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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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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魂]沉睡方程式 作者:錐生雅锥生雅

    第6节

    「坂田銀八,你他媽到底在橋田工業幹了什麼!」銀時大吼道,「還讓你不惜一切設計他人,就算死也要拖別人下水!」

    銀八沒有回答,而土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回答我啊!」

    土方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抽離,開始聽到女人刺耳的哭泣聲與尖叫聲。

    「停下來!停下來!」

    他們都這麼呼喊著。但銀八沒有聽進,在車速過快而煞車與方向盤漸漸要控制不住的情況下,車底打滑開始旋轉。撞上電線杆後一只輪胎承受不住力道被撞得滾落一旁,車體鋼板變形、車頭與車尾燈因撞擊瞬間碎裂,但車子仍不停旋轉著。

    最後,停下車子的是看起來脆弱不堪的護欄。銀時正好坐在撞上護欄的那側,車子停下來的瞬間,他血流不止。坐在副駕駛的土方則是整個人像垃圾一樣被扔出車窗外,但他感覺到,這夢境也差不多要結束,整個世界開始崩塌。

    在離開這個夢境世界以前,土方看到了一件事。他看見銀八困難地爬出車體,並以僅存的力氣拖出銀時。而車子與此同時突然爆炸燃燒,離車子距離最近的女人正是本來該在土方副駕駛座位置的、銀時銀八的母親,爆炸伸出炙烈的火舌,令她來不及逃離。

    接著,土方便以重力加速度,被扔回了現實。

    「咳咳──咳嗯!哈啊……哈啊……」

    從夢境被狠狠甩了回來,像小時候第一次做惡夢時的反應,土方感到呼吸困難。

    「土方,深呼吸、放輕鬆……」

    銀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溺水者緊拉住救援的手一般。土方好不容易穩住呼吸,但剛剛目睹了一場車禍,即便是在夢裡也彷彿能聞到燒焦的味道,回想起不禁又湧上一陣噁心的感覺,趕緊摀住嘴。

    「土方,」銀時輕輕替他拍背,說了句:「抱歉。」

    「咳……為什麼道歉?」土方問道,「說到頭來我欠你的人情還比較多。」

    「我在真選組跟你之間,選擇真選組。」銀時說道,「即便我想過,你可能沒辦法接受我所知道的一切,但在沒有任何解決辦法之下,我還是冒了這個險。」

    「這是我遲早要面對的,就算沒有要面對橋田集團,我也不能逃避。」土方平靜地說道,「如你所見,關於銀八的事我提不起、也放不下,所以不是你的錯。」

    「我……。」

    土方對銀時比了個「停」的手勢,從外套口袋裡熟練地掏出菸與打火機,一點燃,氣味與白霧在密閉空間裡飄散得很快。

    「我說銀時,你當初怎麼辭了建築師的工作?」

    「啊?」

    銀時被土方的問句敲了記悶棍,一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是待遇不好?」土方又問。

    「呃,不是。本來就有轉職的打算,只是剛好總悟歪打正著。」銀時回道,「雖然沒想過會幹這行,但反正什麼事情都做看看,累積經驗也挺好的。」

    「還記得你說等一切過去,你要恢復原本的生活。」土方說,「在你知道這麼多以後,還回得去嗎?」

    銀時真沒仔細想過這件事,只是一心祈吨s緊風平浪靜。

    「或許不行?」銀時說道,語氣略有些不確定,「但應該可以重新開始,過從前那樣平淡的日子。」

    「重新開始……嗎?」土方喃喃道,「就像你說的,當銀八進入我們誰的世界以後,真的可以什麼都遺忘,然後重新開始?」

    像遊戲人間一樣,回歸原點,隨後過著嶄新的生活?並且假裝從前的事一件也沒發生過?

    「感情……不可能重新開始吧。」

    親情或者愛情,從來就沒有哪一項是可以果斷割捨的。然而,銀時和土方都明白,「面對困難」這種大話誰都說得出口,但真正碰到了、只剩「戰或逃」兩種選擇,能保證自己壓制得住內心那份恐懼,能保證自己不選擇逃避嗎?

    土方的聲音很輕,幾乎像是夜裡的囈語。

    「誰知道呢?」銀時聳聳肩說道,「放真感情什麼的,我可是第一次。」

    土方聞言抬頭看向銀時,想弄清楚為什麼銀時回答的這句話,對自己來說更像是一種「訣別宣言」?卻不知是因為巧合或者其他,銀時收拾了夢境分享器和一些自己的雜物,對土方揮了揮手說「我下班了」,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議室。

    ☆、24

    【24】

    「昨天我回去仔細想了下,感覺前一個作戰方針顯得刻意,於是重擬了一個作為新提案。」神樂說道,「如果我們的目標是觀察『內線交易』,比起公事場合,私人會面或招待會應該是比較容易投射出我們要的訊息吧?」

    她頓了頓,習慣性看向土方與銀時,兩人擺出「請」的手勢,而神樂上前將白板擦出一個區塊,才接著繼續說下去。

    「第一層我們目標先擺在營造氛圍,讓target先接收我們的暗示,在腦海裡投射出所有他經常接觸的人,之後我們可以各自行動與那些投影人物說話,蒐集一些情報,並讓target把這個暗示一起帶到第二層夢境裡。」神樂說道,「我們可以把第一層蒐集到的資料交給土方,進入第二層以後直接讓土方以總經理的身分和西野隼人社長進行商討跟答案誘導,兩層之內結束任務。」

    「你意外這次有帶腦子呢,a。」總悟調侃道,「竟然想起之前西野社長開除總經理大島一平,還拿來利用得不錯,值得嘉獎。」

    「開除?」銀時問道。

    「幾個月前的事,那時你還沒進真選組。」土方說道,「大島一平總經理跟西野隼人社長鬧翻是挺近期的事,據說是為了利益糾紛,但具體原因還沒人知道。」

    「而且英弘證券方面,就這樣找了一位資歷不算太深的業務經理,後藤宗一郎擔任總經理呢。」新八接口道。

    「那什麼來著……他們是親戚關係?」

    「無論是或不是親戚關係,我們只能推斷西野社長看起來是個十足的控制狂,所以也找了個願意乖乖聽話的做屬下,方便自己為所欲為。」

    聲音不屬於會議室中的任何一人。所有人抬起頭望向大門,志村妙俐落的身形倚在門邊,雙手交疊著擺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不認為西野社長有權把公司搞得亂七八糟,妙姊。」銀時說道,「畢竟他們可是橋田集團的一環啊。」

    「我可沒說西野社長『就是』個控制狂喔,銀時君。」志村妙的笑容又更燦爛了些,「看看西野社長今年也才四十歲,難保他不是橋田家控制下的傀儡之一呢?」

    「妙姊,你還是趕緊把來這裡的正題先解決了吧。」土方有些不耐煩。

    「真不好意思呢,副長大人。也原諒我好不容易脫離猩猩魔掌一段時間,讓我多閒聊幾句拖點時間,也沒什麼關係,是吧?」志村妙說道,「不過我這裡倒是有個比討論任務執行方針更有趣的事。」

    志村妙優雅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從包包裡取出隨身文件夾,遞上一份完整密封的信封,推到銀時面前。

    「看起來是邀請函,自己打開看著吧。」志村妙說道,「喔對,土方君也同樣有一份。」

    土方拿起來左看右看,上頭並沒有任何可疑字跡或機關,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邀請函。

    「橋田生技?」銀時揮了揮手中的邀請函,接著問道:「妙姊,這是誰寄的,你知道嗎?」

    「如果知道的話,我也不用拐彎抹角要你自己猜了呢,銀時君。」志村妙攤手道,「雖然名義是橋田生技舉辦了一場夢境科學發表會,邀請各界來共襄盛舉。眼下不知橋田集團理解自己的處境有多少,不過邀請曾經握有他們部分技術的真選組出席交流會,真是大膽得可以。」

    「為了將真選組的人一網打盡?」神樂看著志村妙問道。

    「我想不盡然,但那應該是說服橋田集團讓我們參加的理由。」銀時說道。

    「說服橋田集團?」總悟疑惑,「這個說服別人的主詞是誰?」

    「或許這正是我們要去找的答案?」

    土方站了起來,走向方才神樂畫的白板,盯著看了一會。

    「……也或許,是誰在幫我們暗中爭取這一小時也說不定。」銀時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不過,看來我們已經有完整的一小時可用了。」總悟接口道,「或許先評估這一個小時如何進行,才能把風險降到最低。」

    「那到這就是你們的事囉?不打擾各位認真努力了。」

    志村妙一如來時的優雅,起身還是那麼從容不迫。她停頓一會,最後看向土方。

    「不過我想有必要跟副長大人報告下猩猩的近況,」志村妙微笑道,「不介意我借副長大人幾分鐘的時間?」

    志村妙瞥了一眼銀時,後者則輕輕皺了眉頭,沒表示什麼。

    「我送妳下樓吧,妙姊。」土方最後提議道。

    土方本來要替志村妙叫輛計程車,但對方婉拒了。理由是大眾交通咻斶算方便,或者其實開車五分鐘的距離,走路也要不了多少時間,當散步也行。到大門口之前,志村妙實際上並沒有說些什麼,但兩人都知道土方在等她開口。

    「妙姊,就送到這了。」土方說道,「關於近藤大哥的事,你不方便現在,就改日再說也可以。」

    志村妙罕見地欲言又止,畢竟土方知道她是個多麼能言善道的女人。但最後她仍然先開了口。

    「近藤的ptsd……自從你們離開之後,惡化了。」

    「如果可以,我能回去看──」

    「別回去……至少我這麼說,並不是希望你回去看他,土方君。」志村妙說道。

    土方神情略微疑惑地看著志村妙,看著她從包包裡取出一樣東西。準備要交到土方手上前,她又抽了回去。

    「土方君,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志村妙說道,「你了解銀時多少?你認為銀時了解坂田銀八多少?」

    土方深吸一口氣。他以為自己能好好回答志村妙的問題,但事實上等到仔細想起來,銀時身上的謎團完全不亞於銀八。

    「沒關係,我只是問著,你不用特別回答。」志村妙說道,「再問一個,你對自己又了解多少?又對你自己真正的想法了解多少?」

    這下土方不明白志村妙的意思了。

    「土方君,你和總悟君都一直認為近藤是因為敵人的詭計,而得了ptsd對吧。」志村妙平靜地說道,「但事實上,並不完全是那樣。甚至,那只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嚴格上來說並不是什麼原因。」

    「什麼意思?」

    「執著於眼前的目標,才是真正勒死近藤的元兇。」志村妙說道,「近藤沒告訴你們那次任務的關係人,正是他以前的同窗好友芹澤先生,他太想知道為什麼芹澤甘願誤入歧途,也要死守住橋田這個毫不值得留戀的地方。」

    ──「天妒英才,不是嗎,近藤?結果像我這樣的人,只配救贖像你這樣的蠢才啊。」

    「芹澤先生最後在近藤面前舉槍自盡,來不及阻止。」志村妙的口吻聽來更加輕描淡寫,「因為也不曉得該恨誰,芹澤的家屬最後也不願讓近藤參加葬禮,理由是近藤見死不救。」

    這說明了近藤ptsd永遠好不了的原因。芹澤的死與家屬的不諒解,讓近藤失去所有能救贖的機會,至少醫生是這麼解釋成因的。

    「所以土方君,再問你最後一件事。」志村妙說道,「如果你執意要從銀八身上得到真相,你會怎麼樣?」

    這些問題,從志村妙口中說出來,卻沒有要土方當場給她一個答案或交代。手上剛才收走的文件又交到土方手裡。

    「如果我是對的,那麼比起你自己的意願,恐怕銀時會需要你更深入地了解他。」志村妙說道,「他需要更堅強的你,作為整個真選組團隊的後盾。」

    「妙姊,但如你所見,我是被銀八困住的人。」土方苦笑道,「無論最後的結局如何,就算我盡可能完成我的任務,我的心根本擺脫不了那個男人哪。」

    「你知道嗎?這一點,銀時的處境不會比你更好。」志村妙說道,「因為你根本沒發現,他為了你,他多麼希望自己變成、或者乾脆就是坂田銀八。」

    土方瞪大了眼睛。坂田銀時想成為坂田銀八?為了他?到底在說什麼?

    「就當我只是一時興起,做為一個大姊姊或友人給你一點忠告吧。」志村妙說道,「多年前我就應該跟你說了,不過今天這個時機更好。」

    志村妙說了什麼,確切來說土方沒有聽進去。他自顧自地想起多年前在普通心理學的一堂課上,銀八說著某句話,臉上不慍不火的神情,像是給了一句客觀的評價。當時的語境土方也記得不多,只知道那時明明感受不到銀八身上帶有屬於人的暖意,土方卻像是不受控制地被那份危險給吸引。

    ──「想法就像病毒,韌性極強、傳染力極高。就算只是一點小小的種子,也足以給予你人生的意義,或者完全摧毀你。 19 」

    土方還記得這句話曾在兩個地方看過,第一次是那滿是粉筆灰,潦草字體遍布黑板的課堂上;另一個則是一張便利貼,擱溤诳床灰姳砻娴霓k公桌上,隱沒而不起眼。

    作者有话要说:  (19)摘自電影《全面啟動》(iion)。原文如下:an idea is like a vir, resilient, highly tagio the sallest seed of agrow to defiroy you

    ☆、25

    【25】

    習慣通訊裝置刺耳的雜訊以後,土方很快就將注意力集中在會場的狀況,必須冷靜優雅,如同紳士一樣穿梭在晚宴裡和人交談,杯裡的雞尾酒隨著手指擺動兜了一圈,在談笑之間,肢體語言的訊息密集地傳遞著。那邊一位染了酒紅髮色的女士挽著男伴的手,走過去就能聽見她如小夜曲般動聽的嗓音,將低俗不堪的字句包裝成笑話,引得圍著的一眾人顫得東倒西歪。

    土方在金髮女士的額頭上吻別後,轉頭向前走再輕輕說了聲「不好意思,借過」,將圍著紅髮女士的其中一人輕輕撥到一旁。途經和神樂小聲拌著嘴的總悟,以及試著勸下鬥嘴兩人的新八,土方僅僅點頭示意自己經過這裡。

    要找到銀時的位置很簡單,他的髮色跟儀表都亮得引人注目,就算他穿得跟常人一樣只是黑色的燕尾服。看到土方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他輕撫了眼前黑髮女士的臉,道了聲失陪,便舉著紅酒杯向土方開口。

    「看來你習慣了夢裡的環境,記得你當初學習適應的時候,神態有多麼緊張。」土方說道。

    「反正只是夢,也改變不了現實。」銀時聳肩,「到陽台上聊聊?」

    土方不置可否,但腳步隨著銀時一同移了過去。

    「還是外面空氣好點,裡面……說不上哪裡奇怪。」銀時率先開口。

    「同感。」土方簡短回應道,「應該是怪在幾乎沒半個可能涉案的對象,但我依舊不認為他清白。」

    「我也這麼想。」銀時說道,「不過既然和投射人物交談沒辦法獲得足夠資訊,可能我們還是得照原定計畫進行。」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社長那?」土方微微被雞尾酒嗆到,不小心咳了幾聲。

    「這麼急著把自己推上火線?」銀時笑道,「東西準備好了吧?」

    「別讓我提醒你,你的粗心程度遠在我之上。」土方回擊道。

    銀時忍不住笑了幾聲:「這可難說。」

    隨後他們並肩折回晚宴廳,在離中央自助吧台有些距離的地方看見了英弘證券的社長西野隼人。

    「老朋友。」

    西野社長見到銀時,明顯露出極為歡迎的笑容,給了銀時十足的擁抱。這是土方再度感到奇怪的地方,但畢竟這裡是夢境,有些事情並不好論斷。在夢裡,什麼都可能發生。

    「喔,這位,是上次我跟社長提的羽田榮一先生。」銀時轉頭介紹起身邊的黑髮男子。

    「原來就是你把tobc從鬼門關前帶回來的嗎?真不簡單。」西野社長讚賞道,一邊將手中的高腳杯擱在一旁侍者的銀盤上,向著羽田伸出手,說了句:「幸會。」

    羽田面帶自信笑容地點了點頭,暗自驚訝西野社長手掌確實挺有力道,這能展現出對方部份的性格,明確又果斷。

    「不敢當,我當時只是盡我所能罷了。」羽田恰當地接話道。

    「謙虛。」銀時適時地插話,「上次沒跟你提這事,這回讓你親眼見證一下品德。」

    羽田順著話微微欠了身,不卑不亢。

    「果然是一表人才,我們英弘證券也應該有多點像你這樣的人才是。」

    「真心不敢當。」

    「好好接受西野社長的一番表揚──」

    銀時突然停頓了話,沒繼續說下去,另外兩人則疑惑地皺起眉頭。

    「你這是怎麼了?」西野社長問道。

    「沒事、沒事,突然發現了小助理的八卦罷了。那傢伙整天找我麻煩、掀我底,這下可發現他金屋藏嬌了。」銀時笑道,「你們多聊點,不打擾太久了。說不定這就讓你煩惱很久的總經理人選敲了下來呢,西野社長?」

    「事真成了,也全是託你的福,老朋友。」西野笑道。

    銀時舉了舉酒杯,示意退場離去。這下西野這邊,是羽田(或者說土方)的主場秀。

    「他可真是個大忙人,對吧,羽田先生?」

    「他可一直都是,」土方笑道,「明明都已經能對屬下發號施令了,有些事還是經常親力親為,真的是個相當認真的人。」

    「你錯了,那傢伙只是還沒找到像你這樣的接班。」

    兩人又笑開了。但土方心裡想著,這西野隼人會不會也太容易信任別人了?又或者只是在演戲呢?可惜他沒有坂田兄弟那麼厲害,截至目前對肢體語言無意透露出的訊息敏感度還是不高,但意外每次對銀時的一舉一動又會有許多準確的直覺反應,有時候真的會令自己嚇一跳。

    但那又是另一回事,土方想道。雖然另一方面想著剛才究竟發生什麼事讓銀時分了神,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照原定計畫,下藥讓西野隼人被迷昏後進入第二層夢境,否則沒有答案誘導的過程,很難從西野社長看似大喇喇的言行中捕抓細膩的端倪。趁著西野社長滔滔說著關於自己的事,土方也趁機向經過的侍者摸了杯香檳酒,新八算準時機遞給土方。

    「西野社長,再敬您一杯。」

    「多謝。」西野社長笑道,毫不猶豫地接過酒杯。

    「敬,英弘證券有你的未來。」西野舉來酒杯向著土方

    「敬,蒸蒸日上的英弘證券。」土方說道,和西野默契地乾了杯。

    聊了段時間,最後西野和土方坐到了一旁不起眼角落裡的椅子上。再過了不知多久,西野社長看起來表情愈來愈疲憊,土方說話的時間漸漸多了起來。

    「西野社長您沒事吧?」

    「說沒事肯定要給人念太逞強了,確實從晚宴剛開始就有點睏。」西野說道,「當你坐過跟我一樣的位置,經常睡眠時間都不怎麼固定。」

    「我扶您去房間休息吧?」土方善意問道。

    「不用、不用,我還能走,沒事的。」西野擺擺手,「才認識沒多久就麻煩你了,多不好──」

    話沒說完,西野社長便撐不住睡著了。酒杯險些落到地板上,所幸土方及時接住了杯子,並沒有讓玻璃杯落到地板上,引來太多注目的眼光。土方向新八示意掩護自己,扶著西野社長到設計好的房間位置。這時,所有人都到齊了。

    「留守這層的人是?」

    「是我。」新八說道,「所幸我們還算低調,投射人物應該不會注意到我們。」

    「很好,那其他人就按原任務就續往下一層。」土方說道,「注意別讓潛意識投射人物進到這房間來。」

    「我了解,請副長放心吧。」新八說道。

    新八將夢境分享器放置在床上,確認是不是三個人都調整好自己舒服的位置,並將導線連到自己身上。

    「都準備好了?」新八問道,「銀時先生,你沒事嗎?」

    銀時像是突然被問驚了一般。

    「沒事。」銀時說道,「我準備好了。」

    「那麼,一、二、三──祝你們好摺!?

    土方在真正睡過去之前,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銀時急促的呼吸聲,但其實到了這個時間點,能問的也不多,只得隨著藥物的注入,沉入下一層夢境裡。

    有沒有人真正思考過,「夢」到底是什麼意思?要相信教科書上說「夢是在人睡眠時產生的主觀感覺與思考」?顯然這是定義模糊的問題,因為很多人只當作一句科學權威告訴我們的資訊,是肯定句、是不可爭論的事實。就像基督宗教裡言明,神創造世界、神創造男人與女人,那樣明確,絲毫不需要任何質疑。

    土方知道自己向來不擅長思考抽象的哲學問題,他也是後來真正進到大學才發現,銀八所謂的「你很聰明」,是想告訴他「你其實只有聰明」。也確實當土方回顧自己大學以前的生活,拿不完的第一名、領不完的獎學金,人生路上一帆風順,沒太多阻礙,人際方面也因為性格低調的緣故,即使不是班上的核心角色,也從來不是被霸凌的對象,暗中還有幾個羞澀的女孩子暗戀著他。

    有時候靜海造不出好水手,總得有點大風大浪讓一個人成長。對土方而言,痛苦使一個人堅強,這句話是肯定、也是否定,但痛苦確實讓他跳脫了男孩的階段,尤其走入社會以後,沒有容許他幼稚的空間。他或許沒有像很多人經歷求職失敗,也早早就進入真選組開始特殊調查的工作,中間當然免不了策畫失誤或者任務失敗,但他從來也沒當一回事過。許多人想知道他是怎麼把「勝敗乃兵家常事」看得這麼開、又領悟得如此透徹,可是也從來沒有人認真想過,很可能土方在意的「失敼,基準線已經和一般人不同。土方在意的是人生長度裡重大的失敗,也就是他唯一的痛苦。

    土方還記得他和銀八初遇的校園,那些回憶總是快樂與痛苦參半。就像現在土方走過這條長廊,明明純白得像天使的顏色,土方卻感覺到視線所及的每一寸白色,都是彩色的可見光無限循環的堆疊,彷彿能在上頭瞥見回憶的蹤跡。

    仔細撫摸著牆面,才能感覺到粗糙卻溫暖的質地。只有土方一個人的世界,卻令他感覺受著人的呵護與擁抱,孤獨卻不孤單。甚至會讓人有種一個人自處也可以很好的錯覺,而忘記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來到這樣安靜的地方,來到這個杳無人跡的所在。

    「不對。」

    為什麼是這裡?印象中,土方和銀時討論過夢境的迷宮設計,他應該是在一間公司的辦公室裡,接著和西野社長進一步的談話,不是嗎?這條長廊究竟在哪?土方怎麼不記得銀時曾經提過這個環節呢?

    土方隨即想起自己曾經把潛意識帶入銀時的夢境,但這次實在不可能。主要設計夢境結構的是銀時,而target也不是他土方十四郎,即便讓土方把潛意識帶入夢裡,也不可能改變銀時設計出來的夢境結構,不可能。然而,眼下沒有任何線索,土方只能再往前走。

    「爸爸!」

    土方被人從後面緊緊環住腰部,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眼淚浸濕了襯衫好一塊。他轉過身來,看見一個栗髮的小女孩隨即放開他的腰,眼角帶著一點紅暈。

    「對不起,我又任性了。」

    女孩又退後一步,堅強地把眼淚擦乾。土方正要說「抱歉,你認錯人了」,卻隨即聽見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回答,但他完全聽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簡直完全失去了控制。在土方感覺自己找回任何一點方向感時,他拔腿狂奔,逃離這個一點也不對勁的地方。唯有冷靜下來才會去思考,女孩是誰?那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自己會被當成別人的「爸爸」?

    冷靜,並沒有持續多久。

    「土方先生?」

    被熟悉的聲音吸去了注意力,土方仔細一看發現那人正是總悟;再來,土方這才注意到總悟也是一頭栗髮。

    「我以為你都進去和西野社長談了好一段時間了,怎麼還在這裡磨蹭?」總悟皺眉道,難得沒有半點諷刺的意思。

    「剛才我醒過來的地方很詭異,是一條長廊,白色的長廊。」土方說道,「遇到了……應該是我們之中誰的投影人物,可能要小心一點。」

    「說起詭異,這棟辦公大樓裡頭真心沒半個人,一個投影人物也沒有。」總悟說道,「a剛剛無線電回報的結果,沒幾分鐘前的事。」

    「銀時呢?」

    「進到這個世界以後,我就從來沒看見、也沒聽見旦那了。」總悟說道,「他並不在我們計劃的地方出現。」

    「我們似乎漏掉一個很重要的細節了。」土方說道,「或許銀時跟我一樣,清醒時並不在原來的地點。」

    「嘖嘖,簡直就像被竄改了設計一樣。」總悟咂嘴道,「看來有不是真選組的人,對我們的計劃瞭若指掌。」

    「這還不能完全確定,總悟。」土方沉吟道,「總之先按原定計畫,我上去找社長的位置,你跟神樂負責看著附近是不是有人經過。」

    「土方先生,我必須說,這個情況我建議撤退,計畫明顯行不通。」

    總悟少有這樣認真的提議,多半都是故意和土方唱反調的情況下才這麼做。突如其來的認真,多半表示總悟正在提醒將要出現明顯失誤的土方。這次,土方不是沒有察覺到可能的失敗,也明白這個失敗可能大到難以預期,但他必須走下去。

    「在沒有找到銀時之前,我們不能走。」

    「但是,旦那應該也會明白任務已經變成有別人接手控制的局面了,我們不能讓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冒險去完成。」總悟說道,「明明我們已經知道,繼續執行下去,失敗將難以避免。」

    「總悟,任務繼續,直到我們找到銀時,或者順利和西野社長談完為止。」

    總悟聽了土方的話,正想要繼續說什麼,被土方堅決的手勢阻止下來。他狠狠咬了咬牙,心裡明白土方不是不願意接受他的建言,而是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十字路口,而撤退所要失去的,並不比前進來得少。這口氣再忍不住,也得忍住,因為總悟明白做一次正確的決定,有多麼困難。

    「g棟上去33樓,電梯出去左手邊第三道木門,神樂剛才回報的社長室位置。」總悟說道,「希望這個決定可不要讓所有人後悔。」

    但也只是希望,誰都曉得世事難料。土方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辦公大樓裡。

    對流層裡,海拔每上升一百公尺,溫度會下降零點六度,意味著空氣也會更稀薄一點。不過,對現代辦公大樓而言,33樓並不算是太過分的樓層高度,說起來也只有一百多公尺罷了。但土方卻感覺每當更靠近那個高度時,空氣愈來愈稀薄,心臟跳得更不受控制。

    「叮咚」的聲音成為整個空間裡唯一的聲響,接著是土方邁出電梯的步伐。燈是全開的,但土方能感覺這個世界似乎像被關上了窗,寂靜地像是浸在深黑的濃墨裡。第三道木門背後藏著未知,土方甚至帶著點手抖地推開了那道門。

    燈依舊是亮著的,但開門進去的櫃子遮住了部分的視角。土方向前走,讓自己能看到沙發的位置,但在他看到那頭銀色捲髮倒在沙發上的剎那,幾乎是本能地大叫出聲。

    「銀時!」

    就在這時,土方以為自己整個人跪到沙發正前方,但實際上只是以身體的重量撞碎了一整面毫無瑕疵的鏡子,銀時的影像想當然耳也隨著鏡子碎裂了。這下土方不用轉頭,便知道自己中計了。

    「西野社長,看來您技高一籌呢。」

    土方從背後聽見槍枝上膛的聲音,緩緩舉起雙手。但握有槍的人時隔三秒,才說話出聲。

    「時隔這麼多年,現在的你還能回答我什麼是『夢』嗎?」

    「十四。」

    兩個字,兩個節拍,重重撞在土方十四郎心上,像是要把靈魂撞出殼竅。土方太熟悉那聲音裡的溫柔,就算思念是水鬼般飢餓的藤蔓,緊緊鎖住喉頭,掠奪他呼吸的空間,他的心裡早就默默投降,說什麼也不願放開。無法順利轉身,多半是心裡正在來來回回掙扎吧。但土方知道現在對方希望看著自己的臉,而自己就像砧板上待宰割的肥羊,一點一點地轉過身……由不得抗拒。

    土方想問「為什麼」,但後來發現這問題實在愚蠢至極。如果有人跟土方一樣,正看著那亂蓬蓬的銀色捲髮,以及那游刃有餘、溫柔的溞Γ筒浑y明白土方當下徹徹底底失敗了的挫折,以及近乎要自殺的衝動。

    ☆、26

    【26】

    究竟又有多少時刻,我們會珍惜著得來不易的人生?又有多少個選擇,明明知道是該避開風險,卻不顧一切,寧願飛蛾撲火?或者,有多少疑問明明壓在胸口,在冰冷如刃的視線下,能夠拼湊出口的字句為什麼總是不多?對土方來說,這一切彷彿使他重新站上了選擇交口,但沒有一個答案能讓他摸索出明確的方向。

    「『o red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ot travel both

    a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uld

    to where it bent ih;

    & as fair,

    aer ci,

    & was grassy and >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g there

    had worn the really about the sa,

    and both that  equally y

    &rodden bck

    oh,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 ko >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e back

    i shall be tellg this >

    ses and ages hence:

    o red  a >

    i took the oraveled by,

    and that has ade all the difference』20」

    雖然清晰可聞,但土方仍感覺那一句句的詩並不是要對他說的話,而是對面那人優雅、卻帶點自暴自棄味道的自傳。那聲音平淡且沒什麼感情,卻意外帶給土方濃稠的悲傷感。而悲傷,不是來自於冰冷到令人痛心的嗓音,是更根本、直接的肢體語言。

    比如為什麼他要走向土方?為什麼要放下原本向著土方的槍口?為什麼要像過去一樣,用指節輕輕刮搔著土方的臉頰?為什麼要一邊營造過去的氛圍,卻一邊無言地告訴土方,他們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時光?他的笑容明明和以前一樣溫柔地令人忘我,到底又是什麼讓土方只感受到慢慢侵蝕心窩的恐懼?是因為他什麼都沒變?還是因為一切都變了?

    土方想過了所有疑問,像是為什麼消失?為什麼七年後出現?或者這七年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他們相遇之前,又發生了什麼事?但到頭來,沒有一句真能化為具體的聲音,所有衝動的話語都如鯁在喉,連四平八穩的招呼語都無法克制土方不停顫抖的身軀。

    土方看著對面的男人拉過椅子,對著他柔聲說了句「坐吧」,但土方無動於衷。

    「這些年,你都在哪裡?」

    那身影溫柔的男人輕輕搖了搖頭。到底是不願意說,還是不知道?

    「你比我還清楚,不是嗎?」

    男人順了手指,指向土方的心窩。莞爾的他看起來格外殘忍,土方不忍多看一眼。

    「銀時的車禍、七年前的槍案、英弘證券的內線交易,是你一手打算的嗎,坂田銀八?」

    「十四,我是個科學家。」銀八說道,「我只做能確保夢境科學實驗成功的事。」

    「也包括欺騙愛你的人,欺騙那些耗盡全身力氣愛你的人?」

    銀八緩緩閉上眼,但土方沒有錯過這零點零零一秒的憂傷,是混合著笑意的憂傷。

    「欺騙……?」銀八頓了頓,「利用別人、圖利自己,以完成自己心目中夢境科學的大事業,卑鄙、奸詐狡猾──這些都是銀時告訴你的?」

    「告訴我是不是。」土方說道。

    「我不會否認他說的話。」銀八湝一笑,「那是事實。在社會所定義的『殘忍』下,不需爭辯的事實。」

    「什麼意思?」土方手掌心不停冒汗。

    「十四,你知道嗎?」銀八接著說道,「希臘神話裡有這麼一個故事。天神之子海利克斯,有一天在野外遇見了兩位女神,名為維納斯的女神告訴他,只要他選擇自己,便賜予他安逸富足的生活;另一個女神雅典娜則告訴他,選擇自己將面對披荊斬棘的一生,而他一旦通過考驗、看見光明以後,他將成為人人景仰的英雄。你猜他選擇什麼?」

    銀八的手熟練地撫上土方的左胸膛。然而,原先反射性輕輕一推就能拒絕的事,土方的身體這次竟僵得不聽使喚;同樣,明明知道問題的答案,但話語卡在喉頭,使不上力氣說出口。

    「安逸與荊棘之間,他選擇那條荊棘之路。」銀八說道,「夢境科學於我而言,就是這麼顯而易見的選擇題。」

    「那七年前的你又算什麼?」土方抖著聲音說道,「現在的你又在做什麼?」

    「十四,我帶你看樣東西。」

    穿過一條長廊,隔著晶瑩透亮的玻璃能俯瞰熙來攘往的人潮,彷彿人就站在空中一樣,是那麼危險卻又那麼美麗。土方一眼就能分辨出外頭是東京的日常街景,大型電視廣告看板輪番播映著廣告與新聞,也能看見幾個行人駐足、抬頭,看著上頭花花綠綠如走馬燈一般的訊息。

    「你看見了什麼?」銀八問道。

    「尋常的東京,我們活在一個資訊爆炸的時代。」

    「也同樣迷惘的時代。」銀八接話道,「沒人知道未來會到哪個方向,對吧?」

    廣告看板所在的大街上吵吵嚷嚷著,新藥、新科技日新月異,彷彿世界永無止盡地追求新時代,就象徵著人們可以追逐更好的明天。只要不斷地追逐、不斷去尋找、不斷去探索,人們相信自己能開疆闢土,甚至創造無法想像的未來。

    「所以你感覺到什麼?」

    那雙溫柔的紅眼睛輕輕瞇出一條細線,彷彿鋼索能勒斷獵物的咽喉,但眼神裡卻又不曾流失過任何一點情感或者溫度,這正是最令人不解的地方。

    「盲目、徬徨……這個世界並沒有被給予一個前進的方向,所有人只是憑藉自己的蠻力橫衝直撞。」

    土方的嘴一張一闔,吐出來的話語簡直不像他自己說的,他完全不曉得那是什麼意思。

    「這有什麼問題嗎?」銀八問道,「這世界應該要有一個一起前進的方向嗎?」

    「我……我……」

    「十四,給我一個更根本的答案。」銀八繼續問道,「深藏在你心裡的『感覺』是什麼?」

    「是恐懼。」

    土方嘗試穩住自己紊亂的氣息,嘗試讓自己在吐出每個音節的時候,不帶有任何顫抖。

    「那份恐懼,來自於想像的未知。」

    銀八的嘴角漸漸垂了下來,紅眼睛裡緩緩透出一絲絲異樣的神情。

    「七年,沒有一刻忘記你。一開始害怕在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化為一具屍體;同時又期待著如果哪一天重逢,我可以像以前一樣聽你說、對你心口不一地撒嬌,你也會為我留下這個機會。日復一日、一成不變地等待,儘管希望渺茫、就算以『向橋田集團復仇』為名,我都覺得自己可以撐到你回到我身邊為止。」

    「銀時告訴我關於你和他的過去,關於你那些為了完成夢境科學而做的事,還有那些被你捨棄、拋棄的感情,不斷、不斷迫使我逼問自己……」土方閉上眼試圖給自己緩一口氣,「我到底該相信什麼?我到底應該了解什麼?過去的我到底在做什麼?見到你我又該做什麼?」

    「──為了你我又該做什麼?」

    銀八垂下眉頭,把嘴抿得相當扁,刻意讓自己像是壞心眼地在嘴角勾起小小一個弧度。土方發誓,他這輩子最討厭的表情,就是這張因為極力隱藏些什麼,所以臉扭曲得很難看的表情。

    「十四,恐懼不是你的專利,但它確實會為你找到最適合你的生存方式。」

    銀八語氣依舊溫柔,只是周遭的溫度漸漸因某種突變的氣場而冷卻。

    「你不必為我多做什麼,我也不希望你再為我多做什麼。」

    迅雷不及掩耳,銀八左手一掏,右手扶上握在左手的槍托,一槍準確地打在土方的阿基里斯腱上,沒有猶豫。土方「啊──」地慘叫一聲,無論在夢裡或現實都相當具有戲劇效果,唯一的差別在於,夢裡被癱瘓行動的土方,還能開槍自殺,藉此回到上一層的夢境,或者一路回到現實。

    但他兩眼發直地盯著坂田銀八不放,理所當然那慘烈的叫聲,除了一半是疼痛,另一半有很大的原因是故意要喊給銀八聽的。在地上街頭走動的投影人物停了下來,字面意義上地停止一切動作,盯著透明空橋的表情,和土方盯著銀八不放的表情,如出一轍。

    「土方──!」

    當那被槍射傷的人跪跌在透明空橋的地板時,銀時及時地介入攙扶,使土方避免了正面再次衝擊傷處的姿勢。但臂彎裡的土方沒有移開視線,依舊死死地盯著坂田銀八,像被暫停播放的動畫畫面。

    「坂田銀八你這是──?」

    「速戰速決。」銀八攤開雙手說道,「你都出現了,表示你們團隊已經有人發現西野社長只是一個幌子。」

    「可能沒有你想像中來得容易啊,銀八教授。我們都沒搞清楚究竟西野社長是幌子,或者你才是幌子,可不能你說了就這麼算啊。」

    總悟的聲音在銀八背後響起,手上的槍抵著銀八的肩窩。他瞥了土方一眼,又咂了咂嘴咕噥道:「『鬼之副長』這樣子還真難看。」

    「西野社長內線交易只是為了要吸引媒體目光,橋田集團還有其他背後推行的實驗。」銀時說道,「一開始方向就搞錯了,橋田生技才是集團整個重點發展項目,是嗎?」

    「真懷疑為什麼調查資金流向的時候,你們竟然沒有發現這種事。」銀八說道,「這些可是在英弘證券的內部文書裡,都有暗示過呢,銀時。」

    銀時突然想起那次在土方家,在那座小小的書庫裡發現了那疊無論是真選組、或者土方個人無法獲取的英弘證券內部文書,恨恨地咬了咬牙。

    這時,空中響起了悠揚而緩慢的低音號樂聲,那是同步音樂。總悟向銀時眨眼示意時間不多,他們得快速離開了。

    但顯然土方還有話要說。

    「夢境和科學……坂田銀八,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土方你不要勉強──」

    銀時的手被土方狠狠拍開。

    「……我說你只是別人的影子,到底懂什麼!」

    假裝腳踝的傷不存在,也沒有一汩一汩地流著血,土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別說的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

    土方舉起槍,瞄準銀八的心臟。

    「十四,因為是影子,所以能看得比本人更清楚。這個道理,在你真選組這麼多年的經驗裡,難道還不明白嗎?」銀八淡淡地說道,「真正的想法、真正的情感、真正想傳達的意思,都只有影子才能明白,不是嗎?」

    銀八拿出身上的遙控器一按,爆炸聲使空橋斷了一腳支柱,也碎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玻璃,隨著高樓的強風,刮了所有人一身血痕。

    「想知道答案的話,十四,」銀八說道,「失落的亞特蘭提斯就藏在那座公園的深處。」

    空橋地板的碎裂製造自由落體的感覺,將使人從夢中驚醒。土方想衝上前抓住銀八,但再次響起的爆炸聲隨慢速演奏的低音號同步,意識愈來愈接近現實,音樂的拍速也漸漸加快成原本的模樣。沒有人有能力架住土方,卻也同時沒有人能解救他崩潰的瞬間。

    回到現實世界,神樂率先起身檢查了夢境分享器的倒時計。

    「成功了嗎?」第二個醒來的新八問道。他沒有進入第二層,並不曉得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好消息一半、壞消息一半。」神樂說道,「新八,西野社長的藥效也要退了,你幫我拍醒剩下還沒醒來的組員。」

    「神樂!銀時他醒不過來!」

    「什麼!那麼其他人?」

    「土方先生也醒不來呢,a。」第三個醒來的總悟接話道,「我看我們還是收拾這裡的東西,等西野社長醒來之前先跑了吧。」

    「沒辦法了──新八,」神樂轉頭說道,「你拿著分享器的箱子,幫我們找到一節空車廂,現在就去!」

    「a,我旦那、你土方先生。」

    神樂點點頭,抓起土方的胳臂往自己的脖子掛上去,總悟也同樣身上掛著銀時的胳臂。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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