让人在意的事。

    齐砚看他表现反常,对那个送他冬阴功酱的神秘人物更介意了,“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整个一副想知道得不得了,却又拼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贺千秋心情好起来,“一个老船夫。”

    原来他和助理上个月接受泰国一家出版社邀请,去清迈参加研讨会。清迈附近有个偏僻的湖,湖中有个不足一平方公里湖心小岛。贺千秋想去湖上看日出,助理小江特意找好了船夫,付了定金,约好早上五点在湖边见面,划船送他们上岛。

    那天早晨,贺千秋和小江从四点五十五分一直等到太阳升起,也没见到船的影子。

    老船夫没有手机,联系不上。贺千秋说算了,小江不甘心,后来终于找到那老船夫,把他拉到贺千秋跟前要道歉。

    贺千秋一时好奇,问他为什么毁约。老船夫懒洋洋地回答:那天他醒过来,发现天气实在是太好了,不能浪费,于是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然后就一觉睡到了下午。

    齐砚将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本来想谴责老船夫不敬业,话出口却变成了:“好羡慕……”

    这种自由自在的悠闲生活,和他如今每天密集作战的日程对比起来,简直是天堂啊。

    之后老船夫为了道歉,就送了贺千秋一瓶冬阴功酱,据说是家传秘方,做起来特别麻烦,他一年最多做一次。

    贺千秋本来不想要,但看见老船夫一脸肉痛地捧着瓶子,似乎只要他一拒绝就要立刻收回去的模样,于是笑纳了。

    齐砚听得有趣,几乎将郁结心头的沉痛往事也忘了个干净,拍着桌子笑,“贺老师你真坏!不过带回来这么麻烦,何必呢?”

    贺千秋拿起茶壶,给两人分别倒了杯夏枯草茶,“终归是一个人的心意。”

    这就是贺千秋和唐钺最大的不同点。贺千秋对每一个人都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却不会因此而迷失自我,更不会被他人的想法所动摇。

    而唐钺却是另一个极端,如果是他认可的人,他自然无限包容,如果失去他的认可,就连心意都会被毫不留情地践踏和抛弃。

    欧阳帆是这样,齐砚也是这样。在这之前有多少人,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他没法统计。

    齐砚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总是放任想法陷入悲观境地不过是自寻烦恼,可是他控制不住,餐桌气氛又冷了下来。

    走神的时候,下颌被人抬起来,他下意识对上了贺千秋的双眼。

    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此时此刻显得别有深意,连声音都透着暗哑的性感,“你从哪儿学来的手段?”

    齐砚愣住,“什、什么手段?”

    贺千秋凑近了,带着草药茶温润香气的呼吸轻柔洒在齐砚嘴唇上,“勾引人的手段。”

    第十九章 需要再治疗

    深夜十一点,万籁俱寂,卧龙豪庭中某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光。

    齐砚呆呆望着自己落在贺千秋眼中的倒影,男人没戴眼镜,狭长双眼深邃得要溺死人。脸部轮廓稍嫌冷酷,却被温柔神色冲淡了刚硬,显得俊美而强势,简直让人腿软。

    两个人呼吸交缠,嘴唇距离不足两毫米,微微一动就能碰到。齐砚吞了口唾沫,两手放桌上,坐在高背椅上僵直不敢动,只有心脏在狂跳,他瞪大双眼跟贺千秋对视,“我我我没没没有……”

    这情景太诡异了,半小时前还是狗血琼瑶戏,他还没伤春悲秋完呢,怎么一眨眼就变成往gv发展的节奏!

    贺千秋嗓音更暗哑了,眼睑微垂,眯着眼看他,手指划过齐砚依旧泛红的眼角,“用这种快要哭的眼神诱惑我是犯规的。”

    嘴唇开合时,轻轻触碰到嘴角。

    “叮——满足触发条件,能量点增加01点。”

    系统提示将原本的三分旖旎两分暧昧驱散得干干净净,简直煞风景煞到了出神入化的新境界。

    齐砚有去弥赛亚20的家门口吊死的冲动——前提是它得有个家门口。

    贺千秋应该是没听见,柔软嘴唇再次轻轻和他触碰,这次比刚才久一点。

    “叮——满足触发条件,能量点增加02点。”

    接着舌尖扫过他微微张开的唇缝,将下唇含住轻吮。

    “叮——满足触发条件,能量点增加07点。”

    ……

    齐砚近乎呆滞地任他亲吻。

    他总算明白了,既不是琼瑶狗血剧,也不是喷血gv,现在已经进入爆笑情景剧模式了。可恶啊更想哭了。

    这可是他们的初吻啊初吻!弥赛亚20你吵死了!

    贺千秋还在一下下啄吻,手掌轻轻抚摸上脖子,齐砚渐渐可以忽略捣乱的系统提示音,开始更多地感受到男人的触碰。他仰着头,回应般触碰男人柔软嘴唇,不知不觉,呼吸跟着粗重起来。

    弥赛亚20:“……这也行。”它拼命捣乱也没有用吗?

    贺千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突然托着齐砚肋下,将他抱在餐桌上坐着,顺利压倒在桌面,低头俯瞰。

    齐砚脸涨得通红,心跳得快要冲破胸腔,仰头看着男人侵略性十足的动作和眼神,紧张吞了口唾液,“贺、贺老师?”

    贺千秋轻轻抚摸青年脸颊轮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当我吻你的时候,就醒过来吧。”

    齐砚像受惊过度的兔子似地瞪着他,两眼睁得溜圆,眼角都紧绷得疼,脑子里翻江倒海,已经乱成了浆糊,舌头不受控制,完全动不了。

    贺千秋却当他默许了,俯身凑近。

    几乎同一时间,玄关处传来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接着响起贺千明怒气冲冲的吼声,像一阵旋风从玄关闯进餐厅,“大哥!你居然告诉唐刀我以前的名字!谁才是你弟……”

    吼声戛然而止,贺千明飞快闭嘴,非常明确地意识到他撞破了别人的好事。

    齐砚只穿着一件白衬衣瘫软在桌上,贺千秋几乎将他身躯整个覆盖,眼看着就要亲上去。

    贺千明果断地转身,“拜拜。”

    贺千秋已经放开了接近石化状态的小歌手,沉声叫住弟弟,“站住。”

    贺千明顺势脚跟一转,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大步走近餐厅,一手插牛仔裤兜里,右手两指并拢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笑得灿烂无比,“我回来了。”

    齐砚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全都烧红了,等贺千秋一松开就从桌上跳下来,不敢看贺家两兄弟,只好往卧室里钻,再次被贺千秋叫住:“把碗洗了。”

    小青年乖乖哦了一声,收了碗筷窜进厨房。

    经历这么一场波动,心跳得像乱飞的蝴蝶一样,他哆哆嗦嗦站在洗碗池跟前,觉得膝盖也跟着抖。

    但是,那些先前让他觉得逃不出摆不脱的沉重阴影,如今真的像贺千秋说的那样,像一场细节开始模糊的噩梦,遥远、飘渺、软弱,再也伤害不了他。

    齐砚长长呼出口气,感觉肩头和心头顿时轻松了许多,接着认认真真开始洗碗。

    贺千明见齐砚溜进了厨房,这才窜到贺千秋身边,搂着大哥肩膀一脸猥琐笑,他这幅模样被粉丝们看见绝对会幻灭。“哥,你居然对小砚下手,问过我的意见了吗?那可是我珍爱的小师弟!而且你什么时候开始对男人也有兴趣了?”

    贺千秋:“……顺序反了。”

    贺千明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顺序反了?”

    “普通人不是应该先介意一下哥哥为什么喜欢男人吗?”

    贺千明愣了愣,神色无比诚恳地看着自己大哥,“我哥怎么会是普通人。”

    贺千秋戴上眼镜,似笑非笑和他对视,贺千明扛不住,移开视线摸着鼻子嘟囔,“都怪蓝欣那个腐女,见面就给我洗脑,哪天真被掰弯了她就该哭了。”

    “多大年纪的人了,别把自己的问题赖别人头上。”

    贺千明改摸为揉,使劲折腾自己鼻子,想起三天前他在地球另一端遇到了唐刀不说,连晚上做梦也梦见那小子。虽说做梦的内容也不过是在互相打嘴仗而已,可是梦见男人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火大。

    他掩饰地咳嗽两声,突然想起来自己下了飞机直接杀过来的原因,摸出手机,调出微信界面再次开吼:“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贺千秋接过来,看见是唐刀发的微信:“以后不叫你水豚了,改叫九千岁。”

    “哦,我都忘记你以前名字叫千岁了,真怀念啊。”

    “不许叫那个名字!!!”贺千明怒吼,抓着大哥肩膀,想晃又不敢,只好两眼喷火瞪他,“为什么那小子会知道!难道不是你说的?”

    齐砚正好洗完碗,另外泡了壶茶出来,刚好听见贺千明的吼声回荡在客厅,缩缩脖子,顺着客厅角落,借家具和绿色植物的掩护,蹑手蹑脚往卧室里钻。

    空调开得有点凉,他没穿长裤冻到了。

    贺千明小时候叫贺千岁,因为他们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兄弟俩的名字都有着期待母亲长命百岁的意思。可惜母亲还是在他六岁时就过世了,贺千岁同学懵懵懂懂长到了十二岁,突然意识到自己名字隐藏的意思是……太监。

    千岁同学大怒,各种折腾着才缠着老爸去给他改了名,这件事他一直都让人瞒着,谁提和谁翻脸。

    齐砚掰手指头算了算,这应该是发生在帆船大赛之后。贺千明跟唐刀是校友,所以也参加了帆船大赛,并且拿了冠军,之后还讽刺唐刀小鸡仔,不自量力和他挑衅。

    于是唐刀怀恨在心,查到了贺千明的曾用名,以后有事没事就拿出来讽刺威胁。

    这事本来很隐秘,是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了,差不多三年以后,有一次唐刀喝醉了告诉他的。

    齐砚默默给贺千明点蜡。

    奇怪了,他这边的历史轨迹改得乱七八糟完全不像样,可明刀那两人的相爱相杀过程却几乎没什么变化。那个所谓的“历史修正力”莫非搞错了主线,一股脑地往贺千明身上用力去了?

    齐砚突然有点担忧,他绝对、绝对不希望贺千明最后的命运,还是那几十个弹孔。

    贺千秋随意应付着弟弟,“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查到也很正常。老家那边起码一半的居民都还记得混世魔王贺千岁。”

    “说了不许提那个名字!!”贺千明再次怒吼,眼角余光看见齐砚缩在角落,扭头瞪他,磨着牙威胁,“小砚你什么都没听到!知道没?敢说出去老子阉了你!”

    女王发威好可怕。齐砚一个哆嗦,差点把茶壶给摔了,连连点头,“放心吧明哥,我啥都没听见。”

    反正被发现了,他只好从两株鹤望兰中间穿出来,将白瓷瓜型壶放桌上,殷勤为两兄弟倒茶。

    贺千明发了通脾气累了,抓着杯子一口气喝光夏枯草茶,这才一屁股坐沙发里,回过神来,“我打搅你们了?”

    齐砚:“……没、没有。”

    贺千秋倒是淡定得很,柔和视线落在齐砚脸上,“别乱猜,我怎么会对你珍贵的小师弟出手。小砚今天恐高症发作,我刚才是想试试震慑疗法。正好新书涉及这题材,看起来,效果还行。”

    齐砚心脏一紧,被莫名的失落感笼罩,捧着马克杯挡住脸,缩在沙发另一头干笑,“还、还行!”

    “这样啊,你居然有恐高症?吊威亚怎么办?”贺千明扫一眼那小歌手,纺线细密的白衬衣在灯光下有点透明,揉得皱巴巴的。贺千秋肩膀比他宽,齐砚撑不住那衣服,布料软软垂下去。袖子很长,在手臂上挽了好几圈,下摆勉强盖住大腿一半,衬得原本不算纤弱的小伙子也透出股楚楚可怜的气质来。

    “不知道……明天再试试好了。”齐砚没自觉,光顾着愁眉苦脸了。虽然情绪恢复,可一想到那根钢绳还是觉得腿软发抖。要是有什么能壮胆的药就好了,他决定偷空问问客服。

    贺千明没怎么听他说话,已经摸着下巴走神了。这就是所谓的男朋友风衬衣吗……唐刀那小子穿他的衬衣大概也是这种模样,有机会一定要逼那小子穿,然后拍一堆照片当把柄,如此方能报今日之仇!

    贺千秋把两眼开始冒邪光的弟弟赶去浴室,让齐砚休息。

    齐砚上楼前,站在楼梯口回头看,贺千秋坐在工作台前打开了笔记本,似乎准备工作,他还是小声说了,“贺老师,谢谢你。”

    贺千秋微微挑起眼尾看他,笑容柔和却莫名迷人,“怎么突然跟我这么客气。”

    齐砚挠头,觉得快要融化在他沉稳而动人的声线里,“总、总是麻烦你。”

    “没有的事,我也得到乐趣了。”

    乐趣?

    乐、趣!!你当我是玩具吗!

    齐砚在心里哀嚎却不敢多问,迈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客卧。

    第二天一大早,罗一平就来接他,带来了换洗衣服和慰问的礼品。

    齐砚问他情况如何,罗一平说:“没事,昨天的事只有摄影棚里的人知道,唐先生也在,直接下了封口令。”他说完又担忧起来,“小砚,你没事吧?”

    齐砚深吸口气,带着豁出去的神情,“没事。”

    罗彬调整了一下拍摄顺序,把不用吊威亚的部分先抽出来拍了。这一拍就是两天。

    也许是为了弥补,这些部分的拍摄异常顺利,齐砚终于找到了戏感,演绎出了病态优美的吸血鬼贵族、不羁狂傲的海盗、清净悲悯的天使以及周身萦绕着血腥与绝望的未来战士。

    用剧务组的小姑娘的话来说就是,全都帅得一脸血!她们偷拍了好多照片,但白色城堡条款严厉,所以没人敢往外传。

    罗彬也觉得拍摄进度十分舒心,摸着半秃的脑袋极为愉悦。

    一切顺利,直到剩下几个镜头全要吊威亚完成。

    这之前毕文宁也和齐砚谈过,让他尽量不要用替身。毕竟都是些家常便饭,这么一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会让人觉得太娇气了,影响不好。齐砚深以为然。

    最后拍摄的时候,唐钺又来了。

    齐砚依然是牛仔裤白衬衣的清爽打扮,像准备上刑架似的伸开手,让工作人员帮他调整腿和腰上的皮套。

    唐钺靠近时,齐砚难以遏制手指的颤抖,下意识地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男人微微皱了眉,做了个手势,示意让所有工作人员都退下。

    第二十章 给他下迷药

    大老板发了话,群英立马退散。工作人员纷纷放下手里的道具,关闭摄像机,悄无声息往摄影棚外退去。

    罗导还有点不甘心,说了句:“唐先生,就剩五个镜头了。”

    他的手臂被人挽住,侧头便对上了唐钺助理的柔和笑容,“罗导,麻烦你等会儿。”

    欧阳帆半劝慰半强迫地搂着罗彬走了几步,把他交给其他下属带出去。

    罗一平也混在人群中,满心焦急,毫无办法。

    人走得差不多了,唐钺还是和齐砚对视着,“你也出去。”

    欧阳帆一愣,慢慢收紧手指,恭敬地应了声是,跟着退出摄影棚大门。

    空旷得像仓库的空间里顿时静了下来,冷气开得很足,人一少就有些阴凉。四条牵引索从大腿的皮套延展开,让齐砚隐约有种被蜘蛛网束缚的错觉。

    寂静寒冷里,呼吸声渐渐急促,仿佛回到了地牢中,齐砚忍不住后退一步,立刻被唐钺抓住了下颚。

    男人狭长双眼犹如刀片,割得他神经打颤,声音冰冷贯穿鼓膜,“为什么这么怕我?”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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