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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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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回魂了 作者:禾韵

    第9节

    过了一个多时辰,密探又来报信。

    “启禀皇上!南蛮王试图咬舌自尽,现在生死不明!”

    楚枭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慢悠悠甩了一下手中马鞭:“救活他,他要是死了,就把他们的皇子绑来。”

    密探领命而去,大军继续前行,路途渐渐开始平坦起来不似刚刚崎岖,只是山风更猛,楚岳忽的勒住战马,扬手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楚枭讶道:“阿岳,这是怎么了?”

    楚岳长眉紧拢,闭眼聆听一阵,这才张开眼,不是很确定的说道:“三哥,我似乎听到一些声响。”

    军中其他人也停下了脚步,甚至有人趴在地上细听起来,山风呼啸似虎,楚枭阖眼,屏气凝神着,猛地睁开眼:“的确是有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地面竟毫无预警的震抖起来!

    “糟糕!是地龙醒了!”

    顿时山林间的鸟畜惊恐外逃,山泥倾泻,土石倒地,一片混乱,楚枭并不慌乱,大吼道:“让所有人下马,稳住!都给朕好好的稳住!”

    地面越发抖动的厉害,地崩裂的速度极快,楚枭下地的时候几乎站不稳当,他心里头念及青年的安危,一眼看去只见楚岳跌倒在地,也没受伤,就在正要站起的时候,后头的战马受惊,嘶鸣声不断,狂乱的朝着青年奔跑起来,楚岳闪躲不及,眼看就要被马的前蹄所伤,楚枭面色大变,根本不用思考的纵身扑了过去,将青年安安稳稳的护在身下。

    “三哥!”

    楚岳大骇,面如死灰。

    楚枭闷哼一声,更加有力的护住楚岳,有盔甲保护,他并不觉得非常疼痛,可能断骨——但这并不算什么。他听得到青年的声音,但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心脏像被无形的钩子可拷住,一点一点的脱离出他的身子,楚枭渐渐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如同绑了石头,没有丝毫抵抗力的往死湖底下沉去——

    他的身子失去了所有力气,再也没有力气去保护青年,只是慢慢的往下倒去。

    如同戏已落幕,一切全归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楚枭渐渐有了一丝丝的意识,他知道自己状况不佳,身处在无法走出的黑暗之中,但他深知不可放弃,只要一丝动摇则会万劫不复,亏他意志超群,硬是抓着这一点点的光亮,死皮赖脸的撑了下来。

    等他感知到一丝痛觉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又活过来了。

    楚枭想笑,但是全身巨疼,而这些疼是散布在全身的,并不来源于背部——他记得那个场景,自己大概是断了骨头,但又有什么所谓呢,只要楚岳没事,这就值得去做。

    他是真的说不出什么许诺终身的甜言蜜语。

    耳边有铁链声相互碰撞而产生的清脆声,楚枭一下子清醒了,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四周,但手脚却不能动弹——上头有铁链锁着,四条链子死死困住了他的手脚。

    这里似乎是地牢,但他不确定,因为他没来过这,铁栏外是一条弯折的通道,壁上点着火把,不断明灭而显得阴森。

    楚枭只是迷茫,他没有生气,或者暴怒——他快要连思考的力气都没了。

    他试着开口,但说不出一句话,口中的疼难以言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铁汉,什么疼痛苦楚没受过,如今看来,他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了。

    通道那端有声音传来,是开门的声音,几个狱卒推开了门,门外的人一脚踏了进来,开口道:“把烛火都点开。”

    一下子,整间阴寒的牢房里顿时亮堂起来。

    来人一步步下了梯,玄黑王袍,龙纹锦绣,楚枭抬起脸看向牢外的人,铁链随着他的动作而猛烈摇晃了起来,但他依旧说不出什么话来。

    青年站在牢外,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其他情绪,除了冷酷之外。

    “打开门。”

    狱卒将牢门打开,楚岳进去后并不靠近他,似是看一个让他嫌恶的陌生人。

    楚枭想笑,于是他把眼闭上。

    能怎么办呢,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了。

    为什么不让他就此死去。

    楚枭紧闭着眼,不让眼泪就此轻易落下,待到能控制住情绪后,这才再次抬起头。

    狱卒搬来了椅子,青年缓缓坐下,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他,声寒如冰,不带丝毫感情:“你终于醒了。”

    青年顿了顿,冷眼向他:“南蛮王。”

    番外:谁家有子初长成(未完………)

    楚家主母在吃斋念佛潜心求子的第十年,终于迎来了一个儿子。

    楚夫人是堂堂长公主,从来都是矜贵而霸道的,楚爵爷虽留恋外头的娇花嫩草,但在子嗣问题上是一丁点都不敢含糊,楚夫人怀不上,下头那些莺莺燕燕们的肚皮自然只能小心翼翼,不敢放肆——

    于是久而久之外头就传出楚爵爷其实很不能干的流言。

    楚爵爷又急又委屈,只好带着全家老小求神拜佛,求送子观音好歹网开一面,照顾一下公主的肚子,不知是不是楚爵爷的忍辱悲愤感动了上苍,楚夫人真的顺利生下一个儿子。

    所以说楚家嫡长子真真是来之不易啊。

    小爵爷生下来的时候哭都不哭一声,接生婆拍小爵爷的屁股,小爵爷就哼唧了几声,不哭又不闹,眼睛要睁不睁的,一副懒得理你凭什么理你你又有什么值得他理会的表情。

    楚爵爷常常感慨,真不愧是他们求神求回来的儿子啊,这样的……特异独行,真是与众不同的叫他很不知所措啊。

    小爵爷不喜哭闹,但是这不代表小爵爷好伺候,一般小童耍耍脾气,大人拿点新奇小玩意,拿几块糕点就可以顺顺利利安抚了,但小爵爷从不受这等肤浅的诱惑,小小年纪就可以端出点气势来。

    楚爵爷曾拿了一碟桂花糕试图勾引儿子爬过来。

    小爵爷往那儿斜睨了一下之后,再不投去第二眼,嗤了一声,似是对楚爵爷这种样子很不耐烦。

    楚爵爷挫败的一塌糊涂。

    但是呢,楚爵爷也渐渐摸清了儿子的脾气,他这个儿子呢,太过好强,受不得激,小小年纪就要力争上游做老大,不好惹呢——楚爵爷上次就看到儿子追着老大跑,明明跑不过人家,硬要喘着气追,非要骑到老大头上才罢休。

    小爵爷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都是楚爵爷的侧室所生,沾了小爵爷的光,楚家主母对这两个孩子和颜悦色许多,楚二胆子大了起来,擅自跑到了小爵爷的房间门口,想看看自己这弟弟究竟是什么模样。

    小爵爷才三岁就会摆点小排场,楚二去的时候,奴仆小厮们正齐齐站在门两侧,对着从里屋慢慢走出来的小孩齐声朗道:“小爵爷早。”

    小爵爷眨着蒙蒙忪醒的眼,并不抬头,理所应当的从小小的鼻里哼出了一声软绵而上飘的童音。

    楚二躲在一棵大树后,早上阳光大盛,他探出头,几乎看不清那个小小的人影。

    小的就要被阳光吞掉了呀。

    楚二胆子就更大起来,他拿出做哥哥的气派,迈着他从大人那儿偷学回来的步子,气势足足的朝那个小人走去。

    小爵爷还没睡醒,眼里红红泛泪,回头的时候用小手挡着刺眼的光,后来他发觉自己的手实在小的太不中用了,可恶——简直小的就跟娘那儿的猫爪子一样,小爵爷看向面前的人,顿时就心生怒气。

    比他高壮,还竟敢挡他的路。

    小爵爷面颊圆鼓泛粉,肤白如玉,眼大而黑,是一笼新鲜出炉的小汤包,只要咬下去就有满嘴留香。

    楚二按捺着食指大动的欲望,弯腰笑道:“我是你哥哥,你叫我一声吧。”

    小爵爷实在长得很漂亮,所以就连生气起来都有种让人动筷动心的冲动。

    “你挡我路了。”小爵爷懒洋洋仰起头,他讨厌这样跟人说话:“我忙,你长话短说。”

    楚二哽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只能忙于睡忙于吃,自己都没事可做呢。

    “你忙什么啊,二哥陪你去吧。”

    小爵爷不理会楚二,迈着小步子离开小院:“习武。”

    楚二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你……你习武做什么,喂喂,你那么小,什么都拿不动呢……”

    小爵爷最恨被人看不起,最恨被人嫌小,任何说他小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他恶狠狠的停下来,转头瞪向楚二:“你刚刚说什么!”

    “你小啊……”

    “你才小。”小爵爷冷静下来,重复一次:“你才小。”

    楚二也有点冒火:“我五岁了!比你——”

    “决斗吧。”

    “哈?”

    回魂,第三十六炮(完整)

    狱卒搬来了椅子,青年缓缓坐下,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他,声寒如冰,不带丝毫感情:“你终于醒了。”

    青年顿了顿,冷眼看向他:“南蛮王。”

    楚枭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半昏半醒,神志不清,还沉浸在剧痛中不可自拔——他的心都要疼成一把灰了。

    说喜欢,大概也是哄他的,可自己怎么就那么好哄呢。

    是啊,自己这种天性这种脾气,从小到大又没对青年好过,人家凭什么喜欢你呢。除了权势,楚枭一时间也找不出能让别人爱慕自己的理由了。

    可是现在他连这个都没有了。

    如果之前所有的甜蜜都是海市蜃楼一样的谎言,那他还不如在保护青年的那个时候就死去好了,大丈夫不能在任何时候就轻言生死,智者千虑仍必有一失,被人骗了一场,就当发了一场大梦,又有怎么样?为了这种事就想用死来逃避,可不可怜,可不可悲——

    又有谁没被人欺骗过呢。

    坐在椅里的青年显得不耐烦起来,手指曲起在把手上敲了一下:“把他弄醒。”

    接着一盆子刺骨凉水当头淋了下来。

    刚刚身子疼得似火烧,忽然间又如临冰窖,楚枭只觉所有感知在忽然间全部停止,他的身子在这种冷热交替间几乎要爆裂开来,锁链将他的手腕箍得极紧,没有一丝缝隙的贴合——连让他喘息的缝隙都没有。

    被吊起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哀鸣,类似濒死兽类从身体最深迸发出的求救,牢狱间的其他人并没有因为这种嘶声裂肺的声音而改变神色,只有椅间的华服青年更加不耐烦了,连连换了好几个坐姿,眼阴沉似鹰:“南蛮王,本王没什么时间,你就好好听清楚了。”

    楚枭的下巴被狱卒狠狠抬起,他勉强的睁开眼,入眼都是一层水雾,发间的水滴还在不停跌下,连坐在不远处的青年也成了一个恍惚重叠着的光影水景。

    “你们那个施法的巫术,现在在哪。”楚岳放慢了语速,字字清晰:“南蛮王,你要考虑清楚了,说了,本王保你一命,若不说,就休怪我大庆不守承诺了。”

    “一个人换南城十万人性命,这笔买卖,你要考虑清楚。”

    楚枭原本心灰意冷,没有半点求生意志,却硬生生被这几句不知所谓的荒唐对话给拉扯回来了几分清醒。

    南蛮人是生是死又关他何事?

    楚枭脑子里瞬间一片清明,如同风吹云堆,一下子便拨云见日了,他用力把头偏向一侧,很快就被狱卒又强扳了回来,但只要一眼他就看清了那被锁链困着的并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从小习武,每根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又有力。

    而这双手肤色偏黑,瘦弱似柴——

    这根本不是他的身体。

    他目瞪口呆,喉间千言万语逼得他剧烈哑咳起来。

    这个可笑而荒唐的事实让楚枭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楚岳没有背叛他,那他的无情就不是针对他的,不是针对他的——楚枭简直比捡回一条命还要喜悦,颤栗不止,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只是被老天再度玩弄,不关楚岳的事,一点都不关楚岳的事……

    楚岳没有因为权力欺骗背叛他。

    在天上人间如此起起落落几回,饶是楚枭心里头也受惊过度,扛不太住了——这个南蛮王的身体已经是经历了不少风吹雨打,被冷水一浇灌,于是就萎的更厉害了。

    狱卒在一边说道:“王爷,他咬舌自尽后就说不得话了,要不小的拿纸笔过来?”

    楚岳点头同意。

    狱卒解下楚枭的右手,将一支笔塞在他的手里,因为长时间的捆绑这个身体手脚早已僵硬,手根本握不住笔,笔啪的一声掉到地上,狱卒捡起,然后又在掉下,如此两次之后,楚岳完全丧失掉了耐性,刷的站起,淡漠吩咐道:“等他写出来再交给本王。”

    楚枭简直要恨死这对发抖无力的手了,可惜他又没法言语,只能狼狈的靠挣扎晃动铁链来制造声音——他太想留下青年,他现在这样孤立无助,这个身份简直没有好下场,老天爷给他开的玩笑一次比一次大,这次是大手笔玩真格的了!

    楚岳相不相信这个荒唐诡秘的事实是另外一回事,如果现在不说出来苦头就会吃得更多,楚枭背脊发凉——要知道他对俘虏一向算不得宽容。

    就不知道底下的人这次会不会继承他的做派。

    楚岳半只脚踏在了狱门外,听到背后的巨响,略略回头,楚枭以为事有转机,谁知这时有小兵跑来通报了什么消息,楚岳听后脸色微喜,再也顾不得回头,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楚枭犹如困兽,眼睁睁的看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那条明暗不定的长廊外,无论自己怎么嘶吼都留不住。

    铁门轰隆的关上,狱内重回黑暗。

    楚枭颓然无力的闭上了眼。

    想必南城已经被破,这里大概就是南蛮王宫了,这里的狱卒穿的也是他大庆的样式,明明就是自己的势力范围,都是自己的人——

    老天爷真是个不长眼的王八蛋。

    楚枭悲戚起来,这样想来,上一次的离魂原来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排练而已,这次才是最后的重头戏,他觉得这个身体简直糟糕透了,没有任何可以活动的机会,就连握笔的力气也没有!

    楚枭知道自己原先的身体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至于为什么要再次离魂,他真是一点点头绪也没有,其中没有任何理由迹象可循,或许和南蛮女巫的作法有关?

    或许一点关系也没有。

    楚枭想了许久,又饿又痛,但是狱卒们驻守在门外,仿佛没有意识到里头俘虏也是会肚饿的。

    也是,他们并没有善待俘虏的习惯。

    楚枭这辈子,什么痛都尝过了,就是没试过饥饿,他从小出生富贵豪门,就算行军打仗,也只是日子过得苦点,但自始自终都未和饥饿沾过一点关系。

    牢狱里不见天日,也不知道时间究竟是过了多久,终于等到狱卒们开饭的时间,但是外头几个人围着桌子一坐,闷头闷脑的就开始动筷海吃,显然是把他给彻底忘记了!

    楚枭瞪着栏外,但是这个肚子毫无帝王节操,没脸没皮的就自作主张的开始咕咕作响,楚枭还不知道肚子的响声可以这般大,而且丝毫不受意志的控制,擅自响个不停,简直……简直是丢光他的脸面,羞耻的他都想剖腹看个究竟了。

    牢狱里头的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铁门外的缝隙里悄无声息的伸进来一支细管,一阵淡黄色烟雾从里头喷出。

    楚枭闭目闻着饭香,默念大悲咒,忽听外头有碗筷落地的声音,他睁开眼,只见狱卒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倒在了地上,他心里一紧,但很快眼前一黑,胸口一堵,就再度失去意识了。

    清清冷冷的诡异歌声,隐隐低低的回旋在耳侧边,像从遥远天外传来的笛声,时远时近,时尖时沉。楚枭有了丝知觉,回忆起自己失去意思的前一瞬间的状况,便知道这是要遭人劫狱的前兆了,如今迷药未退,视线仍然模糊,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四周是有人在的。

    楚枭合拢思绪,心里飘晃晃的——他没底。

    他自然知不能急躁,眼前的路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然能怎么样呢。

    如同梦魇一般不肯消停的歌声终于沉寂下来了。

    “还没醒么?”

    有人在旁边低低叫了一声,然后药味扑进鼻间,他如同傀儡的被人拦腰扶起,然后被迫张开口,苦涩发腥的药汁流进喉间,楚枭连呛了好几声——这显然不是药效在起作用,无奈周围人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又如此炮制法,继续将苦药往楚枭里头灌去。

    楚枭眼皮掀了掀,看见有好几个人在眼前来回晃动,他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只是眨眨眼,示意自己醒了,不必再这样折磨他了。

    领头跪在楚枭面前的女人三十上下年岁,皮肤白皙,与四周这些人的肤色比起来,简直算是白得诡异了,她身上穿的是平常人家妇女的衣裙,全身灰扑扑毫无亮色,眉梢挑得高高的,转的陡峭,是少见的厉眉,眼神坚毅,看起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女人见楚枭醒来,闭眼呵了口气,放下一颗吊着的心,朝楚枭一拜,隐含激动:“王上,您终于醒了,您……受苦了。”

    楚枭软着身子靠在床上,他看这地方应该还在南城内,跑不远——女人站了起来,但身后的一帮人还是低头跪着的,楚枭见女人指间透白,毫无死茧,脸上的表情并不生动也不合群,像是用陈旧画料涂抹上去的,又像挂着某种脸谱——这真是一个做女巫的好料子

    楚枭默默推测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楚岳这样急迫的寻找宫中做法的女巫,想必是把他离魂的原因归结于南蛮巫术当中了。

    他朝着女人点点头,然后指指自己嘴巴,摇摇头。

    女人神色一暗,旁边的人答话:“王上,您现在还不能说话,您的舌头受损的太过厉害,舌尖被咬断……得好好休养才行,崖屏大人已为您准备了药。”

    南蛮女巫崖屏,终身不得出皇宫,以处子之身供奉天神,看跪着的人那股颤颤栗栗的样子,便知老女人的淫威实在巨大,擒贼先擒王,自己得先把这个女人拿下来才行。

    什么巫术——楚枭嗤之以鼻,压根不信,如果所谓的南蛮巫术有传说中的这般神奇,那这女巫也不会到现在都认不出这躯壳里现在呆的并不是原主,在醒来那会楚枭还真是担心露出马脚被认出,谁知一点事也没有,欺世盗名罢了!

    这些人都是从王宫里头逃出来的,除了女巫外,还有几位大臣将军在。在庆军入城的时候,他们兵分几路逃走,大部分都被俘了,剩下了如今这些漏网之鱼,他们乔装打扮成寻常百姓隐藏在城中,一边召集残余旧部,一边打探南蛮王的下落——南蛮王被关押在南城王宫里头的牢狱中,女巫清楚宫中地形,便利用暗道之便来营救南蛮王。

    楚枭冷眼旁观,听着这帮人在商议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年纪最长的那位将军在地上画了下地形,指向最南面那处道:“我们可以往这儿走,这里崇山峻岭,地形复杂,除了当地人之外没人敢去,崖屏大人您觉得呢?”

    女巫叹了口气:“现在南城守备森严,要出城……难。”

    “必须要有一个万全之策。”将军定定看向楚枭,脸色沉重:“王上受伤严重,得先养好才行,否则一路奔波是要吃不消的。”

    南蛮王现在的身体已经算得上半残了,冒这样大的风险救他也不过是为了以后复国找好幌子,现在南蛮王长子已经被庆军生擒,以后只要把这个王子扶植成傀儡就好了,再象征的把南蛮贵族圈养起来,以显他大庆国威——就算这帮欲孽把南蛮王救下又能如何?出师无名,国都灭了,灭得彻彻底底,还是趁早投降归顺好了。

    是啊,亡国了,除了降,便只有逃这条路而已。

    能怪得了谁,弱肉强食,天理循环——那是他们自己弱,是他们自己不堪一击!

    明明清楚自己的立场,可不受控制的悲哀从心口一直蔓延上来,喝了热汤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了知觉,然后被哀痛荒凉蔓浸过顶,手脚再度冰凉。

    没有南蛮国了,以后这里就是大庆版图里头小小的一块,不会起眼,也不会受人重视,过些年之后人们就会这块土地的过去抛在脑后,他讨厌鼻音浓重的南蛮语,他要这里的人好好学习庆语,按照他们庆国的习惯行事,穿他们的衣服,学他们的礼仪。

    他征服了他们,就有权利这么做。

    南蛮人愚昧未开化,自己这样做又有什么错?

    脸颊一凉,楚枭知道是这具身体在流泪,眼泪无声流出,纷纷滚在衣领间,他好笑又好气,用手指擦去湿润。

    南蛮灭国,管他何事!

    那几位将军大臣似是受了他的影响,也谈论不下去了,这帮人眼里都是茫茫然的,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恍惚,虽然刚刚拟定了要去哪儿,可那算什么路?就这样躲进森山老林里晦光养悔?

    大家心如死灰,越发觉得那条路线可悲可怜起来,逃逃逃,能逃的出去么?逃出去又能怎么样,今夕不保,谈何以后!

    老臣们哽噎了几下,终于是有人忍不住埋下头,掩面悲泣,女巫崖屏直挺着背,硬是咬牙不吭半声,留给所有人一个骄傲固执的侧脸。

    楚枭没有力气来控制这具身体了,他合上眼,不想去看这帮人的惨状。

    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拉扯他的大腿,楚枭睁开眼,只见床边蹲着一个黑姑娘,四五岁左右,头发蓬散,正仰着头,用清润的黑眸怯怯的看着他。

    楚枭偏着头,他发现小女孩的一只袖管里是空的。

    一大一小这样对视了一会,女孩鼓起勇气,伸出那只唯一的手——手里头捏着一条绣金的手帕。

    “父……父王。”

    回魂,第三十七炮(补齐)

    一大一小这样对视了一会,女孩鼓起勇气,伸出那只唯一的手——手里头捏着一条绣金的手帕。

    “父……父王。”

    与此同时,南蛮宫中。

    烈马势不可挡的穿过刚刚打开的宫门,一队铁骑紧紧跟随其后,策马进入王宫中,将漫漫路途跑成了一掠眼的尘烟,楚岳握紧了缰绳,身上的王袍早已湿透,内里湿漉漉的,烈日当头照着,连一路的风都是炙热的,自己呼出的气都没有知觉,一滴汗从额头间滑下,顺着楚岳的侧脸,滴进了他的眼眶里。

    他总是,总是在拖三哥的后腿。

    想为对方多做一些事,想为对方好歹分担一点烦恼,但就连这些事,他做不到。

    只可以等待,除了等待他别无他法。

    如果可以以命换命就好了,能让对方平平安安就好了,只要这样就够了,他尝到过快乐,在这种幸福下死去也没什么可以遗憾的。

    如果世间真有鬼神,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听到他的祈祷。

    到了宫殿外,楚岳一跃下马就往里疾步走去,侍从双手捧着锦帕一边小跑的跟了上去,守在楚枭床边的几位太医见状,赶紧迎了上来。

    “皇兄有知觉了?刚刚说动了一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就要醒了?”

    几位太医都是从庆宫里头跟出来的,上次皇帝误食丹药病重期间他们也在,有了这样的经验,也就招架的住岳王这幅见人杀人遇佛杀佛的凶样,为首的太医道:“岳王请稍安勿躁,刚刚陛下的确是动了一下——但现在又没了动静,得好好再等一会。”

    楚岳呆愣在床边,失魂落魄的半跪了下来,他想去摸摸楚枭的手。

    刚伸出去,才发现自己满身是汗,手心里头的热气似冤魂一般久不散去,他接过侍从手里的帕子,仔仔细细的将手指手心擦了个干净,这才小心的握了过去,轻声的将楚枭的手指头握住。

    “这才第二天。”楚岳对身后的太医说道:“上次皇兄睡了八九天,不都没事么。”

    太医们连连称是,说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会平安醒来的。

    在地龙来的那时候,三哥以身护他,背部受伤——但只是皮肉伤,有盔甲护体,并不伤及内脏,又怎么会一睡不醒呢?

    莫非真是南蛮巫术作祟?

    楚枭在沉睡中紧闭着眼,眉间微紧,似是在做一个并不愉快的梦,双颊削瘦了下去,但样貌还是从前那样,长眉潇洒,漂亮而霸道。楚岳用手指轻轻抚摸楚枭的颊面,他不敢用力了,只能这样小幅度的滑动。

    楚枭身上许多穴位上插着银针,楚岳知道这是保命的一种办法,只是每次看到,都难过的想要哭泣。

    他早已不是孩童,却总是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不知所措。

    太医们低埋着头不敢出声,南蛮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热了,站在宫殿里头都要被融化一样,可是庆离这里路途遥远,要送陛下回去的话中间若是出了变数,谁也担不起这个责。

    “岳王殿下!丞相来信!”

    与信使一同进来的还有铁骑军的统领阮劲,楚岳接过来信,几眼扫完后陷入沉思,进来的男人脸部烧红,热汗淋漓,坚毅表情上却并不因为炎热而融化一丝。

    “岳王,查出劫狱的是何人了。”

    楚岳要查出那个女巫的下落,无论如何都要找出——就算掘地三尺也在所不惜,即便是一丝可能,就算是个猜测——也不能放弃!

    或许,等待对他现在来说,就是一种仅剩的坚持了。

    楚岳用浸湿的帕子擦拭楚枭的脸,等会或许还要再擦身一次,他将帕子再度放入水盆中,扭干,道:“找到他们了么?”

    “属下无能,今天还没有找到他们藏身的地方。”

    “这里我们毕竟不熟,不必自责。”楚岳顿了下,继续道:“只要把城门把手住,他们迟早会露馅。”

    阮劲看向那张大床,皇帝静静的躺在那儿,一丝动静也没有,他跟着楚枭南征北战,见过楚枭最铁血,最霸道,最凶残的时候,却第一次见到陛下也会像个普通的再普通的人那样,没有一点抵抗力的睡在那儿。

    阮劲没办法想象自己一生追随的人,就这样沉睡不醒下去。

    “属下两日之内,必将南蛮王带回来。”

    “只要将女巫带回就可以了。”

    “岳王的意思是……”

    楚岳望向床里的人,眼里毫无波动,他将帕子扔进水里,溅起的水珠沾湿地面,他用薄毯子盖住楚枭的腿部,道:“一个废人,就不必要费力气了,没有用处。”

    “属下明白。”

    ————————

    楚枭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用劲伸长了舌头,自己迅速低头,果然看到一片惨不忍睹血肉模糊,可见南蛮王当时真是用了大力气去自残的。到了晚饭时分,其他人都找来干粮熬了一锅热汤填肚,楚枭的舌头一直这样痛着,喝热的都会觉得煎熬,只好等汤水凉了再说。

    那个断了手臂的小女孩躲在女巫脚后,探出头来偷偷看他,却不敢靠近,楚枭知道她是在害怕呢——这女孩的手臂就是南蛮王斩断的。

    据说是破城时南蛮王自知走投无路,不愿子女将来受辱,宁愿自己亲手了断他们的性命,但显然南蛮王是个平时不习武的脓包,做什么都欠一层火候。

    “父王,你说不得话了么?”

    楚枭靠在床上,端着已经凉了的稀粥大口喝了起来,喝得碗见底后,才恶意,带着点捉弄的张开口,让女孩见到自己舌间的惨状,果然对方人小胆小,吓得连退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眼眶跟着就红了。

    楚枭没有欺负小女孩的意思,只是自己心情郁结,见到有小孩过来就忍不住逗弄了一下,他强忍疼痛下了床,要去抱对方,哪知有人早一步串了过来,一把将女孩挡住。

    “阿觅公主,你乖乖回去躺着,身体不好还乱跑!”

    女巫不着痕迹的挡住了楚枭的视线,阿觅的下巴支在女巫肩膀上,眼睛凝视着楚枭,嘴唇小小的动了下。

    “父王啊……”

    这个小姑娘着实算不得漂亮,头发乱卷成蓬蓬的一片,穿着短打的衣裤,腿脚纤细,小脸削瘦就显得双眼特别大,没有富贵之相,像一枝被踩踏到皱皱巴巴的幼苗。

    楚枭怔怔看着这株小残苗,心里猛地绞成一团,像被忽然捏烂的果子,稀巴烂的不成样子。

    血浓于水大概是真的存在,就算里头换了一个魂魄,那种根植于人骨血里头的爱意怜惜却怎么也消失不了。

    他张开手臂,做出一个要阿觅过来的动作,女巫恭敬低头:“王上身体欠佳,阿觅公主还是我们来照顾好了。”

    女巫崖屏是怕南蛮王再下杀手,便将女孩抱到了其他房间,一路警告道:“听话,王上心情现在不好,阿觅过去要遭罪的,知道么?”

    阿觅想了想,小声道:“我知道,我不怪父王,等我们回宫了,父王就不会这样了。”

    “……”

    “崖屏大人,我们啥时候回家呀。”阿觅难受的晃晃脑袋,她跟父王的头发都是带卷的,每天打理都要靠宫里头的姐姐们,现在她知道自己肯定成了小狮子脑袋:“阿觅头发难看死啦。”

    崖屏强忍欢笑的将公主放在临时搭起的床上:“就顾着头发,手不痛了吗?”

    “疼呀,可疼了。”阿觅卷在薄被子里,道:“可是芃大人说崖屏大人可以施法让阿觅的手长出来。”

    女巫将她的衣服撩起,重新上药包扎,继续重复这个谎言:“是的,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要乱跑,等回家了就可以施法了。”

    “那跟原来的一样么?”

    “一模一样。”

    阿觅满足的闭上了眼,在疼痛中渐渐睡去,崖屏急急抹去眼角湿润,恢复了原本的苍白强硬。

    半夜时分,楚枭又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当时无法入眠,只是阖眼在打盹,听到响声自然是全身警觉。

    “父王,是我呀。”

    房门只是开了一个很小的缝,小孩瘦,瘦得离奇,非常轻松的侧身从缝隙里头爬了进来,她利索的将空袖管塞在腰间,然后敞开双臂,等着楚枭将她抱上床去。

    楚枭弯腰下去,把小姑娘拦腰抱起,这个姿势他非常熟悉,他的儿子也常常会做出这个动作,小孩就是这样的,他们需要父亲的拥抱。

    阿觅把头埋在楚枭怀里,楚枭能感觉到孩子鼻息间暖暖平和的气息,这让他觉得平静,就像今晚的月色,无论如何兵荒马乱,天上却总是一样的,楚枭用被子裹起两人,喉间滚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父王,崖屏大人说了能让我的手臂再长出来,要不明天父王也去求一下崖屏大人,说不定父王的舌头也可以长出来啦。”

    楚枭笑了下,点点头,接受了女孩建议。

    “我们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宫呢?”阿觅悲戚的扳着手指头数日子,算着他们从宫里逃出的日子,这么多天啊,她可从来没离开过宫里那么长时间!

    楚枭也戚戚然,这一瞬间他跟这个女孩心意相通,他想回去想的要发疯了,可他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能回去!

    “阿觅已经很多天没洗澡啦,父王,你闻闻,都臭了。”

    楚枭一闻,果然是血臭气冲天,凝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怨臭气,他此时无法开口,只能捏住自己鼻子,做出嫌弃的表情。

    阿觅也跟着捏起鼻子,瓮声瓮气的:“我可是女孩子呢,不行,我明天一定要跟崖屏大人说说,父王,你也变臭了,明天我们都洗干净吧。”

    楚枭嗯了声,漫不经心的摸过女孩卷密的头发,阿觅受到了父亲的安抚,乖乖的卷曲成一团,楚枭想起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比这个小女孩要娇贵许多,身上永远是洗的干干净净的,有一种让人沉醉的甜软的气味,需要宠爱需要保护,他们那么小,又没有丝毫的自保能力,除了依附大人外再无其他办法,他看向阿觅肩头,心里难免就升起一股不齿感。

    南蛮王对自己女儿下这种手,真非大丈夫所为。

    如果是自己……如果是自己,肯定会找出更好的办法,总之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楚枭这一整夜都半睡半醒的,他一会琢磨楚岳在这个时候会做什么,下一步怎么做,兜兜转转的思考,最后又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个最糟糕的结果——

    如果自己回不去了那可如何是好,他的儿子,他的阿岳可都在那边!

    楚枭心里急得跟野火焚烧一样,最后一夜无眠还急出满身冷汗,睁着眼睛迎接到了清晨第一抹初阳。

    阳光从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空气里漂浮着的纤尘都可看得清楚,身边的小孩还没醒,门却被匆忙推了开来,来人是南蛮王的一个将军,奔到他的面前急声道:“陛下快跟我来,有人来搜查了!”

    不等楚枭起身,那将军二话不说就将人抗在肩上,一手再拎起犹在睡梦中的阿觅,楚枭呛了几声,一阵天翻地覆后,楚枭脑袋朝下,就这样摇摇晃晃的被扛着走了。

    他自知现在人比花弱,身软如面条,还怒不得气不得,楚枭心里嗤嗤冷笑,能忍辱吞声到这种地步,大概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千古一帝,看来已经非他莫属了。

    藏身的屋里是别有洞天,内藏玄机,看似普通的石壁后头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地道,将军是个粗汉子,把一大一小的伤号粗暴的推进地道下,道:“陛下您千万不要出来,等没事了我们会来开门,无论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回魂,第三十八章

    藏身的屋里是别有洞天,内藏玄机,看似普通的石壁后头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地道,将军是个粗汉子,把一大一小的伤号粗暴的推进地道下,道:“陛下您千万不要出来,等没事了我们会来开门,无论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石壁轰隆作响的关上,阿觅从地上爬起,惊恐万分的抱着楚枭的腿,刚要出声叫父王,就被楚枭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楚枭竖起手指在嘴边,另外一只手继续封住小孩的嘴,不让小孩泄出半点哭声,他把耳贴在石壁上,地道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眼睛用不上,耳朵意外的就好用起来。

    外头情况很不妙,楚枭谨慎远离石门,抱着女孩往地道深处探去,阿觅用独手紧紧攀附在楚枭胸前,在一片黑暗中轻轻发问:“父王,我能说话了么?”

    习惯了黑暗后,眼睛也渐渐能视物了,楚枭找到放火折子的地方,唰的一下子,火光燃亮了一方,新烟飘荡,绚烂的像年关时京城夜空上绽放的烟火。

    阿觅稚嫩的脸在花火照耀下显出一种类似健康的美丽颜色,她的鼻子小巧微塌,但双瞳明亮,未沾岁月尘埃,她有双能让人微笑的眼睛。

    楚枭举着火折子,弯腰用额头轻碰了她的额间,就像自己从前对儿子做的那样。

    咚咚跳动着的心脏声温暖而干燥,这一刻自己的心才不乱飘了,楚枭从破喉咙里滚出模糊的声音来,他唯有紧抱着这个孩子,感受着这仅存的温度,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是存在于这荒诞的世界之中。

    这不是一场梦一幕戏,所以不能倒,不能泄气,更不能自轻自怜,他还是被人需要着的。

    这根本就是一场战争。

    在战斗中人一旦没了信念想头,就很容易被击倒,不是被别人,而是被自己,人的第一次厮杀永远贡献给了自己。楚枭不止一次见过那些战后被人从死人堆里挖回来的人,全凭半口气,硬是活了下来。

    敌人的利刃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将士心里头那些怯懦和犹豫,楚枭曾经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的将士们,要无坚不摧,就得没有顾虑。

    活下去,再也没有第二个理由。

    密道蜿蜒曲折,不见尽头,这不是一个短期就能建造出来的地方,那这里要通向哪里?城外,庙宇,民宅,或者是……王宫?

    楚枭被自己的猜测弄发笑了,笑声古怪,阴测可怖,愣是把怀里的女孩弄得更加紧张了,阿觅不清楚父亲在笑什么,她还小,听不出什么笑外之音,但笑总是代表好的:“父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她知道父亲无法回答她,于是她自言自语的猜测:“崖萍大人也不见了,大家都不见了,哎,若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里,那可如何是好呀,哎呀——”

    阿觅一声惊呼,原来是楚枭毫无预警的就蹲下身子,他手腕一动,火折子贴近地面,火光忽明忽暗的,足以让人看清逐渐开始潮湿的地面。

    附近有水源,那就是说出口就在周围了。

    楚枭放下阿觅,拍拍她的头,阿觅现在与他也有心有灵犀的时候,此时她便模有样的蹲下来,为了显示自己的懂事,她甚至尽力让自己的表情也与父亲同步。

    楚枭用手指沾上一点泥土,这水能渗进这里,附近必有大江大河,南蛮城地势他了如指掌,这样算来,他现在此刻应该身在南蛮城北边。

    大概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密道的空间越发狭窄,从宽能容三人到现在只够一人独行,地下泥土也越发松软,楚枭将阿觅放下,置于自己脚边,然后用尽气力去推动堵在密道尽头的那块石门。

    楚枭发出怒吼的声音,再加上最后一把力,逐渐光线从石缝间透了进来,闪出几线昼光,缝隙扩大,许久不见天日的眼睛因为灼光而酸疼,眼泪盈眶,他用手去挡这股太耀眼的光线,阿觅快乐的牵住他的手往外钻去。

    耳边鸟声高鸣,楚枭一抹脸上的灰尘和泪水,也笑了起来。

    南蛮宫内。

    众人神色肃穆得近乎难看,从京城带回来的消息更让他们如坐针毡,皇上现在这种样子,怎么回去的了呢?

    这件事只传回去了给了丞相还有几位楚枭的心腹大臣,他们这群人暂时可以稳重局势,但要说稳多久那就很难说了,现在宫中只有年幼太子在,连岳王都跟随皇帝一起伐南去了,上次皇帝服丹药病重期间朝中已有不安分子在蠢蠢欲动,虽最后皇帝大刀阔斧的进行了处理,可贪欲这种东西从来都滋生于无形,谁知道昨日的功臣,就不是今天的叛将呢?

    不说京城,单说这军中将领间,早已暗潮涌动,彼此间千线万缕的拉扯着,看起来平衡安和,只怕那条线忽的一断,局势就会像山石崩塌一样不可控制。

    可就是局势越紧张,躺在床上的皇帝却依旧毫无动静,各种治病的方法和药材都统统用上了,也还是日渐消瘦。

    阮劲铺开一张南蛮城的地图,展开在桌面之上,朗声道:“如今已经封城三日,这三日里任何人不能出入南城,所以说女巫他们绝对是在城中的。”

    在座的将领有人提出疑问:“阮将军,那救走南蛮国王的,也会是女巫?”

    “是的。”阮劲用手指拈起一条烟管子似的物件:“这就是当时他们用来迷晕狱卒的迷烟,里头的材料已经证实是南蛮皇族中所独有的,而且南蛮女巫善用毒术巫术,可以帮人劫走也不出奇。”

    楚岳接过阮劲手头的物件,长眉蹙着,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坚毅的不近人情:“从南蛮王宫里逃出去的人,都知道有谁没有?”

    负责这件事的官吏马上翻开手头的卷轴,道:“回岳王,已经一一核对过名单了,现在不明下落的人一共有七十六人,其中宫女三十五人,护卫……”

    “说重点。”

    “咳……是。”官吏擦擦额头的汗,道:“单说宫中女眷中,就有一位公主,两位王妃都不在了,对不上名册。”

    “本王记得,南蛮王当时砍掉了自己女儿的手臂,可就是那位公主?”

    “是的,这位公主是独臂,标志明显,绝不会认错。”

    “见过女巫的人太少,这样,你们现在加重搜查小孩多的地方,他们既然要救下国王,就不会抛下公主。”

    众人一离去,楚岳就一刻都等不住,阮劲赶在了楚岳前面,将楚岳拦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楚岳狐疑地看向阮劲。

    “岳王,这是太子托人带来的。”

    楚岳强撑微笑,接过薄薄的信纸,放入怀中:“阮将军脸色不怎么好,多注意休息。”

    “王爷也是。”阮劲知道自己这些事自己没有立场说,可还是不忍,他常年讷言,如今也只能劝道:“王爷,有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

    楚岳长叹一声,挥挥手示意没有必要:“也没什么,再过几天就好了,再过几日等皇兄醒来我就好好睡一觉。”

    “王爷这是要去皇上那儿?”阮劲明知故问。

    楚岳原本的眼眸是乌漆抺黑一般,这些日因为劳累过疲,眼里布满红丝,头发整齐的束着,就算是在炎热的南蛮,也依旧是一身规矩的黑长王袍,缚着金色的长腰带,身姿挺拔依旧。

    他实在不想等楚枭醒来的时候,自己太过狼狈。

    最好皇兄醒来的时候,自己可以整整齐齐的坐在他床边,然后用最好最精神的面貌去拥抱他。

    楚枭今日还是乖乖的躺在床上,伺候的一群宫女们正在将南蛮宫里供上了冰块融化掉,楚岳疾步而来的时候,正见楚枭衣衫微开,他不言不语,带冷的视线扫视过拿着帕子给皇帝擦拭身体的宫女。

    “谁准你们这样的?”

    宫女跪地求饶:“王爷,奴婢是看皇上身上出了汗,才,才……”

    楚岳接过冰凉的帕子,沉声道:“下去吧。”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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