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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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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誓寒执珞 作者:陵狸

    第7节

    后来叶梓珞又问怡香几句,她的回答还是那么含糊,直觉让他觉得这里肯定藏着很多秘密,既然不能从她口中探知,还是留待自己发掘吧。

    慕清寒这人,他从未敢低估过他,在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有很多事情完全超乎他预料。慕清寒毫无顾忌的把他带到这里,就不怕敌人深入腹地,危及他黯夜教?四大护法待他如此可亲可切,又是为了什么?而慕清寒似乎很纵容那四个人,这与他狠厉形象很不符,不过他确实并未真正看过慕清寒的残忍一面,难道外面的传言并未全部属实?

    一天又过去了,叶梓珞不由得感慨一番,他不过是在庭院坐会儿,赏赏花,聊聊天,练练剑,便日暮西垂,月隐云端。

    叶梓珞站在窗台发了下呆,渐渐地眼皮打合,困意来袭,于是朝床塌边走去,躺下不久,便进入了梦乡。忽然,一道黑影掠过来,剑芒寒烈,气势强劲,速度快得惊人。

    天生的警觉让他意识到危机来临,叶梓珞翻过身灵敏的避开那一剑,睡意全无,目光倏冷:“阁下是何人,为何三更半夜来扰人清梦?”借着月光细细打量此人,身材颀长,似乎有点纤细,连握剑的手也是白细滑嫩,一看便知道不是长年练剑之人。他的脸上蒙着块黑布,只见那双凤眼上挑,眸中华光溢彩,秋波流转,在夜光下更加动人心魂。

    那双眼睛,只怕见上一次便足以刻骨铭心,沉了慕清寒的深邃,容了冷夕桦的邪魅,浮了紫瑶的艳丽,天下无双,世间仅有。想比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相貌定是惊人,心底也是善良的吧,于是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转而迎上那双毫无杀意的目光笑道:“阁下是想与鄙人探讨剑术么?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来。”

    那人收回了剑,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踱步到窗前。叶梓珞本以为他会离开,可却没有,而是仰头望着月亮,学着叶梓珞的样子把手搭在窗边,默了一会儿,才小声嘀咕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叶梓珞耳力极好,听到这话时,顿时轻笑出声。

    前一刻气势汹汹跑来刺杀他,后一刻便自个看起月亮来。能在黯夜教来去自如又不被发现的人,肯定是教中之人,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何?看样子并不像是在针对自己。

    那黑衣人转过头,恼道:“你在笑什么?”声音出奇的好听,脱了少年的稚嫩,却不像成年人般磁性雄浑,更不像女子般软声细语,犹如泉水般叮咚脆响,令人听了舒神心悦。

    叶梓珞慢吞吞的起身,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在他再次举剑横亘在胸前时,叶梓珞抓住他的手,轻轻一带,那把剑便飞了出去。

    黑衣人退无可退,身子贴在墙上,两手在叶梓珞眼前晃了下:“我才不怕你。”

    叶梓珞微微一笑,问:“你是谁?”说着便抬手,似乎他要是不说就掀开他的黑布。谁料一瞬间,那道黑影便闪到另一个角落。黑衣人拍拍手,得意道:“都说了我很厉害,你可不要乱来。”

    叶梓珞目光闪烁了下,“流踪无影”这门轻功不是失传已久了吗?虽然他未曾见过,但是能躲过他的“无风玄掌”的也只有它的克星流踪无影。这人到底是谁?明明是正派至上乘的轻功,怎么黯夜教的人也会,看来他低估来人了:“阁下是为何事而来?”

    黑衣人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是有事,而不是来看看堂堂叶盟主长啥样?”

    叶梓珞并不答,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眼睛。黑衣人顿时一阵气恼,撇过头,怎么那么多人都喜欢盯着他的眼睛看。哪有什么好看,他觉得他的手比眼睛好看多了,怎么就没人发现呢?

    “我来是想警告你,最好离慕清寒远点。”眼中并未有任何的醋意,仿佛在平心气和的说一件自己无关的小事。

    叶梓珞挑眉:“哦?不知阁下何意,如今地盘是他的,你让我如何远离?”

    这人,他从未听慕清寒提及过,为何此时才出现,慕清寒与他会是什么关系?本来他不想往那方面想,可是控制不住,如果真是这样,那慕清寒要置他于何地。

    那黑衣人似乎很是苦恼,用手挠了挠头,突然灵光一现,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黯夜教,我对这里的阵法可熟悉了。”

    叶梓珞看了看抱住他手臂的手,有点郁闷,貌似他们还算作陌生人吧,于是不动声色的抽出他的手,轻声道:“你助我逃出去,就不怕被慕清寒责罚?”

    “呵呵,他才舍不得罚我,我要是说一,他绝对不敢说二。”

    叶梓珞呼吸窒了下,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那他在慕清寒的心中肯定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想到慕清寒如此高傲的人,在他面前从未曾屈服过,居然能顺着这人的心意。

    “何必这么麻烦,既然他那么听你的话,不如直接说我要离开,这不更省事吗?”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点酸酸的,但叶梓珞打死也不承认他是在吃醋,或许他真的该离开了。

    黑衣人又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子,小声道:“不行,不能和他说,不然我就……”顿了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抬眸转移话题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慕清寒一直在玩你吗?他这人很歹毒的,你没有看到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那才叫可怕,别看他表面上一幅假惺惺的样子,其实是一肚子坏水。总之,你不要喜欢他,千万不要喜欢他。他很薄情的,在他心里,自始至终只有那……那个人,其他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过,别被他虚情假意给骗了。我看你被他骗得团团转,于心不忍才来提醒你。”

    “那个人是哪一个?”叶梓珞淡淡的问道,面上虽毫无表情,可心潮早被他的话激起万千波澜,原来慕清寒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他何尝看不出慕清寒是在作戏,只是他刻意选择忽略,然后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窝在他的怀抱里汲取那份温暖,沉浸其中。可如今突然跳出一个人,毫不留情的指出这一切,让他怎能再装下去?

    “是……是……”黑衣人舌头打结,转而不耐烦道:“哎呀,你就别问那么多啦,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走还是不想走。要是想走的话,我立刻绘张机关图给你,看你武功也不是很弱,有图纸的指引,离开这里是轻而易举的事。”

    机关图?叶梓珞眉毛跳了跳,这么机密的事情,怎可轻易泄露给他人,慕清寒就这么纵容他胡来?不过有了那张图,以后也好办事。“能不能容我考虑几天?”对于眼前的黑衣人,他还是有点不信任,慕清寒既然带他进来,便已经做好了万分的准备,怎会让他随随便便就能走了呢?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黑衣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好吧,给你三天。”然后旋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夜,无论叶梓珞怎么睡都睡不着,辗转反侧,脑袋里不断的回忆起和慕清寒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耳畔又回想起黑衣人说的话,不要喜欢他。可是早已喜欢上了,还能收回,还能放下吗?

    从始到终,慕清寒都在玩弄他的感情,或许最初的相遇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局吧。明知道是陷阱还是乐意的往下跳,真是无药可救。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喜欢上一个人,够笨够傻,自以为完全了解他,更是愚蠢至极。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慕清寒,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第43章 矛盾升级

    直到天亮的时候,他还是没一点睡意,于是洗漱过后就往桃花树那边走过去,也许只有在那里才能安抚自己烦躁的心情。

    叶梓珞站了许久,许是觉得腿麻了,便唤怡香搬来一张躺椅,椅上覆盖一层轻软的墨色云缎,躺上去不会有硬邦邦的感觉,而是舒适柔软。叶梓珞抬手接住落下他身旁的花瓣,笑了笑,在暖风拂过,花香怡人中渐渐沉入梦乡。

    慕清寒踏进深浮苑时,刚好看到如此唯美的画面。只见叶梓珞侧躺在缎子上,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几朵花瓣轻轻落在他的发梢处,衣袖旁,仿佛周围所有的光芒都围着那甜睡的人打转。

    怡香看到来人时,正要出声却被慕清寒抬手制止。他轻轻走过去,指尖刚要触到那人脸颊时便顿住了,眼中灵光一闪而过,然后便转头吩咐怡香拿来宣纸和石墨。她不敢丝毫怠慢,不一会儿,所有东西都备齐了。

    慕清寒走到案几前,把宣纸铺平并用镇石把四个角给压住,然后,用狼毫在红丝砚上沾了些许墨汁,并在边缘处轻微匀了下,盯着叶梓珞的睡颜看了许久才缓缓下笔,一点点的勾勒那人的轮廓,他下笔极慢,眼神很专注。眼中,心里,脑里映出的都是那一幅安宁和美的景象,逐渐在他笔下清晰成形。

    画已做完,慕清寒端详一会儿,似乎觉得少了些什么,于是又在上面提了一首诗才满意的搁下狼毫。

    或许世间唯美的事物都是短暂的,让人只稍觑上一眼都觉得是老天垂怜,足够令人回味一生一世。多年后的慕清寒再次回想起来,只剩满腔遗憾,此情此景,怕是此生只能见一次了。

    叶梓珞似有感觉般睁开眼睛,眼中蒙了层水雾,捻起脖子上的花瓣,看了下,才恍惚记起是什么,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慕清寒看得移不开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那迷糊的人儿。

    许是感到太过热烈的目光让叶梓珞浑身不自在,于是他下意识的头一偏,便看到成雕塑状的慕清寒。

    叶梓珞一愣,张了张嘴,从口中唤出的却是“清寒”二字。慕清寒恨不得立马扑过去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亲吻,不过还是被理智给压住了,于是向他招了招手:“珞儿,过来。”嗓音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让叶梓珞不由自主的起身向他走去,发梢上的花瓣还黏在他的肩头。

    慕清寒拥住他的腰,帮他拂去碍眼的花瓣,再用手梳直有点松乱的长发。之后在他脸颊上落了个轻吻,指着那幅画道:“珞儿,好看么?”

    叶梓珞转头一看,顿时呆住,画上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太过真实了,他不由的抬手去触摸,慕清寒抓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手掌中,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把头搁在他的肩上: “别动,墨迹还未干,不过本尊还是觉得真人比画好看多了。”

    叶梓珞红了脸,余光看到画旁边的字,悠悠读出来:“芳菲来尽桃花意,弥光遗落云墨栖;缚香硬把蓝态溢,最是芳华点凭依。”

    一语成谶,叶梓珞怎么也想不到后面的那句便是应验了自己的未来,昭示着即将来临的劫难。

    “喜不喜欢?送给你。”慕清寒的手放他的腰上越来越不规矩,在他身上游走,到处点火。 叶梓珞脸颊红扑扑的,抓住那双爪子道:“真的是送给我?”

    慕清寒埋头在叶梓珞白嫩的颈上啃吻着,闷闷的道了声“嗯”。叶梓珞心里开心极了,哪里管得着在他脖子上磨蹭的某只动物,眼中始终盯着那一幅画。

    原来在慕清寒的眼里,自己是这样的,他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种表情。是不是慕清寒喜欢他这个样子?这可是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礼物,而这礼物实在太让他惊奇了,那他该不该回敬一份给他?

    慕清寒重重的在叶梓珞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表示不满,难道他魅力下降了?但不至于降得这么厉害吧。他那么卖力取悦他,珞儿竟然无动于衷,眼里满是那幅画。这让他觉得很挫败,燃起的□□给无声无息的浇灭。

    叶梓珞吃痛,捂着脖子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那幅画拿走。慕清寒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低咒了声,最后还是殷勤的赶上前去。

    叶梓珞把那幅画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来,拖着腮一副深思的样子,把身旁那团冷气给彻底忽略掉。慕清寒简直要气得火冒三丈,却无从发泄,只好气哼哼的立在一旁,他再傻也不会生一幅画的醋,何况那还是他画的。

    “珞儿,你看了那么久,总该看够了吧。”慕清寒在一旁颇为不满道。见叶梓珞终于抬眸看向他时,他立刻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

    叶梓珞撇过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是那张明媚的笑脸,可眼底却映不进一点情意,冷光三丈,直叫人看得心寒,甚至那张脸都是假的,慕清寒,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明明不爱,为何还要坚持演了这么一出戏,是想看他出丑,还是想以他来要挟正道之人?

    如果是前面一个理由的话,他已经如他所愿,至于后面的那个,恐怕要让他失算了,他叶梓珞就算拼了性命都会护他们周全,又怎舍得让他们为自己赴汤蹈火?

    “清寒,你是不是从来不曾喜欢过我?”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才好,即使心里百分百肯定,但还是希望他能亲口说出,这样自己也能走得干脆点。

    慕清寒嘿嘿笑了几声:“那可要看珞儿你的表现了。”然后又把那双贼手伸过去。

    叶梓珞不动声色地拍开,语气冷了几分:“慕清寒,我是说真的,在你眼里,难道就没有……”

    话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吻夺了呼吸,霸道强势,容不得喘息的机会。

    慕清寒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废话少说,今天本尊要定你了。”然后粗鲁的把他抛在床上,整个身子也往下压。

    “你敢!”叶梓珞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啪”了一声,打了某个无耻家伙一个耳光。

    “你!”慕清寒有些不敢置信,平时温温润润,很少忤逆他的叶梓珞竟然敢扇他耳光,岂有此理:“好,很好,有进步了,居然懂得反抗。”说完后便站起来甩手愤然离开,若还停留在那,指不定自己真的会和他打起来。

    叶梓珞再一次目送他离去,顿时心绪翻转,瘫软在床上,四肢早已麻木,两眼盯着青丝帐幔,目光空洞。还有两天,他便可以离开这里,从此他与他相忘于江湖,形同陌路。

    原本以为慕清寒不会那么快又来找他,至少两天内不会。可让他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清早,他又过来了,笑若春风,剑眉飞扬,脸上并未见任何尴尬的神情。明明昨晚才闹了矛盾,今天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谈笑自若,还拉起他的手笑嘻嘻的说要带他出去走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叶梓珞愣住了,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说实在,自己心里还是有气的,气他昨晚的逃避,气他今天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自己又是亲又是抱,动作再自然不过,一如往昔。难道他心里就没一丝芥蒂?还是该说他一点都不在乎,不曾把这些小事放在眼里过。

    可惜啊,他做不到慕清寒这么豁达,心态也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调整回来。那个问题一直在脑海里盘绕了许久,趁着昨晚的气氛还算融洽的时候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可是现在呢?无论如何他也问不出口了。

    有时候他真的特别恨自己死心眼,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刨根问到底,明知道结果如何,却不愿相信,就算从他人口中说出真相又能如何,只不过徒增痛苦罢了,何必要如此折磨自己呢?

    算了,过一天是一天,何必想那么多,反正过不久他便可以离开,就顺一下他的心意,免得把关系闹得太僵。

    突然好想回去看看阿莲现在怎样了?听他们说自己昏迷的时候,阿莲来看过他,好像还哭得很带劲。这个小笨蛋,做事不经大脑思考就罢了,还那么容易被假象给迷惑,别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绕得晕头转向。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懂事,要是他一辈子都不懂得照顾自己,那他便照顾他一辈子。反正三十年竞选一次武林盟主,到那时他也能卸下重担带阿莲隐居,快乐的生活。

    慕清寒看到叶梓珞遥望远处,眼神迷离,嘴角浮起笑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止住话头,害他口干舌燥的讲了这么多,结果叶梓珞早已神游天外,那笑容也不是对着自己,慕大教主心里特别不爽,把叶梓珞的头掰过来,凑过去,看看他的瞳孔中映进自己的倒影。此刻,他们靠得非常近,鼻尖对着鼻尖,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毛孔,唇差那么一点就触碰上了。

    叶梓珞这时才回过神来,却在看向慕清寒眼眸时的刹那定住,那深幽的眸子仿佛有什么吸力般把自己卷进去,沉溺在万丈深的海水中,神智再次涣散,不知今夕何夕,天地亦归于混沌的初始,茫茫一片。

    慕清寒如愿的看到自己的倒影,奖励性的在他眼角处印下一个轻吻,开心的搂住叶梓珞飞身而去:“珞儿,本尊带你去做件好事。”

    叶梓珞感到身子一轻,下意识的抓紧慕清寒的袖子,懊恼刚才不小心被慕清寒给蛊惑了,只是这双眼睛为何带给他如此强烈的熟悉感呢?似乎在很遥远的以前就已经深深的记住,并已然陷了进去。

    落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很是吃惊,回想起刚才他说的话,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慕清寒不由分说的拉着他走进去:“这里挺好的,本尊怕珞儿你闲得慌,特意带你来这消遣消遣。”

    叶梓珞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什么怕他闲得慌,分明是想拉他下水,心里默默的祈祷月棠能快点回来,否则这宫殿便要翻个底朝天了。慕清寒似乎猜得出叶梓珞的心思,再加上一句:“月棠他们早被本尊罚去独岩峰面壁思过去了,没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貌似女子的闺房,雕花漆木,绫罗纱幔,房里还弥漫着淡雅的香气。慕清寒在床边的柜子上倒弄出一堆瓶瓶罐罐,然后全部都倒在地上,每一瓶就九颗,不多不少,然后再把它们搅乱,重新装进瓶子里,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月棠这小妮子记性不太好,制造出的药丸都集中放在一个地方,不过这样能让本尊省事多了,”慕清寒目光又转移到那排木架上,上面摆放着十几个小盒子,个个精致华丽,他勾唇一笑:“珞儿,这里面装的是融水后才能使用的面皮,你猜猜本尊该怎么做?”

    叶梓珞心里哀叹了声:“清寒,我们走吧,这些都是月棠辛苦做出来的,来之不易。”他也只能帮到这了,要是月棠知道她的东西被这么破坏过岂不要气死?而且罪魁祸首居然是她的主子,打不得骂不得,还要陪笑脸。

    慕清寒一挥手,盒子全都被打开,然后从袖中掏出银针,“嗖”的一声,银针整齐的发过去,分别插在盒里那小团白色东西上,那团东西立马变色,还兹兹冒出白烟,片刻之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变化只是眼花而已。

    叶梓珞看得脸都绿了,挥手打落那些银针,可为时已晚,毒早就过到面团里:“银针淬过毒,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月棠会拿去给谁用,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这些天的相处,虽不能真正把他们当做朋友,但已经接近了,所以他心有偏袒,很自然的要去维护他们。

    “又不是剧毒,用了也死不了,怕什么,”慕清寒把盒子盖上,漫不经心道:“不过是略施薄惩,谁叫她把那破药给你用。”一想到那时叶梓珞易容过后的脸,心里忍不住恶寒一把,还有那粗犷的嗓音,简直摧残他的耳膜。若换是别人还好,可偏偏是他的珞儿,那么秀美的脸被弄成那副惨样,而且还很逼真,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叶梓珞皱起眉毛,原来他是为这个原因,他还以为是来盗面皮的,不过这事估计他也没少做,那时一回教,便换过另一张,亏得四大护法还认得出他们英明神武的教主大人。

    慕清寒收回银针,走到他身边,摸着他柔软的头发道:“我帮你出了口恶气,开不开心。”

    叶梓珞哭笑不得,这算帮他出哪门子恶气,尽是添乱,心里想着要不要寻个机会告知月棠,可不能让悲剧发生。

    第44章 舞剑消遣

    自那天后,慕清寒再也没来找过他,而那个黑衣人并没有如约而来。后来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竟然相信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黑衣人。黯夜教的机关地形图哪是那么容易得到,再说那名黑衣人的身份实在可疑。

    其一顺利的潜进院子,不惊动任何人。他就不相信慕清寒没有在苑中安插影卫监视他,他也是习武之人,多多少少也会感受到一丝气息,只是太过微弱,尚不能确定他们的具体方位。而这人,若说不是影卫之一,那也是对这里地形极为熟悉的人。

    其二使出流踪无影,娴熟轻巧。这是正派的武功,不过失传已久,有人修习成也许是一种缘份。但让他好奇的是慕清寒的势力,坊间传闻前些年在江湖混的风生水起的侠客莫名失踪,疑被招进黯夜教。而柳丰就是一个例子,想不到他退隐竟是假,成为护法才是真,就不知道他为何甘心效忠慕清寒,这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事。除了四人外,还有很多高手,有可能一些是混在市井中。而监视他的影卫,能在他面前做到如此隐秘,武功肯定不弱,比他叶府的那些暗卫们强了何止百倍,都能赶上星芜阁的杀手们。

    其三他说话的语气似真半假,举止中带着点稚气。假设他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便能得知他和慕清寒的关系不一般,不太可能是属下和主子的关系,还有他提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能在慕清寒心中成为唯一,肯定不是什么宵小之辈,他突然很想见识一下此人,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再来便是他口口声声告诫自己不要喜欢慕清寒,尽可能的远离慕清寒,又有什么目的和意图,仅仅是他所说的觉得自己可怜,于心不忍吗?

    呵,他叶梓珞何须他人的怜悯,从八岁那年,便已经不再需要了,也不稀罕那破玩意。

    总的来说,此人对自己是没有敌意的,虽然刚出场时比较盛气凌人,但毫无杀意,他那双如皎月般的眸子便是最好证明,亮丽清澄,盛华动彩,仿若世间荣光都抵不过那一双盈眸一顾的刹那芳华。

    能拥有此般双眸之人,任谁也不会忍心把他联想到邪恶,狠厉那些不好的方面去,这般圣洁流光,哪是尘世泥垢所能沾染。既然他对自己没恶意,那他为什么会来此?还说了一番看似有理,实则无厘头的话来。

    无论他真实身份是谁,究竟站在哪个人的立场上,都不应该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做出这般亲切的举动。这个人,确实引起他极大的兴趣,当他见到那双眼睛时,便有一种冲动,想揭开黑布一看究竟,甚至想要更深一步了解他,只不过那时听到慕清寒的事,他心里莫名慌乱与烦躁,又谈到离开的事,则更加没心情与他周旋,只好作罢。

    算了,自己目前掌握的讯息还不足以推测他们的真正目的,只能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等待时机,顺势把整个暗夜教好好探查一番。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短暂的安乐只会麻痹自己,表面的宁静反而潜伏巨大的危机。慕清寒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几个月前,他想也不用想就能断定他为人狂傲自负,厚脸皮。

    可如今,他不确定了,太多让他出乎意料的事,接踵而来,一步步,每一步都能敲击到他心坎处,这种不能控制,只能被动承受的局面让他心里感到恐慌。面上尚且能做到静如止水,泰然处之,但心呢?怎能不起波澜?

    从前他特别渴望友情,渴望有个朋友能与自己把酒言欢,引吭高歌,畅谈天地。十二年的孤独与寂寞,不是习惯而是畏惧。师父,对他而言是恩人又是他的再生父母;阿莲,对他而言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缺了遗憾的完美是他此生不幸中的大幸,只可惜的是没有朋友相伴,无边的孤独感如浓雾般层层包裹着自己。而现今,四大护法给予他朋友般的关怀与赠予,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安心与恬适,他很想追逐这份情感,但又怕是另一个陷阱。如果没有慕清寒的默许,他们又怎能待自己这般好呢?说到底,还不是落入慕清寒的掌握中。

    叶梓珞按揉一下他的脑袋,是不是最近太闲了?总是想那些乱七八糟徒添烦恼的事,看来自己得找一些事做才行,余光瞥见放置床沿边的那把珞水剑,于是走过去握住它,剑身微微颤抖,闪着蓝光似乎要迫切的想出来透透气。他嘴角不察觉的露出一丝笑意,温柔含情,恍若春风吹开了一树的桃花,若是此刻被慕清寒看见了,保不准他会兽性大发地扑过去。

    叶梓珞站在一块空旷的青石板上,此时日光不是很辣,天空上飘着几朵沉甸甸的乌云。微风徐徐,卷起桃花的清香献宝似的送到那人俏鼻中。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唇边弯起的弧度更加明显,此情此景,倒应和他的心态。

    自柳丰送来的这把剑后,他一直搁置在一旁,并不曾使用过,现在就让他见识一下此剑有何独特之处,得以称之为珞水。

    从剑鞘中抻出蓝剑,亮光瀑射,一柄五尺长剑骤然出现在眼前,剑身柔软细长,能随意弯出任意形状,看似软绵,实则蕴藏刚劲,轻轻一挥,剑气过处,竟是草木俱折。果然是把好剑,世间难寻,比师父送给他的那把好上几百倍,不愧是称为四大名剑之首,以前曾听闻剑中翘楚,实乃无名时,不以为然,一把没有名字的剑怎能堪登荣座呢?何况它早已尘封千年,谁又能见识过它真正的威力,想来是江湖中人胡编瞎造,过度吹捧,久而久之,越传越神,以至于使它在巅峰上处于撼动不摇的地位。不过今日一见,确实非同凡响,万物讲究灵性,也讲究一个缘字,既然它选择了自己,自己又怎好辜负它的一番心意。

    踏步而出,手腕转动软剑舞动起来,只是剑身软绵无力,没了个支撑点,容易弯折,每次施力向前,它弯得越是厉害。旋转,倾身,跨步,在他手中挥动的那把剑就好比水绸般轻柔,仿若潺潺流水,柔和中却带着一股不可阻挡之势。而他的身影轻盈如燕,卷动间似有收沉香之气,一朵朵桃花凌空摇曳,慕气而来,在他周身流连忘返,翩飞起舞。

    忽然,剑光闪过,叶梓珞足尖轻点,凌空而起,一个旋身,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亮弧,但见软剑倏直,剑芒瀑涨,凌厉之势如山雷滚滚,嘶嘶风鸣叫嚣着冲破裂缝,剑尖飘忽不定,翻转横扫,快如瞬影,速如闪电,动作一气呵成。

    渐渐地,万马奔腾之势转为秋雁横江,风过留痕,叶梓珞舞完最后一个剑式,收起长剑,桃花瓣也随之纷落,犹如一场盛世花雨,纷飞烂漫,寂然无声。

    执剑而立的身影,长发如瀑,唇角含笑,宛若天人。

    怡香在一旁看呆了,如此美不胜收的景色就这样闯入她的眼帘,让她看得目不转睛,心中如鼓点般怦怦直响,若说之前在桃花树下安睡的男子是一种静静地远在云端,可望不可即的美。那么,如今舞剑的风姿便是灵动飘逸之美,可见可感,唯不可亵渎。无论是动还是静,都那么的摄人心魄。

    叶梓珞走到她的面前,见她还是一副痴然凝望的样子,顿了下,才道:“怡香,你觉得我刚才舞的那套剑法如何?”刚才舞剑的情景应该被她得差不多,其实他很少在人前舞剑,除了师傅和阿莲外,她便是第三个,不是他不喜在人前舞剑,而是有点不自信,自从他看了师父那场即兴而舞的情景后,便深深意识到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望尘莫及,自形惭秽。

    他总感觉自己的步法不够师父沉稳,剑起剑落间少了师父的那种随意洒脱之态,招式转换并没有师父那么利落干脆。如果是与人对招,他倒不在意,但是要自己对着空气舞出一套完整的剑法,做是可以做得到,但是总会受到脑海中那段画面的影响。

    第45章 自讨苦吃

    怡香听到声音后遂缓过神来,才发现叶梓珞与她仅隔几步之遥,虽说不是距离很近,但她仍不由得面红耳热,心跳也在加快,于是她慌忙低下头紧张道:“奴婢刚才无意冒犯您,还请公子恕罪。”公子刚才貌似问她什么,但她一直沉醉在其中,听不太清楚。

    叶梓珞轻声笑道:“不是叫你不要这么生疏吗?还自称什么奴婢,莫不是之前答应我的那些都忘了?”

    “不是,奴……我只是出于习惯,自然而然就……就……”怡香满脸通红,心跳如雷,一时心里紧张,说话便吞吞吐吐。自她入黯夜教以来,除了小虎哥哥和那名女孩外,就数公子对她最好了。

    公子的温润如玉,和蔼可亲,对她这下人也随和,这么好的一个主子,就算打着灯笼也难找,凑巧被她遇到了,实乃人生之幸。

    叶梓珞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习惯是可以改的,这世上,无论哪一种习惯,只要你想改,都可以把它摒弃。”

    话是这么说,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呢?连他也不行,慕清寒的怀抱是那样的让他依恋,即使理智告诉他要远离,可他还是一次次的徘徊在原地,等待他的下一次拥抱。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有种归属感,再多的烦恼和忧虑都会暂时消散。有时候他甚至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一直待在他的怀里,地老天荒。

    怡香应了一声,然后随他进了屋,并泡一壶茶给公子润润喉。叶梓珞小酌几杯后,才抬起头问:“怡香,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既然教中之事不便过问,那这些事总该能过问,若是她不想说也没关系。

    她不知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些,但是只要不涉及教主和黯夜教的事,还是可以说出来。她在公子目光示意下不太自然的坐在对面,如实回答:“有一个哥哥和妹妹。哥哥十二岁那年便被爹爹卖进青楼,从那年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有好几次攒了些碎银子,和妹妹偷偷去看望哥哥,可是都被守门的人赶了出来。爹爹知道后,把我们俩暴打一顿,并搜出我们辛苦赚的银子拿去赌了,还恶声说等我们大了都卖进青楼,好让我们三姐妹团聚。”

    “那时我们很害怕,缩在一起,不敢顶撞他。后来日子一天天的熬过,爹还是照样酗酒赌博,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骂我们。等我稍大一些的时候,趁爹爹不在家,就私自带着妹妹投奔亲戚。可是那些亲戚狗眼看人低,不愿收留我们,无奈之下和妹妹乞讨为生,一边要提防爹爹找她们,一边又要与饥饿抗争。在极度劳累饥饿下,我只好把妹妹卖到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至少这样不会让妹妹陪我一起挨饿,还能有口饭吃。最后一次的乞讨,有个小女孩看到我太可怜,便好心送给我一个包子,却因此让她和她的父母走散,之后更是连累她和我同时被抓到黯夜教。”

    越说到后面,越感到心酸,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本是不该多嘴说出这些心事,但对上公子的眼睛,莫名让她有种心安的感觉,压抑已久的情绪不自觉的暴露出来。她的哥哥和妹妹,现在还安好吗?

    “你娘亲呢?”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令人唏嘘不已的往事,表面上看怡香一副乖巧安静的样子,却不知她的心里还隐藏着如此大的悲苦。

    也是,谁人的背后没有故事呢?只能说有些人的故事太过沉重,而另一些人则背的包袱较轻而已。每一个人,生活在这世上,总会经历那么一些苦痛与磨难。没有人是完全不经风雨,也没有人能永远活在他人的庇佑中。自己的人生道路,没人能陪你一直走到终点,终是有要自己独自面对的时候。

    “娘亲,她早在父亲嫖赌败光家产后便走了。”记忆中并没有娘亲温柔的怀抱,而娘亲的离开只会让她感到心寒,童年的不美好,早在她的心里便种下了苦果子,以后每次回想起来只会剩下苦涩与疼痛。

    不幸之人何其多,可他们还是勇敢的活下来了,承受着命运赐予他们的苦痛,背着那段心伤的往事一步步迈向前方。紫瑶如此,沐玄如此,连怡香也是如此,甚至是他自己也逃不过命运的掌控。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努力的走下去,不退缩,不徘徊。经过风雨的洗礼,人才会更加懂得珍惜,珍惜眼前的每一份宁静与安乐的时光,读懂人生中的每一场考验,悟出生命的真谛。

    “怡香,不如以后你跟我如何?”要是阿香永远待在黯夜教,那她就只能胆战心惊的度日子,小心翼翼,万一有个什么疏漏,很可能要了她的小命,让她待在自己身边也好,一来能有个人陪他,二来能让她活得自在些。

    “真的可以吗?”怡香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迫切的光芒,可随后又低下头,小声道:“可是,教主他……”她是奢望过能一直跟在公子身边,但是心里很清楚,教主随时都可能把她调走。

    “我到时和他说一下,他应该会同意的,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小女孩呢?”听她说那个小女孩也被抓进来,都是心善的孩子,让她们跟在自己身边会好过点,如果她们哪一天想离开或是有心仪之人了,再放她们走也行。

    怡香的头垂得更低了,掩面许久才道:“她……早在进入黯夜教的一个月后便被人乱棍打死。”想起那时她为了护自己不被欺负而被那些人活活打死的场景,心就抽痛起来,她绝不会忘记那名女孩临死前对她说的那句话:答应我,替我好好活下去。那句话,还有女孩苍白的笑容,都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她明白那句话的涵义,活下去,不要逞强。她当时哽咽的点头了,忍着愤恨与不甘,熬过多少日日夜夜,最后是小虎哥哥替她报了仇,才一雪心头之恨。

    叶梓珞刚要说出口的话被梗在喉咙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她好的人,却被命运无情的带走,只好摇头叹息:“逝者已矣,唯来者可追。怡香,你定要开开心心的活着,才不会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怡香重重的点头,揉了下眼睛,强颜欢笑道:“公子,不说这些了,这是教主特意吩咐给您点心,还热着呢。”她站起来,打开食盒,拿出两三个小盘,盘子上装了四方形的糕点,糕点上面还粘上几片新鲜的桃花瓣:“教主说公子您肯定喜欢。”

    叶梓珞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点心,半信半疑地捻起一块咬了一口,话说慕清寒怎会突然想起送他吃的呢?点心入到他口中,便立刻刺激味蕾,叶梓珞第一感觉是甜的,很甜,但不是甜得腻人的那种,清爽可口,似乎还夹着一些苦涩的味道,直到把这个糕点吃下去后,那种苦味便愈加明显。怡香眨着闪亮的大眼睛,期待道:“好不好吃?”

    叶梓珞笑而不答,伸手拿起一块递到她手里,怡香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是教主给公子的,奴婢,呃……我不可以吃。”

    “哪来这么多规矩,给你,你就吃。”叶梓珞强行拉过她的手,放在她的手掌心上:“尝尝,你不是想知道的它的味道怎样?”

    怡香再次呆住,刚才公子貌似拉了她的手,这可是她第一次能触碰公子的手。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那种如电流般淌过的感觉太过奇妙。他的手白净修长,指如削葱,少了刚劲,却多了几分巧柔。掌面布有薄茧,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滑嫩细腻,想必是公子常年练剑的关系,要不然公子怎会有这么俊的武功,从他舞剑的身姿便能判断出公子的剑法定是超群卓越。

    怡香愣愣的收回手,小心翼翼的拿起来学公子的样子也咬了一口:“嗯,很甜。”说话间便把整块塞到嘴里,咀嚼起来,越嚼越不对劲,怎么会是苦的?张着唇,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就这样留在口中。

    叶梓珞好心提醒道:“快点把它咽下去,待会会更苦。”

    怡香听了后忙吞下去,由于吞得太急,被噎到了,弯下腰把手放在脖子处猛咳几下。这时,一杯茶就这样递到她面前,她咳得难受,也无暇顾及是谁给她,直接拿过来一口气喝下,经过水的滋润,卡在喉里的东西才完全被咽下去。

    当她抬起头时,正见公子拿起另一块细细品尝,她没有看错,绝对是在细嚼慢咽,品尝其中的味道。这么苦的东西公子怎么吃得下,虽然刚开始是甜的,可却没甜到最后,难道说公子喜欢苦涩的东西?

    “公子,这点心是苦的。”怡香指了指小盘上的糕点肯定道。表情还带着点委屈,公子一定是故意的,问他味道如何,他又不肯说,非要她尝一下才罢休。

    叶梓珞笑笑,反问道:“除了苦之外,就没有其他味了?”

    怡香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刚开始是甜甜的,可后来却变成苦的了,总的来说就是……”不好吃,后面三个字她不敢说出来,那时教主送给公子的点心。虽然不知教主用意为何,但作为一个奴婢能吃到便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哪有资格去评论它好不好吃。

    虽然她没说完,但叶梓珞还是猜到了。人本是这样,刚开始尝到甜味的时候,便想要更多,结果得不偿失,最后剩下的便全是苦味,也正因为这苦味,才对整个糕点的印象不好,继而忽略了曾经带来的甜味。

    也许很多人都是和怡香抱有相同的看法,但他却完全相反,他只在乎那份甜意,为此不惜代价的贪婪更多,即使需要承受最后给他带来深入骨髓的那份苦也无妨,得到一分,便代表失去一分。

    得与失,失与得,只不过是一个循环的过程。叶梓珞吃完一块后,又爱不释手的拿了一块,直到把小盘的糕点全部消灭掉,他才准备转战另一个盘子,本来他食量比较小,吃两三块就够了,可是这些糕点实在太好吃,让他停不下来,虽然肚子已经在抗议,但他还是把盘里的糕点吃完。

    怡香吃惊的看着他:“公子,您是不是很喜欢吃带有苦的东西?”

    叶梓珞抬头看了她一眼,回以一笑,并未说什么。怡香被他那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心里叹道公子笑起来真好看。

    苦?他一点都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坐在娘亲怀里,皱眉看着娘亲手里的药碗,捂住鼻子和嘴巴死也不肯喝。不过娘亲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不停的哄他,直到爹爹过来,作势要打他屁股时,他便哇哇大叫,紧紧抱着娘亲的脖子不松手,而娘亲总会嗔骂爹爹一句后,又摸着他的小脑袋,柔声安慰。最后他还是在爹爹的威逼下喝了下去,很苦,真的很苦,还好娘亲把一块糖塞进他嘴里。等甜味冲淡残留在口中的最后一丝苦味,他才心满意足的靠在娘亲怀里安睡。

    后来发生了那场巨变,经历了许多事情,也尝到了许多苦。可惜的是再也没有人会像娘亲那样温声细语的哄他,再也没有人会在自己使小性子的时候包容他,娘亲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其实他一直不相信娘亲会离开人世这一可能,他和阿莲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寻回娘亲,只是人海茫茫,不知该往哪寻去,就算在桃临城,寻找也并非易事,更何况是整个齐月国——大陆上所占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

    第46章 鹤发童颜

    桃临城一年四季如春,即使在深冬依然艳阳高照,春意盎然。桃树一年四季都在开花,从不间断,先前缀在树上的桃花还未来得及凋谢,就立马抽出新芽,不消几天便打出大大的花骨朵儿傲立在枝头。

    也正因为如此,桃树从未休眠过,过早的在消耗生命的养分,提前预支未来的特权,所以在桃临城里的桃树最长也活不到十年,如果把它放到齐月国的话,至少能活个七八十年,相当于人一生的寿命。

    此时叶梓珞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拿起一本厚厚的书在翻看。深冬的清晨,总会带着些静谧的气氛,枝上的鸟儿难得的百忙偷闲,躲在温暖的窝里补个长眠。虽说气候宜人,风和日丽,但每天都要早起在枝头吱吱叫个不停,也有吃不消的时候,只好给自己瞎掰个理由:其他伙伴都赶着冬眠去了,俺睡个懒觉不为过吧。

    由于天色还早,风也不是很大,只是稍带一些凉意,叶梓珞着一件浅蓝单衣,镶金色滚边,外面随意套一件靛蓝长衫,发丝上半部分被随意挽出一个简单的形状,插上一根白玉骨簪,剩余的青丝披散下来,乌光滑亮,衬得肌如白雪。微垂着眼睑,专注的神情,平添一份儒雅之气。

    少了鸟儿的聒噪和昆虫的悲鸣,四周极为安静,只能听见手中哗哗翻动书页的声音,让人不忍心去打扰,破坏这一刻的宁静。

    那本书是他托怡香带过来的,他知道黯夜教有个浩大的藏书阁,里面的书不说上万也有过千,武功秘笈,各国风土人情,野史外传等等数不胜数,最多的是练武之书,主要面向广大的黯夜教弟子,他们随时可以去那里借上几本回去修习。书虽然多,却很杂,他们也不会借很多回去。因为那些招式较狠戾,旁门左道,不为正道所提倡,练功时特别容易走火入魔。如果为了提高功力而杂乱的学这个学那个,控制不好的话轻则反噬自身,重则暴毙。所以他们选书的时候首个要旨便是不能贪婪,其次谨慎而为。

    而他手中这本笨重的书,名唤列国正史。讲的是各国朝代更迭,繁华与衰败,过往沧桑的岁月。桃临城不属于任何国家,它是独立于他们之外的独特个体,是武学精髓之地,神圣高洁,不容侵犯。窝里斗是一回事,但面对其他国来犯,他们马上会团结一致,共抗外地。曾经也有他国觊觎这块富庶宝地,而挥兵渡海,立志攻下桃临城,到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值得奇怪的是,齐月国却从没参与他国进攻桃临城战事,相反,还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成为桃临城的最大□□。对于齐月国一边倒的态度,很多人褒贬不一,不过都一致认为是建元三百年永帝陆辰夜与初代武林盟主关系匪浅,并在临终前下了一道圣旨,后世人谨遵祖训至今,才不会对桃临城起歹念想分六杯羹的意图。

    叶梓珞翻看的前几章是陆辰夜在位时期治理国家的策略,由于时代比较遥远,古代文字读起来太过艰涩,他认认真真的翻过几页后,就把书合上,按按眉心。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看书,就算是以现今文字记载,他也无法完全看完,何况是古言,而且还这么厚,哪看得下去,可是他又比较感兴趣那时候的历史,想了解一下娘亲的故国。

    虽然他不喜欢看书,但喜欢听,喜欢记东西,别人讲过的话,做过的事,他觉得对自己有用便记了下来。比如武林中谁谁,做过什么英伟事迹,名号有多响当,他会自然而然的记在脑海中。再比如人们讲的一些客套话以及待人处世的方式,他也会记下来,按部就班,模仿得有模有样。

    他以前真的不懂待人方式,从出生到八岁,爹爹对他特别严厉,不准看除了武学以外的杂书,也很少让他在人前露面。他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不让他见其他人,于是将自己不满说给娘亲听,娘亲只是垂泪抱着他,而这些陈年的事也随爹爹的离去成了心头之大惑。再后来的十二年一直待在崖底,与世隔绝,苦习剑法。重踏江湖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接触人世,学会与人相处。

    下次应该叫怡香过来读给他听,就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把整本书都读出来。他垫了垫手中书的重量,又比划一下书的厚度,皱起眉,貌似太多了,这要求会不会有点苛刻?

    正思索间,前面的地板有咚咚的响声,似乎是从地板下面传来的声音。叶梓珞好奇的走过去,结果发现被撞击的地板周围有三个巴掌大的歪扭的裂痕,围成一圈。是有人为之,难道……

    地板再次受到撞击,这一声更加响亮,而那块地板也被掀起来,露出个满头白发的脑袋。叶梓珞吓了一跳,忙退后好几步。只见那双满是污垢的手撑着地面,一个使劲,跃上地面。一身灰扑扑的长衣,身形挺拔,长至腰间的白发上沾了细碎的泥土。此时那个人正背对着他,上下拍打身上的尘土,却是越拍越脏。可那个人并不介意,越拍越起劲。

    同一时间,叶梓珞眸光由惊讶转为疑惑,再转为惊喜,轻声道:“师父?”声音虽小,但足以让那个人听到,那个人停下拍打的动作,转过身,看到叶梓珞的时候激动的扑过去,给叶梓珞一个大大的拥抱:“乖徒儿,为师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久违熟悉的声音,叶梓珞心里很高兴,也不管师父身上到处是泥土灰尘,脏兮兮的样子,伸手抱住他的师父。师徒俩就这么抱着,此刻的重逢再美好不过,想不到师父愿意千里迢迢的赶来见他。

    叶梓珞似乎想到什么事,把他拉开一点距离:“师父,您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楚冥域习惯性的揉了揉叶梓珞的头发:“为师想见见徒儿而已,哪需那么多的理由。”手上的细碎土屑沾在叶梓珞的发丝上,他才意识到如今自己的狼狈模样,都被徒儿看到了,顿时老脸一红,讪讪的收回手问:“徒儿,有水吗?为师想洗个澡。”

    叶梓珞看到他脸上还沾着泥土的时候,无声的笑了,想他一世英明的师父也会有今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去叫怡香打两桶水过来。”

    他自然不会让怡香知道他师父的存在。浴房在卧室的后面,怡香帮他换好热水后,狐疑的看了他两眼,最后忍不住道:“公子,大白天的,您确定要沐浴?”

    叶梓珞也不知道怎么答,只好点点头,然后叫她离去。叶梓珞翻箱倒柜的拿出几件比较宽大的衣服,师父的身形和慕清寒差不多。若是拿自己的衣服给他,肯定不合穿,幸好之前慕清寒住在叶府的时候,留下几件单衣。他顺便带过来了。

    楚冥域在叶梓珞身旁晃悠两圈,然后很是嫌弃的指了指那团黑皴皴的东西:“徒儿,你不会要为师穿这些黑麻麻的长衣吧。那么难看的衣服,居然还有人穿?”

    要是慕清寒知道别人这么说他的话,肯定会怒发冲冠,火冒三丈。叶梓珞无语,把衣服塞到他怀里:“只有这些合适的了,你不想穿也行,就准备光着身子裸奔吧。”

    楚冥域愣愣的看着叶梓珞,他的乖徒儿,好像……好像变邪恶了。该死的慕小子,居然把他的好徒儿调教成这样,他一定要好好去教训慕小子一顿来解气。

    本来洗个澡只需一炷香的时间,而他师父洗了足足两个时辰还未出来。叶梓珞也不催他,端起茶杯啜饮一小口,转头望向那边的桃树。泡那么长的时间,估计皮肤都变皱了。想到师父憋屈的模样,他就很想发笑。

    谁让他嫌弃清寒衣服难看了,虽然是全黑,不过他挺喜欢的,看慕清寒穿的时候,那叫一个英姿飒爽,气场强劲,不知有多好看!

    再加多半柱香的时间,楚冥域不情不愿的走出来。一袭黑衣,宽袍广袖。还带着水汽的雪亮白发,柔顺的披在肩背。一张白皙俊脸呈现在眼前,剑眉入鬓,眼角一丝细纹都找不到,虽然是到不惑之年,但岁月并未在这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然容光焕发,俊美出尘。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紧抿的薄唇,还有那紧蹙的眉宇,可见他此时非常不高兴。

    不得不说师父穿这件衣服也很好看,但与慕清寒穿的气质完全不同。慕清寒穿出那种霸气侧漏,翻掌为云的王者之态,而师父则穿出器宇不凡,出尘飘逸的仙者之态。

    叶梓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师父,想必你饿了吧,这是怡香刚拿来的饭菜。”在他师父沐浴的期间,他又唤怡香备些吃的过来,为了保险起见,他点了她的穴道。

    楚冥域一听到有吃的,顿时眉开眼笑,坐过去狼吞虎咽起来,他手里拿着个鸡腿,嘴里还嚼着菜未来得及吞咽,含糊的道:“徒儿,还是你最了解为师,嗯,好吃……”楚冥域低头把碗里的汤咕噜几口喝到见底。

    叶梓珞细心的为他盛上一碗白花花的米饭,楚冥域吃完手里的鸡腿,又拿起另外一个:“为师来到中城的时候,身上没带什么银两,肚子又饿,只好去凤忻楼蹭顿饭吃,大餐一顿后本想溜之大吉,却被那不男不女的红衣妖怪给逮住,恐吓为师要是不付帐的话就暴打一顿。嘿嘿,为师可不是被吓大的,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还想抓住为师不成。于是为师就使上独门绝技,轻飘飘的就飞出几丈远,再一个闪身,远远甩开他们。”一说起这件事,楚冥域就眉眼弯弯,无比自豪的感叹他一身修为无人能及。

    叶梓珞扒拉了几口饭,放下筷子默不作声,静静的听着师父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等他说完,桌上已是一片狼藉,楚冥域吃饱后就想用袖子抹抹嘴,叶梓珞忙递一条手帕过去,适时阻止他荼毒那面衣袖。

    楚冥域倒也没在意,拿过手帕胡乱的擦擦嘴:“徒儿啊,酒足饭饱思……思睡欲,为师先去休息一下。”然后倒在那唯一的一张床上,摆着大大的八字腿做挺尸状,不一会儿便沉入梦乡打起呼噜来。

    叶梓珞眼角抽了抽,师父的睡相和慕清寒有得一拼了。本来他还有很多疑问需要师父为他指点迷津,既然师父已经睡着了,待他醒来再问也不迟。他收拾好碗筷后把食盒带到外室,解开怡香的睡穴,和她聊几句后又折返回来。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总感觉师父的到来,似乎在昭示着什么东西将会发生变化。

    第47章 西院小筑

    不知不觉,日落西垂,天边顿时燃起一大片似火红霞,掐指一算,已是酉时三刻。冬季的天,通常是昼短夜长,即使在四季如春的桃临城也是如此。

    叶梓珞把头发全部盘起来,束在脑后,然后穿上夜行衣,蒙上一块黑布,本来想拿出月棠送给他的面皮来易容,但贴在脸上的感觉很不舒服,索性就不用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走到床边,看着师父死猪一般的睡相,无奈地摇了摇头。师父的到来确实扰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把计划提前实施。虽然今夜不是最好的行事时机,深浮苑中的暗影似乎不再刻意隐藏他们的气息,只要他走出门外,就感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不是每个人都像怡香那样好骗。

    师父挖地洞来到这里时,估计早就传到慕清寒的耳朵里,或者说从师父开始挖洞的那时起,他们就已经留意到了,也只有师父那样大大咧咧的人不会在意,挖得不亦乐乎。

    怡香虽然说是照顾他的婢女,但并未住在深浮苑,叶梓珞洗漱沐浴并不用她伺候,她只需送送饭菜,打打水,陪他说说话,过了戌时,可自行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今,叶梓珞因为有事只好掰个理由让她提早离开。至于慕清寒,即使他了解师父的行踪,但未必知他今晚欲行何事。这几天,慕清寒都没来过,应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需要处理,忙不过来。依他的猜测,今晚慕清寒定是不会来。

    躲过暗影们的追踪不是易事,也不是难事。一炷香后,他们便会有个大调整,重新换新的一批过来,如果他要出去,一定要趁这个交接的空隙走,否则极易被发现。

    叶梓珞在房里踱了几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一个闪身融进落日余晖中。谁料,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倏地睁开眼眸,空气瞬间被凝结,眸光凌厉,亮如星辰,如同一支被弓弦崩到紧致的箭,蓄势待发。

    叶梓珞躲在一颗大树上,看着来来往往逡巡的侍卫,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躲得过深浮苑中的高手,却对这些小啰啰们没辙,主要他们的人数多,每隔三步站岗,十几个为一队在周围瞎逛。还有就是黯夜教的树木特别少,隔了两百步也没见到一颗,想找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再加上他对这里地形一点都不熟悉,到处飞来飞去不仅惹人注意,还会不小心触动机关。

    叶梓珞只好闷靠在大树的枝干上,等到黑夜降临才好行动。

    就在他等待的时候,前方忽起一阵喧哗,只见一位瘦弱的少年被侍卫们团团围住,似在争吵些什么。

    少年身穿月牙色斜襟长衣,衣摆四周用彩色丝线勾出秀逸雅致的花纹,腰间束上一条宽边玄青锦带,缀着一枚双鱼交尾和田玉佩。一头细致乌黑的长发并未挽在玉冠中,仅是用条洁白丝带松松绑在离发尾不远处,给人一种清雅不失灵气之感。那张面若桃花的玉颜煞是好看,柳眉弯弯,小挺的鼻子。而最让叶梓珞感到惊奇的是他那双眼眸,美目顾盼生辉,盈盈水波流转,灿灿华光满溢,与记忆中那人的双眸完全叠合。

    根本不用猜疑,便知道是谁,也只有那个人才会拥有一双令人无地自容,圣洁透澈的眸子。

    叶梓珞这边的侍卫也凑热闹似地围上去,于是腾出一带无人把手的空地,这是个好机会。叶梓珞收回纷乱思绪,使上轻功越上阁楼顶端的瓦檐,举目远眺,整个黯夜教在夕阳斜照下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楼阁屋舍鳞次栉比,偏东南方向有一座宏伟高大的建筑物,想必是乾坤殿,它不仅是议事的地方,还是黯夜教的标志性象征。乾坤殿左右有两座高高的塔楼,相对而望,温情凝视,倒有种舐犊情深,无奈分隔两地的惋叹。

    两座高楼的后面还有一些小宫殿,纵横交错,聚少离多。然后再是深浮苑,应该是个为数不多的有茂盛树木的地方,从这里看去,还能看到尽情绽放的艳丽桃花。深浮苑的左右和背后三面都有一座与他所站的这座相似的阁楼。再从西方看去,偏上处有一座貌似刑狱的地方,上面高挂六个巨形骷髅头,左右分三,并排而列,中间刻了“噬绝”两个鲜红的大字。叶梓珞皱皱眉,难道这是他们关押武林正道或是惩罚不听话弟子的刑罚之地?

    与阴森且带着诡异恐怖的刑狱不同,隔十几丈远的地方有一个半人高的假山圈出来的院落,草长莺飞,鸟语花香,桃红柳绿,与深浮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是整个暗黑帘幕覆盖下最为突兀且最为清新闲适的彩色地带。

    叶梓珞眉皱得更深了,忽然想起那晚蒙面人也就是下面那个少年的话,西院的主人,慕清寒的挚爱,当真如此吗?

    当自己回过神时,人便已置身于西院中,暖风和煦,清香怡人。叶梓珞不由得唾骂自己窝囊,感情用事,太过情绪化,原本的计划被杂念一搅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完成。既然都来到这了,也就顺便去看看这座院落的主人。刚开始,他特意用一些花草树木遮掩身形,躲躲藏藏走了一段路,才发现根本没什么人,会不会有什么影卫在暗中守护?于是他又凝神屏息,还是感觉不到什么人。这就奇怪了,被慕清寒放在心尖疼宠的人怎会没有哪怕一个婢女或小厮服侍呢?更不可能会没有影卫在那个人身边保护。

    叶梓珞翻身潜进不远处的宅子里,抬头观察一下四周,才发现有几个奴婢在打扫地板。这座宅子算不上奢华好看,但绝对是闲雅别致。叶梓珞闪身来到里屋的门前,从薄薄的窗纸中隐约看到里面情景,靠墙那边置着一张雪梨木桌案,距离桌案较远的对面放置一张紫檀雕的拔步床,纱幔半敛。

    叶梓珞偏头看了一会儿,便垂下眼眸,咬了咬唇,似乎做了个什么重大决定般,然后抬眼,想用手指轻轻戳破窗纸。可是戳不开,再用力,还是不行,窗纸似乎有弹性和极强的韧性。应该不是纸做的,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原料,做得比纸还要逼真。既然没办法站着看,那从上面看也一样,于是轻轻跃上屋顶,揭开一片琉璃瓦,只见一个半卧在锦榻上,微眯着眼睛的男子,他长发披散,遮住半边脸颊,身穿一袭与慕清寒一模一样的墨底金线滚边的旋纹衣袍。

    看到这里时,叶梓珞悻悻的放下手中的瓦片,心里特别吃味,原来慕清寒和他最在意的人有着相同的着衣风格。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这个人和慕清寒很相配,甚至有点像,一样的黑袍,一样的霸气侧漏,虽然那个人并未睁开双眼,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此人定是有一双漆如点墨,深不可见底的瞳孔。

    越想越心烦,越想越觉得他们配极了,叶梓珞烦躁的甩手飞离那座西院。这时,有个黑影从楠木柜后面闪出,恭敬的立在半卧在榻上的男子身侧。

    那名墨炮男子并未睁眼,状似无意的丢了个瓷瓶给黑影,随口道:“去跟着他,注意掩盖自己的气息。”那个黑影拱手应了声便消失在这间怡雅的小筑里。

    第48章 误入古室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夜明珠散发的幽绿光芒越来越强盛,给周围的宫殿阁楼披上一层暗绿的衣裳。叶梓珞出了西院后,便往北的方向去。因为那里的防守不是很严,加之天色暗的缘故,没人会注意到他。

    听闻黯夜教里有个镇教之宝混元珠,此珠通体墨黑,晶莹剔透,内蕴玄奥。是以每代黯夜教的教主都需借助此珠来修习邪功,突破功体,而教中弟子们对这混元珠怀着无比虔诚信仰。得此珠者,便如同教主亲临,能号召黯夜教所有子弟,并且随意去这里的任何地方。

    这便是叶梓珞为什么要寻找混元珠的原因。虽然慕清寒一向对那些奇珍异宝嗤之以鼻,更是不屑看到人们为此争夺,混元珠虽然有助他的修为,但毕竟是死物,只能看不能吃,想他也不会花太多心思。

    曾经黯夜教条令中的第一条便是宁教灭也不可失混元,不过后来被慕清寒废除了。就算被废除掉,但百年积淀的意志支柱怎会说没就没?至今在黯夜教弟子们的心中还是有很大的影响地位。

    叶梓珞并不知道混元珠藏于何地,但他清楚那个地方肯定会设有奇形阵法,五行卦术,甚至会有高手在暗中守护。他顺着自己的感觉来到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丛林掩映中被凿出一大凹块,里面蓄满水,类似于人工湖,湖里的水不是很浑杂,水面波光粼粼,此时皓月当空,清凉月华洒在那些菡萏上,微风徐来,荷影摇曳。

    湖畔上的石头种类特别多,有色泽碧绿且有光泽的孔雀石,质地似玉的腊石,色彩相杂,勾纹纵壑的龟纹石等等,当然最多的是鹅卵石,棱角早已被磨掉,光滑圆润。叶梓珞很是奇怪,为何这里会有那么多漂亮的石子?直觉让他感到湖水与这些石子有密切的关系。于是走过去拾起一块鹅卵石,思索了下,扔到湖里去。

    只见石子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半弧形,坠入湖水中,在接近湖面的时候,溅起水花,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逐个向外扩散出去,最后湖面回归原样。

    紧接着又向不同的方向连扔了好几个,并没有他预料般会出现大动静。湖底确实很深,站在湖畔上用肉眼无法测量水底的深度,扔石头下去的时候感觉不到它触到底的声音。

    而且湖面的水是流动的,左右两面的流速也不一样,一边比较顺势缓慢,另一边却打着漩涡。所以他猜想这湖应该会有一个出口和入口,还有一个带着吸力的封闭空间,不然那边为何会形成漩涡,刚才他特意往那仍多个石子,石头跟着漩涡转了一圈后便沉了下去。

    相对于左右两面的异状,上边簇拥荷叶的水域倒显得安静多了,却更加令人惊奇。本来叶梓珞想往荷花深处去探探的,不过绕到那的时候便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折回到不停打漩涡的地方,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湖水流速加快,像一双双无形有力的手扼住他的咽喉,一步步的往下拽,叶梓珞双手扑腾了几下,便立刻被卷进去。树后的那个黑衣人从一片阴影中走出,嘴角弧度上扬,带着一丝不屑和嘲讽的意味。

    呼吸受阻,叶梓珞在水底挣扎了两下,渐趋无力,眼皮沉重的合上。无边的黑暗,晕眩感阵阵袭来,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水施加给他的压力逐渐消失,当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置身在古室里。

    墙壁上挂着许多盏油灯,灯火辉煌,把整个古室照得有如白昼般明亮。这里摆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是张破旧却洗得发白的锦被,床的右上侧置了一张积满灰尘的木桌,木桌的四个角被虫子啃咬过,留下坑坑洼洼的一片,轻轻一推,虫粉便呼啦啦的落下来,盖了地上的灰尘。桌子旁边有两张凳子,也是积满灰尘。其实不难发现,除了那张旧床外,其他任何地方都是积满灰尘,包括地上。

    如果说这里住有人的话,有点说不通,就算有人,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定会留有脚印。除非是有人特意掩去痕迹,但叶梓珞觉得没这必要,既然在这常住,每次出去都要隐去痕迹,岂不是很麻烦。不过这里能住人吗?封闭沉闷,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也很稀薄,就是意志特别坚定的人在这住几天也会受不了。

    叶梓珞刚才躺着的地方与积了灰尘的其他地方相比,有很大的区别,由于他的衣服很湿,滴答滴答的滚出水珠,浸湿了那片空地。水汽的蒸发逐步削去叶梓珞身上的热度,随着时间的增长,冰冷的感觉一点点透心而来,他不禁抱紧手臂,面色开始发白,连牙齿都在打颤。好冷,叶梓珞低喃了句。

    忽然,一阵掌风袭来,他下意识的想躲开,却感到贴在背后温热的掌心中流出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游走四骸,把寒冷驱散。待那人收回手时,他感到有点不对劲,随手摸了摸衣袖,已经干了,没有湿衣黏在身上的难受感,倒有种清爽舒适的感觉,比之前没弄湿衣服的时候更甚几分。

    用内力哄干湿衣是最快速解决问题的方法,但它却费时费力,至少要用三成的内力烘半刻才能烘干。即使内力深厚之人也无法在半柱香内完成,而这人却做到了。叶梓珞不由得转身,感激道:“谢阁下助……”话还未说完,便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头顺直的白发长至腰际,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见到来人后,叶梓珞慌忙改口,乖顺的唤了声师父。

    楚冥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有点恼怒又带着点无奈道:“笨徒儿,你被人跟踪了。”

    叶梓珞皱皱眉,心下暗惊,自己那么小心翼翼,计划周详,怎会被人发现呢?除非是去西院而出的那段意外,想必那时候就被盯上了。他真的好想打自己两个耳光,实在太不争气了:“师父,我……”

    “行啦,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出来干事就要专心点,别被一些纷繁杂念所扰。”楚冥域拉起他的手走出古室:“你啊,其实比阿莲还要好骗。”

    听了这话,叶梓珞立即想要反驳,但张开唇又乖乖的合上,心里嘀咕几句,师父又在胡说,他哪里好骗了,若要论起计谋策略,很多人还不如他。

    他们师徒俩走过长长的通道,最后在一扇石门面前停住,前面已经没有路可走。叶梓珞走上去细看一下,石面光滑平整,唯独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个“死”字,字迹暗红,仿佛是用人血涂上去的,在昏黄灯光投映下显得格外阴森。

    “师父,看来我们只有打开这座石门才能出去了。”叶梓珞一边寻找门上的机关一边认真道。

    “谁说打开石门就可以出去,真是笨蛋。”楚冥域好笑的在他后脑勺弹了一记。

    叶梓珞吃痛的叫了一声,捂头转身呆愣愣的看着师父。

    “呆徒儿,不必在那费神,我们走吧。”楚冥域转身折返回去。

    走?叶梓珞还没反应过来,前面不是已经没路了吗?一个晃神间,师父便往回走了好一段距离,叶梓珞只好快步跟上去,果然在通道的另一端尽头也有一扇石门,不过上面刻着一个“生”字。他又上去摸索一阵子,才发现石门底下有个细微的裂缝,蜿蜒到墙上,到了那个黑点便止住。叶梓珞心下明了,欲抬手触碰,却被楚冥域拦住。

    “不要碰,我们回古室。”楚冥域神情变得有点古怪,拉起叶梓珞的手二话不说的拽回去。

    叶梓珞不清楚师父在想什么,不过既然师父发话,他当然毫无异议的听从。待他们回到古室的时候,楚冥域才轻声解释道:“这里是我们来的起点,所以也是寻找出路最佳的地方。”

    叶梓珞忍不住开口:“既然这样,那师父为什么还要带我去看那两道石门。”

    楚冥域笑了笑,走到那张床前,翻开被子和枕头,在那突块上轻轻一按,右侧的墙壁中间瞬间分开三来寸的宽度,现出一条只能容一个人走的狭长通道。叶梓珞甚是疑惑,师父怎会知道那里的机关?

    第49章 破解机关

    他们两个人挑了其中一端走去,这段路程比之前走的要短,没多久,便走到尽头,而在尽头的也是扇石门,刻了个“无”字。

    “傻徒儿,发现了什么没有?”楚冥域眨眼提醒道。

    叶梓珞一点就通,了然道:“那么另一端肯定是常字,把四个字组合起来便是生死无常。”

    楚冥域赞赏的点点头,揉揉他的头发:“不错,有长进。”

    叶梓珞得到师父的赞赏很开心,不过不太喜欢师父揉他的头发,他都这么大了,师傅还是像以前那样把他当做小孩子。

    “走,去那一端看看。”楚冥域抬脚往那边走去。

    “师父,既然已经知道那里刻什么字,为何还要去,难道那里是出口?”叶梓珞跟上他的步伐疑惑道。

    “才刚夸你聪明,现在又犯糊涂了,为师不是告诉过你绝知此事要躬行吗?想的未必与所见相同,”楚冥域细心教导道:“世上有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所想所思并不与所见相对等,甚至完全背道而驰。”

    叶梓珞知道师父的话意有所指,但他还是点点头,随师父走到另一端的尽头,短短的一小截路程似乎被无限的放慢拉长,一前一后,身影重叠,仿佛世界就此沉睡,天底下只听得到他们两人频率相同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向生命的终点,亦是人生的起点。

    尽头处的那个石门赫然刻上一个“常”字,叶梓珞蓦地笑了,抬手轻触那个字。常,生死无常,世事无常,人生无常,只要提到“常”字,人们的脑海中总会下意识的冒出什么什么无常的字眼,把常与无相连。

    无常,缘生缘灭,岁月变迁,沧桑变幻,倒应了佛家那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无常非常,无常亦常。无常与常,就好比是一把火,火势大了,可把整个柴房给焚烧殆尽甚至会波及人命,人们便会感叹命运无常;火势比较小时,能煮饭做菜,满足人的食欲,人们一般习以为常。但它们本质上都是一把火,只不过是量与质的转变,罕见与多见的区别。

    凡事都得讲个因果,因缘生,缘果结。缘是无常,缘是有常,常与无常,即是缘。世间哪有绝对的缘,万物相生相灭,和而为缘生,生而无有常;散而为缘灭,灭而无有常。

    楚冥域在那思忖了许久,才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徒儿,出口就在生无门。”

    生无,无生,叶梓珞一愣,这里只有四扇门,哪里会冒出个无生门来,难不成还有个常死门,呃……应该是死常门。

    “记住为师的话,你往无门走去,摒弃杂念,默数到二十,然后用掌力抨击下方的黑点。而为师也会在你数到二十的时候同时走到生门,按下那个机关,这样方能找到出口。”楚冥域口气轻松的道。

    “可是,师父,要是我触动机关快了或慢了,与师父不能同步怎么办。”叶梓珞担忧道。楚冥域从这里到那一边的石门,是整个古室宽度的距离,加上另一边个通道的一半路程,其间隔着两面墙,他们谁也看不到对方。

    楚冥域再次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那就是考验我们师徒俩的默契。好徒儿,不用害怕,为师保证让你毫发无伤。”

    叶梓珞深吸一口气,对上师父坚定的目光后,转生朝无门走去。谨遵师父的嘱托,数完后,毫不犹豫的击去,砰的一声,门开了,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是在一个山洞。

    此时,天刚刚亮,洞内景象还不是看得很清楚,但能感觉到这是荒废的山洞。不仅触到了许多蜘蛛网,黏湿的地上还有零零星星的一些动物尸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且混带着泥土的味道,洞口是一帘悬挂的瀑布。

    搜寻的目光极快的扫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师父的踪影。叶梓珞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赶紧跑到洞口张望。瀑布飞流直下,来势汹汹,在跌落谷底的瞬间爆裂开来,珠玑四溅,水流湍急,一片雾气蒸腾。叶梓珞心里更加焦急,把手握成一个喇叭形状,大声喊道:“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哎,为师在这。”楚冥域在旁边的另一个山洞向他招手,英朗落拓,丰神俊朗,雪发随风飞舞,黑袍猎猎作响。

    原来这里并排有两个山洞,只是隔了一面石壁。而瀑布只是覆盖住他这个比较窄小的山洞,师父那边的山洞只有一些藤蔓覆盖下来。

    楚冥域抓住其中一条藤蔓,一使劲,几个跳跃便落到叶梓珞身边。

    直到师父站在他面前,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颜时,叶梓珞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仿佛在做了一场漫长的梦,醒来时恍惚看到坐在他床边微笑的人影,暖得令人安心。叶梓珞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师父……”

    楚冥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蠢徒儿,看你紧张的,难道就不会动动脑子?”

    叶梓珞抿唇不以为然,难道他动的脑子还不多吗?整天想东想西,搞得心里特别烦乱郁闷,他还宁愿少动脑子。

    楚冥域和叶梓珞顺着藤蔓爬上崖顶,然后择一颗大树,坐在底下歇息。叶梓珞转头脱口就问:“师父,你怎会知道我来这里,为什么你知道床板上有机关,又为何知道怎样触碰机关才能找到出口,万一我们没有同时按下机关会如何?”

    “徒儿一口气问这么多,为师该从哪答起?”楚冥域调侃道。

    叶梓珞并未答话,而是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师父,等待他为自己解答疑惑。

    看到徒儿坚定且带着执拗的目光,楚冥域极为无奈的笑了笑,似乎他不说,这笨徒儿便会一直等下去。也好,说给他听也无妨,毕竟那件事已隔二十多年,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可是直到去了那座古室故地重游一番,才真正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要铭记于心,永无法遗忘,即使自己刻意不去回忆,提及,也不能抹去曾经无意间种下的孽缘。

    “徒儿,为师先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位心高气傲的少年学有所成,准备下山历练……”楚冥域目光深远,似乎在回想遥远的从前:“没想到下山途中,撞见一位美貌女子被几个土匪强行推倒在地上,粗鲁的撕开女子衣裳的场面。少年从小被灌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君子坦荡做人,除邪斩恶等正义思想,所以一见到此场景,顿时义愤填膺,迅速提剑上去刷刷刷潇洒的挥了几下,那四五个大老粗便齐声倒地。这是少年第一次杀人,那鲜红的血顺着剑尖一滴滴的滚落,与地面相击的声音仿若午夜忽来的血雨敲打窗棂的滴答声,令人不寒而栗,腥味也在四周弥漫,少年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但很快被兴奋激动所取代。亲自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老套俗戏,不知那名女子会不会以身相许,然后他们就可以双宿双飞,共结一段美满姻缘。”

    “正当那名少年沉浸在自己欢乐的遐想中时,忽然听到一声虚弱的呼唤。回过头时,才发现女子衣裳发丝凌乱,白皙肌肤若隐若现,她抱起膝盖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眼神惊恐的看着他。少年心下起怜惜之意,脱下外袍盖住她的身子,温香暖玉在怀,他再次春心荡漾。”

    叶梓珞听到这时扑哧笑了声:“那后来他们是不是互生情愫,恩恩爱爱呢?”

    他知道师父是在说他自己,只不过是以故事的形式在讲着他的过去。把个人置身于事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叙述自己亲生经历的事,其实更容易与听者契合,也徒增了一份悲凉之意,只怕后续不会那么顺利,定会经历一番坎坷和波折。

    楚冥域猛地在他额头重重弹了一记以示惩戒,然后又自顾自的说:“当少年触到女子的腰时,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直到女子站起来拖着笨重的肚子的时候,他便傻眼了,原来她早已心有所属,并且种下了爱的结晶。虽然少年很失望,不过还是好人做到底,送她回家。谁料那名女子却说自己无家可归,还问他愿不愿收留她。少年没办法,加之天色已暗,只好在山脚下的一间客栈投宿。而令人惊讶的是,当晚那名女子竟然遭人暗杀,也不知道她惹了什么厉害的仇家,派来的都是身手敏捷的杀手,目标明确,直取性命,幸好他发现得及时,否则便是一尸两命了。事后,他问过她的来历,但她总是支吾着不肯说。”

    “直到第二天,他犹豫了下便匆匆带那名女子上山,费了一番唇舌后,终于得到师尊的许可。女子也就安心的住了下来,而那名少年也放弃下山历练的机会,细心照料她。可是好景不长,少年的小师弟突然擅自离开圩山,师尊甚是担忧,于是派他下山寻找。”

    叶梓珞把手肘顶到膝盖处,托着腮,静静地听着,也许这才是真正故事的开端,前面所讲的一大段只不过是在铺垫。不知是不是错觉,师父幽远的目光中氤氲起一股哀迷之色,却在眨眼间消逝,无迹可寻。

    第50章 往事沉沦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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