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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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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邪黑花”心魔 作者:冰雪双鱼丢丢

    第19节

    吴老狗不理会,他死死地盯着张起灵:“我有一个最大的证据能证明我的话,你尽可以去查:就是凡是张家人生出的男孩,身上一定会有纹身!当时孩子虽然很小,但肩膀到背上清清楚楚有一只小麒麟纹身!……阿坤,你身上有没有纹身,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根本不是张起灵!”

    ☆、第四十八章 真相是什么(二)

    张起灵脸色煞白,握着枪的手虽然仍然抵着他的额头,但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就连胖子在一边也吃惊不小,但马上又叫道:“不可能!我老姐当年临死前一晚还自己去见过小哥!如果小哥身上没有纹身,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那是因为她孤注一掷!”吴老狗咬牙一字一字地说,“孩子死了,我当时也很着急。我怕张家夫妇从牢里出来我不好交待,钻石已经是假的,孩子又死了,他们一定会疯掉。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去临时抱了一个男婴把它养在孤儿院里。我是以防万一,将来张家夫妇非要向我要的话,我拿你去搪塞。可是那个麒麟的样子我哪会记得?根本没法给你纹上去。当时我想,如果你家人追究起来,我就说纹身太显眼,我帮你洗掉了,……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张起灵仍然一句话不说,他的手扣着板机,没有从吴老狗的脑袋上移开,他目光仍然冷酷:“你说谎!”

    “我没有骗你,真的,阿坤。我承认对不起你,我把你当成了那个孩子的替身来给我自己解围。当时王玉宁找来的时候,我告诉他儿子死了,她死活不信。我见她也可怜,钱没了,老公没了,所以最后只好说你在孤儿院,把你的名字也告诉了她。我的本意是给她一笔钱,让她尽快带着孩子离开。可是她竟然嫌钱少,非要那袋钻石的三分之二!我根本拿不出来,第一天见面,不欢而散。……我想她大概就是那天晚上去见的你,你想想,她是你亲妈,见到你为什么不带走你,而非要找我来拼命?她肯定知道得不到任何好处,准备和我同归于尽,实在不甘心,所以才在你心里从小就埋下仇恨的种子,可以让你继续向我进行报复!”

    “不对!”胖子喊,“就算我老姐可以睁眼瞎,但我和小哥亲自去新德里证实过,二姐说小哥的确是老姐的孩子!她也没有说纹身的事!”

    吴老狗呵呵笑了两声:“王玉宁敢在孩子身上下复仇的种子,自然会安排好一切,和所有知情人都串通好。不然你们怎么会相信呢?你那个二姐还没死呢,你们尽管去问好了!”

    胖子这下也慒了,看着张起灵半天说不出话来,然而张起灵却仍然面无表情,手中的板机一扣,恨恨地抵住吴老狗的脑袋:

    “我不会相信你一个字!”他阴沉地说。

    “我说的是事实!”吴老狗盯着他的眼睛,“阿坤,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我瞒了你这么久!但是我也是为小邪,他当时情况很坏,身体差,没有朋友,有深度的抑郁症。我只有他一个孙子,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他!而当时,你在孤儿院的表现却非常的好,勇敢,机智,聪明,又很沉着。小小年纪,可以看出将来必定有出息。这么好的苗子,我不忍心把你放在孤儿院里自生自灭,所以才决定收留你。”

    “……”

    “当然,我承认我对你不好,甚至是在利用你成为小邪练习的靶子!我是很后来才知道王玉宁找过你,当时我也没办法改变你的想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果然你不负我所望,这么出色!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也无话可说,你有什么怨恨尽管冲我来,此事与小邪无关!”

    他说完以后就闭上了眼睛,任那个枪口指着自己的脑袋,张起灵仍然没有把手拿开,他冰冷的眼眸中几乎如机械般的麻木,吴老狗一连串的辩解,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眼前混乱地闪过许多东西,有童年的恶梦,少年的压抑,为了报仇所付出的一切一切,包括吴邪绝望而漰溃的眼神!

    他终于还是微微扣下了板机——

    直到胖子突然大叫了一声:“住手!”

    然后飞起一脚,将张起灵手中的抢打飞了。

    吴老狗扑通地倒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张起灵仍然蹲在原地,他手中拿着枪,目光迷漓,不知道在想什么。

    胖子慢慢走了过来,把手放在他肩上。

    “小哥——”

    “杀了他吧。”张起灵静静地说,“我知道你想杀了他,他总归是做错了事,杀了他不会怎么样的。”

    胖子叹了口气,也蹲下来:“算了,我是想杀他,反正他也承认了。只是——我知道你并不想杀他,不管你是不是张起灵!你要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今天?现在,事情到这个地步,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好。小哥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没有必要栽在这条老狗身上。他这个样子也半死不活的,没多少日子了。拿了他们的违约金,也算是拿了补偿,就这么算了吧。我也累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像突然想通了似的,没有再看吴老狗一眼,走到铁笼子边把狗重新赶了进去,牢牢地锁上:“小哥你来帮我把笼子放到车子上,吓也吓了,难道还真让它咬死人?那样我成什么人了,不是和这只老黄狗没差别吗?”

    张起灵终于也站了起来,看着他。

    “我们去新德里,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胖子耸耸肩:“好吧。”他横了地上一眼,“不过我看着这个人还是讨厌,要是我们知道又在骗人!下次必死无疑!……让他自己打电话找救兵吧,我不想带着他!”

    张起灵也不再说什么,看了一眼地上,和胖子一起把笼子搬上车,进了车子。

    车子发动以后,绕了几个弯,张起灵突然说:“停一下。”

    “怎么了?”胖子停了车子。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自己先回去。”张起灵打开车门下了车。

    胖子知道刚才那翻话对他影响很大,所以也没有坚持:“到了山腰就有别墅了,我在那边等你。”

    “谢谢。”

    张起灵目送他离开,然后,转身重新往山上走。

    吴老狗已经累得几乎快瘫了,他终究是暮年之人,经过刚才这一翻折腾,在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恢复了力气,吃力地爬起来,哆哆索索地从口袋里找出手机,已经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霍仙姑打过来的。

    他刚想打过去,却听到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张起灵又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你……”

    张起灵走到他面前:“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

    “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没有什么好告诉你的!”没有胖子在旁边,吴老狗的底气反而足了些。

    “我对我自己的事情已经没有兴趣,我就只是来和你说另一件事。”张起灵望着他,轻声地,慢慢地说,“别让吴邪和霍秀秀结婚!”

    吴老狗一愣,深思地看着他,继而,才含糊说了一句:“这是小邪自己的事,我也不能勉强他。”

    “我可以把违约金延迟,但是,绝不能让他娶霍秀秀!”

    “我说了我不能做主,而且我很赞成他们结婚!”

    张起灵皱了皱眉,终于弯下腰,小声地说:“绝不能!——因为霍秀秀喜欢女人!她不喜欢吴邪!”

    这几句虽然说得轻,但对吴老狗无疑是重磅炸弹,一时之间也忘了强装,吃惊地张大了嘴:“不可能!”

    “五年前,霍秀秀曾经和别人私奔过,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当时我也听闻过一点……可是,那是男人……”

    “那是女人!”张起灵斩钉截铁地说,“你要真为你吴邪着想,就不要让他们结婚!吴邪现在不肯听我的,我知道他只有和霍秀秀结婚这条路可以走。你是他爷爷,他会听你的话——”

    “……怎么可能?怎么会……”

    张起灵站直了身:“我能说的都说了,至于违约金,我会给你们延期的。我不会为难吴邪,我现在还是张起灵所以该还的你们一定要还!这是我为父母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他转身就往山下走,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吴老狗的声音。

    “阿坤!”

    他停住了脚步。

    “阿坤,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你对小邪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是真心把他当弟弟!这一切,都是我亏待了你!”吴老狗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现在我们把话说开了,你又为了小邪专程返回来告诉我这一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结婚的,但是我也请你帮我一个忙。……我老了,没多少日子了。小邪实在太嫩,他的性格如此,一点也不适合这个商场。可是他又那么倔,一定会拼死地守着公司!如果不和霍家合作,他会很辛苦。他一直很依赖你,比我这个爷爷还要好,请你多帮帮他,我收养你的本意也是如此,我看人向来不会错!虽然我的方法太偏激,但现在也为时不晚,是吧?”

    张起灵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走下山去,他什么也没有说。

    吴老狗说完后,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将电话打了过去。

    霍仙姑在电话那端急得团团转。

    “天哪,你总算打过来了,你再不打过来,我要报失踪人口了!”

    “我没事。”他疲累地说,“我在龙湾山顶上,他们只是吓吓我,还放了一条狗装作要咬我,但一切都过去了!我没力气了,你来接我吧。——”

    “好吧,我马上来!你把手机gps开着,我会找过来的!——唉,这把老骨头,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呢!你以为你还年轻吗?我还以为你被他们弄死了呢!”

    “怎么会?他们也就吓吓我,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蠢到抗上人命吗?倒是你,老朋友啊,你太不厚道了!”吴老狗连连叹气。

    霍仙姑一愣:“你在说什么糊话,怎么怪起我来了?”

    “你呀,秀秀那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这孩子我看她挺好的,怎么会喜欢个女人呢?我们吴家单传,要让他们真结了婚,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看这样吧,反正事情也解决了,就别结婚了。秀秀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就给她找个好的,反正现在这情况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只会拖累你……”

    霍仙姑在那儿半天没说话,好久,才静静地说了一句:

    “你等着,我来接你!”

    于是当天晚上,吴邪在悉尼正在准备回程的行李时,接到了霍仙姑的电话。

    “小邪!小邪你在哪里?”电话那端霍仙姑竟然慌张地在哭,“你快回家来!”

    “霍奶奶怎么了?我,我在悉尼你家里,我有事要和你说——”

    霍仙姑哭道:“还说什么呀?你这孩子!你快回家!你爷爷他,他……他今天下午因为受了惊吓,心肌梗塞过世了!”

    电话从吴邪手中掉落到了地上。

    ☆、第四十九章 无路可退(一)

    吴邪和秀秀一起赶回国时,吴老狗的尸体已经放在了太平间里,打开抽屉的时候,吴邪几乎都不敢看。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镇静下来,慢慢地移过目光,落在爷爷的脸上。虽然刚才没见到的时候,他有点忐忑,但一见到爷爷的脸,那点子害怕的情绪就全飞跑了,喊了一声“爷爷”,眼泪就掉了下来。

    吴老狗的脸上神情不算平静,眼睛应该是开着的,不过现在已经被合上了,但是嘴还是微微张着,鼻尖耸起,似乎是痛苦,又像是惊疑,很明显,爷爷死得很不甘愿。

    他把手伸进去,在如雾一般的冷气中,用手指去触摸爷爷的脸。好冷,好硬,死亡的气息在这个本来就是暮年的老人脸上显得特别的明显,脸色因为长期冰冻而显得铁青,眼窝深陷,两腮也深陷,吴邪第一次发现,爷爷真的很瘦很瘦。

    他无声地流着泪,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站了多久,因为温度实在太低,到后来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冷,全身都麻木了,清醒过来时,发现已经被拉出了太平间,坐在了一间小房间里,他看到自己袖子上还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正在迅速地融化。

    “吴邪。”有人轻轻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看到秀秀给自己递上一杯热水。

    他接过来,看到霍仙姑也坐在旁边,他把“谢谢”两个字咽下去,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霍仙姑见他情绪恢复了些,便说:“我先叫那两个看护过来,让她们自己和你说。”

    吴邪点了点头,秀秀就打开门,把门外等着的那两个看护叫了进来,她们抬头看了看吴邪,又马上羞愧地低下了头。

    吴邪此时没有心情去责备她们,直接问道:“你们把所有的细节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两人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回答道:“是,小吴先生,事情是这样的。三天前的那天下午,病房里来了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高高瘦瘦长得挺帅的小伙子——”

    “三天前?”吴邪追问,“是我还在的那天吗?”

    “就是那天,你是晚上来的,那个小哥是白天来的。穿着蓝衬衫,西装裤,和你差不多高,长得很不错,就是冷冷的,眼睛看着的时候让人心里发毛。”

    尽管吴邪已经猜到了是谁,但他还是想确认:“他叫什么名字?”

    “这……我们不知道,他没有说,他直接走到吴老先生的病床前,说要和他说话。我们本想阻止他,但是,吴老先生……却让我们出去了。”

    “后来呢?”

    那个看护见吴邪并没有追究,心略略放下,话也利索了起来:“后来,他们关在病房谈了很短的时间,那个小哥就出来了。我们进去后,吴老先生什么也没跟我们说。到了晚上,吴先生你来了,你走了以后,吴老先生却让我们都出去,我看到他拿出手机在打电话,不过我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霍仙姑马上回答道:“那个电话是给我打的。”

    吴邪简直不敢相信:“霍奶奶你开玩笑吧?我爷爷连话也说不清楚,还会打电话?他不是不能动了吗?”

    “小邪,你先听她们把话讲完。你们继续吧。”霍仙姑说。

    那两人巴不得马上讲完就走,不等吴邪开口,又说道:“之后一切很平静,直到昨天中午,吴老先生自己要求起来,换了一套普通的衣服,戴了一顶绒线帽子。让我们不要惊动别人,就当他还躺着一样。然后他自己就走了出去,也没有说去哪里,只是说晚饭前会回来。后来……后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她们看了一眼霍仙姑,“就是这位老太太带回来的,已经——死了。”

    “你们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没说的?”

    “没有了。我们知道的都讲了。病人的事我们不方便问。”

    霍仙姑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张起灵还在吴家时的照片:“那个年轻人是这个吗?”

    看护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说:“是他!不过照片上很年轻,应该还是学生。但我们看到的有二十多岁,和吴先生差不多。”

    “知道了。秀秀,送她们出去吧。”

    两人走了,等秀秀关了门,霍仙姑才叹了口气道:“也怨我不好,你爷爷打电话给我时,我苏州那边的事刚好耽搁了。本来说好上午就到的,可是一拖竟然拖到半夜。要是我早一点到,就算我偷偷跟着他们,也肯定能够阻止。可惜……你爷爷给我打电话声音就不对劲了,喘得厉害,说是在龙湾山……被吓着了。等我赶到,只看到他一个人倒在山腰上,已经快没气了。”

    “被吓着了?”秀秀不由地问,“为什么?怎么被吓着了?”

    霍仙姑看了一眼吴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他自己走了一段距离,快到山腰了,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哪个地方谈的话。你爷爷临终前,话也说不清楚,我只听到什么放狗咬我……阿坤……”霍仙姑抱歉地说,“对不起,小邪,我实在不能确定他在说什么。”

    吴邪脸色煞白,秀秀蹙起眉,疑惑地说:“奇怪了,吴爷爷不是已经……怎么能……”她说了一半就不便说下去,只看着吴邪沉默的脸。

    吴邪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了口:“我不想知道为什么爷爷病了又好,也不想知道以前发生了多少事,我就想知道,爷爷昨天下午出去真的是见张起灵吗??霍奶奶,你能不能把你昨天所经历的事情从头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要漏。”

    霍仙姑却道:“不,小邪,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是我只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你,是非曲折你自己去分析判断吧。”

    她说着,发现吴邪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其他没有过于激动,自从从太平间出来以后,他一直就是这副漠然的表情,她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出这个向来喜怒形于色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如果说爷爷的死对他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那么由此打击所带来的,在他身上,又将发生了什么样的结果?

    “说起来对于张起灵这件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霍仙姑留意着吴邪脸上的表情,“你爷爷当年在船上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但当时我在澳州最艰苦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回来帮他。后来他侥幸脱身,那个孩子却又死了……”

    吴邪终于有了反应,他盯着霍仙姑:“什么?那个孩子死了?是那个姓张的孩子吗?”

    “没错。”霍仙姑说得极慢,“那个叫做张起灵的孩子,从他父母入狱的第二年就死了。”

    秀秀在一边本来听得糊里糊涂,但一听张起灵的名字也吃惊地道:“他死了?他没死啊,他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你们没有听错。他,不到三岁就死了。”

    现场又沉默了下来,许久,吴邪才闭了闭眼睛:“那现在这个,是谁?”

    “这个,是真正的孤儿,你爷爷在回途中偶然在路边发现的,他的父母,他的身世,谁也不知道。”霍仙姑回忆道,“我当时远在国外,你爷爷和我说,那天下大雨,他经过一个路边亭子,那孩子就在石凳上,虽然冻得满脸发青,但不哭也不闹,身上只是裹着一床小毯子。”

    “爷爷那时候就想让这个孩子代替张起灵吗?”吴邪问。

    “不,我想你爷爷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霍仙姑回答,“当时你很小,他刚刚起步,又从船上仓惶辞职而走,那个叫张起灵的小孩又死了,再加上钻石是假的……”

    吴邪心中一动:“霍奶奶你知道得不少。”

    “那是自然,当年是你爷爷最无助的时候,妻子早死,你爸妈也不在了,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你,再怎么坚强的人,也希望会有人会帮他一把。”霍仙姑停了片刻又说,“我当时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赶回国时,你爷爷已经把孩子送到了孤儿院,老赵是孤儿院的院长,所以比较让人放心。我们两人那天进行了一翻长谈,最后决定,万不得已的时候,将孩子做为张起灵,以免那对夫妇出来,得不到钱又得不到孩子,太可怜了。”

    吴邪没有说话,他现在脑子处于停顿状态,眼前晃动的仍然是爷爷那张深陷的紧闭着的脸,不管爷爷是怎么死的,但是张起灵带出去是一定的。而张起灵会对爷爷做什么,也是可以想象的。那么爷爷的死,或多或少和他一定有关系。只要一想到这个,他从心里到头,都是痛的,就像有一根绳子,将他绑着,两头都在拉,拉得越来越紧,也让他越来越窒息。

    霍仙姑见他还是没反应,便又继续说道:“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张起灵的父亲死了,他母亲又要钱又要人,无论你爷爷怎么解释都没用。后来……”

    “后来的事我知道。”吴邪打断她,“你还是说最近的事吧。”

    然而霍仙姑仍然顾自说道:“你身体不好,又有严重的儿童抑郁症,因为当时还不合适上学。而王玉宁的意外身死,也让你爷爷愧疚不已。最重要的……当时孤儿院的条件特别的差,也有许多未孕的夫妇来孤儿院找孩子领养。恰好有一对夫妇看中了阿坤,那对夫妇是外地人,领养以后要带走他。你爷爷左右为难,我就劝他,还是把孩子留下,一方面可以看着他,另一方面也可以给他一些补偿。即使他长大以后会有所误会,也总比把他送到外地去没有防备比较好。当然如果他不知道是最好的,我们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秀秀此时问了一句:“可是他还是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有人告诉他的吗?”

    霍仙姑点头道:“是,我们在好些年以后才知道王玉宁去找过他,也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这孩子性格内向坚忍,可以长期忍耐而不发一言。这让你爷爷越来越担心。可是……小邪,你们之间的感情这么好,你爷爷想了很久,才决定把你送出国到我这里来,以疏远你们的关系,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本打算趁你不在观察观察他,如果他有心报仇,再想其他的办法……但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的动作惊人的快,你走了不久,他就伪装车祸离开了吴家,对方恰好是马来的地产大王,你爷爷也不便过于强硬地去和他们闹翻。”

    吴邪忽然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觉得很气闷,我想出去走走。”

    “小邪!”霍仙姑也站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事实上我也并不知道吴家的情况这么糟,先前你爷爷和阿坤订合同时,我一直以为他在放烟雾弹。现在想想,他是孤注一掷了。他未必不知道阿坤有心害他,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能念旧情,双方可以合作下去,也可以给公司的危机带来一丝缓冲。就算有所误会,反正阿坤不是真正的张起灵,总说得清……可是到最后,才发现该来的还是要来。你爷爷装病是不对,但是他并不是真的想把事情推给你。他只是希望事到如今,由你出面比他自己出面或许更好,毕竟你一直对他很好。可惜,这个赌人性赌感情的想法,我们终究是输了。我到了山上的时候,你爷爷已经无法对我说话,他脸上都是惊恐与失望,他不停地和我说‘狗……狗……’,我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今天白天又重新上山去看,遇到几个山民,他们告诉我,昨天似乎有辆车拖着一个很大的铁笼上山,里面是一只凶猛的大型犬,不知道你爷爷是否受了那只狗的惊吓?”

    “不要说了!”吴邪突然大吼了一句,往外就走,“我不想听了!”

    “你去哪儿?”霍仙姑紧紧地追问,“小邪你冷静点!不管有什么事,好歹等你爷爷的后事办了再说。我已经约了黄律师今天晚上八点会来家里读遗嘱,你不能不在场!”

    “我会按时回来的。”

    他说完就头不回地走了。

    ☆、第四十九章 无路可退(二)

    吴邪并没有回家,他去了公司自己私人办公室从保险箱里拿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以前他是没有的,也是最近才备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自己需要。他脑中经常会闪现小时候偷偷在书房门外看爷爷教训着员工,也是拿着这个东西来威胁。

    坐了这个位置,不管乐不乐意,他知道,必须要狠!

    天已经黑了,天空又开始下雨,他走进大门,就看到齐焰和胖子正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喝茶,一见他,胖子先站了起来,看着他略湿的头发和衬衫,警惕地说:“你来干什么?”

    齐焰也站了起来,挡到胖子面前,换上了一张笑脸:“吴先生,稀客呀,来按摩还是唱k?大家那么熟,给你打折扣怎么样?”

    “我找张起灵。”吴邪平静地看着他们,“他在吗?”

    两人对望一眼,胖子就说:“我们马上要出门,有事回来再说。”

    “没错,而且还是趟远门。”齐焰笑嘻嘻说,“吴先生是不是因为违约金的事而来?时间还早,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我现在就想见他,我有话和他说。”吴邪冷冷地说,“是不是要见他,难道还得过两位这一关?他还真把自己当皇帝?”

    胖子不悦地撇了一下嘴,但是却竟然指了指楼上:“你请便吧,老地方。”

    “多谢。”

    吴邪不多说一句,就直接走进了电梯。

    “胖爷,你今天是不是赚了大钱?我还以为你会和他对骂呢!这不像你!”齐焰有点惊奇。

    胖子哼了一声,继而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小哥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有没有仇还不说,但人家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当了十年的铁打的关系,我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拦着他去见人?”

    “哎呀,原来胖爷是在纠结这个?别介,哑巴就是哑巴,和他姓张姓李没关系。就算他真的不是张起灵,还是会认你这个舅舅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胖子也沉重地摇了摇头,“他妈的不知道是被老天爷耍了还是被吴老狗耍了。这一招可真够狠的!一句话就把我们这边的士气都打散了,要是吴天真再来点感情攻势,我想我们就各自大结局各自散场回家吧。”

    齐焰也坐了下来,仰头靠在沙发椅上:“要真是这样大结局就好了。就怕我们想结局,别人却不肯喽!”

    ………………

    吴邪已经来到张起灵的房间门口。

    这里他来过好几次,每一次来,似乎都不寻常,吵过骂过也温存过,而这一次,他又是为什么而来?

    他抬起手,刚想推门,门突然自己一下子开了,张起灵站在里面,他左手拎着一小包行李,看样子的确要出门。

    乍见到吴邪站在门外,他也微微一愣,暮色四沉,屋子里又没有开灯,所以两人虽然离得近,但是表情都还是模糊的。吴邪立刻冷笑了一声:“做了坏事,果然想着要快逃吗?”

    张起灵轻皱了一下眉头,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也没打算让他进去,反而像是没见到他跨步想要出房门。

    可是吴邪却上前一大步,紧紧地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下一秒,他的右手突然从西装裤袋里伸出,指着张起灵的额头。

    他手上握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张起灵的眉心。

    张起灵将行李放在地上,平静地望着眼前的手枪和吴邪冷冰冰的脸:“你这是干什么?”

    “我就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吴邪一边说一边向他逼近,“我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

    “有必要这样问吗?”张起灵看了一眼枪口。

    “这样说话方便点,或许,这样才是我们之间最正确的谈话方式。”吴邪仍然用枪指着他,他的右手手指也扣着板机,“还有,如果你认为我这把是玩具枪,欢迎你来体验一下。”

    “你想问什么?”

    “三天前,你是不是去过医院,约我爷爷出去和你谈判?”吴邪盯着他问。

    张起灵并不意外:“是。”

    “你叫他出来干什么?”

    “了结。”张起灵回答得很简洁。

    吴邪冷笑了一声:“果然……的确是了结!”

    张起灵却反问:“他又是是怎么跟你说的?”

    “哦?你想知道爷爷跟我说了什么吗?”吴邪突然又把枪提近了一分,“你要是想知道,你可以亲口去问他!”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耗。你要做的是快点把债给还了,其他的,我没有兴趣!”

    张起灵拿起了行李,绕开他,刚想迈步,就听到吴邪又冷冷问了一句:“昨天在山,你们谈了什么?”

    “没什么。”

    “你放狗咬他了吧?”

    张起灵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那又怎么样?怎么?他被狗咬伤了吗?呵。”

    “张、起、灵,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那么做了!你竟然放出一只狗追咬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他惊吓过渡,狼狈不堪的样子,你很欣赏很满足吧?这是你多年来一直的心愿,要把他踩在你的脚下,给你所谓父母报仇,于是不断地折磨一个七旬的暮年老人,才能满足你那变态扭曲的报仇心理!”吴邪越说越激动,他拿枪的手在发抖,大声喊,“张起灵!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张起灵深深地看着他:“是。”

    砰!

    吴邪猛地扣动了板机,一声惊天动地的枪响过后,屋子里都是被子弹碎末击碎的木屑和玻璃片,尘雾迷漫,一时之间谁也看不清谁。

    一分钟后,齐焰第一个冲了进来,立刻打开了灯,发现一屋子狼籍,沙发已经被子弹打穿而过,玻璃茶几因为子弹的震力也震碎了,茶杯上的水倒了一地,齐焰差一点被滑倒,他看到现场的两人却仍然如木柱一样地直直站着,似乎从来没有移动过半分。

    吴邪的手上仍然握着枪,枪口却偏上,还在早着淡烟。张起灵的肩膀上的衬衫大概被子弹险险地擦过,已经渗出了血,但是并不多。他仿佛没有感觉似的,只是看着吴邪。深黑的眸子里,有着死灰一般的神色。

    “喂!你疯了!”胖子也跑了进来,看清形势后对着吴邪吼,“姓吴的,你适可而止!我们让你一步,你别得寸进尺!敢情你就是跑来替吴老狗讨说法的,有种让他自己来,不就是吓了吓他,我们可连一根指头都没有碰他!比起当年做的,我们算是小儿科了!”

    “小儿科!”吴邪愤然地转向他,“人都死了还叫小儿科?我把你一枪毙了,是不是也是小儿科?!”

    “死了!”胖子跳起来,“不可能!”

    瞎子已经跑到张起灵身边:“你怎么样?”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拔开瞎子,却向吴邪迈了一步:“死了?怎么死的?”

    “心肌梗塞死的!被惊吓而死!”吴邪一字一顿恨恨地,“你满意了吗?张先生?你放狗咬他,吓他!你果然双手不沾鲜血,却成功地把一个老人逼到了死路!这种计划太完美了!正是你要的结果!”

    “不可能。”张起灵摇头。

    胖子也喃喃地说:“不可能!——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哪能说死就死?难道说是因为后来又……”他话说了一半马上住了声。

    “后来什么?”吴邪追问。

    “没什么没什么。”齐焰打了个圆场,“我想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我问你,第一个发现的是谁?当时情况怎么样?你爷爷已经……没气了吗?医生怎么说?”

    “这些都与你们无关!我再问一句,张起灵,刚刚我所有的问题,你都承认了吗?”

    “我承认我和胖子是去找过他,而之后我又一个人回到山上,和你爷爷说了几句话,当时他并没有异样。他的思维还很清醒,绝不会可能出现突发的情况。”

    张起灵这几句异常平静的话,还主动承认自己后来又单独去找过吴老狗,让胖子简直想掐死他,连瞎子都有点不理解地看着他,只有他仍然是面无表情,他说:“吴邪,我和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在你心里,已经认定是我造成的,就算我昨天什么也没有做,你也不会相信。”

    “你觉得你这些话足以让我相信吗?张起灵,你是最后一个、单独的、见我爷爷的人!除非你有证据证明在你走了之后爷爷又遭遇到怎样致命的打击,不然你难辞其咎!说给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对不起,我无法证明。”张起灵看着他手中的枪,木然地说,“也可能,就是我害了他。年纪大了总有可能出意外。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吴邪绝望地说,“这就是你的回答!”

    齐焰忙说:“你们两个,能不能都冷静点地说话?吴邪,你刚才发泄过了,可以把枪放下了吗?毕竟要是再来一枪,引来雷子,对你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你错了,我来这里,并没有打算杀人!放心,我不会再开第二枪!”吴邪不再看张起灵,他一一地将他们看过去,“我没有蠢到把自己搭进去!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既然注定做不成朋友,那么,只能做敌人。”

    他说完后,把枪重新放回了口袋里:“张起灵,离违约金赔偿限期还有六天,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我期待着你的交代。”张起灵目送着他离开。

    等他走后,胖子马上说:“绝不可能!吴老狗那天的样子,绝不像个死人的样子!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妈的!他这个人一生仇家无数,凭什么要算到咱们头上?”

    张起灵一声不响地按了按肩上的伤,有一点擦伤,但问题不大,他什么话都不说,走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就传来冲洗伤口的声音。

    齐焰在外面和胖子对望一眼,低声道:“那天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除了说哑巴不是姓张的,其他还有劲爆的内幕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小哥后来……后来又回去过,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要杀早杀了,不用多此一举。”

    齐焰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张起灵从洗手间走出来,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大概伤口也处理过了,所以看上去没有异样,他走到沙发边拿起了行李。

    “喂,你怎么这么淡定?”齐焰拦住他,“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你不是真的以为吴老狗是死在你手上?你上山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你怎么刺激他了?还有……刚刚吴邪虽然在盛怒之中,但之后很明显是在给你机会辩解,你一口否定就行了!为什么要揽下来?你太蠢了!”

    “他年纪大了随时会死,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他往外走,“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其他事与我无关,你们走不走?”

    这下弄得两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齐焰,终于耸耸肩道:

    “走吧走吧。反正六天后还是会见面的,看得出,也不是没还转的余地,要不然刚才那一枪,就已经ga over了。”

    吴邪回到家里,黄律师已经在等了,他很有礼貌地表示了歉意,然后就和霍家祖孙一起坐在客厅里听律师读了吴老狗的遗嘱。遗嘱并没有特别的,而且是很久以前定的。吴老狗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会死,所以根本没有重新订过。这一切都太匆促,结果反而太过简单。只是遣嘱里强调,丧礼一切从简,发个讣告就可以了,追悼会也可以免掉,吴家现在这种状况,也的确不适合太过高调地引起外界话题和注意。

    黄律师走后,吴邪一直坐着不说话,连人也是秀秀送出去的。之后,霍仙姑对他说:“小邪,既然你爷爷要求一切从简,那你就按他的意思办。我和秀秀明天要回去,他爸爸情况很不好,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你也不是小孩子,吴家现在全是你的,好好坏坏,你自己作主吧。”

    吴邪仍然低着头,像个雕塑般地不动。

    秀秀恻隐地看着他,轻声喊了一句:“吴邪。”

    吴邪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他也在看着秀秀,他通红的眼睛里,有着看不出的火焰。

    秀秀朝他轻轻点了点头,鼓励他什么都可以说。

    “秀秀,上楼去了,明天还要赶飞机。”

    霍仙姑走到楼梯边催促,便要上楼。

    “霍奶奶!”

    她转过身,看到吴邪走了过来,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一下子直直地跪了下去。

    “霍奶奶。”他哑声说,“我想要把公司继续经营下去!你能不能帮帮我?”

    “……”霍仙姑看着他没有说话。

    吴邪眼睛通红,果断地说:“明天,我跟你们去澳州。”

    霍仙姑过了好一会儿,才弯腰将他扶了起来:

    “傻孩子。”她说,“咱们是一家人,我肯定会帮你的。”

    ☆、第五十章 人不为己(一)

    吴邪在次日随霍家祖孙来到了悉尼,来到了霍家。家里已经配备了专业的护士和医生,随时观察霍父的情况。吴邪他们到的时候,他正睡着。吴邪来到病床前,发现他也是插满了管子,样子瘦得不像话。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爷爷在太平间冰冻青灰色的脸,他觉得这两张脸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秀秀一直低着头,吴邪知道她心里根本不以为然,但也装不出悲伤的样子来,所以只好低头不语,倒是霍仙姑眼圈微红,显得戚戚然。吴邪不知道她是装出来的还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不过他也没兴趣。他看到秀秀的哥哥不在这里,悄悄问了一下,原来还在医院,还没醒,大概也就只是拖时间而已。

    霍仙姑让他们先去休息,说等有事会叫他们过来。自己则把主治医生叫进房里谈话去了。吴邪累了,和秀秀去了楼上,秀秀把他领到客房门口,他仍然是沉默不语,只是进屋将东西放在地上,坐到了床沿上。

    可秀秀要走的时候,吴邪却喊住了她。

    “对不起,秀秀,我……”

    “你在说什么?”秀秀回头勉强笑了笑,“我们是互相帮助,没有谁对不起谁。”

    “找到了吗?我会亲自跟她解释的。”

    秀秀摇了摇头,她索性走回屋,关上了门,坐到了沙发上:“她没你想得那么不讲理,如果她在,也肯定赞成我帮你的。……”

    “等事情缓一缓,我和你一起去找她。至于将来的事,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会尽力配合到最好。”

    吴邪隐晦的话中,意思很明显,就是如果双方目的达到以后,就算秀秀想拆伙,他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当然如果秀秀要过下去,他也会努力做好一个好丈夫。

    秀秀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起身却紧挨着吴邪坐下,同时将身体靠向他,把头歪向他的肩膀。吴邪微微一惊,身体本能地往旁闪了闪,但是又意识到什么,马上停住了,只是很僵直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秀秀了然一笑,这才坐直身子,向旁边挪了挪,看着他:“尽力做到最好?骗谁呢?我一靠近你像碰到鬼似的。”

    “我……我只是不太习惯。”说完这句话,吴邪也觉得自己虚伪,只好无奈地笑。

    “喂,你现在真被掰弯了?我虽然是中途出家,但我也不排斥男生,以前没见你这么自律。我记得有一次有个辣妹多看了你几眼,你还很兴奋的。”

    吴邪茫然地:“是吗?多久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秀秀就问他:“我问你,昨天你从医院出来,又去哪儿了,干嘛这么晚回来?”

    “……随便走走。”

    “你去找张起灵了?找到了吗?”秀秀一针见血地问。

    吴邪慢慢点了点头。

    “你们谈了什么?吴爷爷的死讯现在还没公布,他应该不知道。他什么反应?”

    吴邪看向她,半天,才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一进去就拿枪对着他,还开了一枪,差一点打死了他。”

    秀秀吃了一惊:“你……你怎么这么冲动?他承认是他害了吴爷爷?”

    “没有,但他没否认,他承认找过爷爷,放狗咬过他。这些,已经够了!”

    “吴邪。”秀秀看着他木然的侧面,“你就这么恨他?恨不得他死?”

    “你觉得——我现在除了恨他,还能怎么样?爷爷这个样子,我再不恨他,还是人吗?”

    两人都不再说话,半天,秀秀才苦笑道:“我想有一天,我可能也会面对你的问题。要是奶奶或其中一个把对方弄死了,我会怎么办?……我一定会疯掉,或者干脆自杀算了。”

    吴邪没有吭声。

    秀秀站了起来,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如果你昨天真的一枪打死了他,你现在会觉得痛快吗?”

    吴邪不回答。

    “可能那样反而更糟糕,说不定我今天也没法和你说话了。好了,不说了,你好好休息。现在这个情况,我爸要是还有一点清醒,霍家迟早是我的,所以你不要太有压力。如果我手头有钱了,我一定帮你!不管我是不是你老婆。”

    “谢谢。我不会白白要你帮助,我答应做到的事,也不会食言。”

    “你这个人真是一根筋,我想张起灵大概也和你差不多,你们两个要是圆滑一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秀秀走后,吴邪匆忙洗了个澡躺到床上,他累得全身手脚都发麻,却还是不敢放松。这些天来,根本没有真正的睡着过。他读书的时候,一累就会梦遗,现在虽然好一些了,但因为经常熬夜做程序,想方案,身子太虚,有时候早上起来床单也会是湿的,第二天就更加的累。这大半年来和张起灵住在一起时,闷油瓶了解他的情况,在他很累的时候,临睡前就让他泡在热水里,给他做个小按摩,往往他放松后就会舒服得靠在闷油瓶怀里睡过去了,次日重新精神奕奕,一点也看不出疲态。

    现在是在别人家里,虽然也可以洗热水澡,但他怕自己睡过去也不敢在浴室里多待。此时掀开被子,看到胯间的东西竟然大有昂头之势。这一瞬间他真想哭,生理的本能根本无法抑制,因为好些天没有弄过了,就不管合不合时宜,像个要糖吃的小孩,非要喂饱了才行。

    为了等下睡过去后不出丑,吴邪只好跑进洗手间用手帮忙胡乱给自己弄了一遍,到后来,要闭上眼睛抑住罪恶感想着曾经和闷油瓶所做过的片段才总算到最后一步。完事后他无力地趴在浴缸边缘,在热热的水蒸汽弥漫的窒息空间里,大颗大颗地掉眼泪。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正视自己,他早已不是那个当初看见女孩子会脸红会兴奋对男女性事充满了好奇的正常男孩了,这一年来,他已经渐渐地习惯了闷油瓶的爱抚,习惯了他留在自己体内的感觉,甚至现在想起来都仍会有抑制不住地渴望。他不知道算不算同性恋,可是他还是不能想象和别的男人做这种事,还是觉得有点恶心,虽然这在圈里是很常见的,许多人不只一个爱人,但他绝对做不到随便去找一个来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而今后,他要和秀秀结婚,结婚,不仅仅是吃吃饭聊聊天住在一起这么简单,还有许多夫妻间的事要做,他不知道秀秀会不会也有不适感,但自己是一定的。如果到时候怎么都试不成功,就要成大笑话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吴邪啊吴邪,爷爷尸骨未寒,公司危机重重,你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是已经选择了路,还有什么好说的?此时此刻,还要像个色情狂似的,因为生理需求而不断地去纠结一个早已分清界限的敌人,实在太可笑了。

    他擦干脸和身体,从浴室里走出来,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强迫躺下睡觉。谁知道刚刚才合眼,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吴邪你睡了吗?”

    是秀秀,他忙起身去开门,秀秀穿戴整齐,看来并没有睡下。

    “我爸爸醒了。”她说,“奶奶让我们都下去,医生说,他打了强心针,估计可以撑一夜……”

    吴邪没有多说:“等一下,我换好衣服就和你下去。”

    他们很快就走下了楼,来到霍父的房间,除了医生护士外,吴邪还看到二十几个陌生人,有男有女,穿得都很正式,有外国人也有华人,估计除了一些公司里的高层人员,还有律师,精神鉴定家等人,果然,他看到其中一个挂着胸牌,上面是全英文,他瞥了一眼,是个精神科的挂牌医生,想来是都是为了遗嘱的合法性做准备的。

    此时外间还传来一些声音,原来秀秀哥哥医院的人也来了,说要不要把秀秀哥哥也接回来,毕竟是最后一面了。但是霍仙姑却以秀秀哥哥身体太虚弱不宜移动为由拒绝了。说不必要做这些无谓的礼数,万一途中出了什么事,反而会让秀秀哥哥增加病情。吴邪估计着她不想让霍父见到儿子,以免动摇他立遗嘱的决心。

    对于吴邪的到来,现场也有大部分表示讶异,吴邪应付这种场面倒不慌张,从小到大,爷爷也会带他去参加宴会见世面,所以他很好地表现了世家子弟的风范。他朝众人点头示意,含着礼貌的浅笑但并不夸张,眉宇间那抹哀伤反而很适应现场气氛。他一直很留心地照顾着秀秀,无论是进屋,向各个叔伯前辈打招呼,还是走到病床前,他都显得气度又贴心。当护士拿来椅子的时候,他让秀秀先坐下,自己则仍然是站着。

    霍父脸上的痒气罩及乱七八糟的管子都拔掉了,脸色显得还算可以,他微微地睁着眼睛,眼中那一点微弱的光在秀秀脸上转了转,但马上又转了开去。

    霍仙姑坐在另一边,而离床稍远一些,坐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就是律师,主治医生就坐在床头,不时地看着各种仪器上的数字,现场除了霍父时长时短吃力的呼吸声,几乎没有一点的声音。

    “阿ken。”霍仙姑弯下腰,轻轻地贴近儿子的身前,喊着他的英文名字,用英语说道,“我是妈妈。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这孩子,别再和妈妈呕气了!”

    她说得够肉麻,吴邪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但是霍仙姑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额角,就像躺着的不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成年男人,倒真像在摇篮里的娃娃一般。大概将死之人,感情本来就比较脆弱,她唤了两声,霍父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看向母亲,目光微微晶亮。

    霍仙姑轻舒了一口气,朝他含泪地笑了笑,又指了指秀秀和吴邪:“你看看你的女儿,她也来看你了。父女两个有什么隔夜仇呢,就像我们,斗了几十年了,谁也不让谁,可你终究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霍家好,你心里,不会不明白。”

    可是霍父却并没有去看秀秀,他望着母亲,嘴唇动了几下,吴邪勉强听到他在喊另一个英语名字:

    “rubbie——”

    霍仙姑目光闪了闪,但并没有表现出不悦来,反而更加和颜悦色,她朝秀秀使了个眼色,秀秀便只好也站了起来,弯下腰,贴近父亲:“爸爸,哥哥他很好,他还在医院里不方便来看你——等过几天他好一些了,就来看你——爸爸,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一定会很乖,不再惹你生气了。”

    吴邪见她一边说一边肩膀微微颠抖,显然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厌恶。当下就把手按在她肩上,微微一用力,尽量让她能够情绪稳下来。果然秀秀好了许多,声音也自然了。

    她说了两遍,霍父这才又转过头看向她。他目光中倒没有多少不耐烦的神色,但是因为儿子没有来,他也清楚是不可能再见到儿子了,眼见着女儿亭亭玉立又漂亮可爱,心中也不由得长叹。慢慢地从秀秀脸上移开,往上望去,就看向了吴邪。

    “uncle,我是吴邪,是吴氏集团吴家的人。我爷爷前段时间还和我说,六年前咱们两家有过一次很成功的合作。当时在旧金山的中国城办活动,我们买下好几个大铺子,生意非常好。爷爷每次讲起来,都说uncle的眼光和魄力都让人钦佩!有机会一定还要再合作!”

    他说完,发现霍父神色亮了亮,那是两家唯一一次,也是比较愉快的合作,也是霍父身体最好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所以他也不由得愉悦起来,眼光在吴邪按在秀秀肩上的手上顿了顿,嘴唇动了动:“吴邪——,你爷爷还好吧?”

    吴邪忍着心中的悲凉,笑道:“爷爷前段时间中风住了院,现在好多了,只是还不能下床。我这次来,他几次三番地和我说,一定要让我向uncle问好。顺便为上次订婚的事道个歉,要怎么补偿都可以。等大家身体都好一些,一定要好好和您聚一聚,还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吴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眼光去看了秀秀一眼,秀秀抬头很配合地朝他看看,咬了一下嘴唇说:“爸爸,没什么重要的事,就随便聊聊。”

    “怎么会,当然是重要的大事。”吴邪很温柔地对她说,又笑着对霍父道,“爷爷说,等过段时间,他来,要和你谈谈新的合作计划。我们打算在澳州开一家分店,还需要uncle多支持。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是,我和秀秀也差不多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们也打算在近一两年内……当然这一切还要看uncle的意思。”

    霍父有些惊讶,并没有回答,秀秀嗔道:“让你不要说你偏要说,哪里就急着这样,我还小,早着呢。”

    吴邪见霍父的神色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并没有厌恶,他看向霍仙姑,霍仙姑朝他鼓励般地点点头,于是他很诚恳地蹲下了身体:“uncle,我很喜欢秀秀,我想娶她!我和她认识了十多年,我先前读书也是在这里,和秀秀都彼此熟悉,我觉得她是这世上最适合我的女孩子。现在我爷爷身体欠佳,所以吴家的事都是我在打理。我自己还开了一家电子公司,做数码方面的研发和代理,目前发展还是不错的。uncle你要是有兴趣,等你好了,欢迎你来参观一下,多给我指点。”

    “是啊,小邪这孩子,又能干又聪明。”霍仙姑也柔和地说,“他和秀秀从小青梅竹马,他也不是那种花花公子,除了秀秀,没有和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子交往过。ken,妈妈不和你说客套话,现在这个时候了,家里这样的情况,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可是我也老了,没几年好撑了,rubbie的情况……实在是让人难过。秀秀虽然是女孩子,可你看吴邪,年纪轻轻就抗下了大担子,做得有声有色,将来再指导指导他,肯定能够独挡一面,你说是吗?”

    霍父还是没有说话,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一语不发。

    吴邪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向霍仙姑,霍仙姑却看向医生,医生就说:“病人有点累了,他需要休息。你们还是散了吧。”

    霍仙姑点点头,对着霍父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然后她站了起来,秀秀也说:“爸爸,我和吴邪也出去了,有事叫我。”

    第1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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