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WAV > 耽美 > 清平乐 > 正文 第16节

正文 第16节

推荐阅读:坏毒《玉壶传》【bg】【古言】【骨科】【结局不定】危恋魔君与魔后的婚后生活[快穿]给攻略对象生娃高H临时夫妻(nph)记忆之场两情相厌(伪骨科,狗血文)奉君天上客(短篇合集)无限流之夜晚来敲门(np)

    清平乐 作者:若花辞树

    第16节

    这一年的冬日,十一郎大婚;来年,仲春,夏侯沛十五岁之际,她也与秦氏成婚。

    婚礼十分隆重,太子代父主婚。

    新建的□□修得大气肃穆,与宴者皆身份贵重。

    晋王妃站在一群公主与王妃中观礼。她看着新郎从马上下来,看着新妇下了轿。新妇嫁衣鲜艳,团扇遮面,缓步走到秦王身边,因看不到面前景物,差点被门槛绊倒,秦王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

    边上观礼的却一阵起哄。耳畔是溧阳公主地欢声笑语,晋王妃却一直盯着那新妇。

    少年时亲密无隙的人,时隔多年再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你慌什么?”夏侯沛低声道了句。

    秦氏抿唇,顺着夏侯沛的搀扶站稳了:“多谢。”

    夏侯沛见她一下轿就魂不守舍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就看到晋王妃站在人群中。

    真是楚楚可怜。夏侯沛低声道:“你真不见她?她快哭了。”

    这话一出,夏侯沛马上就感觉到被她搀着的芊芊玉手颤了一下。夏侯沛笑了笑,见秦氏站稳了,松了手,示意一旁的婢女上前来扶着。

    新人就要走入堂中,夏侯沛又看了晋王妃一眼,见她紧抿了唇,眼睛一刻都不离的看着秦氏,她眼睛是干涩的,夏侯沛却莫名的觉得,她三嫂已是满面泪痕。

    婚礼再是隆重热闹,都只是宾客们的起哄罢了。

    夏侯沛含着浅浅的笑,心不在焉。

    毕竟是皇子,宾客也不敢劝得太狠,倒是汉王拉着夏侯沛,不喝满了三大碗,不让她走。夏侯沛也笑着干了,显得十分高兴。

    有汉王开这个头,众人便大胆了许多,夏侯沛是来者不拒,给足了面子,人人都以为今日大婚,她心中欢喜,便愈发起哄起来,酒杯换成了酒碗,一碗接一碗地灌。

    到最后,幸好有太子拦着众人,才让夏侯沛脱身去了后院。

    =================================================

    喧闹与冷清仿佛只有一墙之隔,穿过那道门,进了内院,喧嚣都隔在了身后。

    离开了宴席,夏侯沛便没了笑意。邓众跟在她身后,实在猜不出她究竟高不高兴,只得试着道:“十二郎,可要臣去厨下熬一碗醒酒汤来。”

    夏侯沛道:“不必,我醒着呢。”

    看她这神色言辞,也不像是醉了。邓众闭了嘴。

    到了新房外,夏侯沛停住了步子。

    温暖的烛光映在窗纸上,摇曳生辉。这院子里,满满的都是喜气,处处都在彰显今日与众不同的喜庆今日。

    她突然不想进去了。

    “邓众。”

    邓众轻手轻脚地走到她面前:“十二郎?”

    “孤今天,好不好看?”夏侯沛问道。她一面说,一面走到庭院中坐下了。

    邓众让她问的满头雾水,亦步亦趋地跟着,硬着头皮道:“十二郎不管何时都清俊不凡。”

    夏侯沛道:“那今日是不是格外好看?”

    邓众觉得十二郎大约是高兴傻了,问的话也有点傻,他继续硬着头皮道:“是。今日大喜,十二郎气色也格外好。”

    夏侯沛笑了一下,她抬头望天。夜色格外清冽,明月高悬,云烟缕缕。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日子,适合定终身。

    夏侯沛从腰间摘下佩囊,递给他,道:“送去,给皇后。”

    佩囊精致,绣有花边,上面还用金缕绣了桃花。

    邓众双手接了过来,他转身走出这新人居住的小院,身后隐约传来夏侯沛的低吟浅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67章

    人前她要装得欢喜,还要装得像,笑得真心实意,到了人后,夏侯沛便不打算勉强自己了。

    邓众已走远了,今日她大喜,宫门下钥会晚一些,想来还来得及来回。

    夏侯沛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摆,回身走入新房。

    房中宫人都被遣下去了。夏侯沛看看四周,合卺酒放在案上,一对红烛燃得正旺,秦氏一袭嫁衣,跪坐于床榻。

    夏侯沛走了过去,掀开了那冠前的珠串,秦氏抬眼看她,她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柔声道:“郎君回来了?”

    夏侯沛嗯了一声,坐到了她身边,没有去取合卺酒的意思,也没有要做别的事情的意思。秦氏便有一些无措,几次交道下来,她觉得秦王难猜喜怒,她在笑,你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高兴,她不笑,你也不知她是否不满意。

    秦氏等了一会儿,低声道:“郎君可要,就寝?”说到就寝二字,她话中有一丝不明显的颤意。

    夏侯沛正在想着她的那个佩囊,有些焦躁,听到秦氏来同她说话,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漫漫长夜,总得有事做有话说。夏侯沛回忆了一下:“适才看到三嫂,气色仍是不好,可是上回小产没调理好?”

    秦氏面容僵了一下,半晌,方道:“我不知,一直没有……”

    夏侯沛皱了皱眉,沉下声,显出略微的惊讶来:“她小产,你竟没去探望?”不等她回答,夏侯沛便叹道,“我去了,十分悲凉。”

    此言一出,使得秦氏坐立难安。她想过,当初一得到消息,便知她定然不好。六月的胎儿,早已成形,落下了,对母体损伤是极大的。女子怀子本就艰险,她那境况,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了。

    她担心的要命,夜不能寐,坐不能安,也因此,想得更远。红颜早逝,不在少数,晋王不恤妻族早已不是秘密。她只想着这婚是圣人赐的,晋王再不满,也不致于薄待王妃,有太子照料,婢女服侍,她会好起来的。终于让自己不去百般想象周氏的惨状。

    现在,却被夏侯沛说破了。

    已过去一年多了,她都没有恢复吗?秦氏仓惶地看向夏侯沛,期望她说得仔细一些。夏侯沛却不说了,她站起身,解腰带。

    秦氏压下酸楚,也随着站起,趋步到夏侯沛身旁,柔下声来,道:“妾来侍奉郎君宽衣。”说着,便搭上了腰带便,欲解。

    夏侯沛十分惊奇地转头看着她,秦氏手上的动作顿住,心中漫过一阵寒意,她胆怯,面上仍保持着寻常的颜色,笑了笑,问:“郎君为何这般看我?”

    “你不是在想着晋王妃吗?”

    秦氏顿时无措,不知何时置手足。她现在是秦王的妻子,如此行为,确是不当,谁都不会愿意明媒正娶的妻子想着别的人的。秦氏张了张口,极力装作若无其事:“我……”

    “你想吧,没事,你想见她,也可以下帖子邀她,别做的过了让人知道就好。”夏侯沛很和气地说道。趁一开始说明白了,也免得将来多费口舌。

    秦氏是彻底震惊了。

    “你心不在此,我也无意勉强,你只需治理府邸,做好交际,便可以了,至于周氏,那是晋王妃,别做过了就是。”夏侯沛不紧不慢地说道。

    见秦氏越发惊疑不定,夏侯沛笑了笑,淡淡,她就算说着平易近人的话,整个人的气质都是疏远的:“我不至于强人所难。你嫁与我,将秦氏带到我门下,便足够我回报你周氏的事了。至于其他,”夏侯沛扫了那宽大的床榻一眼,道,“就不必提了。”

    说完了,就秦氏仍旧无喜色。夏侯沛道:“你在想什么?”

    秦氏压下震惊,整理了一下措辞,道:“殿下的子嗣呢?虽有庶妾,圣人,总还是喜欢嫡孙的,皇后殿下那里……”

    听到她提到皇后,夏侯沛面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呼吸却放得又缓又柔。

    “皇后殿下那里,也要有交代。”

    “我有数。”夏侯沛便趁今日将话都说明白了,“在外走动,你需知道,你是秦王妃,代表的是我,至于府内,必须要干干净净的,不能今日我在府中见了谁,明日外面就传得纷纷扬扬……具体,你问邓众与阿郑就是。”王妃是一点都不好做的,她们二人要同进同出,互为依仗,在外言辞要妥贴,哪一家要交好,她要有数,哪一家避着,也得明白,不能得罪人,也不能失掉威严;府中不能四处漏风,奸细满地,中馈亦要明白妥贴。

    “要让周氏从晋王府那摊泥潭里脱出来一点都不难。”夏侯沛唇畔有浅浅的笑影,看着却让人浑身发寒,“重点在于,她是作为犯妇活着,还是彻底与晋王划清界限,清清白白地活着。”

    她与晋王你死我活之势早就形成了,从皇后与魏贵人到她与晋王,早就是水火不容,只是如今有太子,让太子下台是更重要的事,才一直压着。而晋王妃是妇人,要赦一个妇人死罪,有何难?难的是之后的生活安置。

    话已至此,秦氏自是明白了,这些道理,她早就明白,只是这时听夏侯沛说来,更为振聋发聩。她不止是帮秦王,更是帮周氏,帮自己,能将周氏从晋王府弄出来的,的的确确,只有她才能做到。她唯有将这个秦王妃做好,才是正道。

    看到秦氏郑重地点头,夏侯沛满意了,她指了指床,道:“卸下钗环,去睡吧。”

    二人的相处模式,就此定下。

    隔日,王携王妃入宫拜见父母。

    皇帝早早便到了长秋宫,喝了儿子儿媳奉上的茶,观二人形容般配,龙心大悦,连称:“佳儿佳妇!”

    夏侯沛一笑而已,轮到皇后时,她便紧张极了,极为注意地观察着皇后的气色,神态。

    皇后温和地笑着,她仍似往常,气度平和,喝了茶,只说了一个“好”,没有多说,也无冷淡。

    再正常不过。

    夏侯沛心提得老高,不禁去看皇后的腰间,那里,没有她的佩囊。

    皇帝勉力了她们几句,便要往前头去,顺道他还带走了夏侯沛,留秦氏与皇后一处。

    夏侯沛弄明白皇后是否打开佩囊看了呢。跟在皇帝身后,频频回头。

    皇帝见此,一笑:“这般舍不得娘子?真是新婚燕尔。”

    夏侯沛:“……”我舍不得的是我娘。

    皇帝也没扣她太久,先是拿出了几本奏疏来与她讨论。夏侯沛政治敏感度极高,说起话来,言必有物,更妙的是,她总能与皇帝不谋而合。令皇帝觉得与她商量,很是顺心。

    说完了政事,又说起夏侯沛自己的事:“那些僚属,你用的可还顺手?”

    开府之后,便有一套自己的属臣。从长史,到郎中令,到舍人,到常侍,到谒者,等等等等,都是隶属于□□的,辅佐秦王,他们身上都有正经品衔,受朝廷俸禄。

    夏侯沛道:“阿爹看中的人,岂有不好的?”诸王僚属,都是皇帝分配的。

    皇帝便很高兴,他看中的人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不贤的,或是人心鬼蜮的,他是不放心弄到儿子身边去的。夏侯沛也试探过,都是有才干的能人,至于忠心,入了□□,便是秦王系,还想怎地?花了两个月功夫,有部分,已能放心用了。

    将一对小新人分开太久,皇帝也不好意思,又提醒了几句,并且说了让她自三日后起上朝观政后,便放夏侯沛走了。

    夏侯沛开开心心地就回去了。

    皇帝见她是真欢喜,不由叹道:“十二郎能与王妃举案齐眉,便不枉我赐婚了。”晋王与晋王妃如今这样,真让他这做父亲的难过。

    赵九康听了,便笑着奉承道:“宅家苦心,十二殿下哪儿能不体会?”

    皇帝闻此,便是一笑。

    夏侯沛回了长秋宫,便看到魏贵人之流也在。

    一帮宫妃,小时候不妨事,眼下她却是要避嫌了。进去见了个礼,只粗粗扫了一眼,便退了出来。

    拐到后院的亭子里,夏侯沛问邓众:“昨夜的佩囊,可是皇后亲手收下的?”她知道她送的东西,阿娘大多不会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妥贴放置,可若有意外呢?

    邓众不防她有此问,却仍是仔细地将昨夜的情形说了一遍:“是殿下亲手接过的。臣到时,殿下还未安置,在与祁姑姑看册子,臣奉上佩囊,殿下亲自起身接过。又问了臣府中情形与十二郎的状况,便令臣退下了。”

    “打开看了吗?”夏侯沛追问道。

    邓众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并未当着臣的面打开。”

    那么之后呢?夏侯沛心中七上八下的,佩囊乃装饰之物,里面大多放晒干后便于长久保存的花草或香料,最早的时候,是用以驱邪亦或驱赶虫蚁。

    阿娘未必会打开来看。夏侯沛不大确定地想着。

    想到皇后不会打开,不会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夏侯沛便是一阵失落,隐隐的,又松了口气。极是矛盾。

    第68章

    在夏侯沛患得患失地想着皇后是否打开佩囊来看的时候。皇后已经与秦氏联了一回手了。

    魏贵人在皇后手中越挫越勇,每次见了皇后总能在温声细语中带点阴阳怪气。偏偏每次她绵里藏针都能让皇后轻轻巧巧地挡回去。

    这回挡她的是秦氏。

    秦氏特别讨厌魏贵人,不单是因为她知道魏贵人总是折腾周氏,还因为魏贵人言语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她以为自己很婉转了,其实在秦氏这般自小就被父母培养着辨识人心的世家女眼中,根本是粗俗直白。

    而魏贵人眼红皇后有了一个好儿媳,人品家世皆要比她的儿媳好,更是不痛快,以为皇帝偏心,她不敢去与皇帝闹,自然就来寻皇后的不是。

    秦氏想着早晨郎君时时注意着皇后,皇后杯中缺了茶都是他执壶亲斟,若是让他知道皇后被埋汰了,而她无动于衷,回去定要生气的。

    于是,听着魏贵人明褒实贬地夸了她几句,她就说,不及贵人年轻时候,红妆十里,万人空巷。

    一句话就把魏贵人噎住了。

    魏贵人,是当初魏后嫁与皇帝时的陪媵。所谓的红妆十里、万人空巷的盛况,都不是她的。

    殿中诸人皆笑,魏贵人的心血淋淋的,她正要借魏后来斥秦氏不敬,便听皇后道:“阿魏长者,休与孩儿见识,她那时还未出世,知道什么呢?”

    一句长者将魏贵人血淋淋的心又戳碎成一片片的,这殿中,的确是她年岁最长。看着殿上娇花朵朵,魏贵人深深吸了口气。她少年时也生得貌美娇艳,被提做贵人,固然因那时魏后刚逝,皇帝悲痛不已,眷念情分,也有她自己体贴解语,明媚可人。

    可现在,十几年过去,再不愿承认,也确实老了,有什么比红颜易逝更令人怅然心碎?

    魏贵人冷声道:“皇后殿下亦年老,可要体贴青春正好的妹妹们啊。”皇后,也没比她小几岁。

    但凡女子说到年龄问题,都是不能淡定的。何况魏贵人还暗示到皇帝在后宫的归属问题。

    她这话说出来,殿中瞬间便安静了。

    “贵人这话说的不对。母后与国同寅,千秋万代,怎么会老?”

    声音是从殿外传来的。

    众人皆望向殿外。只见寿安公主笑眯眯地走了来,她已嫁做魏氏妇,梳着妇人的发型,然而天真率直的性子一丝无改。

    拜见了皇后,寿安公主又与秦氏笑道:“原就与阿沅好,眼下成了一家人,就更好了。”沅是秦氏名,她们本是密友,一向以闺名相呼。

    秦氏甚是自然的起身,唤了寿安公主一声:“九娘。”

    被冷落的魏贵人很不开心。

    高皇帝建朝那年,皇后恰好出生,可不就是与国同庚,与国同长。

    一群人厮见过了,寿安公主转过头不依不饶地与魏贵人道:“贵人以为孤说的可是?还是贵人以为我大夏不能千秋万代?”

    魏贵人还能说什么呢?

    宫妃们都告退了,夏侯沛才气呼呼地进来。

    她最担心的就是她还没长大,皇后却已老去,魏贵人还敢这样说。

    “说这样的话,她也不亏心。”阿娘明明年华正好。夏侯沛坐了下来,特别生气地看着皇后,道:“阿娘别理会她,就是个庸人。”

    寿安公主笑个不停,畅快道:“别生气啦,魏氏那脸色,可难看得很。”

    她原是来帮秦沅的,她们是密友,亲近是不必说的,嫁入皇家,后宫情势又复杂,兼之她还听闻皇后一开始并没有立即答应这桩婚事,便赶了来,有她帮衬,秦沅也不致太过吃亏。

    谁知,刚走到殿门外,就看到夏侯沛气汹汹地将她拉到一边,跟她说了“与国同寅”。寿安公主与魏贵人有仇,魏贵人手段酷烈,在多年前把寿安公主那宫婢出身的母亲以犯宫规为由,打死了,就算是身份低微的宫婢,也是生她的人,这个仇结的又沉重又刻骨铭心。但凡能让魏贵人不舒坦的事,她义不容辞。

    魏贵人的话,皇后并没放在心上,只是见夏侯沛气的慌,便柔声安慰她,仿佛夏侯沛才是那个被人说老的。

    温润平和的语气,言辞并不热切,却如清流划过心扉。夏侯沛听着皇后的话,她凝视着皇后的面容,看着她每一瞬眉眼的变化,极力要找出与往常有何不同。

    “还置气?她也没占到好,必不敢再胡言了。”皇后温温煦煦地说着,似乎根本没有发觉夏侯沛今日看她的目光极是凝邃。

    秦氏与寿安公主对视了一眼,夏侯沛在外面怎么威风,到了这长秋宫中就是个没长大会委屈的孩子。

    这样的秦王殿下倒让秦氏觉得,不那么难相处了。

    “你怎么在殿外?”见夏侯沛不生气了,皇后转而问道。

    夏侯沛被安抚,又见皇后待她与往常无异,已是肯定了那佩囊定是不曾打开了,怅然若失的同时,又觉得也好,毕竟眼下还有诸事纷扰。

    她回道:“方才太极殿来人,阿爹召午膳,往太极殿同食,儿便来说与阿娘,谁知她们还赖着没走。”

    皇后听罢,与寿安公主道:“不如九娘也同去?”

    寿安公主爽直一笑:“就承您相邀啦。”

    时候不早,皇后往内殿更衣,秦氏机敏地跟上,欲侍奉。

    夏侯沛眼明手快,扯住了她的衣袖道:“阿娘喜静,有阿祁在足矣。”

    秦氏顺从地收回迈出的脚。寿安公主打量了她二人,笑吟吟地目光不断在她们之间派回,暧昧而炽烈,饶是秦氏知道没什么,也红了脸。

    午膳在太极殿,一家父母子女,用得很和谐。皇帝还问了寿安公主在夫家过得可如意。寿安公主也顺势向皇帝说驸马的好话。夏侯沛搭桥,提了提驸马眼下的职务,皇帝想到夏侯沛还缺了个常侍,就将驸马的职务升了一阶,做了秦常侍。

    寿安公主很满意。

    争取到赵氏子,夏侯沛亦高兴。

    待出宫,夏侯沛问秦氏:“阿娘与你说什么了?”

    皇后并不盛气凌人,也没有对她有何不满之处,说起话来,恬然平和。秦氏回道:“阿家只与我提了提郎君喜好,妃子们便来了。”并没有来得及说太多。她倒是愿意与皇后聊天的。

    夏侯沛点了点头,又道:“阿娘喜静,你平日没事就不要往宫里跑了。”

    秦氏不明所以,仍是答应了。

    皇后回了长秋宫,并没有休息,而是取了家人子名册来看。

    宫中每五年便要放一批宫人出去,同时也要采选新人入宫。今年恰好逢五。

    宫中所用宫人,除了犯妇官眷,还有京内外入宫服役的良家子,称作家人子。入了宫,便有机会一步登天,选宫人,不仅要选相貌端正的,人品也得端正,至少不能弄一个居心叵测的来。

    相面有八分准,人的容貌是天赐的,但后天生活也有影响,单眼神来说,境况不平,被压着长大而不敢有怨的,便怯一些,心有怨言的,便唳一些,心比天高的则要锐一点。皇后这一生见过的人何止千百,相人极准。

    眼下则是看一看名册,先熟悉一番。

    阿祁送了燕窝粥来,见皇后端坐,不由心疼劝道:“殿下昨晚一夜未眠,不如趁现在无人来访,去歇一歇晌。”

    “倒是不累。”皇后说着,放下了册子,接过玉碗。

    粥熬得恰到火候,软而不化,糯而生香。这小小的一碗粥,熬制过程却大有讲究。先取米置锅中,放入水,此时火候最是讲究,起头用旺火,至水沸,改为文火熬煮。约莫半个时辰,锅中的米粒涨了开来,颗颗饱满,莹润可口。再加入燕窝继续熬煮,待煮软了,洒上鱼蓉。鱼蓉亦是讲究,只取鱼腹上一小块肉,剔骨,一整条鱼,只可得不足一两鱼蓉,味鲜美清淡,细腻滑爽。

    这般精心制成的燕窝粥,滑而不稠,晶莹透亮,夹起来软而不断,一入口,米香中裹着清甘,浸透每一寸味蕾,食之难忘。

    宫中珍馐,华贵珍奇,岂止一般。

    皇后吃下半碗,倒觉得精神好了不少,腹中亦是暖融融的。

    “殿下怕冷,冬日多备些燕窝,熬粥来暖腹,却是正好。”阿祁想得妥善。

    皇后只道:“勿要铺张。”

    阿祁明白。

    第69章

    稍稍小憩片刻。

    皇后指着名册说了起来:“今次放出去的宫人皆生事之辈,选入的家人子,亦照此例。”

    她观眼前局势,虽无大波澜,却是小事频频,再坚固的堡垒都禁不起如此冲击。大乱在即,她与十二郎需抽身,不能将自己卷进去,如此,宫中便不能乱了,也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阿祁看了看放出宫去的宫人名单,魏贵人得用的多半都在上边了,不知过两日,这名录公布出去,魏贵人会如何怒不可遏。

    “只怕家人子采选时,魏贵人不肯放过时机。”说是这样说,阿祁并没什么忧心。

    皇后提笔又勾了几个人出来:“不要管她。薛充华那里,令阿汀隐了。”

    阿祁明白,东宫卫裁剪,薛充华那边的作用便也到头了,皇帝也不是傻子,她想再进谗言也难了。这时候,皇后在薛充华那里做的手脚便该淡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华又来禀。

    赵九康的侄儿赵大郎接着赵九康的名头在外横行,欲强占他人田园,叫人告到了京兆。如今的京兆尹是秦王妃的父亲,京兆将此事隐了下来,赵九康还不知道此事。

    “可打死了人?”皇后问道。

    李华回道:“不曾。如今盯着赵中官的不少,此事隐不了多久,京兆的意思,请殿下尽快决断。”

    没有涉及人命,就不是什么大事。

    皇后问道:“十二郎可知此事?”

    “不知,左仆射的意思,这等不法事又涉陛下近宦,秦王殿下不当沾手。”事情捅到了京兆,秦勃不得不做个从中推一把。

    皇后想了想,道:“也不该让京兆为难。你寻个不打眼的人,取了金钱去与那户人家,让他们把状子撤下来。”

    趁消息还没传出去,灭了源头,这事就翻不起风浪。

    李华明白了。

    谁也没说是否要将这件此事告诉赵九康。至多明晨,赵九康自己就能知道。

    宫外的事寻常不会递到皇后面前,只是牵涉到宫闱中人,方要她做个决断。

    此事并不难断,只是其中牵到赵九康才显得特殊。

    赵九康这身份,与夺嫡无关,亦与夺嫡分不开。先帝身边的大宦官就是在今上即位后,枭首示众的。前鉴不远,赵九康怎么也该为自己晚景考虑。

    等皇后从书房出来,已是夜幕初降。

    殿中宫人来回忙碌,人影憧憧,却又显得如此寂寥。

    阿祁叹道:“十二郎一出宫,长秋宫便少了许多笑声。”夏侯沛住在含章殿时,几乎日日都会过来,她来,宫人们都高兴,因为每当十二郎过来,皇后便会软和许多。皇后虽然不说,但大家都知道,她喜欢十二郎每日都过来。

    人很多,却偏偏感受不到那份热闹。皇后扶着阿祁的手,走到中庭,这个位置,能看到夏侯沛小时候住的那间屋子。

    “孩子长大了,怎么能总是腻在母亲身边。”皇后说道。

    皇子成亲后,就要上朝观政,她会越来越忙,越来越没有时间来这里,感情因岁月而醇厚,亦因岁月而淡去。

    宫中有子的嫔妃都是这样过来的。

    阿祁知道,她看了看皇后,欲言又止,以她看来,殿下与十二郎还是亲近一些的好,毕竟有那件事阻在里头,若是哪日十二郎知道了,不念抚育之情,倒过来恨上殿下,殿下该如何伤心。

    只是殿下似乎更想十二郎去过自己的日子。

    三日后,夏侯沛开始上朝。

    直接参与朝政,对这个国家的境况有了更加深切的感受。偌大一个天下,今日这里洪灾,明日那里有干旱,不时还有些疫病,实在是忙不过来,幸好,近年来年成不错,一些灾害也只在小范围中,并没有到让百姓过不下去的程度。

    只要百姓还有口饭吃,就不必担心因灾害而起的民乱。

    夏侯沛也不禁开始敬佩起皇帝,能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她开始不断的学习,学习皇帝的帝王术,学习大臣们的才干,因不时要领一些具体的政务,譬如一州税收,譬如各地徭役统计,又如各种案子。皇帝也有意让她去行承办督促之责。她刚接触,所有事都是生疏的,九卿六部,各处规矩都不同,她只能更花更多的时间去适应,充分地抓住每一个机会去锻炼自己的才能。

    夏侯沛确实如皇后所想,越来越忙,越来越腾不出时间,她要认真做事,就少不了让诸事缠身。

    等到她终于抽出身来,已是盛夏。

    她终于明白往日她在宫中怎么总是见不到二郎、三郎,他们不是不想入宫来,是根本没有功夫花一下午,与母亲坐着喝一壶茶。

    从季春,到仲夏,将近三个月,她都没入宫来,倒是秦氏每旬入宫一次,向皇后请安。夏侯沛忙得要命,哪怕回府再晚,这一日也总要去问阿娘可好?瘦了不曾?

    这日,终于让她脱出身来了。

    夏侯沛脚不沾地地就往宫里跑。一路上都没注意今日似乎格外喜庆一些。

    皇后见她过来,还惊讶了一下:“你怎地入宫来了?”

    夏侯沛老老实实道:“今日得闲,儿就连忙来看阿娘了。”一面说,一面还使劲凝视着皇后,要将三月未见的相思补回来。

    皇后见她果真只是一得闲就跑了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方舒展了眉眼,道:“你自忙你的事,我还能跑了不成?”

    夏侯沛格外高兴,跑上来,从袖袋中取出一只小匣子来,欢欢喜喜地打开,匣中锦绸铺设,中间躺了一根玉簪。

    “儿月前出京,在一家铺肆中看到这支碧玉簪,只觉得,唯有阿娘可与之配。”她一面说,一面给皇后看。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支簪子,如浑然天成,毫无匠气,古朴秀美而神韵柔润,丝毫不劣于宫中内造之物。

    夏侯沛想好了,要借试簪皇后绾发。买这支玉簪时,她便满怀欣喜。然而这时,看到皇后淡淡出神的侧颜,夏侯沛的笑意凝住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娘,你不喜欢吗?”

    皇后回过神,她从匣子中拿起那根古朴恬然之中蕴藏了温婉的玉簪,夏侯沛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她不喜欢。

    “喜欢。”皇后笑道。

    夏侯沛不着痕迹地大大舒了口气,正要接过来,帮皇后簪到发上,就见皇后将簪子放回到匣子里,又反手把整个匣子递到阿祁手中。

    夏侯沛眼睁睁地看着,颇有点措手不及。

    皇后轻柔笑道:“只要是你赠予的,阿娘都喜欢。”

    淡淡的遗憾被这一句话拂去,绾不成发,有阿娘这句话也很好啊。夏侯沛高兴起来,又将她这三个月来的见闻说了说。

    “儿现在才知道,治国不易。都说用贤臣,可谁能一眼看出哪一个是贤臣?贤又未必能,好心办坏事的也不少,譬如某郡……”夏侯沛说得生动,她知道宫外的事,皇后是爱听的。

    说完了,夏侯沛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再抬头,便见皇后看着她。

    夏侯沛不解,放下茶盏,眨了眨眼:“怎么了?”

    “只是看你似乎又长高了。”皇后道,“还黑了一点。”

    夏侯沛有些羞涩,夏日阳光灼热,晒得厉害,皇帝又让她统领京郊税收之事。税收大多是在秋收之后,可是,不亲眼去看看今年庄稼究竟长势如何,便只能听底下官吏。谁知他们是不是有私心,谁又知他们必会如实上报,不掺一丝假?不被底下左右的最好办法便是自己去看。庄稼长得如何,一亩田能产几石,一石又能卖几多银钱,一地取税又以何为凭。又是要紧。

    夏侯沛请了皇帝同意,便顶着大太阳出京去转了半月。

    哪儿能不黑呢?

    她回京的时候,皇帝都吓了一跳,不过皇帝倒是挺高兴的,赞她务实。

    “不被底下蒙蔽最好就是自己去看。你生于宫廷,长于宫廷,哪知民间疾苦?”皇帝的话十分真诚,没有一个皇子如夏侯沛这般亲自去看,关注民生,就连太子,也只是派心腹去转了一圈,“不亲眼见过百姓之苦,又如何能体谅百姓不易?”

    “陛下经过乱世,对民间之况知之甚详,你需时常反省,谨记教诲。”皇后说道。

    “儿明白。”夏侯沛认真记下了,又担心皇后嫌弃她黑,连忙道:“过一个冬就白回来了。”

    好像白回来有多重要似的,其实她现在也算不得多黑,只是比起之前莹润白皙差了点罢了。

    皇后笑了笑。

    小宫人从外面进来,禀道:“时辰将至,殿下该去上林了。”

    夏侯沛一愣,转头问皇后:“做什么?”

    “今日是乞巧,宫妃们都要往上林游园。”皇后无奈道。这是每年都有的,夏侯沛居然忘了。

    夏侯沛是真的忘了,然而她一知道,便不肯让皇后走了:“儿好久没见阿娘了,阿娘不要去了,与儿再坐坐吧。”

    “那是说好的,怎好失信于人?”皇后也不是时时都惯着她的。

    “那阿娘去露个面,就回来?”夏侯沛又道。

    想来不应了她,今日便走不出这殿门了。夏侯沛的歪缠功夫,皇后是知道的,只得答应了。

    夏侯沛便安心等着,阿娘最守信,说是露个面,定然很快就可以回来。

    她等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两个时辰,皇后始终未回。

    夏侯沛欣然的眼眸逐渐暗淡。

    “十二郎,宫妃游园,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的,十二郎不妨先回府,待下回,再与殿下聚。”李华见她还在,忙上前来说道。

    “去与宫内省说一声,我今日不出宫了。派个人,去王府,取我的朝服来。”夏侯沛端坐不动。

    李华不敢违拗,忙遣人去办了。

    阿娘大约是让什么缠住了。夏侯沛坐得麻了,便起身在殿中走了走,若是不知今日是乞巧,倒罢了,可知道了,她想今日能与阿娘度过。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想在这里,在皇后的身边。

    殿中有些闷,夏侯沛走出去,干脆在庭院中等。

    皇后回来时,夜幕已降。

    夏侯沛不知等了多久,看到皇后的身影,立时疲惫尽扫,她高兴地迎上去,唤道:“阿娘。”

    她的开心,那么纯粹,皇后的目光轻柔地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弯了弯唇:“让你久等了。”

    “不久。阿娘是让什么事绊住了吗?”夏侯沛走到皇后身边,一面说,一面往里走,想到皇后去了那么久,她关切地问道。

    “是。”皇后简略地回道。

    夏侯沛知道皇后不喜欢她插手后宫阴私,便没有多问。

    第70章

    隔日,皇帝得知夏侯沛昨夜留宿宫中的事。

    一下了朝,他便唤了夏侯沛来,将她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惊叹道:“昨日乞巧,我特与你一日假,你不在家陪着王妃,居然在宫里耗了整日?”

    倒怀疑起她是不是真的喜欢王妃来了。

    夏侯沛无奈道:“儿忘了时日,一得假就往宫里跑,到阿娘那里,才知是乞巧呢。后面一想,王妃是日日可见的,阿娘却许久不见了,干脆就多待了一会儿,留了一宿。”

    皇帝哈哈大笑。倒也不怀疑她的话。

    夏侯沛做事的劲头,皇帝是看在眼中的,但凡与她一件差使,她不管自身是否可得利,只管卯足了劲做好,凡事皆一视同仁,赋税之事如此,审囚徒亦如此,真不知说她实心眼儿好,还是说她懂事明理。

    皇帝笑呵呵的,一扭头,又见八位皇子都在,难得齐聚,便干脆都叫去了太极殿,问一问近日的进益。

    待从太极殿出来,已是近午。

    跨出那道门槛,太子与诸王面上洋溢的笑容便弱了下来,在殿中融洽和谐的气氛便如虚幻的错觉一般,一出了那庄严高大的殿门便陡然消失。诸王各自为政。

    夏侯恕唇边带了抹浅浅的笑,目光在四下一扫,便见夏侯挚站到了太子身后,夏侯谙与夏侯衷近些,夏侯康正眉开眼笑地与太子说着一篇典籍上的典故,而夏侯汲人与夏侯沛则落在最后,皱着眉头在说什么。

    想到皇帝将京郊赋税一事交给了夏侯沛,夏侯恕便眼红生妒,这等好事,从不曾落在他头上,十二郎才刚刚入朝,便受如此重用!他强自将目光从夏侯沛身上收回,皮笑肉不笑地朝太子拱手,太子神色冷淡,朝他略点一点头,非但是对他,对诸王也皆如此,不过略略示意,便自抬步走了。夏侯康大约是被典籍吸引了,夏侯挚一向都紧跟太子,他们二人亦随太子而去。

    夏侯衷原是宽厚地笑着的,待见到八郎连话都不曾与他说一句,紧紧跟着太子,一副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便觉得气闷得很。只是他惯会演戏,面上仍将礼数做足了,笑眯眯地问了夏侯恕将往哪儿去,又问夏侯汲人与夏侯沛可要一同用膳。

    夏侯沛一心二用,一面与夏侯汲人说着出京的见闻,一面留心兄长们的动静。诸王与太子连年相倾轧,到了现在,连基本的情面都只是勉强维持,太子、夏侯恕、夏侯衷三人,全然是相看生厌。夏侯挚与夏侯谙不知何时已分别投了太子与晋王。皇子间的党争,已然形成。

    夏侯沛抬头望见日头将至中天,算着这时候赶去长秋宫还可赶上用膳,便笑道:“不了,难得入宫一趟,我还是去长秋宫多陪陪母后。”

    夏侯汲人闻此,依样画葫芦:“我去陪我母妃。”

    夏侯衷也不是真心邀他们,不过在太极殿前做个样子罢了。当下拱手作别。

    太极殿前,诸人散,夏侯沛高高兴兴地去了长秋宫。蹭过午膳,才出宫去。

    她没将兄弟间的汹涌暗流放心上,却有人堵得气闷。

    在外边,夏侯恕好歹克制,一入得郑王府,那勉强维持的笑意倏然间一扫而光!他双唇紧抿,嘴角下撇,双眼精光凝聚,戾气十足。

    “二郎回来了。王妃……”家令迎上来,话还没说完,便叫夏侯恕斥了一通:“滚下去!”

    家令一愣,垂首退至一边,做躬身拱手状,待夏侯恕自他身前走过去,方直起身。

    夏侯恕一路大步,进了书房,将侍奉的仆役都赶了出来,一个人在里头生了一通闷气。

    整个郑王府皆小声小气,仆役行路都万分小心唯恐弄出点声响,叫郑王听见了,就要拖出去打死。

    杨为哉到时,便看到一个井然有序的郑王府,府中仆役皆训练有素,不敢多说一字,不敢多看一眼。他暗暗点了点头,对郑王的治府之道尚算满意。

    “将军。”家令上前来拱手。

    “殿下可曾回府?”杨为哉回了一礼,平易近人。

    “已回来了。”家令道。

    “今晨圣人召太子与诸王,殿下回来,心情如何?”

    家令笑了笑,并未答话,做了个请的姿势,在前引路:“二郎在书房,君且随我来。”

    杨为哉知他口风甚紧,也不以为怪,倒是觉得这家令是个可用之人。

    郑王府占地广阔,布局严格,一景一物皆显出一丝不苟的富贾气来。走了半估摸炷香的功夫,终到了书房外。

    家令朝杨为哉略一示意,便上前叩门,口道:“二郎,杨将军来了。”

    里头略略沉默,片刻,方传出夏侯恕低沉的声音来:“请杨将军入内说话。”

    家令推开了门,并不进去,待杨为哉跨过了门槛,他轻手轻脚地跨入一步,带上门,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夏侯恕跽坐于书案之后,抬着头,看着杨为哉走进来。他也知礼贤下士,当显宽厚,不等夏侯衷将腰弯到底,便急道:“免礼免礼,杨将军如何与孤客气?快快坐下。”

    杨为哉一入门就将夏侯恕的情绪看分明了,不必多想就知道,必然是今晨在皇帝那里没出彩。他唇边儿一丝冷笑,待站直了身,又是卑谦和气,寻了个距夏侯恕较近的榻上坐了,缓缓开口道:“殿下何以怒气冲冲?”

    这一说,夏侯恕才稍霁的面色立时又沉了下来:“说来丢人,孤向来不得父皇青眼。不如老大,老三,孤也认了,如今,十二郎也要骑到孤头上来了!”

    杨为哉不解道:“殿下何出此言?圣人对殿下分明也是关爱有加。”

    夏侯恕冷冷一笑,自嘲道:“不过多看了一眼罢了,也称得上关爱有加?十二郎那样的,才是青眼关爱!”

    说到秦王,杨为哉也承认皇帝对秦王实在是好,秦王自己也争气,这一想,他便遗憾得紧,若不是秦王不肯接纳,他何须来侍奉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杨为哉做出恍然的模样,点了点头,道:“平心而论,秦王这几桩差使,办得实在是漂亮。”

    夏侯恕更加阴郁。

    第16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33742/5929941.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