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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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蚀 作者:恺撒月
第22节
他闪进一个小房间里，这个房间是当做杂货仓库来使用的，现在角落里堆着成堆的兵器，有长剑、斧头、矛、流星锤和盔甲之类，还有几幅盔甲一看就是给马用的。
奥斯卡稍稍翻了一通，对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有了更明确的界定，最多也就是玫瑰战争……不，大约也就是汉尼拔率领迦太基大军远征罗马的程度。
他闭着眼睛屏蔽其余感官，让模拟处理器全速运作，更改了一下行动计划，然后潜伏在门后。
门外走廊传来两个士兵的交谈声，他们在抱怨最近的天气炎热干燥、很久不下雨，导致城堡里的酒馆供应的酒水都大量减少之类话题。
之后有个脚步声远去了，另一个则在奥斯卡藏身的库房门口停下来，似乎是个巡逻的士兵靠在门口打哈欠，同时拔开盛着劣质酒的羊皮水囊的木塞准备偷个懒。
奥斯卡悄无声息拉开门，突然伸手一拽，同时将士兵跟羊皮水囊一起拖进库房。而后一拧一接，咬着木塞堵回去，将水囊重新塞好扔在靠墙的木架子上，再顺带一脚轻轻关上门。整套动作利落流畅，毫无冗余，是精密计算后的成果。
那个穿着金红两色制服的士兵只来得及哼半声，随即慌慌张张在奥斯卡手臂中间挣扎，甚至试图咬奥斯卡捂住他嘴巴的手，然而奥斯卡已经腾出手来，扣住那个士兵后脑朝着厚实的墙上重重一撞，碰撞发出咚的一声后，士兵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奥斯卡确认他已经昏迷了，这才从武器堆里挑了把趁手的匕首，唰唰几下将那个士兵衣服剥得精光，接着刀光闪烁，在仰躺成大字型的裸男胸膛、腹部连连削砍，赤红的鲜血从纵横交错的伤口里涌出来，很快淌满了大块石块砌成的地面。
奥斯卡低头观察鲜血的流淌和伤口的形状，接着还伸出两根手指蘸了点血，凑近仔细闻一闻、舔一舔，然后冷笑了一声，手腕微沉，纵向在那士兵胸膛开了一刀，两手伸进伤口，朝两边用力撕开。
好在简星寒没在，不然看见这么血腥虐尸的场面大概会嫌弃他。
然而在奥斯卡撕开了血淋淋的“皮肤和肌肉”后，赤红色当中开始显露出金属的银色。
奥斯卡继续撕掉皮肉，露出内里的骨架，最后发现，那个士兵的整个骨架都是银色的金属。至于“血液、皮肉”之类软组织和体液，则不过是模仿人类特征，用仿生材料制造出来，不知道用来迷惑谁的伪装而已。
他最后用染满红色液体的手从内侧握住了金属肋骨，坚不可摧的金属在他手掌中像是遇到烈火的冰块一样，渐渐消融。
这支金属部队全体都是用极纯正的四维能量凝结而成的，对于奥斯卡来说，这是一场即使是整体变异的尼欧也能享用的大餐，简直是全宇宙最奢华的盛宴。
进化，或者说退化组合成人类躯体的尼欧们迫不及待地吞噬能量，不断增殖，奥斯卡取出那只金属蜘蛛，将增殖的尼欧转移到金属蜘蛛身上。
那个金属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比之前体积膨胀了至少五倍的金属蜘蛛仿佛突然复活了一样，精神抖擞地分裂成无数细小的蜘蛛，银光闪闪如同一片流沙，贴着墙壁飞速爬走，消散在各种大大小小的通风口和门缝之间。
奥斯卡这惊人的发现并没有影响到城堡中间层里的宴会，简星寒直到进入宴会厅时才得知，这场宴会筹备已久，是为了庆祝赖特领主的生日，因此特地邀请了同赖特领邻接的几位领主以及本土的贵族跟富商一起庆祝。
宴会地点在城堡中央的大厅，几乎跟室内篮球场一样大，来来往往的侍从们都穿着精致的刺绣袍服，显得整洁而精致。
大量的食物流水般送上来，三十多米长的餐桌上堆得满满当当，坐在桌边，连对面的人都看不见。简星寒正想着这宴会除了吃吃喝喝、听听吟游诗人唱歌外还能搞点啥助兴，就看见远处，赖特迈上了一个围着金红两色刺绣的台子，他手里举着酒杯，因为心情振奋所以红光满面，他抬手作势往下一压，乐队的演奏就停了下来，“各位尊贵的客人，老规矩，接下来好戏要上场了。要下注赶紧下注。”
人群安静了片刻，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喧嚣起来。
这是要赌博吗？
简星寒茫然四顾，他看见身旁一个贵妇对身边的随从说了几句话，随手摘下一串祖母绿手链交给随从。
那随从鞠了一躬，捧着手链走向大厅一角，交给了一队看起来像是专门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
简星寒隐隐听见有人在说：“我赌全灭！”
还有人说：“我认为至少会有1人存活。”
在简星寒的满腹疑惑中，大厅入口处有人推着个庞然大物慢慢走进来，放在众人适合观看的位置之后，扯下外面罩着的白布。
简星寒瞪大眼望着那个东西。
这是让人感觉到亲切又恐怖的东西。
亲切是因为这是个显示器，弧面窄边，黑色外壳，跟他家那台海信电视一模一样，看上去真是又接地气又令人怀念。
恐怖则是因为虽然外形相似，但这一台体积太大了，高度就比普通人个头都高，跟电影的银幕一样。
没等他看清楚那“电视”电源线在哪儿，荧幕突然闪了闪，放出了略微眼熟的画面。
简星寒能够觉得眼熟的地方，其实也只有塔里尔村了。
似乎是监视设备传回来的画面，不时切换，简星寒甚至看见了劳尔那间屋子。
对于村民来说已经很晚了，大部分人已经入睡，寥寥无几的房屋还透着油灯昏暗的灯光。
简星寒刚刚有不好的预感时，眼前的房屋突然坍塌了大半，伴随着震耳的爆炸声，镜头突然拉远，显示出整个村子都沐浴在突如其来的炮弹轰炸之中。
脆弱和落后的建筑物根本挡不住超越时代的炮火袭击，时间显示不过十几秒钟而已，原本错落着上百建筑物的村庄就化为了废墟。
几个村民慌慌张张从废墟里爬出来，他们没有应对空袭的经验，只是下意识往后山树林的方向逃跑，却很快被冲击波撞得身体抛高，重重摔在几米开外，全身被弹片割裂得鲜血淋漓，像是在红色油漆桶里打了个滚才爬出来一样。
大大小小的人影全身是血，在空地上，在倒塌的墙根下，无力地挣扎蠕动，更多的人则很快没了动静，凄惨地死去了。
刚才还极度自信地说“至少一人存活”的贵族啧了一声，“不过是个小村落，你怎么大张旗鼓把风之使者全部出动了？每次都这么干还怎么赌？”
赖特从台上徐徐走下来，笑眯眯摸着下巴，视线却落在简星寒的身上，“这些低贱肮脏的猪猡，冒犯了我最亲爱的法师先生，当然要使用严厉手段。反正村民就和蟑螂一样，怎么杀也会生出很多来。”
简星寒维持不了笑容，板着脸只是在注视屏幕里的画面，赌“有人存活”的几个客人们不甘心，还在命令侍从不断切换画面，寻找村子里的幸存者。
赖特则讨好地走到简星寒身边，从侍从手里倒了杯酒，“这是全国最美味的葡萄酒，每年只有不到一百公斤的产量，像这样存放了十年才的，全世界仅此一桶，我可是为了你全取出来了……”
简星寒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越是生气，就越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凝结在胸口的怒火憋闷燃烧，让他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
大厅中悬吊着巨大的水晶灯，折射的光芒璀璨夺目，人人珠光宝气，装扮得优雅美丽，却个个面目可憎。好想……全部毁灭啊。
没错简星寒中二病发作了。
赖特也察觉到他的不愉快，有些手足无措，“简先生，你、你不满意吗？那我多杀些人让你高兴高兴，你想看什么风格的？是风景优美的小山村，还是黄沙滚滚的沙漠城镇？或者富饶的大城邦怎么样？我看有座城不顺眼很久了……你，快去，给我把地图拿来。”他转头对着一个小侍从下命令，那小侍从急忙转过身，眨眼就隐没到人群里。
简星寒打死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以屠杀取乐，问题是这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冷笑起来，“不用了，领主大人有这闲心，不如想想怎么攻打魔龙山。”
赖特心想这位俊美法师真是又敬业又禁欲，寻欢作乐的时候也不忘人类大敌，看起来简直让人心痒啊，他苦着脸叹口气：“可是魔龙山的怪物杀不死啊……”
所以浪费弹药炸平民吗！
简星寒简直想要掐着这头肥猪的脖子把他暴揍一顿。
他这么想着时，赖特那包裹在精美绸缎里的肥胖身躯突然从人群中凌空飞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勒住了脖子，脸涨得颜色发紫，配上深紫的长袍，像颗巨大的紫薯一样砸在墙上，砰一声巨响，令人有种山动地摇的错觉。
紫薯很快滚到了地上，紧接着又飞起来，不等他爬起身，又再次飞起来，这次角度比较低，直接撞倒了四五个人。一群人滚作一团，大厅里的贵宾们全都陷入惊慌，尖叫着四散奔跑。
简星寒觉得全身发冷，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身体，蹲到了地上，失控的法师之手，暴走的精神力还在放肆地凌虐赖特，握成了拳头，一次次猛揍，下勾拳能将那沉重肥胖的身躯直接打得离地飞起来，可见其力道之重。
就这么几次袭击，赖特鼻青脸肿，似乎连肋骨都断了几根，躺在地上连哼都哼不动了。
得到消息的法师们，或者说传承者们冲进了大厅，他们察觉到了那股暴烈的波动，磅礴的力量仿佛火山，却不知道为什么引而不发，似乎被什么克制着，一旦爆发，没有人会怀疑他能摧毁整个世界。
众人脸色铁青，却不知所措，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那股恐怖力量的来源，还是苏莫跟他有点交情，硬着头皮开口了：“简先生！千万、千万别冲动……”
简星寒牙齿都在打架，他能听见清晰的牙齿碰撞声，身体里像有个巨大的野兽要冲出来，畅快厮杀。但他直觉这么做后果非常严重，因此苦苦压抑着，从牙缝里泻出虚弱的声音：“奥斯卡……”
“这种时候为什么还叫那个机器人，不是火上浇油吗？”
沉重得仿佛滚雷的声音低低地发出一声叹息，赤红如整块鸽血宝石雕刻而成的巨龙穿过地板，冲出天花板，再冲回来，在简星寒身周自由盘旋，三个头各行其是，阿左在冷哼，阿右在抱怨，红中继续叹息。
但红龙的出现并没有对简星寒的问题带来任何帮助，那种蠢蠢欲动的冲动依然在血管里徘徊，只等他一个放松，就会探出头来吞噬一切。
那股强大的威力让结实的城墙也开始四处爆开裂痕，水晶灯砸落下来，石块掉落，山岳震动。
除了简星寒没有人看见红龙，士兵们冲进大厅，手中的刀枪剑戟将简星寒包围起来，为首军官厉声呵斥：“你做了什么！？快点停下！”
简星寒苦不堪言，红中却只是盘旋，同时仍然低沉叹息：“强大并不等于毁灭，建设与创造是强大，控制与征服也是强大，甚至于，为世人所爱也是种强大。所以传承者啊，不要让愤怒主宰你，不要让力量摧毁你。只有低级生物才会受本能和情绪左右，你要冷静下来，用理智控制力量。它是你的刀，你的奴仆，而不是肆无忌惮的狂犬。”
说完他还点点头，补充道：“强大的传承者都是死硬理性派。”
这个时候开个毛的玩笑！
简星寒深吸口气，仍然觉得手指发抖，甚至开始认为自己为什么要忍呢？
他不过是个四千年后的过客，这里毁掉了，再去别的地方就好了，反正奥斯卡也是个过客，并且奥斯卡也说过，简星寒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别人……他不在乎。
简星寒模模糊糊地想着，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张黑色火焰组成的笑脸，若隐若现，笑得狰狞而狂乱。
“你多了不起啊，”那个笑脸仿佛在说，“明明只要不喜欢就可以毁灭，为什么要活得这么憋屈呢？爽文男主角有什么不好？”
然后他被一个饱含血腥味的怀抱紧紧笼罩在怀里，“别哭了，并没有人死去。”奥斯卡说，简星寒觉得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动听过，简直像是自天国飘来的仙乐。
“我没有哭……”简星寒才开口，就发现他嗓音在发着抖，眼前模糊，脸上全是水。
奥斯卡温柔地看着他，握着那个金属板说，“你先看看这个，这东西要精神力启动，我用不了。”
简星寒克制地握住金属板，在奥斯卡搀扶下站起来，向着大厅尽头，位于最高处的王座走去。
周围的士兵们似乎迫于某种压力，只是举着武器对准他们，却没有人敢冲上来，甚至于在两人前进时让出一条通道。
在这片诡异的气氛中，简星寒坐在了领主的宝座上，握着那块金属板，顺利地注入力量后启动，又输入密码，之后面板上顿时亮起无数条银色光纹，渐渐密布整块金属板，随后彻底成为透明的一块，中间浮现出一句提示：是否激活部队？
简星寒稍微有点迟疑，却看见奥斯卡点头，他于是将手指放在“是”的字样上，再次注入精神力。
以金属板为中心，有道光的洪流铺天盖地冲了出去。
冲出大厅，冲出城堡，呼啸着覆盖了整个夹缝。
战场的士兵停止了交锋，劳作的工人农民停下手里的工作，互诉衷肠的情侣松开彼此的手，哭闹的小孩闭上嘴，全都像是断电的玩具娃娃一样静止不动。
魔龙山的巴克等怪物们也察觉了异常，全体跑到了达克尼斯的巢穴里，巴克背上还背着个小孩，因为她一直很安静，所以现在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怪物们吵闹不休，“老大老大老大发生什么事了？那些人类好像要搞什么大动作？”
洞穴深处，趴在金币山上沉眠的黑龙突然睁开了金色的眼睛，以刚刚苏醒的动物绝不会拥有的利落速度冲出了山洞，它盘旋在魔龙山顶峰，远远地望向光辉出现的地方。
黑龙仰起头，龙吟脱口而出，回荡在魔龙山间，甚至传到了人类的城镇里，声音中充满了欢欣，“终于……解脱了……”
从城堡的宴会大厅开始，全世界的人类都在进行两种行为：要么从原地消失了，要么主动用两只手扒开自己的皮肤和血肉，露出埋藏在血肉深处的银色骨架。
那个骨架从皮肉中挣脱出来，像是破茧而出的飞蛾，渐渐变形拉伸，化为各种战斗单位的形状：三角形飞行器、六只脚的陆行部队、子弹形状的装甲车、人形的陆战兵、水陆空多用飞行器……
巨大的电视屏幕里，之前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们也动了起来，有个像劳尔，还有个像汉斯，大大小小的银色的机械们全都撕开束缚的皮肉，将血淋淋的肉块扔到地上，毫发无伤地推开砖土房梁，整齐地排列起来，朝着某个方向进发。
无论对于怎么样的情绪来说，能够转移注意力绝对是最好的控制方法之一，简星寒果然忘记了愤怒，也忘记了那个蛊惑的声音，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台阶下方血腥的演出。
大部分的贵族们都消失了，大部分的士兵则在自残，在这片像是将地狱一角生生抠下来放置到人间界似的场景中，简星寒还是注意到了翻倒的椅子下，有几个人抱着脑袋在瑟瑟发抖。
简星寒则从金属控制板的文档里，彻底搞清楚了事件的原委。
这支机械部队流落进两个不同维度宇宙间的夹缝后，又和极少数的人类遭遇。
因为没有接受到任何战斗相关的指令，它们则在机器人三大定律的限制下，自觉为这些人类进行服务。
它们建设了这个世界，因为人类都想当头头，所以它们让人类各自当领主，雄踞一方。机器人们则伪装成侍从、军队以及各种各样支持贵族享乐的基础阶层——之所以选择中古世纪，是因为缺乏科技的时代最节省能量，人类也不容易折腾出大问题。
因为人类总共就那么几个，将世界格局搞太大也没必要，所以什么国王啊、邻国的美丽公主啊，也全都是机器人搞出来，让人类觉得“这个世界人好多”的全息像而已。
至于为什么选择西方式制度，也仅仅是因为它们服务的第一个人类是赖特，而赖特跟简星寒来自同一个时代，是出生于公元22世纪的英国人。
简星寒虽然想吐槽这个“同一个时代”差了将近一百年，但想想四千年的差距也就算了。
赖特一觉醒来穿越成为领主，一开始还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后来渐渐发现就算腐败堕落一点也没什么，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等到他发现下层平民奇怪地杀也杀不完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去探寻真相，而是发展出了以杀人为乐的爱好。
至于和人类为敌的怪物们，也的的确确是“怪物”——它们是曾经隶属于银河联邦那些强大传承者们遗留下来的伴灵们。第二次宇宙大爆炸的时候，大部分传承者们都死去了，极少数则因为突破法王级别，被传承者一族强行带去了高维世界。死去的传承者们的伴灵并没有立即消亡，而是被拉美西斯和机械部队关押在葬送之地。
拉美西斯还强迫它们和机械部队签订契约，要求彼此共同作战。不过根据记载，这样的合作并不理想，控制板里对于伴灵们的协作性评分是负数，所以难怪在人类的“幻想世界”里，伴灵们成了与人类为敌的怪物，天天挨揍。
而现在，简星寒启动了控制板，最高指令激活后，所有机器人都终止了这场角色扮演的游戏，脱去伪装，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朝着城堡集中而来。
休战的时候充当照料人类的保姆，接到命令就化身不畏生死的战士，简星寒觉得这些机器人真是太温柔了。
对此奥斯卡表示反对：“你觉得工具冷酷或者温柔，其实都是人类自身情感在工具上的投影。比如我手里这把匕首，用来削木头，你会觉得它心灵手巧吗？用来虐杀，你会觉得它残忍吗？用来对抗强敌，你会觉得它勇敢吗？工具只是工具，之所以有不同的用途跟影响，都是取决于使用者。”
简星寒被他一通长篇大论彻底浇熄了火气，如释重负地朝后靠在宽大王座上，斜睨了奥斯卡一眼：“哦，那你呢？”
奥斯卡略带傲然地抬起下巴：“我跟这些低等工具是不同的，我兼备着机械和生物两种物种的优势，自我进化没有极限，我是新人类的始祖。”想想他又补充，“我只对你一个人忠诚。”
简星寒眨巴着眼睛，突然觉得胸口又酸又涩，抛开新人类始祖这么傲慢的发言之外，如果奥斯卡继续这样每天对他表白一次的话，大概他是不会有机会毁灭世界了。这么觉着的时候，他握住奥斯卡的手腕，侧头在男人下颌轻轻吻了一下。
红龙还盘旋在高空，然而简星寒已经将它忘在了脑后。
第八十七章 审判
当魔龙山的首领欢欣鼓舞地在天空中唱歌时，其余怪物们也跟着涌出洞穴，能飞的冲上天空，跟着达克尼斯一起飞舞，不能飞的则集合在洞外平台跟山道上，眼巴巴地望着，虽然不明真相，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好事。
巴克背上的小孩剧烈地挣扎扭动起来，身材壮硕的炎狼没反应过来，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别怕，达克尼斯不会伤害你。”
黛西于是细细地开口：“会……弄脏的。”
巴克自以为理解了，“啊，要尿尿吗？等等。”他弯下腰让小女孩爬下来。
黛西一落地，就退到确认不会弄脏巴克皮毛的位置，利落地将外层皮肉撕扯下来，鲜血小范围地飞溅开。
巴克大惊失色，全身毛倒竖：“嗷呜？！”
银色的金属骨架从皮肉下钻出来，根根金属骨骼彼此组合交融，最后形成了一个只有全家桶大小的圆筒状白色机器人，没有脚，它悬浮着做出思考的样子停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巴克伸出了两根银白的金属臂。
怪物们都跟着嗷嗷嚎叫起来，“怪物！她是个怪物！好可怕！”
巴克用更加洪亮的声音大吼：“通通给老子闭嘴！怕什么怕，不就是个小机器人吗？你们这群没见识的乡巴佬。”
他奇妙地理解了那个小圆筒的肢体语言，叹了口气，抖抖耳朵甩甩尾巴，前肢着地，“要我带你过去是吗，上来吧。”
小圆筒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滴溜溜地蹦上炎狼皮毛丰厚的后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固定住，一条金属臂化作绳索缠绕着狼背，另一条金属臂则笔直指向了激活信号传来的方向。
巴克说：“我去去就回来。”然后一跃而起，朝着魔龙山下疾驰，只留给部下们漫天黄沙和一个矫健的灰狼背影。
巴克跑得飞快，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赖特的城堡，同行者也越来越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流线型战斗机划过蔚蓝天空带起刺耳音爆；宏伟如移动要塞的巨大炮台碾过平原，震得地面颤动；远处宽阔的河流上，也有银色军舰乘风破浪，激起雪白的滚滚浪花。
这股银色的洪流从四面八方聚拢，都指向同一个目的地。
在那座雪白的城堡周围，银色海洋无边无际，将它团团包围。
在这片大量的银色当中，巴克那一点棕褐身影就特别不协调。曾经叫做黛西的小机器人仍然赖在他背上不肯下来，而且他现在前后左右，甚至头顶上方都整齐排列着机器人大军，这让他想走也走不了，只好乖乖地将他突兀的身形尽可能隐藏起来。
作为伴灵，他的级别并不算太高，也不怎么爱担任灵魂导师的工作，因此并不像其它伴灵那样排斥和机器人签订契约。
要知道机器人不管进化得多么高级，也是没有灵魂存在的，这也是伴灵们拒绝和机器人合作的最大理由。巴克虽然不像其它同胞那样排斥，但也并没有特别的理由要跟自己同胞过不去，于是随波逐流，跟着大伙儿去了魔龙山安营扎寨。
现在，他干脆再一次随波逐流，陪着小机器人留了下来。
在城堡里，从魔法世界的美梦里清醒过来，总数六个的人类中，有五个正在瑟瑟发抖，剩下一个赖特被揍成重伤，救护型机器人将他包成了木乃伊，抖都没机会抖。
控制板正在不停汇报：1001中队集结完毕，1002中队集结完毕……001大队集结完毕，002大队集结完毕……
简星寒也能看见外面机器人正在源源不绝汇聚而来。
拉美西斯的部队能够顺利移交到他的手上固然是好事，但剩下这四男两女，总共六个人类应该怎么处理，他一时半会没有好主意。
虽然他们在夹缝里干了不少混账事，杀了不知道多少平民，但现在真相大白，所有一切都是虚拟的。
就算本人以为是真的，那也只是受到欺骗而已。
即使在简星寒自己的世界里，也没人会因为在侠盗猎车之类游戏里杀人抢劫而受到现实中的刑事处罚，那么现在要怎么判，还真是个无法抉择的难题。
直到奥斯卡说了一句话：“既然是在这个世界里犯的罪，就按这个世界的法律判刑。”
简星寒眼前一亮。
机器人为人类架构这个世界的时候，确实是设置过贴近现实的律法，只不过人类自己不肯审判自己，而机器人又受三大定律控制，没有权限审判，大部分法律才渐渐形同虚设。
现在既然简星寒来了，他自然下令进行审判。
于是在部队集结时，城堡大厅被机器人们改建成了临时法庭。
长号响起来，中心绣着大大的红心的两排丝绒旗帜整齐排列在两边墙壁上，白玉石一样的大厅加上全息投影，变成胡桃木颜色和质感的座椅和栏杆。
简星寒坐在高台上，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陪审团里都是机器人，但他们似乎对于角色扮演上瘾了，现在又化身成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还包括鼹鼠、柴郡猫和灰狼，那头狼背上还背着个小姑娘。
宣布带犯人进场的是一只头戴高筒礼帽、身穿燕尾服、鼻梁上还夹着个单边眼镜的兔子，它似乎还担任检控官的角色。
准备为犯人们辩护的律师则是一头渡渡鸟。
押送犯人的士兵们身体长方而扁平，银白表面上绘着扑克牌的花纹，从红心a到红心j一应俱全。
简星寒终于想起来有部叫做《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的童话书，板着脸扭头看坐在他身旁的奥斯卡。
——不要以为原作者死去了就可以肆无忌惮侵犯别人的版权好不好？
奥斯卡也应景地换了有毛茸茸衣领的红色华贵长袍，头上带着王冠，王冠中央镶嵌着一张白金和红宝石制作的扑克牌，上面的花色显示是红心国王。
尽管如此，却依然显得雍容华贵，颇有种当真君临天下的气势。
这么说来他唯一没见着的牌就只剩大名鼎鼎的红心王后了……
白兔拉开长长的羊皮纸卷，大声宣读这六人的罪状，包括虐杀臣民、违反税法、劳动法等等……在中世纪引入劳动法也真是个天才之举，简星寒听到这一条时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笑声一起，兔子就停下了宣读，扶了扶单片眼镜，恭敬地问：“王后陛下有何吩咐？”
他果然被安排了红心王后的角色，简星寒瞬间冷了脸，可是面对陪审席和旁听席众多齐刷刷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突然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破坏气氛得好。
最后只好咳嗽一声，“没什么，继续。”
“是。”兔子顺从地回答，然后继续用朗诵的语调宣读罪状，念完长篇大论之后，就转向渡渡鸟，“辩护律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渡渡鸟站在成排的受审者旁边，大脑袋一磕一磕，被担任助理的小鼯鼠踢了一脚才醒过来，茫然地“嗯”了一声，扑扇着小小的灰色翅膀，“呃……哦，我、我没什么补充的。”
除了赖特之外的五个人顿时发出了惊慌的叫声：“律师先生！律师先生！你不能这样啊！你怎么能放着被告不管？！”
赖特虽然说不出话来，但也焦急地转过头盯着渡渡鸟。
他们入戏倒是很快……
渡渡鸟歪着脑袋想了想，瓮声瓮气地说：“几位领主是因为缺乏教育监督，才会变得越来越坏，我申请给他们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陪审团听到以后，发出了一阵阵窃窃私语。有的觉得它言之有理，有的却在摇头。
巴克莫名其妙成为了陪审团，这时候也一本正经在思考。
最后兔子问：“陪审团，你们怎么看？”
陪审团经过一阵讨论后，推出个老年绅士作为代表回答说：“我们认为，一切应当交给伟大的红心王后裁决。”
巴克虽然认为陪审团应该给出更明确的答案，不过他再一次选择了随波逐流，跟着一起点头。
简星寒再次沐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搞半天什么审判，不过又是在角色扮演。所以其实之前他的猜测都是错的，并不是机器人自愿做人类的保姆，而是因为待在夹缝里太无聊了，带着几个人类一起玩游戏吧？
他板着脸下达了红心王后唯一会下达的宣判：“砍了他们的头。”
话音才落，检控官、辩护律师、书记官、纸牌兵和陪审团们全部起立欢呼，大喊“红心王后万岁！”，几个人类吓得脸色惨白，哀求了几声就被纸牌兵们一拥而上，堵住嘴拖出去行刑。
简星寒徐徐站起来，看着他们冷笑：“好好品尝死亡的滋味吧。”
虽然只是虚拟的处刑，不过死亡的过程无限逼真，疼痛也是分量十足，足够让这几个人受尽折磨和惊吓。至于经历了这么一遭后是不是还能维持理智，那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神经有多强韧，再加几分运气了。
全息投影收了回去，城堡大厅恢复原本金碧辉煌的模样，机器人们也恢复了原样，唯独那头狼还呆呆地挤在一堆金属当中，虽然竭力想要缩着身体降低存在感，但简星寒已经发现了他，而且起身向他走近，笑容满面，“你是魔龙山的怪……咳伴灵对吗？”
巴克矜持地点点头，“你这人类倒是个优秀的传承者，如果你需要伴灵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简星寒扬扬手，天花板外头呼地冲进来一头巨大的三头红龙，其中一个脑袋张口就朝他喷火。
炎狼嗷嗷叫着，四肢着地背着小机器人跑开了，满脸震惊：“你你你的伴灵居然是红龙！”
“对，”简星寒说，“而且除了中间那个脑袋，另外两个脾气都不太好，你小心点。接下来我要去魔龙山找一样东西，请你带路。”
巴克满脸纠结。
虽然说这个传承者似乎很了不起的样子，可是就这么带去了魔龙山，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第八十八章 红心王后万岁
巴克实际上没什么纠结犹豫的余地，简星寒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之后命令所有部队集结待命。然后他利用控制器抽调了一支小型部队，跟奥斯卡两个人直接乘飞行器前往魔龙山。
小机器人黛西也在抽调队伍当中，它虽然个头小巧，但隶属于先锋探测部队，也就是所谓的“斥候”，灵活性跟隐蔽性都首屈一指，但如今它将行动权力交给巴克，伴灵的动作同样利落机敏，一狼一机器走在队伍最前方，很快又一狼当先地返回了魔龙山老巢。
达克尼斯已经平静下来，站在魔龙山顶端一块突兀高耸的岩石顶端，远远地就看见这支队伍近前来，他仰头怒吼：“巴克，你这蠢货在做什么？！”
巴克眨巴下眼睛，不过他如今都见识过幻想生物排名第二的三头红龙了，是阅历丰富的伴灵，即使达克尼斯发火也无法吓退他。所以他也仰头报以一声狼嗥：“是传承者要带着这些机器人过来，不关我的事。”
“谁跟你说这个！”达克尼斯继续咆哮，“你是伴灵！负有担任传承者灵魂导师的神圣职务，为什么自甘堕落当机器人的坐骑！？”
“嗷呜……”巴克小小声哼了哼，稍微有点心虚地低下头碎碎念，“你别吓到小黛西了……”
“你说什么？！”达克尼斯气得大吼，再次自山顶飞起来，身后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伴灵飞行队伍，他们不管周围的飞行器战斗机，仍然气势汹汹冲向山脚下的炎狼，“你这不争气的东西，简直给伴灵丢脸！”
巴克完全没有想要跟黑龙以及其它伴灵们对抗的念头，吓得嗷嗷叫了两声，夹着尾巴转身就跑。
一道热浪滚滚的火焰突然冲向达克尼斯，众多伴灵吓得四散躲开，达克尼斯首当其冲，被火焰整个吞没。他大吼一声，猛烈扇动双翼，冲出火舌，再度咆哮：“是谁！”
“是我啦，我。”赤红巨龙拦在黑龙跟前，体型还要大出两倍有余，右边的脑袋正笑嘻嘻地看着达克尼斯，“你这小子，以前是谁的伴灵啊，也太死板了。人各有志，伴灵也各有志，为什么非要强求大家都必须一样呢？亏你还是幻想生物。”
达克尼斯在巨大的高等级伴灵面前，天然就矮了一个头，顿时先前的怒火跟威风堂堂的气势都没了，他甩掉全身的火焰，因为通体黑色，也看不出焦黑的痕迹，只是结结巴巴地回答：“前……前辈，我们，我们……”
阿左高冷一哼：“被一个人类束缚住你们这么多伴灵，真是没用。该抗争的时候不抗争，没必要计较的时候却斤斤计较，你们教导出来的传承者还好意思见人吗？”
阿右笑嘻嘻点头：“就是，就是，你们看看我的传承者，真应该羞愧得搬家到更低一维的宇宙去。”
“行了，”红中慢吞吞开口，“事件的来龙去脉我都清楚了，契约可以解除，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我是陪传承者来取卷轴的，你们谁知道传承者卷轴iii在哪儿？”
达克尼斯等伴灵自从被困在葬送之地后，就没见过可以磨练升级的传承者，早就将卷轴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这时候个个面面相觑，呆愣了好半天，才有个小小的声音从角落里冒出来：“我、我可能知道。”
大伙儿全都向那个声音看过去，原来是一只小小的黑色蝙蝠。
蝙蝠算是伴灵当中最弱的一类，存在感也很薄弱，这时候被大家一看，顿时紧张得快扇不动翅膀，但它仍然鼓起勇气大声说：“但！但是，如果我帮您找到了传承者需要的卷轴，您可以带我走吗？”
“你不怕被我一口吃了吗！”阿右哈哈大笑，“虽然塞牙缝都不够。”
蝙蝠吓得毛色仿佛都浅淡了一些，“不不……不怕。”
红中眯眼打量那小东西，“你为什么想跟我走？说出理由。”
蝙蝠战战兢兢地打量周围同伴们不悦的目光，还是开口了：“我、我想，跟着您应该有更多机会遇到可以签订契约的传承者……我一定会好好担当灵魂导师的。”
红中赞许地点头，“你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伴灵……实际上我们平时所在的地方确实有大批传承者后裔在受训，说不定就有人能够进化到可以召唤伴灵的程度。”
红中说的自然是守护者兵团里那支传承者后裔的受训队伍，虽然如今不知道被巴拉姆控制着还是直接解散了，但只要简星寒他们打回去，再将整个兵团重建起来就行了。
这话才出口，飞行伴灵群中就起了阵骚动。
就连达克尼斯也露出心动的神色，开口问：“说不定会有能够召唤更强大伴灵的传承者出现，除了蝙蝠，其它伴灵可以也考虑一下吗？”
“虽然不是不可以……”
红中才这么说时，诸多伴灵兴奋起来，地面的陆行伴灵得到传达的消息后，也跟着喧哗出声，跃跃欲试。
对于绝大多数的伴灵们来说，能够做谁的灵魂导师，才有存在的意义，巴克那样宁愿当坐骑的异类毕竟是极少数。
红中自然也理解，但他还是大声说：“不过！这得问过红心王后才行。”
达克尼斯：“原来你和一位王后签订了契约。”
红中有点懊恼地闭上嘴，之前围观简星寒审判太过欢乐，害得他说错话了。
然而身为伴灵等级当中的顶级生物之一，他自然不肯承认，于是哼了一声便含糊地继续说：“总之先把卷轴交出来。”
被忽略已久的小蝙蝠急忙冲进魔龙山中，带领大家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破洞里找到了卷轴。
所以简星寒还安坐在飞行器里的时候，就得到了侦查机器人部队交上来的传承者卷轴iii，同时也听了红龙转达的伴灵们的愿望。
这对于他来说是个意外收获，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红中将消息传出去后，魔龙山中突然爆发了惊天动地的欢呼：“红心王后万岁！”
简星寒听见了，脸色又一沉，然而始作俑者红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奥斯卡摸着下巴点头，“只不过是个小误会，连修正的必要都没有。”
简星寒相信了奥斯卡这句话，没有去做任何修正。
因为这个无心之失，后来整个机器人大军都在阿格列的旗帜之外另外扬起一面绣着红心的军旗。跟传承者签订了契约的伴灵们有时候也会提到召唤强大红龙的伟大传承者“红心王后”，这个称号，有的时候干脆就成了“红心女王”，甚至比简星寒的本名更加广为人知。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简星寒就算想要修正也来不及了。
简而言之，简星寒和奥斯卡重新穿上白色防护服，再次返回到塔里尔村，被炸弹夷为平地的村庄中，那个衣柜看着破旧，却仍然矗立在一片瓦砾当中。
简星寒将柜门打开，正想着要怎么开启通道的时候，柜子里突然亮起白光，然后一张巨大到一人高的白色的脸突兀地出现在柜子后头。
简星寒吓得后退两步，以为有什么巨人要钻过来，那张脸却张口说话了：“小寒，奥斯卡，你们遇到危险了吗？”
奥斯卡回答：“没有，这是我们离舰的第几天？”
是小白的声音，简星寒松口气，听见小白回答：“第九天，我按照指令，每隔一个小时检查一次，这个出入口在逐渐收缩，预计两天以后将消失。”
奥斯卡解释：“两个维度交错的扭曲空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看来这个空间就要消失了。”
到时候空间里的一切东西都会被抛出来，至于是否完整，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他们加快了撤退的速度，首先简星寒和奥斯卡走进衣柜，再转过身时发现，原本他们迈入时一人多高的白色缝隙，如今就只有老鼠洞大小了。
简星寒则依照奥斯卡的建议，将精神力灌注到防护服的手部位置，使劲撕扯，刹那间白光闪烁，竟然被他撕出十多米长的裂口。
伴灵们和机器人大军从裂口里源源不绝地涌出来，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算撤退完毕。
就连机器人大军的安置问题都不用人操心，简星寒在控制板中调出了整合指令，这些功能各异的机械就跟乐高积木似的组合拼接，最终集合成了六百六十艘适宜远航的战斗舰艇，全都跟在小小的斩首者后头待命。
简星寒因为担心出入口出现意外，一直守在旁边看部队撤退，那个出入口一直在缩小，他则时不时上前撕一撕，维持它可以让最大的机械战斗单位顺利通过。
等到全部部队撤离完毕时，简星寒已经很疲惫了，然而渐渐缩小的出入口中突然又挤出几个黑色的锥形体，简星寒愣了愣，“什么时候多出来这几个机器人，画风不对啊？”
黑色锥体有一人多高，合计六个，完全无视简星寒，犹若幽魂般从白色缝隙中滑出来，朝着废墟外围飘过去，前进的速度还非常快。
简星寒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既然没有空气，那么大约是某种特殊的震动或者电波传递出来的，因此听起来缺乏人气而且阴森森，怪异得令人心头生寒：“奉命……抹杀。”
“抹杀？”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奥斯卡，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声音渐渐跟那几个黑色锥体的行动同步了，“戈德兰帝国平衡之心卫队，编号202041小队，代号黑区，在坐标11ac3q41495执行任务，级别：a，内容：将超维生物……彻底抹杀。”
黑色锥体的几个尖端闪烁着暗黑的光芒，几束黑光在中途汇聚成一条，无声无息，饱含杀意地射向前方。
黑光尽头，一个白色人影静静漂浮在宇宙空间中。
简星寒扣紧通话器，他什么也来不及做，只能竭尽全力地大喊：“奥斯卡！”
第八十九章 每天告白一次
黑色光柱一闪而逝，沿途击中空间站的几根柱子。没有爆炸，没有残骸，被击中的物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黑光尽头一无所有。
刚刚发生的事太快，肉眼根本捕捉不到图像，简星寒手足冰凉，盯着空荡荡的地方，心跳快得喘不过气来。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漫长，其实真实时间不足十分之一秒，第二道黑色光柱再次从锥体集合处开始发射，这次角度稍稍比上次往左侧偏移了一点，仍然对准了远处某个白色目标。
但奥斯卡一旦有了准备，这个宇宙间没有任何东西的速度能够追上他。他从容闪过，黑光击中了他身后的机器人舰队。
排列整齐的银色金属方阵中央出现了黑色的大洞，透出对面的宇宙空间的颜色。
黑色的部分空无一物，机械大军部分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果说简星寒之前是因为太过担忧而恐惧，那么仅仅半秒钟之后则全部化成了怒火：“我靠！这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搞到的部队，敢给我搞破坏！杀了你们！”
极度的愤怒化作火热的能量在身体内部奔流，掌心有强烈的搏动感传来，是让他怀念了许久的，强大力量的象征物，他独一无二的灵能武器。
“奥斯卡！”他再度大喊，“把我的摩托送过来！”
奥斯卡略略皱眉，仍然不爽简星寒对于摩托这种落后交通工具的执着，不过现在并不是抱怨的时候。
依照他的呼唤，剩余机械部队中有一架银色飞行器调头飞向简星寒，中途变形成为飞空摩托的造型，简星寒也调整防护服外的喷气孔，朝着摩托冲去，利落坐在上头，踩油门捏把手，朝着最近的那个锥体冲过去。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中出现了一条赤红色长鞭，在黑沉沉的空间里闪烁着夺目的光彩，仿佛自己发光的红色毒蛇般划过虚空，抽向黑色锥体。
以精神力凝结而成的强大武器如同猩红闪电，准确地击中锥体的尖端。
噼啪的脆响，并不是通过音波，而是通过精神波向四周扩散，尖端立刻变秃，碎裂的部分同样消失了。
简星寒见到袭击有效，立刻又补上几鞭，这次横向抽过，锥体中央立刻裂开许多细小纹路，随着接二连三的打击，锥体终于断裂成两截，如同漆黑的冰块被日光照射，渐渐消失。
那道最粗的黑光是六个锥体合力组成的，如今破坏了一个，攻击就无法再继续。剩下五个锥体立刻分开，三个仍然对准奥斯卡发射细小了许多的黑光，剩下两个则朝着简星寒进行射击。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发现新的超维生物，警告，警告，任务级别提升为s，黑区受损，立刻与总部联络。”
“不能让他们联络。”奥斯卡的声音在简星寒耳边响起来，“先破坏那个出入口。”
简星寒现在也醒悟过来，驾驶摩托折身冲回去入口位置。由尼欧结合体形成的飞空摩托在宇宙真空里行动自如，而且具备最完美的防御系统，不用他操心也能够自动闪避黑光射击。
雨点般的黑光倾泻在黑森林废墟上，经历了千年冻结的建筑物被射击得千疮百孔，每个孔洞边缘都光洁整齐，竟然没有对整体形成任何影响。
但简星寒的摩托冲开了外壁，一鞭子抽下去，火焰般的鞭影所及之处，建筑分崩离析，那个白色出入口也迅速收缩了一半。
“紧急，紧急，需先确保通讯线路。”锥体们发出刺目的黑光，集体朝简星寒包抄过去。
奥斯卡追在其后，机械大军也开始进行防御性攻击，然而这些机械部队的攻击对这些锥体没有产生分毫的影响。
只有奥斯卡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柄金色的弯刀，他也骑在另一艘摩托上，手中弧光闪过，将一个锥体从正中劈成两半。但一击之后，弯刀的金光就黯淡了许多，他仍然没停手，继续劈砍，斩断第三个锥体。
简星寒大约猜到了，超维生物是在说奥斯卡和他，这些东西则对四维宇宙的一切攻击免疫，唯有精神力能够对它们造成伤害。
而那个出入口，则是它们如今得以和位处高维宇宙的总部联络的唯一线路。
简星寒趁着奥斯卡拖住它们的时候，踩着摩托冲到出入口跟前，红色长鞭一通乱抽，仅存的几米长白光夹缝每被抽一次就消散一些光芒，短短数秒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什么也没留下来，只有周围空荡荡的，还剩小半建筑物的走廊。
简星寒使用灵能武器过火，有些疲累地喘口气，突然听见耳机里传来奥斯卡高昂的喊声：“寒！”
仅仅一个字，他似乎就理解了奥斯卡的意思，立刻一蹬脚下地板，同时启动喷射器，避开了身后黑光，同时朝身后猛抽一鞭，感觉击中了什么东西。
刺骨的冰冷从左边小腿外侧传来，简星寒感觉到氧气大量遗失，随即才察觉到疼痛，黑光还是击中了他的小腿，防护服完全抵挡不住。
而且在破损的地方，防护服自动分泌的修复液同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现在的处境只比直接暴露在真空中好那么一星半点，只需要数秒钟，他在窒息前就会冻成僵尸。
简星寒知道厉害，危急关头也不管周围打成什么样，将摩托启动到最大速度，冲向最近的船舰。
右边小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冰冷感飞速扩散，破损的防护服拼命工作，然而提升的那一点温度在绝对零度的威力下不过是螳臂当车。
奥斯卡在锥体击中简星寒的同时就发现了险情，但简星寒的反应非常迅速，等他解决掉所有锥体，那个人类已经骑着摩托冲进了最近的飞船里。
随时待命的小白留在斩首者中，因此反应比其它飞船更快，奥斯卡于是也紧追其后，冲进船舱中，帮简星寒撕开冻结的防护服，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小白则利落地取出注射器，为他注射抗冻药和体力增强药剂。简星寒缓过气来，牙齿格格打战，颤抖着手抓住奥斯卡，“马上……马上出发，离开这里。”
“我知道，你放心。”奥斯卡用微温的手指握住他的手，小白已经在原地摊开成一张柔软的床，将简星寒整个包裹在其中，而且重点治疗他最早受损的右腿，“那什么护卫队已经彻底被消灭了，现在我们正在全速撤离。”
虚空之中，宛若巨龙骨骸的空间站废墟在战斗中分崩离析，损坏成大块大块的垃圾。黑森林空间站坚持到现在，终于彻底崩坏。
尽管被黑光摧毁了少量部队，但99以上的机械部队依然保持完整，现在已经在控制板指令下，载着全部伴灵和那几个人类，跟随斩首者一道，将速度提升到最高，尽可能快地从这个空间中撤离。
简星寒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部队利落行动，努力笑了笑，又说：“我知道这些事都是你的长项……不过人类还真是脆弱啊。”
他反手抓着奥斯卡的手，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小白型病床由几只机械蜘蛛托起来，送进了休息室，同时休息室调整成适宜的温度，机械蜘蛛升温之后，小心地为简星寒做理疗。
抗冻药剂发挥了作用，让简星寒身体开始暖洋洋的，意识清醒了许多，他才留意到奥斯卡还穿着防护服，左边肩膀缺了一块，正在血流不止。
他心脏一抽，攥紧奥斯卡的手。
奥斯卡却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只是制造可以使用的人类身躯不容易，如果毁掉了很难再制造一个。但是，小寒，我不会死。只要有一个尼欧存在，我就不会死。”
蚀星者哪怕被千万炮火袭击，哪怕沉没在冰封星球数百年，一旦有机会就能苏醒。
和蚀星者相比起来，人类是多么娇弱。
奥斯卡垂下眼睑，突然体会到了后怕的情绪，“好在你反应及时，要不然……”
简星寒仍然笑着，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男人俊美的面容，明明肩膀还流着血，却依然笃定和沉稳得像在说“大爷天下第一”。机械蜘蛛爬上奥斯卡的肩头，那种吞噬一切的力量已经消散了，现在机器人用针管状的口器往伤口上喷兼备了消毒和治疗作用的药剂。
“我其实不怕死，”简星寒小声说，大概是刚刚经历了死亡威胁，现在骤然放松，就连精神也一起放松了，回想起之前狼狈逃窜的样子，觉得有点没面子，所以此刻，算半是辩解，半是倾诉，“只是担心，如果我死了，留下你怎么办呢？所以我，绝对不能死。”
奥斯卡垂下眼睑，安安静静地凝视他。
简星寒才回过神自己说了什么丢脸的话，耳根烧红得厉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目的地设置在……唔唔……”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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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他闪进一个小房间里，这个房间是当做杂货仓库来使用的，现在角落里堆着成堆的兵器，有长剑、斧头、矛、流星锤和盔甲之类，还有几幅盔甲一看就是给马用的。
奥斯卡稍稍翻了一通，对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有了更明确的界定，最多也就是玫瑰战争……不，大约也就是汉尼拔率领迦太基大军远征罗马的程度。
他闭着眼睛屏蔽其余感官，让模拟处理器全速运作，更改了一下行动计划，然后潜伏在门后。
门外走廊传来两个士兵的交谈声，他们在抱怨最近的天气炎热干燥、很久不下雨，导致城堡里的酒馆供应的酒水都大量减少之类话题。
之后有个脚步声远去了，另一个则在奥斯卡藏身的库房门口停下来，似乎是个巡逻的士兵靠在门口打哈欠，同时拔开盛着劣质酒的羊皮水囊的木塞准备偷个懒。
奥斯卡悄无声息拉开门，突然伸手一拽，同时将士兵跟羊皮水囊一起拖进库房。而后一拧一接，咬着木塞堵回去，将水囊重新塞好扔在靠墙的木架子上，再顺带一脚轻轻关上门。整套动作利落流畅，毫无冗余，是精密计算后的成果。
那个穿着金红两色制服的士兵只来得及哼半声，随即慌慌张张在奥斯卡手臂中间挣扎，甚至试图咬奥斯卡捂住他嘴巴的手，然而奥斯卡已经腾出手来，扣住那个士兵后脑朝着厚实的墙上重重一撞，碰撞发出咚的一声后，士兵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奥斯卡确认他已经昏迷了，这才从武器堆里挑了把趁手的匕首，唰唰几下将那个士兵衣服剥得精光，接着刀光闪烁，在仰躺成大字型的裸男胸膛、腹部连连削砍，赤红的鲜血从纵横交错的伤口里涌出来，很快淌满了大块石块砌成的地面。
奥斯卡低头观察鲜血的流淌和伤口的形状，接着还伸出两根手指蘸了点血，凑近仔细闻一闻、舔一舔，然后冷笑了一声，手腕微沉，纵向在那士兵胸膛开了一刀，两手伸进伤口，朝两边用力撕开。
好在简星寒没在，不然看见这么血腥虐尸的场面大概会嫌弃他。
然而在奥斯卡撕开了血淋淋的“皮肤和肌肉”后，赤红色当中开始显露出金属的银色。
奥斯卡继续撕掉皮肉，露出内里的骨架，最后发现，那个士兵的整个骨架都是银色的金属。至于“血液、皮肉”之类软组织和体液，则不过是模仿人类特征，用仿生材料制造出来，不知道用来迷惑谁的伪装而已。
他最后用染满红色液体的手从内侧握住了金属肋骨，坚不可摧的金属在他手掌中像是遇到烈火的冰块一样，渐渐消融。
这支金属部队全体都是用极纯正的四维能量凝结而成的，对于奥斯卡来说，这是一场即使是整体变异的尼欧也能享用的大餐，简直是全宇宙最奢华的盛宴。
进化，或者说退化组合成人类躯体的尼欧们迫不及待地吞噬能量，不断增殖，奥斯卡取出那只金属蜘蛛，将增殖的尼欧转移到金属蜘蛛身上。
那个金属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比之前体积膨胀了至少五倍的金属蜘蛛仿佛突然复活了一样，精神抖擞地分裂成无数细小的蜘蛛，银光闪闪如同一片流沙，贴着墙壁飞速爬走，消散在各种大大小小的通风口和门缝之间。
奥斯卡这惊人的发现并没有影响到城堡中间层里的宴会，简星寒直到进入宴会厅时才得知，这场宴会筹备已久，是为了庆祝赖特领主的生日，因此特地邀请了同赖特领邻接的几位领主以及本土的贵族跟富商一起庆祝。
宴会地点在城堡中央的大厅，几乎跟室内篮球场一样大，来来往往的侍从们都穿着精致的刺绣袍服，显得整洁而精致。
大量的食物流水般送上来，三十多米长的餐桌上堆得满满当当，坐在桌边，连对面的人都看不见。简星寒正想着这宴会除了吃吃喝喝、听听吟游诗人唱歌外还能搞点啥助兴，就看见远处，赖特迈上了一个围着金红两色刺绣的台子，他手里举着酒杯，因为心情振奋所以红光满面，他抬手作势往下一压，乐队的演奏就停了下来，“各位尊贵的客人，老规矩，接下来好戏要上场了。要下注赶紧下注。”
人群安静了片刻，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喧嚣起来。
这是要赌博吗？
简星寒茫然四顾，他看见身旁一个贵妇对身边的随从说了几句话，随手摘下一串祖母绿手链交给随从。
那随从鞠了一躬，捧着手链走向大厅一角，交给了一队看起来像是专门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
简星寒隐隐听见有人在说：“我赌全灭！”
还有人说：“我认为至少会有1人存活。”
在简星寒的满腹疑惑中，大厅入口处有人推着个庞然大物慢慢走进来，放在众人适合观看的位置之后，扯下外面罩着的白布。
简星寒瞪大眼望着那个东西。
这是让人感觉到亲切又恐怖的东西。
亲切是因为这是个显示器，弧面窄边，黑色外壳，跟他家那台海信电视一模一样，看上去真是又接地气又令人怀念。
恐怖则是因为虽然外形相似，但这一台体积太大了，高度就比普通人个头都高，跟电影的银幕一样。
没等他看清楚那“电视”电源线在哪儿，荧幕突然闪了闪，放出了略微眼熟的画面。
简星寒能够觉得眼熟的地方，其实也只有塔里尔村了。
似乎是监视设备传回来的画面，不时切换，简星寒甚至看见了劳尔那间屋子。
对于村民来说已经很晚了，大部分人已经入睡，寥寥无几的房屋还透着油灯昏暗的灯光。
简星寒刚刚有不好的预感时，眼前的房屋突然坍塌了大半，伴随着震耳的爆炸声，镜头突然拉远，显示出整个村子都沐浴在突如其来的炮弹轰炸之中。
脆弱和落后的建筑物根本挡不住超越时代的炮火袭击，时间显示不过十几秒钟而已，原本错落着上百建筑物的村庄就化为了废墟。
几个村民慌慌张张从废墟里爬出来，他们没有应对空袭的经验，只是下意识往后山树林的方向逃跑，却很快被冲击波撞得身体抛高，重重摔在几米开外，全身被弹片割裂得鲜血淋漓，像是在红色油漆桶里打了个滚才爬出来一样。
大大小小的人影全身是血，在空地上，在倒塌的墙根下，无力地挣扎蠕动，更多的人则很快没了动静，凄惨地死去了。
刚才还极度自信地说“至少一人存活”的贵族啧了一声，“不过是个小村落，你怎么大张旗鼓把风之使者全部出动了？每次都这么干还怎么赌？”
赖特从台上徐徐走下来，笑眯眯摸着下巴，视线却落在简星寒的身上，“这些低贱肮脏的猪猡，冒犯了我最亲爱的法师先生，当然要使用严厉手段。反正村民就和蟑螂一样，怎么杀也会生出很多来。”
简星寒维持不了笑容，板着脸只是在注视屏幕里的画面，赌“有人存活”的几个客人们不甘心，还在命令侍从不断切换画面，寻找村子里的幸存者。
赖特则讨好地走到简星寒身边，从侍从手里倒了杯酒，“这是全国最美味的葡萄酒，每年只有不到一百公斤的产量，像这样存放了十年才的，全世界仅此一桶，我可是为了你全取出来了……”
简星寒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越是生气，就越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凝结在胸口的怒火憋闷燃烧，让他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
大厅中悬吊着巨大的水晶灯，折射的光芒璀璨夺目，人人珠光宝气，装扮得优雅美丽，却个个面目可憎。好想……全部毁灭啊。
没错简星寒中二病发作了。
赖特也察觉到他的不愉快，有些手足无措，“简先生，你、你不满意吗？那我多杀些人让你高兴高兴，你想看什么风格的？是风景优美的小山村，还是黄沙滚滚的沙漠城镇？或者富饶的大城邦怎么样？我看有座城不顺眼很久了……你，快去，给我把地图拿来。”他转头对着一个小侍从下命令，那小侍从急忙转过身，眨眼就隐没到人群里。
简星寒打死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以屠杀取乐，问题是这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冷笑起来，“不用了，领主大人有这闲心，不如想想怎么攻打魔龙山。”
赖特心想这位俊美法师真是又敬业又禁欲，寻欢作乐的时候也不忘人类大敌，看起来简直让人心痒啊，他苦着脸叹口气：“可是魔龙山的怪物杀不死啊……”
所以浪费弹药炸平民吗！
简星寒简直想要掐着这头肥猪的脖子把他暴揍一顿。
他这么想着时，赖特那包裹在精美绸缎里的肥胖身躯突然从人群中凌空飞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勒住了脖子，脸涨得颜色发紫，配上深紫的长袍，像颗巨大的紫薯一样砸在墙上，砰一声巨响，令人有种山动地摇的错觉。
紫薯很快滚到了地上，紧接着又飞起来，不等他爬起身，又再次飞起来，这次角度比较低，直接撞倒了四五个人。一群人滚作一团，大厅里的贵宾们全都陷入惊慌，尖叫着四散奔跑。
简星寒觉得全身发冷，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身体，蹲到了地上，失控的法师之手，暴走的精神力还在放肆地凌虐赖特，握成了拳头，一次次猛揍，下勾拳能将那沉重肥胖的身躯直接打得离地飞起来，可见其力道之重。
就这么几次袭击，赖特鼻青脸肿，似乎连肋骨都断了几根，躺在地上连哼都哼不动了。
得到消息的法师们，或者说传承者们冲进了大厅，他们察觉到了那股暴烈的波动，磅礴的力量仿佛火山，却不知道为什么引而不发，似乎被什么克制着，一旦爆发，没有人会怀疑他能摧毁整个世界。
众人脸色铁青，却不知所措，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那股恐怖力量的来源，还是苏莫跟他有点交情，硬着头皮开口了：“简先生！千万、千万别冲动……”
简星寒牙齿都在打架，他能听见清晰的牙齿碰撞声，身体里像有个巨大的野兽要冲出来，畅快厮杀。但他直觉这么做后果非常严重，因此苦苦压抑着，从牙缝里泻出虚弱的声音：“奥斯卡……”
“这种时候为什么还叫那个机器人，不是火上浇油吗？”
沉重得仿佛滚雷的声音低低地发出一声叹息，赤红如整块鸽血宝石雕刻而成的巨龙穿过地板，冲出天花板，再冲回来，在简星寒身周自由盘旋，三个头各行其是，阿左在冷哼，阿右在抱怨，红中继续叹息。
但红龙的出现并没有对简星寒的问题带来任何帮助，那种蠢蠢欲动的冲动依然在血管里徘徊，只等他一个放松，就会探出头来吞噬一切。
那股强大的威力让结实的城墙也开始四处爆开裂痕，水晶灯砸落下来，石块掉落，山岳震动。
除了简星寒没有人看见红龙，士兵们冲进大厅，手中的刀枪剑戟将简星寒包围起来，为首军官厉声呵斥：“你做了什么！？快点停下！”
简星寒苦不堪言，红中却只是盘旋，同时仍然低沉叹息：“强大并不等于毁灭，建设与创造是强大，控制与征服也是强大，甚至于，为世人所爱也是种强大。所以传承者啊，不要让愤怒主宰你，不要让力量摧毁你。只有低级生物才会受本能和情绪左右，你要冷静下来，用理智控制力量。它是你的刀，你的奴仆，而不是肆无忌惮的狂犬。”
说完他还点点头，补充道：“强大的传承者都是死硬理性派。”
这个时候开个毛的玩笑！
简星寒深吸口气，仍然觉得手指发抖，甚至开始认为自己为什么要忍呢？
他不过是个四千年后的过客，这里毁掉了，再去别的地方就好了，反正奥斯卡也是个过客，并且奥斯卡也说过，简星寒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别人……他不在乎。
简星寒模模糊糊地想着，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张黑色火焰组成的笑脸，若隐若现，笑得狰狞而狂乱。
“你多了不起啊，”那个笑脸仿佛在说，“明明只要不喜欢就可以毁灭，为什么要活得这么憋屈呢？爽文男主角有什么不好？”
然后他被一个饱含血腥味的怀抱紧紧笼罩在怀里，“别哭了，并没有人死去。”奥斯卡说，简星寒觉得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动听过，简直像是自天国飘来的仙乐。
“我没有哭……”简星寒才开口，就发现他嗓音在发着抖，眼前模糊，脸上全是水。
奥斯卡温柔地看着他，握着那个金属板说，“你先看看这个，这东西要精神力启动，我用不了。”
简星寒克制地握住金属板，在奥斯卡搀扶下站起来，向着大厅尽头，位于最高处的王座走去。
周围的士兵们似乎迫于某种压力，只是举着武器对准他们，却没有人敢冲上来，甚至于在两人前进时让出一条通道。
在这片诡异的气氛中，简星寒坐在了领主的宝座上，握着那块金属板，顺利地注入力量后启动，又输入密码，之后面板上顿时亮起无数条银色光纹，渐渐密布整块金属板，随后彻底成为透明的一块，中间浮现出一句提示：是否激活部队？
简星寒稍微有点迟疑，却看见奥斯卡点头，他于是将手指放在“是”的字样上，再次注入精神力。
以金属板为中心，有道光的洪流铺天盖地冲了出去。
冲出大厅，冲出城堡，呼啸着覆盖了整个夹缝。
战场的士兵停止了交锋，劳作的工人农民停下手里的工作，互诉衷肠的情侣松开彼此的手，哭闹的小孩闭上嘴，全都像是断电的玩具娃娃一样静止不动。
魔龙山的巴克等怪物们也察觉了异常，全体跑到了达克尼斯的巢穴里，巴克背上还背着个小孩，因为她一直很安静，所以现在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怪物们吵闹不休，“老大老大老大发生什么事了？那些人类好像要搞什么大动作？”
洞穴深处，趴在金币山上沉眠的黑龙突然睁开了金色的眼睛，以刚刚苏醒的动物绝不会拥有的利落速度冲出了山洞，它盘旋在魔龙山顶峰，远远地望向光辉出现的地方。
黑龙仰起头，龙吟脱口而出，回荡在魔龙山间，甚至传到了人类的城镇里，声音中充满了欢欣，“终于……解脱了……”
从城堡的宴会大厅开始，全世界的人类都在进行两种行为：要么从原地消失了，要么主动用两只手扒开自己的皮肤和血肉，露出埋藏在血肉深处的银色骨架。
那个骨架从皮肉中挣脱出来，像是破茧而出的飞蛾，渐渐变形拉伸，化为各种战斗单位的形状：三角形飞行器、六只脚的陆行部队、子弹形状的装甲车、人形的陆战兵、水陆空多用飞行器……
巨大的电视屏幕里，之前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们也动了起来，有个像劳尔，还有个像汉斯，大大小小的银色的机械们全都撕开束缚的皮肉，将血淋淋的肉块扔到地上，毫发无伤地推开砖土房梁，整齐地排列起来，朝着某个方向进发。
无论对于怎么样的情绪来说，能够转移注意力绝对是最好的控制方法之一，简星寒果然忘记了愤怒，也忘记了那个蛊惑的声音，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台阶下方血腥的演出。
大部分的贵族们都消失了，大部分的士兵则在自残，在这片像是将地狱一角生生抠下来放置到人间界似的场景中，简星寒还是注意到了翻倒的椅子下，有几个人抱着脑袋在瑟瑟发抖。
简星寒则从金属控制板的文档里，彻底搞清楚了事件的原委。
这支机械部队流落进两个不同维度宇宙间的夹缝后，又和极少数的人类遭遇。
因为没有接受到任何战斗相关的指令，它们则在机器人三大定律的限制下，自觉为这些人类进行服务。
它们建设了这个世界，因为人类都想当头头，所以它们让人类各自当领主，雄踞一方。机器人们则伪装成侍从、军队以及各种各样支持贵族享乐的基础阶层——之所以选择中古世纪，是因为缺乏科技的时代最节省能量，人类也不容易折腾出大问题。
因为人类总共就那么几个，将世界格局搞太大也没必要，所以什么国王啊、邻国的美丽公主啊，也全都是机器人搞出来，让人类觉得“这个世界人好多”的全息像而已。
至于为什么选择西方式制度，也仅仅是因为它们服务的第一个人类是赖特，而赖特跟简星寒来自同一个时代，是出生于公元22世纪的英国人。
简星寒虽然想吐槽这个“同一个时代”差了将近一百年，但想想四千年的差距也就算了。
赖特一觉醒来穿越成为领主，一开始还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后来渐渐发现就算腐败堕落一点也没什么，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等到他发现下层平民奇怪地杀也杀不完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去探寻真相，而是发展出了以杀人为乐的爱好。
至于和人类为敌的怪物们，也的的确确是“怪物”——它们是曾经隶属于银河联邦那些强大传承者们遗留下来的伴灵们。第二次宇宙大爆炸的时候，大部分传承者们都死去了，极少数则因为突破法王级别，被传承者一族强行带去了高维世界。死去的传承者们的伴灵并没有立即消亡，而是被拉美西斯和机械部队关押在葬送之地。
拉美西斯还强迫它们和机械部队签订契约，要求彼此共同作战。不过根据记载，这样的合作并不理想，控制板里对于伴灵们的协作性评分是负数，所以难怪在人类的“幻想世界”里，伴灵们成了与人类为敌的怪物，天天挨揍。
而现在，简星寒启动了控制板，最高指令激活后，所有机器人都终止了这场角色扮演的游戏，脱去伪装，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朝着城堡集中而来。
休战的时候充当照料人类的保姆，接到命令就化身不畏生死的战士，简星寒觉得这些机器人真是太温柔了。
对此奥斯卡表示反对：“你觉得工具冷酷或者温柔，其实都是人类自身情感在工具上的投影。比如我手里这把匕首，用来削木头，你会觉得它心灵手巧吗？用来虐杀，你会觉得它残忍吗？用来对抗强敌，你会觉得它勇敢吗？工具只是工具，之所以有不同的用途跟影响，都是取决于使用者。”
简星寒被他一通长篇大论彻底浇熄了火气，如释重负地朝后靠在宽大王座上，斜睨了奥斯卡一眼：“哦，那你呢？”
奥斯卡略带傲然地抬起下巴：“我跟这些低等工具是不同的，我兼备着机械和生物两种物种的优势，自我进化没有极限，我是新人类的始祖。”想想他又补充，“我只对你一个人忠诚。”
简星寒眨巴着眼睛，突然觉得胸口又酸又涩，抛开新人类始祖这么傲慢的发言之外，如果奥斯卡继续这样每天对他表白一次的话，大概他是不会有机会毁灭世界了。这么觉着的时候，他握住奥斯卡的手腕，侧头在男人下颌轻轻吻了一下。
红龙还盘旋在高空，然而简星寒已经将它忘在了脑后。
第八十七章 审判
当魔龙山的首领欢欣鼓舞地在天空中唱歌时，其余怪物们也跟着涌出洞穴，能飞的冲上天空，跟着达克尼斯一起飞舞，不能飞的则集合在洞外平台跟山道上，眼巴巴地望着，虽然不明真相，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好事。
巴克背上的小孩剧烈地挣扎扭动起来，身材壮硕的炎狼没反应过来，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别怕，达克尼斯不会伤害你。”
黛西于是细细地开口：“会……弄脏的。”
巴克自以为理解了，“啊，要尿尿吗？等等。”他弯下腰让小女孩爬下来。
黛西一落地，就退到确认不会弄脏巴克皮毛的位置，利落地将外层皮肉撕扯下来，鲜血小范围地飞溅开。
巴克大惊失色，全身毛倒竖：“嗷呜？！”
银色的金属骨架从皮肉下钻出来，根根金属骨骼彼此组合交融，最后形成了一个只有全家桶大小的圆筒状白色机器人，没有脚，它悬浮着做出思考的样子停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巴克伸出了两根银白的金属臂。
怪物们都跟着嗷嗷嚎叫起来，“怪物！她是个怪物！好可怕！”
巴克用更加洪亮的声音大吼：“通通给老子闭嘴！怕什么怕，不就是个小机器人吗？你们这群没见识的乡巴佬。”
他奇妙地理解了那个小圆筒的肢体语言，叹了口气，抖抖耳朵甩甩尾巴，前肢着地，“要我带你过去是吗，上来吧。”
小圆筒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滴溜溜地蹦上炎狼皮毛丰厚的后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固定住，一条金属臂化作绳索缠绕着狼背，另一条金属臂则笔直指向了激活信号传来的方向。
巴克说：“我去去就回来。”然后一跃而起，朝着魔龙山下疾驰，只留给部下们漫天黄沙和一个矫健的灰狼背影。
巴克跑得飞快，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赖特的城堡，同行者也越来越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流线型战斗机划过蔚蓝天空带起刺耳音爆；宏伟如移动要塞的巨大炮台碾过平原，震得地面颤动；远处宽阔的河流上，也有银色军舰乘风破浪，激起雪白的滚滚浪花。
这股银色的洪流从四面八方聚拢，都指向同一个目的地。
在那座雪白的城堡周围，银色海洋无边无际，将它团团包围。
在这片大量的银色当中，巴克那一点棕褐身影就特别不协调。曾经叫做黛西的小机器人仍然赖在他背上不肯下来，而且他现在前后左右，甚至头顶上方都整齐排列着机器人大军，这让他想走也走不了，只好乖乖地将他突兀的身形尽可能隐藏起来。
作为伴灵，他的级别并不算太高，也不怎么爱担任灵魂导师的工作，因此并不像其它伴灵那样排斥和机器人签订契约。
要知道机器人不管进化得多么高级，也是没有灵魂存在的，这也是伴灵们拒绝和机器人合作的最大理由。巴克虽然不像其它同胞那样排斥，但也并没有特别的理由要跟自己同胞过不去，于是随波逐流，跟着大伙儿去了魔龙山安营扎寨。
现在，他干脆再一次随波逐流，陪着小机器人留了下来。
在城堡里，从魔法世界的美梦里清醒过来，总数六个的人类中，有五个正在瑟瑟发抖，剩下一个赖特被揍成重伤，救护型机器人将他包成了木乃伊，抖都没机会抖。
控制板正在不停汇报：1001中队集结完毕，1002中队集结完毕……001大队集结完毕，002大队集结完毕……
简星寒也能看见外面机器人正在源源不绝汇聚而来。
拉美西斯的部队能够顺利移交到他的手上固然是好事，但剩下这四男两女，总共六个人类应该怎么处理，他一时半会没有好主意。
虽然他们在夹缝里干了不少混账事，杀了不知道多少平民，但现在真相大白，所有一切都是虚拟的。
就算本人以为是真的，那也只是受到欺骗而已。
即使在简星寒自己的世界里，也没人会因为在侠盗猎车之类游戏里杀人抢劫而受到现实中的刑事处罚，那么现在要怎么判，还真是个无法抉择的难题。
直到奥斯卡说了一句话：“既然是在这个世界里犯的罪，就按这个世界的法律判刑。”
简星寒眼前一亮。
机器人为人类架构这个世界的时候，确实是设置过贴近现实的律法，只不过人类自己不肯审判自己，而机器人又受三大定律控制，没有权限审判，大部分法律才渐渐形同虚设。
现在既然简星寒来了，他自然下令进行审判。
于是在部队集结时，城堡大厅被机器人们改建成了临时法庭。
长号响起来，中心绣着大大的红心的两排丝绒旗帜整齐排列在两边墙壁上，白玉石一样的大厅加上全息投影，变成胡桃木颜色和质感的座椅和栏杆。
简星寒坐在高台上，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陪审团里都是机器人，但他们似乎对于角色扮演上瘾了，现在又化身成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还包括鼹鼠、柴郡猫和灰狼，那头狼背上还背着个小姑娘。
宣布带犯人进场的是一只头戴高筒礼帽、身穿燕尾服、鼻梁上还夹着个单边眼镜的兔子，它似乎还担任检控官的角色。
准备为犯人们辩护的律师则是一头渡渡鸟。
押送犯人的士兵们身体长方而扁平，银白表面上绘着扑克牌的花纹，从红心a到红心j一应俱全。
简星寒终于想起来有部叫做《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的童话书，板着脸扭头看坐在他身旁的奥斯卡。
——不要以为原作者死去了就可以肆无忌惮侵犯别人的版权好不好？
奥斯卡也应景地换了有毛茸茸衣领的红色华贵长袍，头上带着王冠，王冠中央镶嵌着一张白金和红宝石制作的扑克牌，上面的花色显示是红心国王。
尽管如此，却依然显得雍容华贵，颇有种当真君临天下的气势。
这么说来他唯一没见着的牌就只剩大名鼎鼎的红心王后了……
白兔拉开长长的羊皮纸卷，大声宣读这六人的罪状，包括虐杀臣民、违反税法、劳动法等等……在中世纪引入劳动法也真是个天才之举，简星寒听到这一条时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笑声一起，兔子就停下了宣读，扶了扶单片眼镜，恭敬地问：“王后陛下有何吩咐？”
他果然被安排了红心王后的角色，简星寒瞬间冷了脸，可是面对陪审席和旁听席众多齐刷刷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突然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破坏气氛得好。
最后只好咳嗽一声，“没什么，继续。”
“是。”兔子顺从地回答，然后继续用朗诵的语调宣读罪状，念完长篇大论之后，就转向渡渡鸟，“辩护律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渡渡鸟站在成排的受审者旁边，大脑袋一磕一磕，被担任助理的小鼯鼠踢了一脚才醒过来，茫然地“嗯”了一声，扑扇着小小的灰色翅膀，“呃……哦，我、我没什么补充的。”
除了赖特之外的五个人顿时发出了惊慌的叫声：“律师先生！律师先生！你不能这样啊！你怎么能放着被告不管？！”
赖特虽然说不出话来，但也焦急地转过头盯着渡渡鸟。
他们入戏倒是很快……
渡渡鸟歪着脑袋想了想，瓮声瓮气地说：“几位领主是因为缺乏教育监督，才会变得越来越坏，我申请给他们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陪审团听到以后，发出了一阵阵窃窃私语。有的觉得它言之有理，有的却在摇头。
巴克莫名其妙成为了陪审团，这时候也一本正经在思考。
最后兔子问：“陪审团，你们怎么看？”
陪审团经过一阵讨论后，推出个老年绅士作为代表回答说：“我们认为，一切应当交给伟大的红心王后裁决。”
巴克虽然认为陪审团应该给出更明确的答案，不过他再一次选择了随波逐流，跟着一起点头。
简星寒再次沐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搞半天什么审判，不过又是在角色扮演。所以其实之前他的猜测都是错的，并不是机器人自愿做人类的保姆，而是因为待在夹缝里太无聊了，带着几个人类一起玩游戏吧？
他板着脸下达了红心王后唯一会下达的宣判：“砍了他们的头。”
话音才落，检控官、辩护律师、书记官、纸牌兵和陪审团们全部起立欢呼，大喊“红心王后万岁！”，几个人类吓得脸色惨白，哀求了几声就被纸牌兵们一拥而上，堵住嘴拖出去行刑。
简星寒徐徐站起来，看着他们冷笑：“好好品尝死亡的滋味吧。”
虽然只是虚拟的处刑，不过死亡的过程无限逼真，疼痛也是分量十足，足够让这几个人受尽折磨和惊吓。至于经历了这么一遭后是不是还能维持理智，那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神经有多强韧，再加几分运气了。
全息投影收了回去，城堡大厅恢复原本金碧辉煌的模样，机器人们也恢复了原样，唯独那头狼还呆呆地挤在一堆金属当中，虽然竭力想要缩着身体降低存在感，但简星寒已经发现了他，而且起身向他走近，笑容满面，“你是魔龙山的怪……咳伴灵对吗？”
巴克矜持地点点头，“你这人类倒是个优秀的传承者，如果你需要伴灵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简星寒扬扬手，天花板外头呼地冲进来一头巨大的三头红龙，其中一个脑袋张口就朝他喷火。
炎狼嗷嗷叫着，四肢着地背着小机器人跑开了，满脸震惊：“你你你的伴灵居然是红龙！”
“对，”简星寒说，“而且除了中间那个脑袋，另外两个脾气都不太好，你小心点。接下来我要去魔龙山找一样东西，请你带路。”
巴克满脸纠结。
虽然说这个传承者似乎很了不起的样子，可是就这么带去了魔龙山，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第八十八章 红心王后万岁
巴克实际上没什么纠结犹豫的余地，简星寒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之后命令所有部队集结待命。然后他利用控制器抽调了一支小型部队，跟奥斯卡两个人直接乘飞行器前往魔龙山。
小机器人黛西也在抽调队伍当中，它虽然个头小巧，但隶属于先锋探测部队，也就是所谓的“斥候”，灵活性跟隐蔽性都首屈一指，但如今它将行动权力交给巴克，伴灵的动作同样利落机敏，一狼一机器走在队伍最前方，很快又一狼当先地返回了魔龙山老巢。
达克尼斯已经平静下来，站在魔龙山顶端一块突兀高耸的岩石顶端，远远地就看见这支队伍近前来，他仰头怒吼：“巴克，你这蠢货在做什么？！”
巴克眨巴下眼睛，不过他如今都见识过幻想生物排名第二的三头红龙了，是阅历丰富的伴灵，即使达克尼斯发火也无法吓退他。所以他也仰头报以一声狼嗥：“是传承者要带着这些机器人过来，不关我的事。”
“谁跟你说这个！”达克尼斯继续咆哮，“你是伴灵！负有担任传承者灵魂导师的神圣职务，为什么自甘堕落当机器人的坐骑！？”
“嗷呜……”巴克小小声哼了哼，稍微有点心虚地低下头碎碎念，“你别吓到小黛西了……”
“你说什么？！”达克尼斯气得大吼，再次自山顶飞起来，身后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伴灵飞行队伍，他们不管周围的飞行器战斗机，仍然气势汹汹冲向山脚下的炎狼，“你这不争气的东西，简直给伴灵丢脸！”
巴克完全没有想要跟黑龙以及其它伴灵们对抗的念头，吓得嗷嗷叫了两声，夹着尾巴转身就跑。
一道热浪滚滚的火焰突然冲向达克尼斯，众多伴灵吓得四散躲开，达克尼斯首当其冲，被火焰整个吞没。他大吼一声，猛烈扇动双翼，冲出火舌，再度咆哮：“是谁！”
“是我啦，我。”赤红巨龙拦在黑龙跟前，体型还要大出两倍有余，右边的脑袋正笑嘻嘻地看着达克尼斯，“你这小子，以前是谁的伴灵啊，也太死板了。人各有志，伴灵也各有志，为什么非要强求大家都必须一样呢？亏你还是幻想生物。”
达克尼斯在巨大的高等级伴灵面前，天然就矮了一个头，顿时先前的怒火跟威风堂堂的气势都没了，他甩掉全身的火焰，因为通体黑色，也看不出焦黑的痕迹，只是结结巴巴地回答：“前……前辈，我们，我们……”
阿左高冷一哼：“被一个人类束缚住你们这么多伴灵，真是没用。该抗争的时候不抗争，没必要计较的时候却斤斤计较，你们教导出来的传承者还好意思见人吗？”
阿右笑嘻嘻点头：“就是，就是，你们看看我的传承者，真应该羞愧得搬家到更低一维的宇宙去。”
“行了，”红中慢吞吞开口，“事件的来龙去脉我都清楚了，契约可以解除，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我是陪传承者来取卷轴的，你们谁知道传承者卷轴iii在哪儿？”
达克尼斯等伴灵自从被困在葬送之地后，就没见过可以磨练升级的传承者，早就将卷轴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这时候个个面面相觑，呆愣了好半天，才有个小小的声音从角落里冒出来：“我、我可能知道。”
大伙儿全都向那个声音看过去，原来是一只小小的黑色蝙蝠。
蝙蝠算是伴灵当中最弱的一类，存在感也很薄弱，这时候被大家一看，顿时紧张得快扇不动翅膀，但它仍然鼓起勇气大声说：“但！但是，如果我帮您找到了传承者需要的卷轴，您可以带我走吗？”
“你不怕被我一口吃了吗！”阿右哈哈大笑，“虽然塞牙缝都不够。”
蝙蝠吓得毛色仿佛都浅淡了一些，“不不……不怕。”
红中眯眼打量那小东西，“你为什么想跟我走？说出理由。”
蝙蝠战战兢兢地打量周围同伴们不悦的目光，还是开口了：“我、我想，跟着您应该有更多机会遇到可以签订契约的传承者……我一定会好好担当灵魂导师的。”
红中赞许地点头，“你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伴灵……实际上我们平时所在的地方确实有大批传承者后裔在受训，说不定就有人能够进化到可以召唤伴灵的程度。”
红中说的自然是守护者兵团里那支传承者后裔的受训队伍，虽然如今不知道被巴拉姆控制着还是直接解散了，但只要简星寒他们打回去，再将整个兵团重建起来就行了。
这话才出口，飞行伴灵群中就起了阵骚动。
就连达克尼斯也露出心动的神色，开口问：“说不定会有能够召唤更强大伴灵的传承者出现，除了蝙蝠，其它伴灵可以也考虑一下吗？”
“虽然不是不可以……”
红中才这么说时，诸多伴灵兴奋起来，地面的陆行伴灵得到传达的消息后，也跟着喧哗出声，跃跃欲试。
对于绝大多数的伴灵们来说，能够做谁的灵魂导师，才有存在的意义，巴克那样宁愿当坐骑的异类毕竟是极少数。
红中自然也理解，但他还是大声说：“不过！这得问过红心王后才行。”
达克尼斯：“原来你和一位王后签订了契约。”
红中有点懊恼地闭上嘴，之前围观简星寒审判太过欢乐，害得他说错话了。
然而身为伴灵等级当中的顶级生物之一，他自然不肯承认，于是哼了一声便含糊地继续说：“总之先把卷轴交出来。”
被忽略已久的小蝙蝠急忙冲进魔龙山中，带领大家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破洞里找到了卷轴。
所以简星寒还安坐在飞行器里的时候，就得到了侦查机器人部队交上来的传承者卷轴iii，同时也听了红龙转达的伴灵们的愿望。
这对于他来说是个意外收获，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红中将消息传出去后，魔龙山中突然爆发了惊天动地的欢呼：“红心王后万岁！”
简星寒听见了，脸色又一沉，然而始作俑者红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奥斯卡摸着下巴点头，“只不过是个小误会，连修正的必要都没有。”
简星寒相信了奥斯卡这句话，没有去做任何修正。
因为这个无心之失，后来整个机器人大军都在阿格列的旗帜之外另外扬起一面绣着红心的军旗。跟传承者签订了契约的伴灵们有时候也会提到召唤强大红龙的伟大传承者“红心王后”，这个称号，有的时候干脆就成了“红心女王”，甚至比简星寒的本名更加广为人知。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简星寒就算想要修正也来不及了。
简而言之，简星寒和奥斯卡重新穿上白色防护服，再次返回到塔里尔村，被炸弹夷为平地的村庄中，那个衣柜看着破旧，却仍然矗立在一片瓦砾当中。
简星寒将柜门打开，正想着要怎么开启通道的时候，柜子里突然亮起白光，然后一张巨大到一人高的白色的脸突兀地出现在柜子后头。
简星寒吓得后退两步，以为有什么巨人要钻过来，那张脸却张口说话了：“小寒，奥斯卡，你们遇到危险了吗？”
奥斯卡回答：“没有，这是我们离舰的第几天？”
是小白的声音，简星寒松口气，听见小白回答：“第九天，我按照指令，每隔一个小时检查一次，这个出入口在逐渐收缩，预计两天以后将消失。”
奥斯卡解释：“两个维度交错的扭曲空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看来这个空间就要消失了。”
到时候空间里的一切东西都会被抛出来，至于是否完整，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他们加快了撤退的速度，首先简星寒和奥斯卡走进衣柜，再转过身时发现，原本他们迈入时一人多高的白色缝隙，如今就只有老鼠洞大小了。
简星寒则依照奥斯卡的建议，将精神力灌注到防护服的手部位置，使劲撕扯，刹那间白光闪烁，竟然被他撕出十多米长的裂口。
伴灵们和机器人大军从裂口里源源不绝地涌出来，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算撤退完毕。
就连机器人大军的安置问题都不用人操心，简星寒在控制板中调出了整合指令，这些功能各异的机械就跟乐高积木似的组合拼接，最终集合成了六百六十艘适宜远航的战斗舰艇，全都跟在小小的斩首者后头待命。
简星寒因为担心出入口出现意外，一直守在旁边看部队撤退，那个出入口一直在缩小，他则时不时上前撕一撕，维持它可以让最大的机械战斗单位顺利通过。
等到全部部队撤离完毕时，简星寒已经很疲惫了，然而渐渐缩小的出入口中突然又挤出几个黑色的锥形体，简星寒愣了愣，“什么时候多出来这几个机器人，画风不对啊？”
黑色锥体有一人多高，合计六个，完全无视简星寒，犹若幽魂般从白色缝隙中滑出来，朝着废墟外围飘过去，前进的速度还非常快。
简星寒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既然没有空气，那么大约是某种特殊的震动或者电波传递出来的，因此听起来缺乏人气而且阴森森，怪异得令人心头生寒：“奉命……抹杀。”
“抹杀？”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奥斯卡，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声音渐渐跟那几个黑色锥体的行动同步了，“戈德兰帝国平衡之心卫队，编号202041小队，代号黑区，在坐标11ac3q41495执行任务，级别：a，内容：将超维生物……彻底抹杀。”
黑色锥体的几个尖端闪烁着暗黑的光芒，几束黑光在中途汇聚成一条，无声无息，饱含杀意地射向前方。
黑光尽头，一个白色人影静静漂浮在宇宙空间中。
简星寒扣紧通话器，他什么也来不及做，只能竭尽全力地大喊：“奥斯卡！”
第八十九章 每天告白一次
黑色光柱一闪而逝，沿途击中空间站的几根柱子。没有爆炸，没有残骸，被击中的物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黑光尽头一无所有。
刚刚发生的事太快，肉眼根本捕捉不到图像，简星寒手足冰凉，盯着空荡荡的地方，心跳快得喘不过气来。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漫长，其实真实时间不足十分之一秒，第二道黑色光柱再次从锥体集合处开始发射，这次角度稍稍比上次往左侧偏移了一点，仍然对准了远处某个白色目标。
但奥斯卡一旦有了准备，这个宇宙间没有任何东西的速度能够追上他。他从容闪过，黑光击中了他身后的机器人舰队。
排列整齐的银色金属方阵中央出现了黑色的大洞，透出对面的宇宙空间的颜色。
黑色的部分空无一物，机械大军部分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果说简星寒之前是因为太过担忧而恐惧，那么仅仅半秒钟之后则全部化成了怒火：“我靠！这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搞到的部队，敢给我搞破坏！杀了你们！”
极度的愤怒化作火热的能量在身体内部奔流，掌心有强烈的搏动感传来，是让他怀念了许久的，强大力量的象征物，他独一无二的灵能武器。
“奥斯卡！”他再度大喊，“把我的摩托送过来！”
奥斯卡略略皱眉，仍然不爽简星寒对于摩托这种落后交通工具的执着，不过现在并不是抱怨的时候。
依照他的呼唤，剩余机械部队中有一架银色飞行器调头飞向简星寒，中途变形成为飞空摩托的造型，简星寒也调整防护服外的喷气孔，朝着摩托冲去，利落坐在上头，踩油门捏把手，朝着最近的那个锥体冲过去。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中出现了一条赤红色长鞭，在黑沉沉的空间里闪烁着夺目的光彩，仿佛自己发光的红色毒蛇般划过虚空，抽向黑色锥体。
以精神力凝结而成的强大武器如同猩红闪电，准确地击中锥体的尖端。
噼啪的脆响，并不是通过音波，而是通过精神波向四周扩散，尖端立刻变秃，碎裂的部分同样消失了。
简星寒见到袭击有效，立刻又补上几鞭，这次横向抽过，锥体中央立刻裂开许多细小纹路，随着接二连三的打击，锥体终于断裂成两截，如同漆黑的冰块被日光照射，渐渐消失。
那道最粗的黑光是六个锥体合力组成的，如今破坏了一个，攻击就无法再继续。剩下五个锥体立刻分开，三个仍然对准奥斯卡发射细小了许多的黑光，剩下两个则朝着简星寒进行射击。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发现新的超维生物，警告，警告，任务级别提升为s，黑区受损，立刻与总部联络。”
“不能让他们联络。”奥斯卡的声音在简星寒耳边响起来，“先破坏那个出入口。”
简星寒现在也醒悟过来，驾驶摩托折身冲回去入口位置。由尼欧结合体形成的飞空摩托在宇宙真空里行动自如，而且具备最完美的防御系统，不用他操心也能够自动闪避黑光射击。
雨点般的黑光倾泻在黑森林废墟上，经历了千年冻结的建筑物被射击得千疮百孔，每个孔洞边缘都光洁整齐，竟然没有对整体形成任何影响。
但简星寒的摩托冲开了外壁，一鞭子抽下去，火焰般的鞭影所及之处，建筑分崩离析，那个白色出入口也迅速收缩了一半。
“紧急，紧急，需先确保通讯线路。”锥体们发出刺目的黑光，集体朝简星寒包抄过去。
奥斯卡追在其后，机械大军也开始进行防御性攻击，然而这些机械部队的攻击对这些锥体没有产生分毫的影响。
只有奥斯卡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柄金色的弯刀，他也骑在另一艘摩托上，手中弧光闪过，将一个锥体从正中劈成两半。但一击之后，弯刀的金光就黯淡了许多，他仍然没停手，继续劈砍，斩断第三个锥体。
简星寒大约猜到了，超维生物是在说奥斯卡和他，这些东西则对四维宇宙的一切攻击免疫，唯有精神力能够对它们造成伤害。
而那个出入口，则是它们如今得以和位处高维宇宙的总部联络的唯一线路。
简星寒趁着奥斯卡拖住它们的时候，踩着摩托冲到出入口跟前，红色长鞭一通乱抽，仅存的几米长白光夹缝每被抽一次就消散一些光芒，短短数秒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什么也没留下来，只有周围空荡荡的，还剩小半建筑物的走廊。
简星寒使用灵能武器过火，有些疲累地喘口气，突然听见耳机里传来奥斯卡高昂的喊声：“寒！”
仅仅一个字，他似乎就理解了奥斯卡的意思，立刻一蹬脚下地板，同时启动喷射器，避开了身后黑光，同时朝身后猛抽一鞭，感觉击中了什么东西。
刺骨的冰冷从左边小腿外侧传来，简星寒感觉到氧气大量遗失，随即才察觉到疼痛，黑光还是击中了他的小腿，防护服完全抵挡不住。
而且在破损的地方，防护服自动分泌的修复液同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现在的处境只比直接暴露在真空中好那么一星半点，只需要数秒钟，他在窒息前就会冻成僵尸。
简星寒知道厉害，危急关头也不管周围打成什么样，将摩托启动到最大速度，冲向最近的船舰。
右边小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冰冷感飞速扩散，破损的防护服拼命工作，然而提升的那一点温度在绝对零度的威力下不过是螳臂当车。
奥斯卡在锥体击中简星寒的同时就发现了险情，但简星寒的反应非常迅速，等他解决掉所有锥体，那个人类已经骑着摩托冲进了最近的飞船里。
随时待命的小白留在斩首者中，因此反应比其它飞船更快，奥斯卡于是也紧追其后，冲进船舱中，帮简星寒撕开冻结的防护服，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小白则利落地取出注射器，为他注射抗冻药和体力增强药剂。简星寒缓过气来，牙齿格格打战，颤抖着手抓住奥斯卡，“马上……马上出发，离开这里。”
“我知道，你放心。”奥斯卡用微温的手指握住他的手，小白已经在原地摊开成一张柔软的床，将简星寒整个包裹在其中，而且重点治疗他最早受损的右腿，“那什么护卫队已经彻底被消灭了，现在我们正在全速撤离。”
虚空之中，宛若巨龙骨骸的空间站废墟在战斗中分崩离析，损坏成大块大块的垃圾。黑森林空间站坚持到现在，终于彻底崩坏。
尽管被黑光摧毁了少量部队，但99以上的机械部队依然保持完整，现在已经在控制板指令下，载着全部伴灵和那几个人类，跟随斩首者一道，将速度提升到最高，尽可能快地从这个空间中撤离。
简星寒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部队利落行动，努力笑了笑，又说：“我知道这些事都是你的长项……不过人类还真是脆弱啊。”
他反手抓着奥斯卡的手，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小白型病床由几只机械蜘蛛托起来，送进了休息室，同时休息室调整成适宜的温度，机械蜘蛛升温之后，小心地为简星寒做理疗。
抗冻药剂发挥了作用，让简星寒身体开始暖洋洋的，意识清醒了许多，他才留意到奥斯卡还穿着防护服，左边肩膀缺了一块，正在血流不止。
他心脏一抽，攥紧奥斯卡的手。
奥斯卡却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只是制造可以使用的人类身躯不容易，如果毁掉了很难再制造一个。但是，小寒，我不会死。只要有一个尼欧存在，我就不会死。”
蚀星者哪怕被千万炮火袭击，哪怕沉没在冰封星球数百年，一旦有机会就能苏醒。
和蚀星者相比起来，人类是多么娇弱。
奥斯卡垂下眼睑，突然体会到了后怕的情绪，“好在你反应及时，要不然……”
简星寒仍然笑着，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男人俊美的面容，明明肩膀还流着血，却依然笃定和沉稳得像在说“大爷天下第一”。机械蜘蛛爬上奥斯卡的肩头，那种吞噬一切的力量已经消散了，现在机器人用针管状的口器往伤口上喷兼备了消毒和治疗作用的药剂。
“我其实不怕死，”简星寒小声说，大概是刚刚经历了死亡威胁，现在骤然放松，就连精神也一起放松了，回想起之前狼狈逃窜的样子，觉得有点没面子，所以此刻，算半是辩解，半是倾诉，“只是担心，如果我死了，留下你怎么办呢？所以我，绝对不能死。”
奥斯卡垂下眼睑，安安静静地凝视他。
简星寒才回过神自己说了什么丢脸的话，耳根烧红得厉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目的地设置在……唔唔……”
第2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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