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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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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魂]沉睡方程式 作者:錐生雅锥生雅

    第7节

    「神樂、總悟,空車廂在前面兩節的位置,中間經過的車廂已經拉上窗簾,不發出太大聲音的話,理論上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經過。」

    「好,就跟你去吧。」總悟回道,「把這兩個麻煩精也一起拖去揍到醒來為止。」

    作者有话要说:  (20)出自美國詩人robert frost的the road not taken(《未擇之路》)。

    ☆、27

    【27】

    「土方……?土方……!」

    土方睜開眼睛時,是在一張白淨的床舖上,一個他不太熟悉的地方,但睜開眼看見他熟悉的銀髮。

    「銀……?」

    「銀時。」銀髮的男人站起來,「我去拿點水給你喝。」

    土方目送銀時走出房門,又走了進來,手中多了一杯微微冒著煙的開水,輕聲交代了句「小心燙」。

    「謝謝。」土方接過玻璃杯,又問道:「這裡是哪裡?」

    「我家。」銀時聳聳肩,「正確來說是我房間。」

    「這邊真安靜。」土方環顧四周,「採光也很好。」

    「羨慕的話,住下來繳個行情價房租。」銀時輕輕笑道,「醒的話,看你要不要先到處走走活動活動,我去弄點吃的。」

    「謝謝。」土方頓一會接著又說:「幫我多加點美乃滋。」

    沒看清楚銀時臉上的表情,土方目測是帶點嫌惡的臉色,但沒想太多就下了床。本來也就沒受傷,跟平常從被窩裡爬起來沒什麼兩樣,只是不小心沒注意撞落了一本jup,當期的封面還是《銀他媽》。銀時離開前沒有帶上門,土方就直接步出了房間,四處張望著。

    現在的位置顯然在二樓,而銀時的房間距離樓梯比較遠一些。整個房子其實打掃得挺乾淨,二樓的門幾乎都沒關上。比較大間的看起來像主臥室,像是有住著兩個人的;主臥室的對面,床鋪和桌子都整理得乾乾淨淨,土方猜測應該是比較沒什麼人住過的客房。

    坐落在銀時對面房間的門也沒有特別關上,土方偷偷望進去還有些髒亂。土方看看四周似乎沒有其他人在,便壯起膽子走進去看。可惜除了一地看不甚懂的德文期刊資料之外,也就是一些土方也學過的醫學專門書籍,沒有特別趣味的東西。只是土方在臨走前不小心踢到一只箱子,他蹲下來從箱子裡拿出了帶有照片的相框。相框的玻璃碎了,而照片上也刮花得看不清上頭的人臉,應該是先前整理東西時,不小心掉落摔落相框造成的。

    土方順著方向往一樓走去,二樓樓梯一下來就會碰到客廳。聽著遠處銀時在廚房忙進忙出的聲音,土方還是決定自己打轉一會。

    銀時家裡還保留著映像管電視,旁邊兩側的櫃子滿滿都是錄影帶,電影、紀錄片……什麼都有。旁邊也放置了一台紅色的小跑車,掀開頂篷看了會,才想起這是台倒帶機。接著土方闔上木櫃的玻璃門,轉頭看到茶几上有兩本書,一本名為《數學哲思論》,作者和銀時一樣姓坂田;另一本則是封面燙了金的《波赫士短篇小說集》,上頭夾了張挺隨便的書籤。土方選了那本有書籤的書。

    「『在發現這封信之前,我曾自問:在什麼情況下一部書才能成為無限。我認為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循環不已、周而復始。書的最後一頁要和第一頁雷同,才有可能沒完沒了地連續下去。』」

    土方隨便翻開一頁,默讀著上頭的內容。他心裡一驚,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應該要問什麼問題才對,但看了書與文字,他並沒有什麼頭緒。

    屋子外頭有動靜,孩子的笑聲嘻嘻哈哈地在土方的耳際,模模糊糊地響起。土方拿著書走靠近窗,窗外兩個銀髮的小孩在院子裡玩得不亦樂乎,尖叫與笑聲彷彿能響徹雲霄。土方想偏個角度看看那兩個孩子長什麼樣,卻剛好有人遠遠地叫喚了他們倆,土方也只是目送了兩個矮小的背影。

    「『他不知道(誰都不可能知道)我的無限悔恨和厭倦。』」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不小心嚇到了剛才看著兩個孩子的土方,轉頭才發現銀時就站在他旁邊。

    「土方,你在看波赫士?」

    「看到一半聽到外面有孩子的聲音,就忍不住分心了。」土方說道,「銀時,這裡平常你一個人住嗎?」

    銀時點點頭,思考了一會又搖頭說道:「嚴格上來說我並不住這裡,只有固定一段時間會過來打掃。」

    「那你可掃得真乾淨,這房子一個人整理也不容易啊。」土方說道,「附近的鄰居家裡有年紀小的孩子?」

    「或許你剛好聽到鄰居的孫子在玩也說不定?」銀時說道,「先不說那個……今天是烤飯糰跟煎蛋捲,你有什麼不吃的嗎?」

    「沒,我不挑食。」土方想了想,又說:「銀時,你快弄好了?」

    「還要再一會,怎麼?」

    「我想出去晃一圈,有沒有東西要我幫你帶的?」

    「沒有。」銀時說道,「不過斜對面那家的狗有點兇,小心點。迷路的話,你隨便問附近的鄰居『坂田家怎麼走』,他們都會告訴你。」

    「這點你白擔心了,我方向感挺好。」

    土方出門前向銀時揮了揮手,並把門給帶上。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土方警惕地看了斜對門那戶人家,似乎只留了隻盡責的忠犬,對著土方又吠又叫,附近一點其他聲響也沒有。

    接著右轉出了大門以後,那輛墨綠色的勞斯萊斯安靜地停在路邊,像是等著土方經過一樣。離坂田家愈遠,理論上離巷口會更近一些。土方走兩三步,會停下來回頭看一看,已經看不到坂田家的房子,但總覺得老是停在相似的路口上。

    土方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子在水泥牆面上用力地畫了一個記號,試圖在下一次碰到相似的路口時,證明自己曾經走過這裡。果不其然,向前走了一分鐘後,土方看到了他所刻劃的記號,這真正使得土方意識到這個地方有些不對勁。

    「無限迴廊?」

    真實世界裡理應不會有這種地方,尤其在日常不過的街道上。除了實在胡說八道的魔法世界,對土方而言,這樣的狀況只意味著一件事。

    ──我眼前這個世界是真的嗎?

    一旦出現了質疑的聲音,試圖回想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便不斷湧出許多攔也攔不住的回憶片段,那些是來自前一個夢境的畫面碎片。土方四處張望,所有建築物都如此真實,但來自前一個記憶段落的事不斷提醒他那件他曾經記得的事。

    「你的世界不是真的,你只是在作夢而已。」

    土方回頭,是銀髮的男人站在那裡,氣質與銀時相仿。

    「銀時,你怎麼會……?」

    「看你臉上寫滿茫然,我才確定你不是誰的投影人物。」銀時說道,「無限迴廊是我臨時設計出來的,我想嘗試證明我在的地方是夢境還是現實。」

    「那剛才我看見的你究竟是……?」

    「我猜想是潛意識投影,土方。」銀時說道,「我同樣也看見另一個『你』,但他並不記得關於前一段夢境的事。」

    「所以你確定我知道嗎?」土方不以為然地反問,「況且知與不知道真能證明什麼?」

    「你同樣也不能證明我是誰,只能憑直覺告訴自己『他是銀時』,不是嗎?」銀時伸出一隻手,「來吧,這個無限迴廊有缺口,我們可以從那裡離開。」

    「離開夢境?」

    「離開迴廊。」銀時糾正道,「我想我們應該是任務中間被下了藥,鎮靜劑的效果還要好一段時間。」

    土方四處又看了會,說道:「不過新八、總悟跟神樂似乎並不在這個空間裡,很難說得通吧?」

    「不曉得,但這裡並不屬於我或你的夢。」

    銀時拉著土方的手,小心翼翼數著步伐,走了大約三十步左右,來到一個路口選擇右轉。

    「但這裡除了你我,沒有別人。」銀時篤定地說道。

    「因為一旦確認了自己是在夢中,就不會被投影人物迷惑?」土方瞇起眼睛,似乎並不相信,才繼續又說:「一旦訂定了方向,就不會失去目標?我們不知道會困在這裡多久,當一小時的概念變成一年,你知道我們會像失根的浮萍一樣,忘了自己到底是誰嗎?」

    「土方,在我小時候還跟銀八感情好的年紀裡,那時夢境科技這個詞還只是小說裡模模糊糊拼湊的概念。」銀時說道,「即使各自擁有房間,我們還是待一起,兩個小孩子睡一張床,甚至還一起感冒。」

    「從那時候開始,我和銀八就經常做一模一樣的夢,夢見同樣的人,夢見我們逐漸長大,成為未來的樣子。」銀時說道,「一開始都還很新奇,也從來不覺得哪裡奇怪。直到有天老爸端了道題目給我們兄弟倆,一切才突然改變。」

    「亞特蘭提斯?」土方問道。

    「那是老爸對數學的愛稱。而那道題只是一個數學證明題,證明『一加一等於二』為真。」銀時說道,「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是簡單,同時也是困難的。要證明這個等式之前,先得把所有先前規定好的定理、假設全部重新檢視一遍。」

    「眼見不能為憑。」土方小心地抓住銀時話中的意思。

    「對。或許銀八很早就懂了這件事吧?他花了三個小時解了那題,甚至把旁邊的點心蛋糕放到忘了吃。」銀時接著說道,「現在想起來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對小時候的我來說,你可以想像那對我來說衝擊很大。」

    「一般的小孩子這種事可不會在意這麼久。」

    「實際上我原本並不在意,是記憶慢慢恢復以後,想起從前的事便感覺格外弔詭。那天晚上的夢裡,銀八突然問我,『如果我們交換了身分,你覺得會有人知道嗎』?我說我不知道,也問他想怎麼實驗。隔天我拿了他的眼鏡,結果被大人一眼認了出來。」

    「後來呢?」

    「我們回房間以後對看一眼大笑出來,也說不出是哪來的默契,銀八跟我後來都睡回各自的房間。」銀時說道,「沒有吵架、沒有爭執,但從此以後也就很少聊一句非必要的話,也就不再做相同的夢──或者說分享夢境?」

    銀時走著停了下來,盯著土方瞧了好一陣,才又說道:「事情後來又有了轉變。」

    「銀八很早就離家了。當大家都還在煩惱高中生戀愛的時候,他已經到大學裡去念書了,高中的知識已經滿足不了他。人生就像趕火車一樣,走得遠就還要更遠,知道多就渴望更多……慾望總是這樣,上癮了以後,想剎車也停不下來。」

    「那時,我又開始夢到銀八,不過他的影像倒是模模糊糊。身邊另一個人的影像很清晰,不過至今我只記得是個黑髮的男人,感覺起來冷漠又陰鬱,但後來就發現是一個性子挺耿直的傢伙,只是又更愛冷嘲熱諷一些。」銀時頓了頓,「外冷內熱這點,還跟你真像,土方。」

    「後來又沒有夢見,是因為一次夢裡那男人狠狠賞了銀八一個巴掌。力道可真不小,竟然也連帶著痛到我身上來,可是我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銀時撫著臉頰,回想當時彷彿還有點疼痛感,「沒多久銀八回家過節時,我問起這件事,他沒有正面回答我,只說了『小心男人有時候潑辣起來,不比女人要溫馴』。」

    「再之後,那場車禍就發生了。」

    「你認識那個男人嗎?」土方問道。

    「認不認識重要嗎?或者,我認為我認識才是重要的?」銀時苦笑道,「就好比前一個夢境裡,銀八有沒有真的出現,或者你認為他真的出現了,哪個比起來重要呢?」

    土方聽了銀時說的,猛然頓住身子,他想起銀八的那句話。

    「公園。」土方喃喃說道,「──對,前一個夢境裡銀八提到了公園……後來……」

    槍響、爆炸與大樓塌陷時的自由落體,種種混亂都比不上那雙冰冷又溫柔的紅眼睛來得深刻鮮明。土方倒抽一口氣,回頭正要喊銀時的名字。

    「銀時?」

    人上一秒還在,下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土方環顧四週,才發現自己停下來的位置正巧就在一座公園入口。上回土方也是在銀時的夢中來過這裡,越過這座森林公園,那時他回到了自己的過去,見到了記憶中的銀八。

    「銀時?」

    土方語氣不確定地又喊了一次名字,仍舊杳無回音。土方想起方才小說〈歧路花園〉裡一條又一條岔開的小徑,眼前的每一種選擇,都同樣幽暗,公平地讓人難以抉擇──而「選擇」,從來就是無時無刻發生,卻又令人倍感困難的決定。

    「一個人走嗎?」

    當土方意識到自己猶豫的只有一個問題,而沒有要繼續尋找銀時的意思,他突然不可遏止地大笑出來,笑得眼角還噙了點淚光。究竟是因為太放心銀時?還是認為像瞬移魔法一樣的消失方式,在夢境裡正常得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沒必要大驚小怪?他知道都不是。當然這種心情或許只有自己明白,而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裡,其實也沒有企求別人理解的必要。

    ──走吧,就走吧。森林的深處,不是正好藏有土方你想知道的事嗎?

    土方又笑了,同樣不自然的笑聲,笑自己內心的聲音怎麼在自己聽來竟然格外邪惡。撥開了遮蔽視線的第一條樹枝,彷彿就看見銀時第一次在雨中吻了自己時,那張痛苦與安撫並陳的表情,也才終於明白在乎自己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

    但人性總是犯賤吧?唯一的一個,始終不是自己心裡珍惜的那個。

    【?】

    「原來我們存在於你的夢境。」

    他見到我的時候眼神意外很冷靜,彼此已經不若第一回重逢時那麼針鋒相對。即便我能看出他那雙與我相同的紅眼睛裡,敵意依然不減。

    他看著我手指輕輕扣著桌面,不再多發一言。過了好一會,我將一只大的牛皮信封袋推到他眼前,緩緩撐起下巴。

    「橋田實驗室、立川腦科學研究中心研究人員名單,調查這些人就可以知道橋田以英弘證券的內線交易,掩蓋橋田生技的夢境科學。」

    「竟然出賣自家人,這樣好嗎?」他皺了皺眉頭,嘴角蔑視地勾起一個弧度,帶出一個不適合他的笑容,「或者你做這樣的事已經自然成習慣,也沒有忠於什麼事物的必要了?」

    「還說起背叛。世上最殘忍的背叛,不正是為了保護什麼人,而忍辱負重地轉過身離去嗎?」我輕輕笑了起來,「在說你呢。」

    欣賞著他在短暫的瞬間裡扭曲了表情,又恢復平靜。

    「那你在保護什麼?」他問,即便他知道我不會回答他。

    「因為人們對自己產生好奇,而未知帶來恐懼誘使人透過各種方式來解讀自己。夢境分析,透過佛洛伊德的理論被包裝成科學,向無知小民兜售潛意識裡的秘密,只求解決恐懼。」我說,「矛盾的是,知道愈多、恐懼愈深沉,甚至我們好奇別人的恐懼,所以我們想方設法潛入別人的內心世界獲得資訊,就像你我一樣。」

    「但說到底,這也就是你構築出來的世界,把恐懼推向意識的邊緣。」他咬著牙說道,「這難道不就是你想要的?」

    「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有你們調查英弘證券的底,橋田加速發展夢境科學的技術。」我說,「他們嘗試在短時間內把它推向極致,方便未來將這些技術量產,作為軍事用途。」

    「所以你已經得逞了,得到你想要的科學成就也拿到金錢,準備好要回歸到日常生活裡,重新再找一群相信你的人,故技重施再耍弄一次騙人的把戲?」

    「我要離開了,到個很遠的地方。」我說,「一個不會有人,所以不會有人再被欺騙的地方。」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有話但找不到適合的詞可以說。

    「關於我的目的、我想要達成的事,在你們完成英弘任務之後,都不再重要。你們所想了解的過去,只是一部不值一提的悔恨史,但都一筆一筆清楚地都記錄下來。那是你們最後應得的。」

    「等等,你這是做什麼?」

    在對話之前,他幾乎沒有要多看文件一眼的意思,遲至現在才慌慌忙忙地拿出紙袋裡的資料迅速翻閱。我觀察他青紫得愈來愈難看的側臉,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我已經把那十來本日記寄到你那去了。」

    他聽懂了我話裡的意思,惶恐的表情漸漸顯露出發自心底的憤怒。意思是,他這才恍然大悟這從頭到尾只是一個要把夢境科學逼進死胡同裡的計畫,而他則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棋子,甚至沒一點察覺地拖了十四下水,令他們倆人陷入情感僵局裡,難以抽身。

    「難不成從十年前你就開始籌畫整起事件了?包含今天把我和土方拖入夢境的混沌裡,也都在你的計劃範圍內嗎?」

    「請你代我告訴土方,認識他,是我幸叩囊馔狻!刮艺f,「但意外應該被當成美好而短暫的曾經,而不是絆住他未來的障礙。」

    「你想要逞完英雄一走了之?」

    「我只是完成了我的使命,累了,想回到該去的地方休息。」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他重重地拍了桌面,「土方也不會!」

    或許只是虛張聲勢的警告,我心想,因為再也沒有任何事能改變我所做的,以及已經發生的事。

    「你這傢伙該說你老了沒創意,還是喜歡什麼東西都要添加一點意境,那座公園……那座森林公園,根本不是真實存在於我們誰回憶裡的,空間結構完全是按著規律來建造,顏色排列堆疊的方式、空間,沒看過、沒想過的話還真會被你唬弄過去。」

    「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說什麼,大建築師。」我說,「這不是完全按著錯視原理構出的三維夢境嗎?」

    「在第一次土方闖入我們夢境中的時候,立川醫科大學的林蔭道後頭接著一片森林公園,這是什麼暗示呢?」他笑了,笑得臉有些扭曲,眉頭全皺在一起,「是橋田生技的實驗中心就像是立川的實驗花圃?還是立川一向就是你遊走在謊言與背叛裡,喘口氣的後花園?」

    「你不是認真的,對嗎?」

    「我可能不是認真的,也或許就算你從我的人生中消失,對我而言也只是捨棄一段過去。不過,」他頓了頓,「我沒有辦法忍受你不給土方一點交代,還意圖佯裝瀟灑離開。」

    他站起身。

    「公園的模樣,是按著八貝灣倉庫七年前的原型建造的吧?橋田在七年前的事件之後重新翻整了八貝灣,於是就決定把橋田生技實驗中心秘密設在那裡,對吧?」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

    「無意間做的事我不反悔,但我說過我不可能幫你任何一點忙。」

    他眼神憤怒,但眼裡的火光相當堅定。

    「順帶一提,剛才我替你引導土方走進那座森林公園裡,但那道出口我可不打算跟上次一樣,替你留在夢裡虛假的立川杏林道。」

    當土方從他的背後緩緩走了出來,用一種接近漠然的失望舉起手中的槍對準自己的腦門,我終於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要告訴土方的話,請你自己在真實的世界裡說給他聽。」

    我還來不及喊住土方,槍響跟撞擊的樂音來得很同步,夢境也開始崩塌。我後來想想,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敗在計算失誤手下。

    原因是,當我計算這一切時,我很早就放棄了留戀人間。

    ☆、28

    【28】

    「咳啊──哈哈──哈哈──啊──!」

    雖然是自己開的槍,也該冷冷靜靜地被撞擊給喚醒,但土方起身的模樣簡直和做了大惡夢一樣。

    「土方先生?土方先生?」神樂一把緊緊抓住土方,「你沒事吧?深呼吸!」

    但緊接著,還在大口喘氣的土方就推開神樂,扯掉自己身上的連接線,開始抓起自己的東西迅速收拾。土方手腳俐落地從口袋裡掏出幾張車票,順手就遞給新八。

    「我等會就在橫濱站下車,你們其他人替我好好管著銀時回東京。」

    「等一下,土方先生。」總悟不愉快地皺起眉頭,「我們都已經離西野社長的車廂好幾節了,他也不會去一一檢查每個車廂啊!」

    「這跟西野社長無關,我是──」

    是什麼?土方腦袋一時之間空白。雖然沒有約定過不能說自己接下來的行動,但土方有強烈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是他一個人該完成的事。

    「總之回到東京以後,直接回辦公室讓銀時把報告打出來交到近藤組長手上,讓他轉給調查廳深入調查。」土方說道,「我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總悟腦袋靈光一閃。

    「橫濱……該不會要自己一個人去八貝灣吧!」

    該死!怎麼剛才沒反應過來?這不就應該衝出去阻止那混帳東西嗎!總悟起身要去阻止土方離開時,被一股很重的力道撞開,險些跌倒。接著他看見跟著一起衝出去的銀時。

    「銀醬!」「旦那!」「銀時先生!」

    三人瞪大了眼睛看向已經清醒的銀時,就像以為自己看錯了什麼一樣。

    「剛才他們多昏睡的那段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誰也沒能確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唯有那一前一後衝出去的兩人才知道真相。

    「土方!」

    就在土方下了橫濱車站的月台時,被銀時從後方叫住,反射性地回過頭,卻被銀時扣住手腕,死不放手。

    「你這是做什麼?」土方吼道,「現在剩的時間不多,給我搞清楚狀況啊!」

    「要搞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土方!」銀時也吼著回應,「你要去的地方不是其他地方,是橋田的『八貝灣』!」

    「放手!」土方的手腕在不斷掙扎下逐漸出現了勒痕,「就因為是八貝灣,我不能讓兩個人同時冒死亡風險,必須留下一個人把橋田的狀況說明清楚給調查廳啊!」

    「你他馬的不准給我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

    土方愣愣看著銀時再度爆發的怒火,忘了反抗的力道,也忘了自己似乎應該反駁些什麼。

    「報告沒辦法交給調查廳又如何?我們的任務是『找到英弘證券內線交易的線索』,那些就算交給神樂他們也一樣能完成,不是嗎?」銀時說道,「橋田為什麼拿英弘證券內線交易作為擋箭牌投入夢境科學產業,這是我們兩個想找的答案。但如果我們之中的誰死了,知道答案還有意義嗎?」

    ──從開始到現在的答案追逐,少了你或我,還有意義嗎?

    土方輕輕閉上眼。這不是讓不讓步的問題──或許他應該再思考一遍:就算不是真心「愛」,他能不能全心全意信任坂田銀時這個人?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他又在這個節骨眼糾結什麼?

    「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時間不多了,我們現在就去。」土方穩了穩聲音,「別扯我後腿。」

    銀時聞言便笑開了。

    「你才別扯人後腿,美乃滋控。」「之後你可得好好請我吃一頓飯才行。」

    「行啊,全世界最棒的美乃滋蓋飯餐廳。」

    「那個就饒了我吧。」

    兩人在出了橫濱車站以後,攔了輛計程車直抵八貝灣。到達時已經夜半時分,附近的路燈或者熄滅、或者明明滅滅地閃著橘色光芒、或者昏暗地亮著。土方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在上火車前就預先在包裡藏了手槍和手電筒。

    「拿著。」土方將手電筒遞給銀時,「我猜你沒有拿過真槍。」

    真正走到現場時,發現此地仍舊荒涼,乍看起來跟七年前新聞上看到的一樣,沒什麼改變。但無論是曾經在多年前來此憑弔銀八的土方,或者是第一次踏上八貝灣這塊領地的銀時,都知道這裡已經和從前不大相同。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著貨櫃邊緣前進,周圍又暗又安靜,他自己的腳步都必須放輕,才能放心緩緩靠近目的地,而不被一旁的保全人員發現。

    眼前有一棟看起來比起周圍稍微新一些,卻故意以灰色的漆料與眾多繽紛的塗鴉掩飾其外表的建築,土方馬上判定那棟就是新的橋田生技實驗中心。其中有扇窗戶亮起暈黃的燈光,土方便示意銀時以那處光亮為目標繼續向前。

    靠近一點才發現實驗中心前面停了輛黑色的豐田車,車邊有兩個人在談話。也因為附近相當安靜,只有車子引擎的聲音,只要離得不太遠,便能聽得見他們的對話,而只要還能聽見他們的對話,便算趕上了時機。

    「車開慢點,月詠。」銀髮的男人說道,「晚上路況不好,左右看仔細點。」

    「倒是您早一點休息,教授。」被稱為月詠的女人笑道,「感冒咳嗽都拖這麼久了,竟然沒有好轉的跡象。」

    銀髮的男人沒有多說,揮了揮手送走了女人便轉身回到實驗中心裡,卻在大門闔上的剎那,停止步伐與動作。

    「雖然我不曉得兩位怎麼進來,還沒被警衛發現。」銀髮的男人說道,「但既然都走到這裡了,就不用枉費心力躲躲藏藏了。這裡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

    子彈上膛的聲音後之而起,清脆一聲「喀噠」彷彿宣判對決的鈴音。

    「坂田銀八,這一次,絕對要讓你老老實實交代清楚這一切,」土方冰冷的聲音自男人的腦後響起,「無論是十年前那場車禍、七年前在這裡發生的槍案,以及你的所作所為──今天通通給我在這裡,親□□代清楚!」

    被槍指著的男人輕輕笑了,說道:「上來吧,既然都找到這裡了,就來看看你們最想知道的東西吧。」

    土方和銀時面面相覷,並警惕地環顧四周,心裡隱約感覺事有蹊蹺,但說不上那是什麼樣的感受。

    銀八領著他們走過長廊上了二樓,土方心裡訝異這座實驗中心裡,竟然購置了不少大型木材家具。直到走到了銀八的辦公間,看見滿坑滿谷的資料散在地面上,混亂彷彿未經整理。

    土方隨手拾起腳邊的資料,一份份都是關於夢境科學最新進展,以及新藥、新科技相關的報告與資料。瀏覽著上頭交錯複雜的公式,土方在一份最關鍵的報告上發現了一件事。

    「銀八,這怎麼回事?」

    如果拿電腦來譬喻的話,就土方來解讀報告上面的內容,便好比是寫了個無線迴圈的程式讓電腦高速咿d,直到讓電腦燒成了塊廢鐵為止。這樣天方夜譚的報告,怎麼可能會是如橋田集團所言,夢境科技大躍進的證明?

    「那就是我這七年來在做的事。」銀八淡淡地說道,「把夢境科學裡最關鍵的技術上了鎖,其後所有人只能停滯在原本已經發展的項目上,難以前進一步。」

    銀八不疾不徐地點上了菸,輕輕呼了口氣,卻又咳了很多聲。銀時注意到銀八習慣性地右手背狠狠抹過嘴唇,眼尖的他似乎看見了艷紅的血跡。

    「話說我以為你們進來逛了一圈以後就要問了,沒想到你們一個字也沒提。」銀八說道,雙手還插在口袋裡,「撇開實驗中心不談,不覺得這裡簡直像大型家具展售會場嗎?」

    「不要跟我兜圈子,銀八,」土方使勁維持自己的平靜,「你就算掙扎也逃不了的。」

    「誰說過『要逃』呢,十四?」

    又是那溫柔得像夢魘一般的聲音。

    「我只是後悔自己怎麼沒多注意一點,多拖了兩個陪葬品啊。」

    銀時察覺有異,設法拉下土方的槍,拉著土方一起跑。但一切總有個環節出錯,銀時要奪下土方的槍時,土方扣下了扳機,導致射擊方向偏誤,擊中了銀八右胸腔的位置。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銀八順著子彈的衝擊力道,向後跌進了後方的鐘擺裡,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聲音。

    最後,他們誰也沒料想到事情會這樣演變。

    起初只是遠遠的幾聲「嗡嗡嗡」,直到聲音愈靠愈近、愈來愈響,伴隨著地面連續不斷的震動,他們才赫然發現這不是普通的地震──銀八從頭到尾只是要將他們困在此地,讓整個實驗室跟著自己一起陷入爆炸與火海中。

    「銀八!」

    銀時看著土方幾乎愣得難以行動。與銀時拉住他的方向相反,土方衝向銀八摟住對方,即便爆炸的聲音近得就像咫尺之遙而已。

    「混蛋銀八,你怎麼可以這樣!」

    土方再也難以吞下怒氣,在銀八面前崩潰了聲音。

    「……土方,拜託你……拜託你跟著銀時一起離開這裡。」

    銀八的聲音斷斷續續,劇烈的咳嗽甚至使得中彈位置的疼痛感更加清晰,痛得他皺起眉頭。

    「不行,你別說話,我跟銀時都會救你出去。」土方一邊慌張、一邊勉強自己冷靜,「你給我醒著啊,坂田銀八!」

    「……別、別救我,我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銀八喘著氣說道,「你和銀時……你們還有未來……拜託……拜託別因為我的自私……斷送……。」

    「別說啊!」土方的聲音裡夾雜了絕望的哭腔,「我不准你再說了啊!」

    「一直……一直都沒有……好好……告訴你……。」

    銀八抬起手撫著土方的臉頰,這次的溫柔終於是真實的,不再別有意涵。

    「……謝謝你……如此全心全意……愛我……。」

    「停!我叫你別說!我不要現在聽!我們出去再說!都叫你出去以後再說了啊!」

    「我也──」

    「土方,」銀時一直不斷環顧四周,「把這傢伙架走,我們沒時間──」

    因為時間一向不等人的,包括眨眼間飛逝的七年,包括那些曾經,自然也包括那宛如撒旦微笑的火舌。銀時和土方訝異地看著四處竄起的火光堵住了出入的門口,眼看只有撞開窗戶玻璃跳出去,才是唯一能獲救的辦法。

    「土方,你先撞開窗戶玻璃跳出去,一出去以後立刻找人打電話求救。」銀時說著就將銀八的手鉤在自己身上,「你撞出去之後,我會帶著這傢伙一起跳。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先緊急做點搶救。」

    土方看著銀時用力地點點頭。起身預備好姿勢、護住頭部、衝刺,玻璃「框啷」順著土方身體衝擊的力道碎在夜空之中,熠熠點點地好比閃爍著的星子。

    雖然土方嘗試著不讓自己受太多傷,但落下的方向依舊使他狠撞了地面,本來就因整日奔波而疲憊的腦袋,不可自抑地暈眩起來。他試圖要爬起身,看著銀時勾著銀八的胳臂,準備要跳出窗外時,最後一波爆炸來襲。

    銀八跟銀時就像是被爆炸聲扔了垃圾出來一般,被拋到空中不算太美的弧度,落地的地方距離土方好一段,而銀時來不及注意保護自己和銀八,頭部率先摔在堅硬粗糙的地板上。

    「……銀……銀時……」

    土方伸手想企及那對兄弟身旁,無奈距離實在太遙遠,只能眼睜睜看著鮮紅的血液沿著銀時髮流蔓延到了地面上,和銀八身上不斷湧出的鮮血,最後竟然匯流到一起。

    「……銀……銀時……」

    如果這是夢境,接著土方就會醒來、接著他就會發現自己完好如初的躺在某一個地方,或許幸叩脑捰腥伺阍谒砼裕赡軙圆荒蜔┑恼z氣對著他說,「你終於醒啦」。

    如果這真是夢境。

    ☆、29

    【29】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到哪裡去?

    在討論夢境的時候,我們為什麼要分清真實和虛假?為什麼要定義清楚自己的想法?難道是為求內心有一個穩定的羅盤,使我們永遠不會迷失?那麼如果有天羅盤失靈,也依舊能清楚找到自己的方向嗎?還是我們會哭著大喊「迷路了」,直到最後眼淚都乾了、嗓子都啞了,直到最後明白沒有人可以拯救自己的時候,才終於安於自己無知,靜靜地駐紮在迷路的地方?這也是為什麼愈長愈大,很多時候人不再試圖仔細思考。安靜接受自己擁有的,不去質疑自己失去的,是活在這世上最省力的法則。

    真的只能這樣了嗎?土方想著。或許只能無奈點頭吧?有時候真實太令人疲憊,真相總出乎意料令人絕望。起碼夢裡有個可以寄託的世界,寧可在夢裡探索無限可能,也不願在真實裡遭到無情摧殘。

    「醒了?」

    大概是眼皮慢慢睜開的緣故,在一旁看著的是總悟,本來還在瞌睡,但很快就察覺土方已經清醒。

    「你別亂動,土方先生。」總悟說道,「除非你想稱了我的心,早一點升天。」

    「我在哪裡?」

    「醫院裡,手術完過了三天。」總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所以總共昏迷了三天。」

    土方眼睛轉了轉,問道:「銀八呢?銀時呢?」

    總悟一臉早料到的表情,但說話欲言又止。最後在土方眼神無聲的催促下,還是鬆了口。

    「只救活了一個。」

    總悟說道。他看見土方斂下目光,很貼心地沒有繼續告訴土方是哪一個。

    「等等醫生來檢查你的狀況以後,你可以試著下床去探望他。」總悟別開臉,「雖然他傷勢比你要重,目前應該也還在睡,不過有a照顧著。估計等會你過去的時候,他也會醒著。」

    土方點點頭,說道:「多謝了,總悟。」

    總悟則是不耐地翻了白眼,咕噥了句「真噁心」。

    等醫生來過以後,土方在總悟的幫忙下,扶著點滴架走到了另一間病房。神樂趴在床邊,一言不發地盯著氣息平穩的銀髮男人,直到發現土方和總悟出現在門邊才站起身。

    「銀醬剛剛醒了一會,過一會又睡了。」神樂說道,「先別吵他吧。」

    土方點點頭走近床邊,感受陽光灑在那雙閉緊的眼,和煦又溫暖。神樂把椅子推向土方,讓他坐下來,自己則和總悟默默一起退了出去,讓兩人稍微獨處一會。

    「……唔,土……土方……?」

    「你醒了,銀──?」

    「──銀時。」男人說道,「剛剛神樂告訴我你還在病床上。」

    「和你一樣,醒來不久。」土方說道,「你狀況還可以嗎?」

    「還行,醫生說好險只有輕微腦震盪,如果檢查通過就沒什麼大礙,靜養就好。」銀時說道,「你呢?雖然我看你都能下床走動了。」

    「確實沒什麼大礙。」土方說,「本來我的傷相較起來是比較輕一些。」

    「那麼恭喜你。」

    接著便陷入一片沉默。銀時伸手握住土方的手,小聲說了句「真冰涼」,才又繼而打破了沉默。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我沒有替你救回銀八。」

    「說什麼呢你,這沒有必要道歉。」土方說道,「我還得謝謝你啊,銀時。」

    銀時沒有回應,只是抿了抿唇,問道:「你接下來什麼打算?」

    「我會出國旅行一段時間,再回到東京。」土方說道,「說不準多長時間……你會來送機嗎?」

    「你不嫌棄的話,我倒是可以去幫你撐場面哭兩句『捨不得啊、捨不得啊』什麼的。」

    土方笑了,表情有些莫可奈何,卻不反駁。

    「一言為定啊。」

    就像這樣一點小小的約定,在兩人之間似乎形成了一種近似「羈絆」的默契。總是沒有對彼此說太多話,卻彷彿知悉對方的一切。土方不會把這樣的默契定義為「愛」或者「愛情」,這些對他們的感情來說似乎過於膚湣?

    到了土方要飛出國的那天,他請銀時開車送他到機場,甚至讓銀時兼任了免費車伕替他搬行李,好讓自己能提早至櫃檯報到。

    「既然去了歐洲就好好玩,別想著日本的事了。」銀時說道。

    「我不想的話,可能連你的那份紀念品也一起忘了。」土方冷淡地反駁道,「你說怎樣比較好?」

    「抱歉,那你還是多考慮我那份紀念品吧。」

    土方拖著登機箱正要轉身,被銀時輕聲叫住了。

    「我可以叫你『十四』嗎?」銀時小心翼翼地問道,彷彿這稱呼需要獲得土方的許可。

    「這世上除了近藤兄,已經不再有人這麼叫我了。」土方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我想你應該不嫌棄這名字才是。」

    這下換銀時笑了,又說:「十四……我能吻你嗎?」

    土方看著銀時好一會沒有回答,最後只是在對方的臉頰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

    「等我。」

    這句話包含的意思太多。旁人可能還要問問土方到底是要等什麼,然而銀時卻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你回來之前,我會把你家整理乾淨。我也會再去看看老家,這下真的只有我一個人要處置那棟房子了。」銀時說道,「你回來之後,我們可以商量一起住哪,接下來怎麼過生活。」

    「真的是我做任何決定,都願意奉陪?」

    「是你的話,我說到做到。」

    土方後來在飛機起飛後,望著窗外無邊無際的白雲,思考著。如果對銀時的感情不是「愛情」,又會是什麼呢?

    毫無疑問的,至今土方對銀時的行為表現,在旁人看起來都與戀人無異。這種與愛情微妙差別著的心情,或許也只有土方自己能明辨出來?人真的是很複雜的動物,再怎麼詞藻豐富的語言,也有只能意會、無法言傳的時候。

    這樣的心情,或許也是由於土方比自己料想中更早接受了銀八已經離開的事實。土方很訝異自己糾結了七年的感情,在從總悟口裡得知銀八死訊時,難過的時間太少,如釋重負的感覺卻一直存在,就像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很可能早在這七年裡,那份愛因為執著而早已變質也說不定?最後的放手,或許也是對彼此最好的解脫。

    現在的土方已經可以平靜地看著志村妙整理出來的調查報告,看銀八究竟是多少年前,便已經立下決心,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做著計劃,最終才這樣搗毀橋田想將夢境科技化作軍事用途的白日夢。那次的爆炸裡,百分之九十的研究資料都付之祝融,剩下的百分之十則是些無關緊要的研究方法、操作流程……等。而那百分之九十的完整資料架構,全都在身為實驗中心主任以及立川腦科學研究中心主任,坂田銀八的腦子裡,等於一切資料他也一起帶入了墳墓裡。

    土方突然想起亞特蘭提斯,也就覺得銀八的死就像這個絢爛又神祕的國度一樣,沉睡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而這趟旅程,對土方來說,似乎比較像是一次送別的巡禮。談不上心情輕不輕鬆,不過總是平靜的內心,也讓土方得以專注在當下的風景,或者享受著不同的美食。這麼多年來,土方至今才發現一個人其實也可以過得很自在,重要的是怎麼珍惜自己、珍惜別人,畢竟每一次相遇、別離都是一種緣分,不是嗎?

    也因此,就算認識了一個人生活的美好,他並沒有打算拒絕銀時在一起的提議。

    回到日本的土地上,土方第一件事便是打電話給銀時。他們見面的時候,銀時緊緊擁抱著他,他沒有多說話,只是輕輕地抱了回去,時間多長並不清楚。之後銀時提議先到土方家去放東西、吃個飯,土方不置可否便由著銀時去了。

    只是到了家以後,當銀時還嘮嘮叨叨說著東西放哪、要不要行李歸位之類的瑣事,土方實在嫌煩,便以吻封住銀時的嘴唇。唇畔離開時還微微牽著細絲,他直勾勾地看著銀時,看著那雙讓他魂牽夢縈的紅眼睛,不禁紅了眼眶。

    銀時依舊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多餘的安慰。他發現土方並不排斥被壓在牆上,便溫柔地吮著土方頸項的肌膚,解開襯衫的扣子,聞一聞土方身上獨特的氣息。他們同樣都懂喘息這種明顯不過的暗示,只是出於不習慣、羞恥或者其他,比起一些粗暴的言語刺激,或者魯莽不體貼的動作,溫柔還是最適合當下的氛圍,能讓人安心而全心地獻出自己的全部。

    土方想通了一件事:或許只是相較起銀時,他不那麼「愛」對方而已。但愛情從來不是全部,生活才是,也因此早在他認識銀時沒有多久以後,他便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對方,無意識地將自己託付出去,像家人一樣彼此照顧。

    ──有這樣的結果就好。真的很謝謝你,銀時。

    土方將頭埋在銀時的肩窩,給予輕輕一聲壓抑卻鼓勵性質的□□。

    ☆、30

    【30】

    其實在銀時和土方提出離開調查廳的時候,整個組織也就大致解散了。雖然所有人的感情依舊很好,經常舉辦些聚會,但那些夢境科學啊、那些以前工作的往事都不怎麼再提起。聊的經常都是最近生活上發生的事,有惹人發笑的、也有令人悲嘆的,畢竟這也就是人生。

    「那兩個孩子還好嗎?」新八問道,「之前聽說你們收養了一對小兄弟,真是嚇了我一大跳。」

    新八所指的孩子,是在兩人的生活塵埃落定以後,以各自的名義收養了孩子,孩子的姓氏就尊重其意願,維持原樣並不更動。

    兩個小兄弟雖活潑好動,聽說生父是個歐洲人,也因此頭髮燦金色的挺漂亮,可惜是兩只捲毛。父母因為一場車禍而去世,也因此造就兩兄弟偏早熟的性格,所幸屬於男孩子的活潑好動並沒有因此消失殆盡──這也讓土方有些頭疼,他不怎麼喜歡因為兩兄弟打架的事,到學校去跟老師賠不是。

    「銀時,你去幫我管管兩個小魔王。」土方說道,「我這邊弄好草莓蛋糕以後,就可以叫他們過來吃了。」

    「我以為你不太會弄甜食的,好意外你竟然試著在學做點心啊?」

    銀時摘掉了眼鏡、擱下一桌子的設計圖,起身抱了抱土方。

    「會這樣也是因為那兩個小傢伙吵得我不得安寧,」土方沒好氣地說道,「也太奇怪了吧?全世界就我家的人嗜甜如命,好像吃東西不甜就會出人命似的……。」

    「是、是、是,」銀時抱著土方,在臉頰上親了一口,「謝謝你,十四。」

    「都不噁心啊你?」土方皺了皺眉,卻笑道:「那兩個傢伙快把屋頂給掀了,快去。」

    「遵命,老婆大人!」

    「再給我喊這種不害臊的稱呼,我就把你的那份分了,反正兩個小傢伙肯定不會拒絕。」

    「對不起我錯了,十四。」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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