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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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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回魂了 作者:禾韵

    第6节

    世人皆道,翰林院才子段锦容与当今皇上六弟岳王乃相亲相爱的一对,无奈当今皇帝古板霸道,硬是做王母娘娘拆散了这对痴心人,才子虽无搏鸡之力,但毅力可嘉,据宫中百名侍卫们亲眼所见,才子冒着狂风暴雨跪在宫前恳求皇帝成全,岳王也赶来冒死觐见,不求生时为偶,但求死时同眠!

    而才子自知结合无望在家卧床病重三日后,呕心沥血做出传世悲情之作《锦缠绊》,传言这词字字感人,句句悱恻,段段缠绵,一经出世,就瞬间捕获了京城百姓们空虚却爱心泛滥的心。

    皇帝微微歪斜着身子,站姿潇洒,继续用刀一点一点的割着生肉,用指尖挑起鲜血淋漓的肉块,送到苍鹰嘴边。

    郑相闻血 欲晕,又不好用袖捂嘴,只觉这陛下的刀其实是招呼在他自己身上的。

    郑相埋头苦思,依旧想不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 手稿呢,给朕。” 楚枭终于动了动嘴。

    郑相急忙拿出那张出自才子的亲笔纸稿,恭敬递上,郑相见皇上手上犹有鲜血,正等宫女上来给皇上净手,却见楚枭随意一伸手,就将郑相手中捧着的薄纸抓到了手上。

    顿时纸上多出了五个鲜红招摇的指印,郑相嘴角一抽,好生心疼,他花了大价钱,大心血搞来的手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皇帝糟蹋了。

    楚枭粗扫了一遍纸上墨迹,他平日最厌看的就是这些无病呻吟,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无论是横着看竖着看,都瞧不出一丁点值得传唱的地方。

    于是不气不恼抖动了一下手中薄纸,道:“ 这就是最近吹得天花乱坠的惊世之作?”

    郑相点头:“ 没错——”

    还没来得及夸几句,只见皇帝似是伤感的叹了口气,“ 伊修,京城的办学是不能有含糊的,朕对现在这种治学水平甚感失望啊,这种玩意都成了惊世之作,简直是有辱国风。”

    肩上苍鹰似是懂主人心思,嗷嗷叫了几声后,用鹰嘴巴往下一戳,立刻将纸撕裂了。

    皇上慢吞吞将变成一堆废纸的手稿亲手又递回给了丞相,口有不屑,“ 不过既然丞相如此推崇,就回府好好收着,这畜生不懂事,丞相不会放在心上吧?”

    丞相咳了声:“ 不会不会,小动物嘛,是……淘气了一些些的。”

    皇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才将手放入宫女端来的铜盆中,洗净双手,再舒舒服服用帕子拭干水珠,“ 既然你们都说那翰林院的编修是个少见的人才,那朕也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郑相不解:“ 皇上的意思是……”

    楚枭神采奕奕的拨弄了几下苍鹰脑袋上的毛,扬眉笑道:“ 儿女情长有损男儿志气,这样吧,让段编修也随军走一趟,别将才气浪费在这些风花雪月里,等感受了军中生涯后,自然就写得出值得传唱的豪情诗篇了。 ”

    “ 呃……那不知道应该安插到哪里呢?”

    “ 押运死囚那儿,似乎还差了个文职,依朕看,就让段编修去历练一下,丞相觉得如何?”

    郑相呆楞当场,许久后才应道:“ 皇上……果然圣明。”

    楚枭颇享受的收下这句话,一君一臣站在御花园里相视笑了笑,楚枭知郑相怕鹰,这才叫人来把肩上的鹰关回笼子里,假意听不到旁边人暗中吁了口气。

    “ 伊修,你还记得楚潜么?”

    郑相明显一怔,视线落在半空,神色迷惑,嘴里平静道:“ 臣自然记得潜王。”

    楚潜,谥号潜王,如今安葬在东边郊外的陵墓里。

    郑相暗自观察皇帝此刻的脸部神色,不由暗暗猜测此刻提及潜王是为何缘故,潜王已经死去多年,毫无价值,大概唯一与现在有关的,就是如今依旧好好活着的岳王。

    郑相心中一凛,不敢再做猜测,只是用视线无声的期待皇上能继续说下去,否则光凭刚刚那句话,他还是摸不到皇上的意图。

    说起潜王……那张在记忆中封尘多年的脸在他脑间逐渐清晰起来。楚家的男人天生都是有一副天赐的好皮相,郑相不禁抬头看前边的男人,皇帝此刻紧抿着薄唇,剑眉微蹙,光是一个侧脸就足够英俊了。 眼前的人有着即便是在沉默中也依旧气势凌厉的五官,犀利非凡,就算在起初最艰难的境况中,在这双眼里也一直都是坚毅明朗和一往无前。

    从不会有……像现在这样,近乎迷茫的神色。

    郑相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才能让自己追随了十几年的人露出这种困扰的表情,于是轻轻道了声:“ 陛下?”

    楚枭回神,其实刚刚他那一句话,纯粹是无心之言,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与好友说些什么。

    只是忽然就生出,想倾诉的念头。

    “ 你说当年他……” 楚枭嘴角又抿下,酝酿了许久,还是组织不出言语,唯有挥挥手,示意作罢了:“ 算了,是朕想多了,不提这事了。 ”

    “ 皇上……可是因岳王心烦?”

    楚枭面色不变,笑而不语,郑相明白这种缄默,其实就是不否认。

    陛下在过去,从未真心信任过岳王,可如今竟然让岳王领军五万,而且这五万又不是残兵败将,那可以正正规规的御林军,郑相想不透这种忽然的改变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福是祸,不好说……当然,皇家兄弟间的事,就更不好说了。

    “ 岳王虽无独自领军的经验,可岳王跟随陛下多年,总归是学到不少东西的,如今去历练一番,对朝廷是有利无害。”

    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这区区五万兵马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忧虑,他也从未后悔过给予楚岳这份权利。

    楚岳是不会背叛他的,以前不会,现在就更加不会。

    可心头那隐隐不散的阴郁,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郑相离去后,楚枭与太子一起用了午膳,两父子玩玩闹闹了一阵后才开始午眠。楚枭心里头有事,可自己又不说出是什么事,辗转反侧了好一阵,终究是输给了自己的烦躁,翻身而起,将阿乌唤到床前。

    “ 你立刻去查查,潜王的祭日。”

    阿乌脑子不光灵光,而且记忆力非凡,身为一个能干的大内总管,他总是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回答皇帝忽如其来的问题,“ 回陛下,潜王的祭日就在二月初八。”

    这个回答让楚枭微地一怔:“ 那岂不是……”

    “ 就是在后天。”

    室内明明暖如春,楚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蝉,要是换作未离魂前,他一定不会将这些日子放在心里头,可自从回魂后,他就再也不能将这些离奇古怪的事当作笑话来对待了。

    楚枭立刻吩咐:“ 好,那天朕要去潜王陵墓,你去准备一下。”

    “ 陛下可要喧礼部尚书?”

    阿乌为难的想,只有这短短的时间,礼部的大人得多仓促啊。

    幸好楚枭不想劳师动众,“ 不,就带几个侍卫就好,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两日后,京城边郊。

    在人迹稀少的石路上,一主一仆的身影被阳光拖拉得长长的,楚枭此刻做寻常男子打扮,黑袍广袖,斜襟腰紧,此刻正步速缓慢的扫视着沿途风景。

    路宽而洁净,仰头看去,那隐隐可见的陵墓也造的大气威严,楚枭便道:“ 这儿弄得很不错,看得出是下了心思的,要赏。”

    阿乌记下,“ 奴才回去就办。”

    楚枭是第一次来这儿,他从不会像以前的皇帝,一旦坐稳位置就将对手贬低的一无是处。

    他尊重曾经的敌人,就是尊重过去的自己,能配做他楚枭的敌手的人,那也必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所以当年楚枭就下了命令,楚潜的陵墓是要按照最高规格来建造的,陪葬的东西一样不能少,他楚家的人,就算是输,也是输得光彩。

    阿乌拿出伞遮在楚枭头顶,看看这天色,提醒道:“ 陛下啊,奴才看这估计是要小雨了,您看怎么办呢?要不明日再来?”

    楚枭往台阶上走,“ 你当朕没淋过雨么,来都来了难不成白跑一趟,对了,你就在这儿等朕,朕自己上去。”

    走到阶梯尽头,还有一段平直的大道,楚枭不觉得累,山腰的空气比宫中清新许多,一路走来让人神清气爽,胸腔间废气一扫而光。

    步入陵园里,楚枭还没走几步,就轻讶一声,停住了脚步。

    在不远处的墓碑前正跪着一人,素衣袍子,背影挺拔,除了是楚岳不再做他想。

    心头那股阴郁如同山峰边的浓雾,经年不散,在见到青年的一刻,瞬间就淹过自己理智的封顶。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青年来祭拜自己的亲哥,多么的合情合理——

    是的,自己根本没必要心慌。

    楚枭整顿了自己的心绪,大步走过去,跪在那里的青年警觉转身,在看清是楚枭后眸里闪过讶异,立刻起身,不晓得是不是跪久了的缘故,腿都在微微发颤。

    “ 皇兄,您今天……怎么也来这儿了。”

    以前跟在他后头的少年,个头比他还高了,楚枭还来不及追溯过去,视线就被青年后头,那几个醒目的大字给怔住了。

    潜王楚潜之墓。

    这几个大字犹如用鲜血刻成一样,让楚枭瞬间红了眼。

    楚岳大胆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相隔一个手臂的距离,关心则乱,青年这个时候的脸色也很不好,温声道:“ 皇兄,您是不是哪里不适?没有其他人陪您一起来么?”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楚岳,他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两兄弟其实是多么的相似呢,同样的英俊逼人,同样的风度翩翩,那眉梢间偶尔露出的神色也是如此相似。

    这种相似让楚枭立刻觉得没法接受了,他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他是楚岳,如果是他背负了弑兄的恶名,会怎么样。

    会不会怨恨他……这个始作俑者。

    他艰难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都干哑了,“ 你是不是恨朕?你——怨不怨朕?”

    楚岳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察觉到楚枭的异常,心慌意乱的: “ 您说什么?我……恨您做什么?”

    这是一个死结,里头的千头万绪是楚枭无法理清的,他眼中异采更炽,怒声呵道:“ 朕害死了你哥!你别说你心里头一点都不怨恨朕!”

    楚岳脸色一瞬间全部血色尽褪。

    楚枭深吸一口气,越过青年走到墓碑前,暴躁得满脸通红,那个梦的每一幕他都还记得,犹如昨日发生过一般,他无处发泄,一掌拍在了碑上:“ 朕没办法——如果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你懂不懂?你想让躺在这儿的人是我吗?是他先要背叛我的,我——朕,朕也没有办法。”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心忧的是何事了。

    楚岳对他是忠心的,可忠心不代表不怨他,相比之下,青年之前的总总温柔体贴,就更让楚枭觉得心中有愧。

    他没必要愧疚,事实上就是这样,如果不是楚潜死,那就是他死,既然楚岳站在他这边,就应该预料到楚潜失败的结果。

    “ 是你哥——自己要背叛朕的。”

    楚枭态度强硬,内里又虚又无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明白自己现在只不过是在找借口,为心头那股莫名的歉意找理由。

    天边有闷雷声滚起,山间湿气寒气一并朝两人涌了过来,楚枭袖角飞扬,他与青年对视,楚岳的黑发在风间微动,此时眼神回复往日清明。

    “ 阿岳,你说话。”

    楚岳脸色微白,笑容也僵,眼里有哀色:“ 那皇兄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

    “……”

    “ 二哥已经走了,走了很多年了……我也记不清他的样子了,皇兄想必也不记得了。”

    “……” 楚枭紧握拳头,眉目森冷。

    “ 无论是忏悔,还是难过……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有用的。”

    “ 你在怪朕。”

    楚岳摇头,随即否决:“ 不,我没怪皇兄。”

    青年还是叫他皇兄,无论他怎么要求,楚岳都坚持的不肯不叫他三哥。

    楚枭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件事,是的,青年不愿叫他三哥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三’这个字眼,会变成一把揭开过往伤疤的刺刀。

    “ 那一箭,是我射的。” 楚岳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坚毅,没有逃避的意思:“ 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做。”

    视线在青年脸上打转良久,楚枭沙哑又问道:“就算……二哥还是会死?”

    这个问题,太难答了。

    在秤的两边每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砝码,楚枭一旦将自己先摆了上去,就变成了被动的一方,随着别人盘中砝码的增多减少而上下起伏,犹如他现在胸腔间狂乱跳动的心。

    楚枭在等青年回答他,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他要确定自己在楚岳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就算是楚潜在,也没有办法跟他抗衡——

    他几乎忘了,人一旦开始等待着什么,那这场仗就注定失败。

    因为把希望寄托在了别人身上的事,大概就可以称作听天由命。

    等待的过程漫长煎熬,雷声似乎越逼越近了,闷热感随之而来,山色空蒙,雨点也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楚岳的脸颊上。

    他被焦躁折磨的来回走动,最后牵住青年的手,死死抓住,好像少一份力青年就会背弃他一样,“ 阿岳,你说话——朕不回怪你的,你有话就说,朕绝对不会怪你。 ”

    楚岳的回视让他觉得心里头发胀,这样深黑幽邃的眼睛,除了以往的温柔外,似乎还有许多他看不透的东西。

    青年没挣脱开他的手,而是朝他跪了下来,楚枭反而愣住,满心恼意的要去拉起楚岳。

    青年纹丝不动,缓慢说道:“ 我不知道。”

    雨点毫不留情的拍打到了楚枭脸上,他用手一抹,脸颊湿润,冰凉透顶了:“ 什么叫不知道?你难道……想让朕躺进这个地方?”

    抓着对方手腕的手指也在晃动,楚枭用另外一只手指狠狠指向墓碑的方向,眼有戾气,“说话啊!”

    “ 我对不起二哥,皇兄……我已经对不起二哥了,这个问题,我……”

    楚岳的头几乎是触地的,这么谦卑的姿势让楚枭头脑一懵,冲口就出:“ 你不是喜欢朕么?”

    青年抬头,脸上有雨水划过,遮不住的慌乱。

    既然说出口了,楚枭也就不打算再吞回去,他眼厉似鹰,很有破釜沉舟的意味,逼问道:“ 你——喜不喜欢朕?”

    回得到什么答案,得到答案之后又该怎么办?这些后续问题楚枭完全没有想过。

    楚岳脸色微青,雨水滴进了眼里,眼眶边上都泛起了红,他咬牙道:“ 臣弟……不知道皇兄什么意思。”

    同样的问题,楚枭今天竟然重复了三遍,他是这样迫切的想知道答案,急得都不顾帝王的风度了,恨不得提起青年狠抽一顿,用严刑拷打将答案从这张口里套出来。

    随着天边一声惊雷,雨点由小转大,断了线一般往下坠,楚枭早已全身湿透,黑袍长袖上的水滴答滴答往地上落去。

    “ 臣弟,敬仰着皇兄。”

    “ ……”

    伴随着雨声,他听到青年断断续续说:“ 臣弟愿为皇兄死而后已。”

    “ 除此之外……臣弟别无他想。”

    楚枭脸色遽冷,喃喃低语了一声:“ 我要你死而后已,做什么?”

    神色复杂的摸上青年的脸,却未见对方因此而动摇,他收回了手,艰难的稳了稳心神。

    原来自作多情,是这般滋味。

    他受教了。

    “ 那朕……就期待六弟这次战场上的表现了。”

    楚枭甩下这句话,不等楚岳开口,就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他步伐紊乱,近似在逃,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只是雨水浸在袍子里,似乎比记忆里的盔甲还沉重。

    重得让他举步维艰。

    楚岳还跪在那端,失控的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声皇兄,楚枭不再心软,踏着地上雨水,眸底聚煞,森冷得慑人,阿乌举着伞跟在楚枭旁边,担心的脸都青了:“ 皇上——奴才马上去给您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了!”

    楚枭利落上马,一扯马缰薄,唇吐就出二字:“ 回宫。”

    他自以为青年对他痴心绝对,毫无保留,原来到最后却是换来这几句话,敬仰他的人太多了,肯为他死而后已的人就更加不缺,既然是这样,那缺了一个楚岳,对他来说又怎么样呢?

    这夜,楚枭留宿毓秀宫。

    回魂,第二十七炮

    毓秀宫住着一位贵妃,贵妃姓柳,其父是当朝礼部尚书,也是开国元老之一。

    这位柳贵妃,貌美文雅,楚腰纤细,美目流转,此时端着一碗热汤,纤纤细步的来到毓秀宫西边。毓秀宫依湖而建,西边就是一汪碧池,雨后空气清爽带凉,湖上漂浮着被之前狂风暴雨吹落的花叶也随着粼粼波光漂浮,有月色落下,水月相接,碧波晚风,加之美人在旁……试问世上有几人,能有这种福气。

    楚枭淋雨回宫,刚刚才在毓秀宫中沐浴完毕,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依旧带湿,他枕这自己的手臂趴在栏上,眯着眼,然后伸出手,精准的将那束月光捏碎在手中。

    柳贵妃来到楚枭身边,浅笑的时候梨涡乍现,无比温柔:“陛下,您先喝点汤暖暖身子,好歹可以驱一下寒。”

    楚枭转向柳贵妃,接过这碗热汤,他抬起手,将碗支近唇边,但视线却一直睇向那张如花笑颜,难测的目光,似审视,又像脉脉含情一般,这种近似缠绵的眼神让柳贵妃娇躯微震,唯有用娇笑来掩饰心里的不自在和七上八下。

    “陛下………您今日心情很好,是有什么趣事呢?”

    喝进最后一滴热汤,楚枭抿唇笑了笑,瞧不出半点自嘲感:“的确是有件趣事。”

    他应该为他平时第一次的自作多情,好好举杯。

    还以为只要他稍加暗示,青年就会为他丢盔弃甲,他所付出的信任,心思,都在今天一下子打了水漂,这样的自作多情,他光想想都会忍不住拍桌大笑。

    他究竟是被什么糊了眼,被什么塞了心窍?

    “陛下?”

    他一下子就抓住了身旁人的柔荑,柳贵妃此刻是站着的,手脚都僵化掉了,皇帝一系列反常的动作让她心情迅速起伏,呼吸急促,挤出彷徨不安的微笑:“陛下啊……”

    楚枭看着手中这双手,纤细无骨,娇笑白嫩,连温度都是浅淡的,他依旧坐在栏边的摇椅上,弯着背,在这双手上落下一吻。

    没有意乱情迷,更没有温情脉脉,两方皆是清醒如常。

    柳贵妃的脸上又红又白,眼中有掩不住的惧色,强笑了一声后,柔声道:“皇上……折杀臣妾了。”

    他披散的长发因为前倾的姿势落在腿上,背是略微弯着的,姿势毫无侵略性,他吊着眼睛,将贵妃所有的神态变化收入眼底里。

    “朕对你怎么样?”

    贵妃立刻道:“陛下对臣妾自然是好。”

    “那你喜欢朕么?”

    他的手轻抚过这双手,感觉着上头隐秘微小的颤动——喜欢,喜欢的话,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如果是喜欢他,难道不会因为他这样一个举动而愉悦甜蜜么。

    他眯眼,神态自若的又问:“是朕对你好,你才喜欢朕,朕若要是不打算待你好了,你还喜欢朕么?”

    这回柳贵妃如同神魂都被抽干了一般,噗通就跪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陛下——臣妾对您之心日月可鉴,别无二心,臣妾哪里做错了——”

    他们的错,就是不将真心给他。

    楚岳是这样,连眼前的女人也是这样,一个两个都这样。

    楚枭毫不留恋的放开了柳贵妃的手,整个身子陷到摇椅里,“你们都下去,朕要一个人歇一会。”

    柳贵妃自知失态,干净抹干脸颊眼泪,凄凄楚楚的:“那……那臣妾今晚服侍陛下……”

    楚枭懒懒垂眼,不想理会:“下去。”

    他以为楚岳跟这些人不同,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大概在于,对楚岳他是用了心思的,而这些他根本不屑一看。

    就算今日楚岳承认是喜欢他的,又能怎么样呢?这个结果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楚岳喜欢他,那是青年自己的事,他可以不予理会,不予回应,他只要清楚明确的知道对方是敬慕,爱慕着自己的就好了。

    楚枭想,喜欢和爱,大概还是不同的,就算青年……是爱着他,他也不可能予以回应同等的东西。

    喜欢是有选择性的,只要他需要的时候,在恰当的时间里出现就好,比如说,他喜欢书房里头那只鹦鹉,因为累的时候它总可以给你解乏逗趣。

    爱估计就是不同层面了,得涵盖全部的优缺遗憾,悲伤痛苦,明知道对方会给自己带来痛苦,也希望能时时刻刻出现在眼前。

    包涵所有……

    就算对方是男性,而且还是自己兄弟么?

    楚枭坚定的摇摇头,摇完头后心头又十分烦躁,用脚蹬了几下栏杆,摇椅就猛摇了几下。

    他这是庸人自扰,一开始的前提条件都是错误的,接下来的臆测都没有意义,他根本无需烦躁。

    反正楚岳也只是敬仰他罢了。

    这样正好,正好了,倒为他省去一大堆的麻烦。

    楚枭对湖无眠,冷风吹了一整宿,第二日早朝的时候,头重脚轻的面色发白,越发的让人觉得圣心难测,不可捉摸。

    有礼部的官员上书说皇后之为空置许久,希望皇上早日立后,统领后宫。

    若是平时,楚枭会不予理睬,含糊应付过去,可今日他有些头昏脑胀,也不知道犯哪门子晕,竟然应了一声,让阿乌去把折子呈上来。

    在接过折子的一瞬,他往青年那儿瞟了一眼。

    楚岳一身玄黑朝服,身姿潇洒的站在那,此刻垂着目,不晓得在想什么。

    手中力道不自觉加到一分,楚枭却不自觉,泰然自若的坐在龙椅上,翻开折子,道:“朕有意立柳贵妃为后,众爱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以柳尚书为首的众人面露喜色,加上昨日皇帝又去了毓秀宫,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可把柳尚书乐坏了,皇帝的脾气硬,说一不二的,既然这个时候提了出来,那立后之事十有八九就有戏了。

    庭下所有人的争论一字未入耳,楚枭状似听着,但阴霾昏沉的目光却一直锁在青年身上,多看一眼,心口无名火就窜高一寸。

    楚枭微笑起来,将折子扔到一边,声音朗彻:“哦?那六弟觉得呢?”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将这种问题交给一个王爷去答,可楚枭是打定主意要难为青年了,嘴边弧度不断加深,“嗯?”

    楚岳抬起脸,目光澄澈坚定,平声道:“臣弟以为柳贵妃端庄品性,知书达礼,贤淑温柔,柳家书香门第,柳尚书德高望重,柳贵妃若是为后,定可治理好后宫,让陛下专心致志料理军国大事……”

    好一个端庄品性,楚枭咬牙切齿的,轻轻磨了磨牙,从刚刚一开始,他就想将下头那个人,揉扁了,搓散了,一脚踹出他的视线,踹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那种。

    楚岳成了他现在唯一的眼中钉,拔不出,钉着疼,死死卡在那里,欲拔而后快,但又不知如何下手。

    既然这样,他就要对方难看,让楚岳难受,凭什么他昨夜辗转反侧,楚岳今日却还能精神抖擞的站在这。

    他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朕的爱妃,六弟你倒是了解。”

    ————

    楚枭看清楚了青年脸上迅速划过的受伤神色,一闪即过,却命中他心。

    他竟然看不得楚岳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臣弟逾矩了。”楚岳跪下谢罪:“臣弟无意冒犯柳贵妃,还请皇兄赐罪。”

    “六弟不用急着谢罪。”他顿了顿,已有所指的:“是不是冒犯,难道朕心里不清楚么?”

    柳尚书咳了几声,他人老体弱,但老而弥坚并一直致力于将此刻偏离的话题拖回正轨,可惜效力始终不大,皇帝此刻像中邪了一般,不急不缓的朝王爷那儿扔着冷刀子,视旁人与无物,柳尚书好是心急,急得背越来越驼。

    刚刚明明就是在商议立后的事,明明就是!柳尚书差点一口咬碎那口摇摇欲坠的老牙,暗暗抓着身旁侍郎的手臂,使劲加力,年轻侍郎顿时明了,立刻出列,中气足足的吼了句微臣有事启奏。

    皇帝唯有怏怏暂停攻势,颇不情愿的哼了声:“爱卿每日都有事要奏,今天又有什么事啊?”

    年轻侍郎其实并不要事要奏,纯粹是被柳大人拖出来做替死鬼的,他原打算再提立后之事,但见现在皇帝脸色不悦,唯有硬生生改口,临时就扯出一件本无需呈报的小事。

    楚枭脾气原本就欠佳,加之今日身体不适,听后怒气就汹涌而来,眼中寒光逼人,带着雷霆之势呵斥道:“失收就待人去赈灾啊——一个小小的县盐田主管中饱私囊都要问朕——要你们来有何用!大话说得好——为朕尽忠排忧,是不是要把朕累死你们才心甘!”

    最后的暴怒是冲着青年那个方向去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视线早就钉在了楚岳的脸上,似乎怒意只是针对这个人而已,咆哮完殿上鸦雀无声,寂静的让他觉得胸腹间都跟着有些空荡了,一口气卡在喉间,连力气提不上了。

    盛怒之后,反而迎来短暂的平静,像暴雨之后的天,总会有片刻安宁一样。

    “退朝吧,朕今日不适,有事明日再议。”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能肯定青年脸上那闪过的,是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楚枭回到书房,将书架边上的大花瓶一脚踹碎了,花瓶碎裂的声音清脆带着爽感,稍稍的缓解了他心头无法熄灭的暴躁。

    “父皇——父皇——”

    童音从门口一路飘来,楚枭张开双臂,等着太子撞进他的怀里,怒意才慢慢地湮灭成一股青烟,他举起儿子,摇晃着:“怎么了我的小崽子。”

    太子黑亮带水的眼眸眯成一条线,万分自傲的:“父皇!我明白了什么叫爱屋及乌啦!”

    “…………”

    太子犹然不知的摇头晃脑,“太傅说‘瞻乌爰止,于谁之家’,就是说呢——虽然乌鸦那么的讨厌又不吉利,但要是爱一个人,就会连他家屋上的乌鸦都不会觉得不祥,不会觉得讨厌,深爱一个人,就会连带着爱上他周边和其他所有东西呢,对了,父皇,什么是乌鸦呢?”

    楚枭抱着太子坐回案台后的椅子上,抹了把僵硬不适的脸,将太子环抱住,赞道:“罂儿怎么那么聪明,那么长的一段话都记住了,太傅有没有夸你?”

    楚罂骄傲的鼻子都要翘起来了:“不光会说哦,我还会写呢!”

    楚枭想了想,道:“那今日父皇来教你写些其他的。”

    楚枭自己磨墨,专门挑了支小毛笔让太子捏住,然后自己的从后头包裹住孩子握笔的手,在纸上慢慢的划开痕迹。

    “这个词,叫狼心狗肺。”

    “咦……”

    “这个,叫寡情薄意。”

    “哦……”

    太子忍了一阵子,终于困惑非常的开口道:“父皇,那个寡字比划太多了,太多了,我可不可以不学了……”

    太子在无聊中,打了大大的哈欠,眼泪挤满了眼眶,忽然就自顾自怜的觉得异常的委屈起来。

    他之前的努力并没有换来奖赏夸奖,却换来这种非人的折磨,嘴巴一瘪,手上也没力了就任由楚枭摆布的在纸上工整的写满了刚刚那几个四字成语。

    太子见阿乌轻手轻脚的上前来,如同看到了希冀许久的解脱,眼忽的睁大,在楚枭怀中扭了扭。

    “什么事?”楚枭头也不抬的在纸上继续挥斥方遒。

    阿乌道:“陛下,岳王在外求见。”

    太子短小的手指被捏了一下,也气了,张口要去咬楚枭的手指头,被楚枭牢牢控制在臂弯里动弹不得,许久后,楚枭才不以为意道:“传吧。”

    他觉得,既然青年将他视作急切放下的重担,那他何苦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心。

    青年给他的尴尬和失落,他会一笔一笔的奉还回去,连本带利的。

    楚枭停住笔,看着楚岳由远及近的身影,其实他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可什么都不做,他就觉得对不起自己了。

    好像起起落落,忽喜忽怒的人只是他一个。

    没办法,楚岳也得跟着他难受。

    楚岳请了安,他也没搭理对方,一直就握着太子的手写字,一笔一划都写得极仔细,他不搭理楚岳,楚岳也只好不吭声的站在一旁,一炷香过去了,太子的脸都快沾桌了,楚枭都还没有搭理对方的打算。

    终于还是楚岳耐不住了,开口道:“皇兄,臣弟有事……可否让太子殿下先回避一下?”

    楚枭还未答话,太子就从昏昏欲睡中猛然清醒过来,像闲了太久了小老虎恨不得亮出所有的小爪子,顾不得对方是谁就要扑过去撕咬一番。

    楚枭按住开始张牙舞爪的太子,扬眉的同时冷峻问道:“什么事不能当着小孩说?”

    太子冒出脑袋,呼哧呼哧喘气:“是啊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本宫说!”

    楚岳似是已经遇到这个结果,只是颇为无奈的踌躇了一下。

    青年的脸英俊的毫无挑剔,流畅优美的下巴曲线,眸色分明的眼,为难起来的表情也非常耐看,不会让人觉得厌烦生厌。

    “那日,皇兄为何会去……二哥墓前?”

    太子又抢先一步的振奋起来,傲气十足的冲楚岳吼道:“我父皇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么——你管得着么——”

    楚枭手掌一抬,将儿子的脸压到自己胸口,楚罂败在父亲掌下,挣扎了半天都抬不起头来,支支唔唔的喊不出口了。

    楚枭神色漠然的看了过去,“他是你的亲哥,难道就不是朕的二哥?朕去那儿有什么不妥?还需要原因?”

    “怎么,你不想朕去?”

    青年回视他,也不晓得想明白了什么,倒坦白起来了:“是的,臣弟不想皇兄去。”

    回魂第二十八炮(啊哈完整)

    青年回视他,也不晓得想明白了什么,倒坦白起来了:“ 是的,臣弟不想皇兄去。”

    意料之外的答复让楚枭的手一瞬间停止了压动,太子趁机抬起憋红的脸,“你不想我父皇去我父皇就不去哦!”

    楚枭把太子放到地上,往对方柔软的屁股轻轻一拍:乖,自己出去玩会,父皇跟你六叔有事要谈。”

    太子泪眼汪汪抱住楚枭的腿,摇晃数下:“我也要听。”

    楚枭往青年瞧去一眼,楚岳正对着太子微笑,脾气老好,老神在在,淡定自在的样子。

    “大人的事小孩子听什么听。”楚枭一把抱起太子,将太子交到老宫女手上,最后还哄着逗着道:“ 好好听话,等会父皇带你去骑马,知道了吗?”

    太子在宫女胸前挣扎数下,露出委曲求全的神色,靠着宫女柔软的胸部,勉强的嗯了声。

    书房里总算是清净了。

    只要是两人独处,都会让他觉得狂躁不耐。

    “ 说吧,你有什么事。” 楚枭坐回椅子里,偏头看了过去:“ 你不想朕去二哥那儿,也总要说个理由是不是,人都走了,别搞得好似朕还欺负他一样。”

    “ 如果臣弟没有记错,自二哥去世后,皇兄并没有去过那儿。”楚岳语调平常:“ 臣弟不知道,为何前几日……皇兄会想去看二哥。”

    楚枭烦躁的把玩着案台上的小玩物,“想起来就去了,怎么——觉得朕不顾兄弟情义么。”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没有义务定时去拜祭楚潜,反正他又不亏欠谁。

    可是,他这样做,青年会不会对他心生不满?

    毕竟楚潜是青年的亲哥,就算楚潜对青年也谈不上好,但总归是一个娘肚子里钻出来的,情意再怎么淡,有些事情不容抹杀依旧没法让人质疑。

    楚岳苦笑一声:“ 皇兄知道,臣弟从没有这个意思,若皇兄……不顾兄弟情义,臣弟如今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

    “ 臣弟只是不想让皇兄难过。”

    “ 当年的事,并非皇兄的责任,是臣弟误手所致,臣弟知道皇兄并不想置二哥于死地,您一直对外说,是您自己杀了二哥,您心里肯定也不好过,但人死不能复生,臣弟是希望您日日都快乐,若是不好过的事,便不要再去想了,二哥那儿,臣弟每年都会去,是臣弟犯的错,臣弟就认,无论什么。”

    青年对上楚枭的视线,任由他看。

    原来青年这样镇定坦荡的模样,也能像跟针一样,扎得心又痒又疼的。

    听着这样顺耳又温柔的话,楚枭脸上自然也散去几分阴沉,把玩物件的手也放慢了频率。

    楚岳深呼了一口气:“ 臣弟并不后悔当年那一箭,从没后悔过,能保护皇兄,是臣弟一直以来的骄傲。”

    “ 只是皇兄那日的假设,臣弟没法回答,二哥已经逝世多年,在他坟前,臣弟说不出这些话来。”

    “他毕竟也是臣弟的哥哥。”青年一动不动,像是要对楚枭交代所有的事:“ 若时光能够逆回,臣弟宁愿死的是自己,二哥他……样样都强过臣弟,若他能留在皇兄身旁,皇兄定能如虎添翼。”

    楚枭嗤笑:“没有他,朕照样一帆风顺,缺了谁日子不照样过,世界上能耐大的人多的去,朕不稀罕他们。”

    楚潜和楚岳是没得比的,他只有在梦里才会看清,会想起了原来自己的二哥,年轻的时候是这般模样。

    拿楚岳这个大活人跟死人比,不好,他觉得不舒服。

    他不能容忍楚岳这样贬低看轻自己。

    明明青年就应该是独一无二,犹如珍宝的存在。

    “ 皇兄身边不会缺人,但无论什么事,臣弟都愿意为您做。”

    他看着楚岳在他椅子侧面半跪了下来,仰头看他,“臣弟只有您一个皇兄,臣弟自然是喜欢……喜欢皇兄的。”

    青年沉稳的脸上没有一丝虚假奉承的神色,温柔似水,说出喜欢二字的时候,声音又似暗下去了一层。

    楚枭两手交握,看不出异样。

    也不会有人知道手间的汗此刻正急急欲出,侵湿了交握之间的冰凉肌肤。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皇兄肯待臣弟那么好,臣弟已是满心欢喜,不敢在做他求。”

    “臣弟可以知道,为何皇兄忽然待臣弟那么好的原因吗?”

    楚枭看了看青年忽闪的眼睛,怎么都觉得有种哀哀的意味。

    他想了想,用手摸了摸对方的脸。

    “ 你值得的。”

    比楚潜要值得百倍,所以他可以堵上自己的骄傲和所有的耐性。

    楚岳愣愣的微笑起来,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脸红,抿着嘴。

    明明刚刚是一副成熟男人的气场,现在微笑起来却也像个少年一样,瞳色带亮,全数星光都印倒其中一般。

    “ 皇兄,不要再生臣弟气了。”

    楚枭矢口否认,自然不会承认:“ 朕没有。”

    青年已经回答了他那日的问题,是喜欢,或许也有敬仰,但毕竟青年已经亲自开口说了喜欢,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既然达到了,那他还在不满足什么呢?

    现在没人可以给他授业解惑,他甚至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

    无论是什么答案,大概都属于儿女私情的范畴,大军出发在即,他实在是没有余力再为这个问题多做探讨。

    光是什么都不做的看着对方,似乎都会有类似空腹一样,难以满足的饥饿感慢慢充溢至全身。

    想把对方撕碎成一片片的,然后再重新拼合在一起,这样从里到外就都会是自己的,别人不容染指,不光要对方的崇敬和喜欢,这样似乎远远还不够——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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