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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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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誓寒执珞 作者:陵狸

    第11节

    江湖中人对于黯夜教的人都是能避则避,因为一旦被他们盯上,被抓进教中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你们这里的暗影也是没有名字吗?”叶梓珞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卫七十二道:“我们这里分为夜,暗,影,卫四种级别,都是没有名字,以代号为称,还有一些是眼人,是黯夜教的脊柱,主要是混迹在江湖中,潜入各大门派,收集情报,还经营一些产业。他们的名字不固定,可以随时根据需要变换自己的名字,而这些人很大一部分的都不会以真脸示人。”

    叶梓珞听到后不免有些心惊,说不定在自己的府邸也有这些人的存在。只是这侍卫为何会如此胆大向他透露这么重要的信息,就不怕慕清寒知道了会治他们死罪吗?而怡香却是对黯夜教有关的任何事情提都不敢提,难道黯夜教的等级待遇已经到了如此悬殊的地步?又或者是慕清寒授意的。

    “那你可知眼人有什么特征,或是你们怎么能联系得到他们?”叶梓珞眼底探究意味甚是明了,他就不信自己问了什么,他们都能答什么。

    在场的侍卫们都呆愣住,有几个最先回过神来偷偷擦了把冷汗,而卫七十二惊异的抬头看着一脸笑得温和儒雅的青年,这……这不是要他把黯夜教的家底也给掀出来吗?何况他只是个小小侍卫,哪知道这些机密的事情,联系眼人的都是“暗”以上级别的人物,哪轮到他们插手。

    至于特征,说实在话,就算他在黯夜教再活一百年也不清楚他们长啥样。可教主曾交代过他们,公子问什么尽管答就是,他们不知道的话是不是也要诚实的说出来?

    “公子,眼人比较神秘,岂是属下这些小人物所能了解,他们很少会回教,有些甚至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他们传递的信息会通过其他人之手,像我们这种小侍卫根本就没资格与他们接触联系。

    公子不是和护法他们关系很好吗?可以问问他们。其中月护法和潘护法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托夜者定时送药物给他们。而傅护法则是打造上好的兵器,至于柳护法……”

    卫七十二自觉收住话匣,柳护法的事几乎传遍了整个黯夜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时柳护法待他们也不错,突然就这样没了,他们也是很伤心,同时也为他感到不值。

    若不是傅护法拿剑指着他,他也不会哀莫大于心不死,这么轻易了结自己的性命。傅护法喜欢月护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又何必为傅护法做到如此地步呢?

    “你接着说,柳护法是干什么的?”护法可谓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居于这等高位居然是打铁制药的,说出去谁信。怪不得他们闲得慌,他们天天来他这瞎晃,原来教中的事务都不必他们费心处理。

    他们呀,可还有一个最为擅长的绝艺,那便是阿谀奉承,时不时在自家教主面前吹嘘几句,把教主他老人家哄得云里雾里,自然任由着他们胡来,给予他们极大的自由和权力。

    “柳护法是个用刀神人,称他为一声刀王也算名副其实。虽然我们没有见识过他使刀的真正样子,但从他口中讲出的刀理却是玄奥高深,广蕴纳藏。有很多地方,至今都未有人能参透,所以他的任务主要是教习刀法,我们也有幸获得他指点一二,确实受益匪浅。他的那些刀法一式中就融合了十种内劲,转变六场气力,足以覆盖住人的任何一个方位,把对方使出的招数尽数吞并,并且余劲盛强,一般内力不够深厚的人很可能一刀毙命。除此之外,它还能融汇贯通,不单单限于刀这一兵器,在使剑过程中可谓相得益彰,甚至会有突破性的飞跃。”

    卫七十二一谈起他的崇拜人物,便激动万分,手舞足蹈起来。

    不可否认,柳丰在刀这一方面的造诣确实精深,至于有没有卫七十二说得那么神乎还是有待考究。

    叶梓珞扫了一眼周围的侍卫们,似乎人数增多了一倍,难不成附近的那些人也过来了,他轻蹙眉宇,问:“你们经常在这守着,有没有碰到什么敌人。”

    “呵呵,没有,一般很少人敢来黯夜教闹事。不过我们还算敬业,站岗与巡逻互相轮流,暗夜与白昼交替,我们也不敢疏忽大意。其实当侍卫这一职比其他的轻松好多,就走走停停,站站动动,偶尔还能聊聊小天,凑凑热闹,不用耗费什么体力,更不用舞刀弄枪,轻松得很。”卫六十八抢先道,似乎对这个职位甚是满意。

    明知道黯夜教机关谨密险峻,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进得来,为何还要安排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守卫?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估计他们守完这辈子,也就只碰到他这一个敌人。

    呃……还得加上师父一份。也不知慕清寒是怎么想的,养了一大群人,也不懂得物尽其用,是嫌他的地盘太过空荡,需要多些人来闹上一闹,还是觉得自己银两太多,挥霍不完。

    叶梓珞笑了笑,想不到一下子便能了解到关于黯夜教的情报,当初还曾绞尽脑汁的想从怡香或是护法们口中套出哪怕一点有用的信息,结果无意中和侍卫们聊天,竟然蹦出如此多的讯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虽然仅限于皮毛,深一层的还未捕捉得到,但已经够用了。

    叶梓珞往回走时,却在西院附近停下脚步。回去的话肯定会很尴尬,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拉下脸来低声下气求饶。所以他决定了,既然迟早他都要和慕清寒摊牌,那就等慕清寒主动来找他再说。

    在此期间,他绝不会踏进乾坤殿半步。如今他得找个地方过夜才行,那就去深浮苑好了。

    第72章 西院一夜

    还未跨出几步,转角处忽现一道月白的身影,他扶着腰,步履有些不稳,衣服凌乱,唯有那头顺滑的墨发还算齐整,待他走近时,叶梓珞还能清楚看到他皙白颈项处的红印。经过人事的他,不用猜想也知道他们两人刚刚干了啥事。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慕清寒和逸溪也会做那种亲密的事,可想归想,当真正见到时,却是另一番感触。他还是无法接受,他没有逸溪那般无私豁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怀里抱着的是另一个人,也能无动于衷。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本就是一对,而他才是插足的那个可恶之人。得到这个认知后,叶梓珞在心里更加鄙视嘲讽自己。

    逸溪慌乱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梓珞,既然走到这了,不如进我那里坐坐吧。”笑意淌过眼眸,眸中光华潋滟,闪着七彩的琉璃光,精芒璀璨,耀动世间物华。

    叶梓珞也回给他一个更绚烂的笑容:“那就多有打扰了。”既然他都出言相邀,如果自己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开,岂不是拂了主人家的面子?

    房里香炉炊烟袅袅,旋转蒸腾,把整个里屋氤氲得朦朦胧胧,如同罩上一层柔滑的轻纱,无风自撩,闻着萦绕在鼻尖的清香,一种别雅舒宁之感倾透全身,让人深吸进去却舍不得轻呼出来,怕扰乱了那份清宁。叶梓珞坐在木椅上,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直接把自己带进卧房中?

    逸溪给他倒了杯茶后,明眸一笑:“梓珞,你应该饿了吧,我这就去炒几个小菜过来。”

    叶梓珞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你会做菜?”

    逸溪笑着点点头走了出去,叶梓珞垂眸陷入沉思。从小到大,他和阿莲就不用做过饭,在叶府时,有下人做好给他们吃;在涯底时,都是师父在做饭,他们两个就趴在桌子上敲打着饭碗;在野外露宿,他是随身携带干粮,就算有个锅给他,他也不会煲野菜汤,如果是烤鸟烤兔子等等之类的动物,他会捕捉,会生火,就是不会拔毛清理内脏。

    半个时辰后,一股浓郁的菜香从门外蔓延过来,随后便看到逸溪端了个大圆盘走了进来。

    逸溪把上面的菜和汤摆在圆木桌上,末了,还加两碗白花花的米饭。叶梓珞定睛一看,是三菜一汤,看似简单朴素,却是色香俱全,想来也是可口美味。

    逸溪舀了一碗汤放在叶梓珞面前,开心道:“这是乌鸡汤,里面加了枸杞和红枣,再放一些姜片葱花等调料,清甜滋补,这也是我最喜欢炖的一类汤。”

    叶梓珞舀了一勺含在口中,再慢慢的咽下去,迎上逸溪满是期待的目光:“好喝!”仅是两个字,精短简洁,没有加任何的修饰成分,却比那些浮华的赞美都要来得好用。

    逸溪更乐了,紧接着介绍起那三道菜:“左边这盘是……”这几样家常小菜,即使他不说,叶梓珞也知道是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像个小孩般急切的期待他人赞扬。

    叶梓珞在每道菜都夹了一次后,便放下筷子,逸溪止住话头,小心的问:“梓珞,你为什么不吃了,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坐吧,我不太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站着。”叶梓珞淡淡的开口。

    逸溪听了后,笑呵呵的坐上去,也不动筷子,定定的看着叶梓珞,眼都不眨一下:“我坐好了,你继续。”

    叶梓珞刻意避开那道太过热烈的视线,夹了块鸡肉放到逸溪的碗里:“一起吃。”

    逸溪似乎有点受宠若惊,看了看白饭上的那块鸡肉,又抬头诧异地看了叶梓珞一眼,然后拿起旁边摆放的象牙筷,端起碗扒拉几口,含糊道:“你不用管我,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饭菜,梓珞你可要多吃点。”

    一顿饭下来,逸溪吃得格外开心满足,而叶梓珞则吃得心事重重。待逸溪收完碗筷回来后,叶梓珞本想站起来,却感到手脚无力,头脑有点晕眩,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脸上带着惊疑的神色:“你在饭菜里下了毒?”

    逸溪展颜一笑:“不算是毒,是‘柔离’,属麻药类,没什么副作用,顶多让人浑身无力而已。”

    “为何要这样做?”叶梓珞咬了咬牙,清润的眸子里渗出怒意。

    逸溪半抱着他艰难地移到床前,叶梓珞不小心踩空踏板,就快要撞到床框时,逸溪大惊,用力一拽,却双双倒在床上。

    逸溪趴在叶梓珞身上,鼻尖抵着鼻尖,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唇与唇的距离仅隔一张薄薄窗纸的厚度,逸溪睫毛微颤,呆愣片刻后,恶作剧似的碰上叶梓珞的双唇,又飞快地离开。

    叶梓珞瞪大眼睛:“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逸溪他刚才居然吻了自己,如果他现在还有力气的话,肯定会一掌拍过去。

    逸溪起身弯下腰帮他脱了鞋袜,然后把他的身子移正:“你今晚就留下来陪我,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你要说什么我听着便是,快把解药给我。”叶梓珞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冷冷道。

    “反正你也不想回乾坤殿,留在这陪我又何妨。我先去沐浴,待会再来和你秉烛夜谈。”逸溪明眸如玉,浅笑嫣然。

    逸溪走后,整座屋子陷入沉静,香炉里焚香似乎已燃尽,微风从半开的窗棂处徐徐探入,驱散了一室的清香,霸占所有的领地,挑起满室的清新。

    叶梓珞闭眸静思,试图凝聚内力,抵抗药性,可是无论自己如何聚精会神,都无法引导内力灌入丹田,内力就好像流水四处游走激荡,全身筋脉似乎像根根已然松弛的琴弦,勾不出一丝清越扬调。

    忽然,一股素淡的花香扑鼻而来,紧接着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什么东西给踩住,叶梓珞倏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张端雅研静的面容,清丽无双,一头犹带水汽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肩背上,如云如瀑,长长的睫毛如蝴蝶扇动翅膀般让人目眩神迷,秀挺的鼻峰是那般的铮然,粉唇抿出一条完美的弧线,柔和得恰到好处,美得让人恍惚。一袭月白滑缎睡袍裹住那具美丽的胴体,微开的领口现出一小截锁骨,半遮半掩,独添妖冶风情。

    逸溪跨过他的身体,掀开被子躺在里榻,侧身揽住他的腰,在叶梓珞还未回神间轻轻呢喃:“梓珞,你不要太介意,我喜欢睡觉的时候抱着东西睡,而你刚好在我身侧,所以只好委屈你当我的抱枕。”

    “你想和我说什么?”叶梓珞被这突来的声音拉回思绪,腾起的怒意也瞬时消散不少,记得阿莲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喜欢这样。若是抛开成见,从某个程度上来讲,他还是挺像阿莲的。

    呵,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阿莲不在身边太久,搞得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寻找其他人身上也有那么一丝丝像阿莲的特点,比如怡香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比如潘玲那天真可爱模样,比如现在的逸溪。

    “你不怪我把柔离用到你身上吗?”逸溪不答反问。

    叶梓珞良久才开口道:“你本意并非想伤害我,我又岂能以升量石,以己度人?”

    逸溪偷偷在被窝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眸中华彩更甚,炫过孤悬在高空的明月和璀璨的星河:“我只是想和你说件事,你得有心理准备。”

    叶梓珞挑眉,却毫不在意,经历了大起大落,人生起伏的他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被刺激到。这世上,除了阿莲和师父,真的没什么可以眷恋的了。

    第73章 倾诉衷肠

    “慕清寒刻意去接近你除了因为对你感兴趣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场赌约。我一向好与他争个输赢,还记得那时慕清寒和我讲起遇见你的时候,我笑了笑,和他打了个赌,给他半年时间,看他能不能把你弄到手?若是我赢了,可以命令他做任何的事,也可以阻止他做任何的事,若是我输了,就只需答应他一个要求。这种条件是我提出的,确实有点无理取闹,而他竟然想都不想就应下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是赢的一方,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把你带来黯夜教,并安置在深浮苑。而这个小苑对慕清寒的意义非常大,我曾亲眼见他在那种下几颗桃花种子,他还对我说是为某个人而种,希望待到桃花烂漫的时候,那个人会凭空出现,欣赏墙角处的绚烂花儿。可他又说不出那人是谁,长成什么样,连模糊的轮廓也没有,只知道那好似透过漫长时空传来的召唤,迫使他必须完成这个使命,以至于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被惊醒。他向我描述了那个梦境:一个长得很像他的男子在庭院里守着满院的小树苗,等着盼着它们抽枝长叶,花满枝头。梦里的场景就这样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有时也让他觉得有些烦躁与迷惑,直到遇见你后,他就再也没做过这样的梦。”

    “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想听。”叶梓珞却丝毫不感到惊讶,他也觉得和慕清寒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相遇,不然他也不会在那么短的个把月里便倾注给他全部的情感,与他相处得愈久,陷得愈深,最后导致万劫不复。

    他不是要慕清寒回应他相等的情感,也不是要自己非得从泥淖里脱身而出,而是他最受不了的是欺骗。他早知道慕清寒接近他的目的不单纯,却想不到是一个这么幼稚的理由。

    打赌?以别人情感作为赌注,就很好玩么?他们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一颗供他们玩乐的棋子?

    逸溪搂住叶梓珞腰上的手紧了再紧,闷声道:“我不想失去清寒,也害怕失去清寒。你是第一个让我有危机感的人。你知道吗?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之说。众所周知初代武林盟主杜榕临很喜欢桃花,陆辰夜千里迢迢的从齐月国赶来桃临城就是为了能看他一眼,甚至为他种了满院的桃花,这个故事都已经写进典籍里了,不可能是虚传,而你们之间发生的事又是如此的相似。我怀疑清寒就是那个陆辰夜的转世,而你……我不奢求什么,我只希望他能全心全意的爱我,你不要抢走他好不好?”

    “轮回转世,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之前不是对自己有相当的自信吗?”叶梓珞镇定的道。逸溪道出了一个他从不敢想的问题,他也曾听过怡香口述陆辰夜的那段历史,而自己听了后却有一种揪心之感。如果他们前世有纠葛的话,那如今相遇的种种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慕清寒以寻找血刃和为他报仇为由肆无忌惮的闯入他的生活中,甚至强行要自己待在他的身边,而他明知身份立场相对立,却仍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即使在他无数次伤害自己后,自己仍然一次次的原谅他。

    前世今生的爱恨加起来,足够的重,足够的沉,超乎限度的承载,早已到了一个崩溃的边缘,是该要有个爆发点的时候了。

    “可是,人心都会变的,要是哪一天清寒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逸溪就好像一个受伤的小鹿般瑟缩的躲进被子里,甘洌的澈净声线中杂糅了一丝哽咽。

    “顺其自然,我有自己的原则,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抛弃所有,更不可能干那些抢夺他人夫君的蠢事。如今我正好有离意,如果你不想失去的话,就好好的珍惜,阻挡他不要再来烦我,否则他要是再来,我会忍不住又原谅了他。”

    人心最是多变难测,谁也无法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为了逸溪好,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慕清寒好,这种结局最是完美,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要是你觉得难受的话,打我骂我都好,就不要憎恨我,好么?”逸溪抬起头,水润的双眸如同黑曜石般闪亮灼耀,晶莹夺目。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如果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我会非常认同你的想法,也会恨极那个破坏他人幸福的无耻之徒。但我是当局者,没有资格去评论局中的任何一个人,”叶梓珞闭上眼睛,平和道:“从始至终,我恨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慕清寒,恨他明明有了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恨他总是要以自己的意愿套加在我身上,更恨他对我的欺瞒。”

    “梓珞……”逸溪眼底蓄含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的道出两个字后再也泣不成声。

    叶梓珞心念一动,欲抬起手指,却又思及他中了“柔离”,浑身软绵,使不出一丁点力气。就在他张口想要说话的时候,嘴里忽然被塞进一颗圆粒,他顺势吞了下去,隐隐猜到那是解药。果然,那圆粒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后,一股清凉如流水般倾注全身,最后汇入丹田,十二经脉也在那一瞬间被牵引,内力逐渐回笼。

    “深浮苑虽然经常打扫,但床铺已经收了起来,要是你去那的话,还是要整理一番,不如就待在我这吧,我去偏房睡。”逸溪抹了把脸,坐起来跨脚准备下床,手却被人大力拉回来,逸溪重心不稳,向前倒下去,额头磕到叶梓珞的下巴,逸溪痛呼出声,右手揉了揉额头呆愣的看着他。

    叶梓珞被看得很是尴尬,轻咳两声,很不自然道:“这床够大,两个人一起睡不嫌窄。”刚恢复力气的他,情急之下控制不好力道,把他给拽倒在自己身上。

    逸溪扑哧笑出声,还真没见过叶梓珞有这么别扭的一面,散乱的三千青丝铺在枕上,如白玉般的脸蛋透净无暇,脸部线条柔和而不显犀利,薄唇微抿,睫毛如两片黑羽轻快扇动几下,侧头把目光瞟向床外侧。

    叶梓珞见逸溪还未从他身上下来,更是尴尬,于是双手搭在他的腰上想把他推开,却在触上他腰的那一刻停住了,纤细柔韧的腰肢裹在他的掌心里是那般的温热,让他有种想要抚摸的冲动。很难想象一个男人居然拥有和女人一样细如杨柳的小腰,仿佛他稍一用力就能把它给掐断。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撞在一起,顿时火花四射,比流星雨划破夜空还要绚烂耀华。须臾,两人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逸溪很是规矩的翻到里侧躺好,默了一会儿,又伸手试探性的去抱叶梓珞,明显感到他全身处于绷紧状态,却又不推开自己。

    逸溪眨眨眼睛,更加放肆地靠过去,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满意道:“你画的那张并不够详细,我这有一张机关步形图,包括黯夜教门外的所有机关,给你兴许有用。上次从你那回来时,我便琢磨着要画一张给你,为了更详细准确,所以偷偷到暗室里拿出那深藏的密卷,但不巧的是被清寒发现了,他不仅把我禁足,还没收我的钥匙。幸好我之前仔细翻看一遍,记在脑里。清寒肯定料不到我还有后招,他这点小伎俩还奈何不了我,哼!想跟我斗,他就只有输的份。”

    “这次你们的赌局谁输谁赢?”叶梓珞挑眉道。听他的口气,似乎更在意输赢问题,那刚才他倾吐的肺腑之言又作何解释?

    逸溪愣了下,随即整个人垮了下来,恹恹的说:“还不是因为你,把我给害惨了,你知不知道他向我提了什么要求,那简直是太可耻了,亏他还能说得出来。我啊,一想到这心里就非常不爽。”

    第74章 正式决裂

    乾坤殿外,款款走来一名月貌花容的女子,身穿瑞丝碧霞裹胸锦衣,纤腰系上一条软烟苏织凌鸾带,外罩一袭曳地敞口云菲缎妆雁罗长裙,如墨长发绾成一个倭堕髻,斜插一根金海棠珠花步摇,小巧的耳垂上别有絮幻幽梦耳坠,色泽鲜艳,衬着娇容愈发明艳动人。

    脸上略施粉黛,额头处画了个精致的梅花妆,柳眉下那双明眸开阖间瞬逝琉璃,唇如含朱丹,肤如凝脂,清丽撩人。玉手十指甲上皆熏染着丹红玫瑰花色,皓腕上佩一只嵌明钻翡翠玉镯,轻移莲步,烨烨华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倾城亦倾世。

    周围的侍卫们都看傻眼了,这,这是月护法?太不可思议了,平时她都是一身朴素黑衣,看起来身材窈窕,容颜娇俏,真想不到一番妆扮后,竟是如此天姿国色,美艳绝伦。

    月棠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玩心大起,朝他们抛了一个媚眼,顿时迷倒了一大片,有些侍卫控制不住流出鼻血,忙用手捂住鼻子,眼睛仍直勾勾的盯着月棠,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月棠捂嘴轻笑,今天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去打扮,不知叶梓珞见到后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惊艳的神情?

    当她跨进乾坤殿门口的时候,习惯性的喊:“梓……”后面那个“珞”字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后生生被咽下去,因为前方站着的伟岸身影正是他们英明神武的教主。

    慕清寒拧眉转过头,看月棠这身打扮,眉头皱得更深了:“月棠,本尊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月棠惊出一身冷汗,她确实没想到教主还未离开,这下可如何是好,黯夜教中除了那两个特别的人外,其他人都得穿深色黑衣。

    她知道,但她心存侥幸,就一次搞个例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教主逮到,刚来的路上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早知如此,她出门的时候就该好好看一下黄历。

    “那个,教主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嚏。”月棠正准备滔滔不绝地讲下去的时候,却被突来的一阵寒气给冷得打起了喷嚏,教主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

    虽然隔得挺远,但她总感觉他源源不断散发的冷气全都往她这边涌过来。她正寻思着要不要现在赶紧跑路,反正她离门口较近,心里默数着一二三,退,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头上的戴的珠宝发饰发出悦耳叮铃声,以极其不雅的姿势侧趴在地上,雪白的胸脯也在那瞬间剧烈的晃动两下,靠近门口的侍卫偷眼看去,顿时目瞪口呆,自觉地咽了下唾沫。

    月棠紧闭双眼,把牙咬得咯咯直响,她今天倒霉到家了,挑什么不好偏偏挑一条拖地的扫把裙,这下颜面全被丢光了。

    “本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她一个啰嗦,月棠咬了咬牙,认命地爬起来,整理下头上的发髻,拍拍衣摆,最后托了托胸前两座浑圆的双峰,委屈道:“教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属下是名女子,也想像桃临城的其他女子一样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惹人怜爱。您看人家今年都二十有四,还没人敢上门提亲,都快熬成老姑娘了。教主不帮人家牵一条姻缘线便罢了,连这权利也要剥夺。呜呜,呜呜,人家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这番声泪俱诉,配上她天然独特的悦耳嗓音,简直如一把软刷子在挠人的心脏,软到骨子里去。

    门外的侍卫握剑的手紧了再紧,若不是身份地位的悬殊,他们早就扑过去把这梨花带泪的妖艳女子给抱在怀里好好怜惜。

    慕清寒冰冷的神色中有了一丝动容,半信半疑道:“你想嫁人?”

    月棠察觉到教主的语气开始软了下来,心下松口气,不过这戏还得演下去:“呜呜,当然啦,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如意郎君,好有个夫君来疼爱惜宠自己。”

    看来是他这做教主的不是了,体恤下属这点做得还不够好。慕清寒点点头:“那你可有意中人?本尊帮你做主,在黯夜教中办个最盛大的婚宴。”

    月棠呆了下,不会吧,这么快,教主他老人家要不要这么积极啊,还举办婚宴,而且是最盛,盛大的,她的小心肝已经开始承受不住了。

    慕清寒见她不回答,以为有什么难言之隐,接着又豪气道:“月棠,你放心,本尊说的话向来作数,如果你看上的是名门正派的子弟也没关系,他要是不肯来,本尊绑也得把他绑过来,送给你成亲。如果他不听你的话,潘玲那边□□多得是,随便灌几瓶给他,看他还敢不敢忤逆你?”

    月棠又打了个喷嚏,真不愧是教主的作风,但她可不想自己未来的夫君给教主虐得体无完肤,要是弄个半残不死的,她的后半辈子可得遭殃了。

    月棠小声道“教主,属下还没有意中人,要是有的话,属下就立刻告诉您。”

    慕清寒思量了下,才道:“也好,到时可以生个乖孙给本尊玩玩。”

    月棠的小心肝再次颤了下,原来教主竟打这种主意,可恶,她要是生了,拿去淹死也好过在教主的魔掌里受折磨。

    月棠环顾一下四周,这才想起叶梓珞,于是壮着胆子问:“教主,梓珞呢?”

    “他在逸溪那里。”慕清寒心不在焉的答道。

    月棠又是一惊:“他……他是不是昨晚就在逸溪那了?”

    “有问题么?”慕清寒抬头,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还是你认为他们两个会做什么?”

    “没……没有,”月棠迎上他的目光,讪笑道:“教主英明,他们两个本就适合做下面的那个,怎么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呢?”

    话音刚落,逸溪便挽着叶梓珞的胳膊笑嘻嘻的走进来,慕清寒一看到这场景,眸色顿时幽暗下去,而月棠更是一脸难以置信,该不会又被她这乌鸦嘴给说中了吧。

    逸溪首先看到的是离门口比较近的月棠,看她一身华丽妖娆的妆扮,不由得感叹道:“好美啊,月姐姐,你这衣裳是哪来的,好漂亮。”逸溪走过去围着她转了几圈,还扯过她的衣袖研究起上面的丝线及绣工。

    月棠不动声色的扯回自己的袖摆,向后退了两步,浅浅一笑:“是玉字成衣铺里的纺工所做,布料和花色尚可,逸溪穿的不也是来自那里的吗?”

    要说她为什么会后退,原因只有一个,教主又开始散发出他的冷气场,那种压迫性的气势她可不想短短一天就尝试两次,还是离这两位主儿远一点,明哲保身。

    要是其他三人在就好了,他们便可以结成青春无敌四人组,坚不可摧,打不死的小强,同进退,偶尔还能触犯教主一点点的威严。

    唉,好怀念以前的日子,现在柳丰走了,傅祁守坟去了,潘玲正和她的情人打得热火朝天,也就只剩自己一个孤家寡人没事干,到处晃悠。

    “说得也是,可我印象中这套衣裳是铺里的无价之宝,千金不卖,你是用什么手段骗过来的?”逸溪好奇的问。

    “什么骗不骗的,那是他自愿送给我。”月棠怕他继续问下去,也顾不得颜面,告辞完后撩起裙子就飞奔出去,毫无淑女形象,留下后面的逸溪捂着肚子狂笑个不停,而那群侍卫又再一次向月棠行注目礼,只不过他们的表情都有崩裂的迹象。

    这落差也实在太大了,一下子从天仙级别降到低等的庸脂俗粉,任是谁都无法接受。

    叶梓珞不理会逸溪的笑声,定定的看了慕清寒良久,才开口一字一句的说:“我要回去!”

    果不其然,慕清寒听了这句话后怒气倏地上涨,一口回绝:“不行,本尊不准你离开。”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我意已决,不要逼我出手。”叶梓珞冷哼一声,转身正欲离去。

    顺从了他太多次,才让他对自己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这一次,他叶梓珞要是再敢妥协,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谁料,慕清寒几个大踏步过来,抓住叶梓珞的右手,怒吼道:“你也别逼本尊出手。”

    叶梓珞斜睨了他一眼,不急不缓道:“你打不赢我。”

    慕清寒一听,更是被怒火烧了理智,抓住叶梓珞的手大力一拧,可以清晰的听到骨节错位的响声。

    叶梓珞额上冒出汗珠,只是微微皱起眉毛,却不说话,也不挣开。

    逸溪在一旁看着心急,却不敢上去阻止,其实在他的心里也是很害怕慕清寒的怒火。

    叶梓珞瞟了两眼仍被慕清寒紧紧捏住已脱臼的右手,冷喝一声:“放开!”忽来一阵旋风,卷入大殿,扬起青丝狂舞,鼓动袖袍翻飞。

    逸溪赶紧侧头用袖子遮挡大风,片刻后,风声悄然止息,慕清寒的嘴角流出血丝,可是手仍不放开,硬要在叶梓珞的手腕上勒出四道青痕。慕清寒随即笑得云淡风轻,松开钳制,把他拉入自己的怀抱,一手轻轻按住他的头贴近自己的左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抚自己狂乱的心跳。

    “珞儿还是舍不得杀本尊,以后莫要再说这种气话,本尊不喜欢听。”慕清寒眸光中漾起暖意,逸溪却看得分外刺眼,曾几何时,这样温柔的目光是他一个人独享,如今,却给了另外一个人。

    “不是舍不得,而是未到时候。”叶梓珞冷笑道。慕清寒闷哼一声,踉跄地退后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垂头看下去,左侧腹上□□一把短刀,几乎十分之七的刀身已没入体内,鲜血不断的往外涌,把黑袍染成暗红色。逸溪大惊,忙走过去想扶起他,却被他推开。

    任由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慕清寒看向叶梓珞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你当真如此恨本尊?好,很好,本尊给你个机会,从黯夜教正门走出去,只希望到时你不要后悔你今日所做的决定。”

    叶梓珞看了眼他的伤口,皱了皱眉,僵硬的转过头离开了。逸溪,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次我给你的机会,不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慕清寒在叶梓珞走后,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抬手点上鱼际,尺泽,曲池几处大穴,用手捂住那伤口。逸溪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很慌乱,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能无助的抱着慕清寒,稀里哗啦的哭泣着,乍看之下,似乎比受了刀伤的慕清寒还要委屈几分。

    慕清寒缓了口气,打趣道:“多大了,还哭鼻子……你要是不想本尊死的话,就赶紧去叫桐大夫过来。”

    逸溪这才如梦清醒,胡乱的擦了擦眼泪:“清寒,你要撑住,我立刻去叫桐大夫。”说完,便使上独门轻功,一刹那间,跑个影儿都不见。慕清寒无奈的摇摇头,闭眼晕了过去。

    桐箐匆忙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浑身倒在血泊中的慕清寒,吓了一跳,不过他是医者,什么情况没见过,何况这伤并不是致命的伤。他把慕清寒半抱起来,打开医药箱,拿起绷带和剪刀,剪开伤口处的那块布料,把药粉洒在上面,利落的拔下短刀,再倒些药粉,然后用绷带缠紧,最后喂他吃了颗生肌丸和严铁内丹。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利落简练。

    逸溪在一旁看完后,撇撇嘴,他好像什么忙都没帮上呢,于是忍不住问了句:“就这样?”

    桐箐收拾好药物,连头都不抬,吩咐道:“去打些热水来帮他擦拭一下身体,顺便换过一套衣服。”逸溪立马领命奔了出去。

    一直折腾到半夜,桐箐看慕清寒的状况似乎稳定多了,才回去休息,而逸溪一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他,彻夜未眠,执起慕清寒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絮叨起来:“清寒,你要快点好起来,你曾说我熬的鱼片粥最好喝,如果你醒来的话,我愿意给你熬一大锅,让你吃个够,你还说喜欢我的眼睛,喜欢我对你的笑,所以你得快点醒来,不然我就天天摆个哭脸给你看……你要是想去找梓珞的话,我不拦你,只要你醒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我只想要你开心。到时候你真的不爱我了,我可以尝试着不去在乎,可能,时间一久,我就真的不在乎了呢?我可以做到的,清寒,你要相信我。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到那时不要抛下我,不要赶我走,好么?”

    没人知道,逸溪说出后半部分的话时心是多么的痛,几乎每说一个字,心都在泣血,痛难自抑。

    到底是多么深沉的爱恋,让他放下男人的自尊,雌伏在那人的身下;又是多么刻骨的深情,让他坦然去面对慕清寒转爱另一个人的事实,甚至宁愿为他卑贱到尘埃里,只愿能守护在他身边。

    第75章 岑燕问归

    叶梓珞出了黯夜教的乌漆大门,靠在柱子上,用左手托起软嗒的右手腕,闭眼咬牙,左手一使劲,咔哧一声把骨骼移正。然后右手五指曲了曲,感觉没什么大碍了,才抬头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按逸溪所说,踏下石阶往前走十步便是真正进入剑阵,剑阵后还有水阵,迷阵等等,总共有四十八道奇阵。

    如果自己硬是要闯的话,十二个时辰也未必能走得出,费时既费力。叶梓珞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张卷纸,摊开一看,记下那些重点圈画的地方,再把纸它收入怀中。

    纵身一跃,跳入九宫中,乾位进三,右转平五,俯下腰挑选了四颗比较大的石子,在手中掂量了下。这道阵本需五人一起才能破解,缺少任何一人都无法突破阵眼。叶梓珞就一个人,只好拿石子代替另外的四人。不过这样的话倒困难许多,扔向不同的四个方位最重要的是把握好力道,一定得把它们分别同时落到雷阵退六,水坎左二,山艮右四,火离进一,不能进前一步也不能后退一步。

    通常石子落地的瞬间都会滚落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很有可能就会触动机关,所以只能靠内力驱动,嵌入地表固定住。

    叶梓珞把四颗石子抛向半空,形成近似半弧形,而他则在半弧形里面,屈指弹出四道指风,催动石子落到相关的方位,而自己旋身而下踏入中宫。只听见轰隆一响,左侧地面瞬时开裂一道三尺宽的地道。

    叶梓珞毫不犹豫地走进去,空间也随之转换,如今的他置身在一个静谧的树林中,应该是逸溪所说的魅幽林。魅幽林算作是四十八道奇阵中比较难以走过的一关,而刚才他过的那道剑阵则是最容易的一关。很多人会认为越到最后,阵形越难,实则不然,黯夜教就是个特例。

    前面的二十道会逐渐的增大难度,消磨那些闯阵人的心理意志,之后又从难至简,到了魅幽林,也就是最核心的迷阵,以八卦为总局布列,几乎融合了四象五形六气,没有阵眼,又似乎处处都是阵眼。熟悉魅幽林地势和布阵的格局的人,很容易走出去,而那些初来乍到的人,即使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仍是要颇费一番功夫。

    即使有详细讲解的机关阵图傍身,叶梓珞还是小心谨慎的行走,以免走岔道,不多时便出了魅幽林,紧接着来到悬崖边,峭壁千仞,云雾蔼蔼,一眼望不到尽头。

    叶梓珞垂眸往下望时,却只能看到浓重的云雾,无法丈量其峡到底有多深。叶梓珞正思量着要如何过去,逸溪画的那张图中并没有提到这里,他只讲到“出魅幽行叶球”,难道自己走错了?可自己明明按照上面的路线走,怎会错得了,莫不是阵法变换误导了他?叶球,从字面的意思来理解便是与树叶有关,可是与这悬崖有何相关?

    叶梓珞席地而坐,靠在一颗的三人合抱的大树旁,拿出那张图细细研究起来。此时,日照当空,阳光透过树缝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摆动。

    叶梓珞摊开手掌,望着掌中跳跃的斑斓,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五指并拢,拍向枝干上的树叶,哗啦啦,落满一地。叶梓珞轻笑了声,挥扫袖袍,散乱树叶像是发狂一般纷纷奔向悬崖,出乎预料的是,树叶落下五尺的地方便停止降落,而是逐渐的汇成一个圆球悬浮着。

    叶梓珞轻轻一跃落在那叶子做的球上,触觉并未有想象中的轻软,而是如铁般刚硬结实,好似有种什么力在支撑着它。

    本想探查一下为何会形成如此怪异的现象,但怕树叶会随时散开,也就不再逗留,催动内力御球飞行,等差不多见到对面的峭崖时,叶球呼地一声爆裂,叶梓珞早便猜到会有这个可能,在那瞬间,脚一蹬,旋身几个跳跃稳稳的落到地面。

    大约用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走过了四十八道奇阵,叶梓珞松了一口气,看了下四周,怎么感觉和师父爬地道出来的地方不一样呢?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出口,而那个出口极有可能是在东侧,且很不容易被发现。

    中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街边小摊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谈笑声,买卖的砍价声,一切都感觉是那么的熟悉悦耳。叶梓珞唇边不禁漾起了笑意,多么希望这里武林纷争不会再起,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不再用刀剑的形式来解决,人们就这样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简单快乐的生活着,那该多好。

    也许杜榕临一生的心愿也是如此吧,只可惜他英年早逝,因一时善念未连根拔除邪道这颗毒瘤,才造成了如今邪教占据桃临城半壁江山的局面。

    岑燕楼这三个字闪亮亮的挂在朱漆大门上,而门匾下有一副对联,用的字体是草书,笔势连绵环绕,肆游放纵,不拘一格。叶梓珞还未踏进门口,便迎来一个娇媚的女子,华丽艳俗的衣裳,柔软婀娜的身段,如花似玉的脸蛋,瑰姿艳逸。

    “呦,是叶盟主大驾光临,云烟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云烟收起她那轻浮姿态,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早前她便听过新盟主上任的消息,只是那时因为有事忙得抽不开身,没能一睹盟主风采。事后虽着手调查他的身世来历,性格人品,却不甚在意盟主长啥样,以至于他来了两次都未能察觉他是谁,最后还是宜轩告诉了她。

    真想不到年纪轻轻的叶盟主竟长成这般清逸俊秀,雅楚无暇,恍如画中走出的仙人,蓝衣菁华,美到让人有种隔忽时空而望的恍惚感。

    “叶某有事想和云烟一谈,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叶梓珞微微一笑,温和道。

    云烟脸色变得肃穆起来,寻思了一会儿,才笑道:“好,请叶盟主随我来。”

    叶梓珞随着云烟进入了一个似乎是女子的闺房中,墙壁四面都被漆上繁复的粉色花纹,地板上铺了一层锻花锦团绒毯,门口左侧置了个大斗型的青花缠枝花鸟纹梅瓷瓶,胎质纯净。

    往右侧有一帘粉红纱幔,纤薄轻柔,从中可以朦胧的看到那张衔月桃心楠木床,戏水鸳鸯绣被,虹盈玫瑰花枕,垂帘半卷,无一不透着浓郁的女子气息,引人生起遐想,似乎能看到一名半卧在塌上的美人,肤如凝脂,皓腕似雪,指如削葱根,美目盼兮倩然。

    云烟走到紫檀桌上拿起两个瓷杯,把刚泡好的君山银针倒进杯里,递到叶梓珞面前:“这是今年采来的金镶玉,虽比不上凤忻楼的无忧茶,却汤黄澄高,味醇甘爽,盟主尝一尝。”

    叶梓珞轻抿了一口:“不愧是君山银针,入口甘醇鲜爽,令人回味无穷。”顿了下,又道:“云烟,你可认识星芜阁的阁主毕莘?”

    云烟面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盟主为何提起他,莫不是盟主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嗯,云烟蕙质兰心,想来你应是了解毕阁主的为人。”经她这么一说,叶梓珞更加确定毕莘和云烟之间定是有种牵屡不清的关系,正好可以探查一番。自序婵亭的那夜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确实可疑,当时也是太过情绪化才着了他的道。

    “他向来如此,以最低的本钱去换取最大的利益,”云烟轻叹了声:“拿捏别人的软肋可是他最擅长干的事。”

    叶梓珞眉毛一挑:“此话怎讲?”云烟似乎很熟悉这个毕莘,这样一来,就好办事多了。

    云烟答非所问:“你回去告诉他,我是永远不会离开岑燕楼,叫他死了这条心吧。”说话的语气里是绝对的坚定,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瓦解她此刻的想法。

    “云烟,叶某虽然不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毕竟是相识一场,何不见次面,和他好好聊聊,兴许能消除芥蒂。”叶梓珞对于云烟能猜透他来的意图也不奇怪,而心里好奇的是他们俩人的过去。

    云烟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你不懂,他早就走上了那条不归路,而我,虽不能阻止他,却也不能陪着他一起堕落。”

    收到叶梓珞疑惑的眼神,云烟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若不是他碍着楼主的面不敢强行带走我,可能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个只知道杀戮的女魔头。”

    “云烟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说出来,叶某或许能帮得上忙。”叶梓珞听到云烟这么说,暗自心惊,那毕莘果然不简单,也许比自己预料的更加狠辣。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要是武林再起纷争的话,他极有可能便是发起人。

    云烟再次摇摇头:“对不起,叶盟主,恕我不能相告,你终有一天会知道这一切事情的真相。”她知道自己这样说的话反而会引起盟主更大的疑心,可能还会加派人手去调查,无论结局如何,她都不想再趟这趟浑水,因为,她心累了。

    叶梓珞张了张唇本欲再逼问,可是想了想还是作罢,她既然不想说,也没办法逼她开口。毕莘这事,一定得亲自查探清楚,搞不好他与爹爹的死有间接的关系。

    “云烟,不知你们楼主在不在?叶某想见他一面。”叶梓珞来这的目的其实还有一个,就是想见识一下行踪神秘,连毕莘都对他忌惮几分的端木流宇。话说此人行事向来低调,若不是经毕莘提醒,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一号人物。

    第76章 念语莺辰

    冷夕桦所创立的凤忻楼是亦正亦邪的组织,位于正与邪交叉地带,不偏袒任何一方;而慕清寒则彻底归列为邪教;至于路逍尘虽然与他同为正道首领,却从未对这些事上心过,似乎他很乐意见到门派相杀,正与邪相斗,把江湖搅得腥风血雨。而岑燕楼,作为桃临城最大的青楼,虽不表态站在哪一方,但多年来的所作所为,隐隐能看到他们是偏袒盟主这一边,所以他得努力把这人争取过来正式成为自己的盟友,以后要办什么事的话也好有个托付。

    “楼主一般不见外客。”云烟为难道:“我可以帮盟主你通传一下,只是这个时候楼主正在小憩,可能需一两个时辰才醒来,要不你先回去,明日再来。”

    “无妨,叶某在这等着。”叶梓珞轻笑了声,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妥,这毕竟是女子闺房,待会云烟出去招待客人,自己在这不太合适,连忙起身道:“不知大厅可有座位,叶某去那坐坐。”

    云烟一愣,随即捂嘴轻笑:“盟主,你要是嫌闷的话,云烟可以叫上几名舞姬给你奏奏曲子解闷。”

    叶梓珞耳根子露出些许微红,显然云烟曲解了他的意思,正要出口解释,早已不见那道粉红倩影。他只好又坐回去,瞥了那杯只啜饮一小口的茶水,于是拢袍端起来一饮而尽。不多时,进来了两名女子和一位少年。少年身穿白衣,面容秀丽,气质高华,长相并未有多出众,却能让人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能认出,如同一朵高傲的白莲花,圣洁静雅,那种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气质,不是任何人都能比拟的,甚至连同穿白衣的阿莲和逸溪都无法穿出那种高雅淡然的气质,倒可惜了一朵如此傲洁的白莲沦落这等风尘之地。少年后面跟着两名少女,容貌清丽脱俗,手里各抱着一把琵琶。

    只见那白衣少年上前一步,扬起笑脸:“不知叶盟主想要听什么曲子。”刚上来的时候,妈妈就好生嘱咐他要伺候好这位主子,不能出了岔子。能让妈妈如此谨慎招待的人应是很有来头的大人物,结果推门一看,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叶盟主,着实被惊到了。他其实并未真正见过他,只是常年收集情报,人物画像也多留了几份,自然认得是何人。如今一看真人,才不由感慨比画像中的还要好看。

    “随便就好。”叶梓珞微微颔首。白衣少年也没继续追问,直接执起手中的青萧吹奏起来。哀绵悲凄的萧声悠悠飘荡,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思思心绪缠绕,连绵不止,剪不断割不开的离恨情念,勘不破的红尘劫数,都化作一曲寂然悲歌,荡入心魂,如同南海边泣泪成珠的鲛人,如同山头上望夫成石的妇人,幽怨诉凄,直叫人听得肝肠寸断。不一会儿,两名女子素手拨弦附和上那婉哀的调子,琵琶语,语怜凄凄,琵琶泪,泪软铅华,琵琶情,情逝无涯。

    一曲作罢,余音袅袅,绕梁不绝。叶梓珞还沉浸在方才凄婉的乐声里,久久才收回心神道:“这首曲子的名字是?”

    “念语莺辰,齐月国陆辰夜的皇后潺莺所作。”白衣少年如实答道。

    叶梓珞眸光闪过一丝不明情绪,旋即消散:“你们先退下吧,叶某想一个人静一静。”

    印象中他记得陆辰夜的后宫只有一个女人,那便是皇后潺莺,一个雍容华贵的绝代女子,也是齐月国历史上第一代女王,据闻陆辰夜死后,四藩战乱,朝廷奸臣日渐猖獗,六大家族为了保持自己的势力,开始属意继承人选,因为潺莺皇后膝下无子无女,只能从旁系过继。家族间争斗不休,窝里斗,内里反,从未消停过,而这也让其他国家有机可趁,所谓盛极必衰,否极泰来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在如此混乱的局势里,潺莺皇后以永帝临终前写的一道圣旨昭告天下,顶着重重压力,登基为王。用了尽二十年的时间肃清外敌内乱,推行新政,从此齐月国的国力逐步强盛,人民生活安居乐业,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盛世。而她,也被传为神奇,其丰功伟绩丝毫不亚于她的夫君陆辰夜。

    “叩叩”敲门的声响打断了叶梓珞纷乱的思绪,“请进。”一位童子打开了门,做一个请的姿势。

    云烟转头对叶梓珞道:“叶盟主,我家主子醒了,请随我过去吧。”

    叶梓珞点点头,心里不免有些惊讶,本来他这次来就不抱着希望能见得上端木流宇,没想到这次等了一两个时辰还真让他捡到了好运。两人走进一个怡雅的小筑,最后停在距离朱漆门外五步站定。

    叶梓珞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其实在他刚踏进小筑的时候,便听到前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随着脚步的临近,这打斗的声音更是清晰,隐约还听到有人的说话声,接着又是一阵尖锐的声响,伴随着一声还算凄惨的叫声,最后才归于宁静。

    云烟皱皱眉,歉意的望了望叶梓珞,小声道:“不要太介意,那是因为某位厚脸皮的家伙硬是赖在主子那里,赶也赶不走,所以偶尔发出这些奇怪声音是很正常的。”

    云烟说完后,前去敲了敲门,默了一会儿,却并未有任何声音传出,云烟再次回头歉声道:“我家主子现在还在气头上,你进去后,千万小心避开那个无赖家伙。”

    叶梓珞点点头,跟随着云烟走了进去。只见房里一片狼藉,惨不忍睹,瓷器摔碎了一地,漆案上的宣纸书籍到处都是,砚台碎成两半,浓墨淌出。桌椅也有些破损,就连屋顶上的房梁也裂了好几道缝,总的来说,一个字,乱;两个字,很乱;三个字,特别乱。

    云烟看得一阵心疼,这些瓷器桌椅都是前些天才搬过来布置好的,结果撑不到半个月就有辱使命,一命呜呼了。她瞪了旁边那个慵懒地坐在一张还算完好木椅上的紫衣男子一眼,随后对另一边背对着他们站立的青影道:“主子,云烟先行告退。”再次怒目瞪了眼那扰主子清宁的混蛋才走了出去并掩上门扉。

    这时,叶梓珞注意到这两人,一个是站立着,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从背影来看,颀长瘦削,风华尽掩。柔顺的长发一半被盘起,束在玉冠中,剩下的一半垂在肩侧,一袭青衣裹身,宽袍广袖,他的手负在身后,右手从背后半扶在微曲的左手上,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白嫩纤细,指甲修整得很是整齐,红润晶莹,看不到一丝伤痕,如白玉般完美到无可挑剔。另一个便是斜倚在椅背上,以手撑额,魅眸微垂,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完美的笑意,自认为摆出一个邪魅潇洒的姿势。如果忽略了脸上青肿的痕迹,一头散乱的发丝和有些破烂的紫衣的话,看起来确实有几分风流蕴藉。叶梓珞抽了抽嘴角,显然认出那名紫衣男子是谁。

    冷夕桦等了半天都没人说话,而那个叶盟主又紧盯着他看,他只好放下撑在额头的手,眨了眨魅眸,邪气一笑:“呀,是珞珞啊,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待在黯夜教乐不思蜀了呢。”

    珞珞?叶梓珞额头冒出三根黑线,这称呼也太恶心了吧,他可不记得自己何时与他这般亲近,“冷楼主,叶某与你不过两面之缘,受不起你如此密称。”

    “呵呵,都是一家人,还讲究这么多干嘛,小寒都唤你作珞儿,我当然也要随波逐流,”冷夕桦一副套近乎的样子:“你若是不喜欢我唤你珞珞也无妨,那就叶叶,小叶子,籽儿……珞儿,想必小寒也不会介意这些小细节。”

    叶梓珞听了后满脸黑线,抽动嘴角,怪不得他们是亲兄弟,脸皮比墙还要厚,任何刀剑都无法把它捅穿,他极力克制怒气,咬牙道:“冷楼主费心了,叶某受之有愧。”

    “能为珞珞费心也是件荣幸的事,我这人,就是太懂得替人着想,你也不用感到愧疚什么的,习惯就好。”冷夕桦凤眼上挑,唇角含笑,邪气张扬,只可惜配上那副青肿的面容,却是有些滑稽可笑。

    叶梓珞气得肺都快要炸了,也顾不得身处何处,掌中聚力,只想把这个无耻的家伙给拍飞,冷夕桦似乎清楚他的意图,笑意不减:“珞珞,你可得悠着点,莫要把小宇的书房给拆了。”

    叶梓珞听到那个“宇”字才回过神来,化去掌中的内力,一直顾着和冷夕桦说话,竟忘了他来此的目的,于是深吸一口气,满是歉意的对那个青色身影道:“叶某刚才失礼了,望楼主海涵。”

    第77章 初见流宇

    静默了半晌,端木流宇才缓缓转过身,向他走来。待叶梓珞看清他的相貌后,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好一张俊美绝伦的脸,用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形容再贴切不过。白皙光洁的脸庞,五官介于深邃与柔和间,既不过分立体硬朗,也不太过阴柔,适度中和,展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美。

    端木流宇指了指冷夕桦对面的椅子,冷声道:“请坐!”声音如水般清澈干净,无任何杂质,只可惜的是冰水,无一丝温度,冷透人心。

    叶梓珞瞄了眼整间屋子,就只有两张还算完好的座椅,冷夕桦坐了一张,如果自己去坐另一张,那端木流宇坐哪?但主人既已发话,也不好说些什么,依言坐了过去。

    本想说些谦让的话语,可是看到那张清冷的面容,忍了忍还是没说出来,总感觉要是自己说了反而会遭到他厌恶似的。

    端木流宇斜眼朝冷夕桦看去,冷夕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慢腾腾的起来,讨好道:“小宇,来来来,这里坐,不要在那站着,站久了脚会起泡泡,那样的话我可会心疼的。”

    端木流宇仍然不动,冷夕桦撇撇嘴,弯下腰用袖摆把椅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又扬起那张猪头脸笑道:“小宇,这总算可以了吧。”

    叶梓珞在一旁看得很是惊讶,冷夕桦是个慵懒的人,一向都是别人给他办事的份,他只要动动手指,张张嘴,走走路便行,可如今呢?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非但不计较,热脸贴冷屁股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这与他印象中所认知的冷夕桦实在相差太大。

    端木流宇眉头舒展,还算满意的走过去坐下,顺手拍掉冷夕桦放在椅背的手。

    冷夕桦揉着发红的手背,委委屈屈的站在他的背后,却不敢吱一声。

    叶梓珞看着他这副模样后,很是解气,同时对端木流宇的魅力更加好奇,要他说,一个清冷的公子和一位邪逸懒魅的男子凑搭,怎么看都不顺眼,非常的不契合。何况还有紫瑶,紫瑶痴心恋他十年,为他鞠躬尽瘁,劳心劳力,忠贞不二,此等情义可昭日月。而冷夕桦不给予回应便罢了,还舒心享受,尽情挥霍紫瑶的爱,甚至跑去招惹眼前这位神秘的公子。

    要是紫瑶知道的话,该有多伤心。如果紫瑶能放下的话,他不介意收入自己的府中,成为好知己。

    如今还是正事要紧,其他的事暂放一边,叶梓珞对端木流宇友好的笑了笑:“叶某冒昧前来只是想见见楼主,和楼主谈谈江湖之事。”

    “要谈江湖事,我后面的那位知之甚多,你还不如去问他。”端木流宇还是一副清冷,生人勿进的样子。

    冷夕桦一听,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殷切道:“珞珞,小宇深居简出,自然不晓得江湖的风风雨雨,而我可不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阅历丰富,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你要是有什么疑问的话尽管问我,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让他上场的好机会到了,也好趁此展示自己的能力,让小宇刮目相看。

    “也好,我想问冷楼主几个问题,第一,邵冷枫和顾水嫣的婚事是掩人耳目,暗中推波助澜,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密谋,还是表面上的两人情根深种,愿结百年好合,这与沐磊□□有何关系?”叶梓珞不急不缓道。自从知道邵冷枫对潘玲有情后,他便觉得这事不简单,既然冷夕桦如此自吹自擂,他倒要看看他本事多大。

    “珞珞,我还真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沐磊和他们的婚事那是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你还会把它们牵连在一起。再说邵冷枫与顾水嫣成亲不过是为了自己门派的利益,撑大自己的门面,在江湖上威风些而已,哪有你说的什么阴谋诡计,就凭他们两个小门派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小门派?三大裂谷之一的阜飘谷和四大名门之一菇湘门还能称作小门派?叶梓珞不由得看向冷夕桦,估计除了他的凤忻楼和慕清寒的黯夜教还算高大瞩目一点,其他的都不曾放在眼里过。

    见叶梓珞向他投来目光,冷夕桦毫不示弱的回敬过去,顺便眨了下勾魂的眸子,弯起唇角,配上他那副尊容,真的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叶梓珞忍着即将要吐出的酸水,撇过头道:“那沐玄病倒,沐磊代为掌权又是何种情况?”

    “你该不会认为沐磊想当这个掌门之位吧,”冷夕桦挑眉:“下毒确实是沐磊所为,但他并不想让他大师兄死,只不过是恨他大师兄对沐恒念念不忘,继而忽略了他,其实他最想要的仅是沐玄的心。”

    “怎么会?”任叶梓珞怎么想也想不到是这种情况,沐玄他不是说过除了沐恒待他好外,其他人都对他很是厌恶么?

    “一般来说,弟子们都容易受到鼓动,盲目跟随大流的现象,沐磊不愿他与其他师弟师妹们走得太近,于是制造谣言,添油加醋的把他的大师兄描黑,然后作壁上观,看沐玄被人孤立,吃瘪落寞的样子。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那个小沐恒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敢接近他的人。沐磊虽恨,但也不敢有所动作,直到顾掌门去世后,他才敢率性而为。”

    叶梓珞垂眸,掩去眼底的波澜,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爱一个人就非要去折磨他,而不是好好的疼爱与守护?也不明白为什么不爱一个人却非要把那个人绑在自己身边,这样两相折磨,痛在何心?

    要是沐磊一早和沐玄说明自己的心意,也许沐玄还会考虑一番,要是冷夕桦能放开紫瑶,紫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强颜欢笑,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还有什么要问的?”冷夕桦小心的挨过去,抱手于胸,倚靠在椅背的一侧,闲闲的问了句,可目光却往侧下边那人瞄去。

    “那就第二个问题,星芜阁的阁主毕莘,你可知他的为人。”

    “这不好说,他这人的心思比小宇还要难猜,不过你把他当成敌人就对了。”冷夕桦不经意的道。冷不丁的收了端木流宇一记冷眼,冷夕桦赶紧挪开,不服气道:“小宇,你不让我坐就罢了,连靠一下都不行,这般小气,好歹我也是为你说了这么多话,口都干了,也不见得有人给我倒一杯茶,有你这样待客人的吗?”

    “你现在可以滚了。”端木流宇冷冷的下令道。

    冷夕桦的气势立马焉了下去:“小宇,珞珞还在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你这人还需脸面作甚?”端木流宇侧头冷眼看着他。

    “当然啦,我这张脸可宝贝着,以后也得靠它讨个冷美人回家。”冷夕桦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但脚步却随着说话声心虚的连连后退。

    此脸非彼脸,叶梓珞在心里偷笑,看端木流宇霎变的脸色就知道他被气得不轻了。

    果不其然,只见青影一动,几个残影同时出现在视线中,还未等叶梓珞眨一下眼睛,那道青影已然坐在椅子上,清冷无波。紧接着便听到闷哼声,冷夕桦捂着肿了半边的脸,疼的直抽气,呲牙咧嘴道:“你还真下得了手,要是把我的脸给打残了,你得赔我。”

    想冷夕桦他平生一向引以为傲的相貌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攻击,下次来一定得带个铁面具,不然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他这张俊美无涛的脸迟早要毁在冷美人的手中。

    “楼主,不知你这身好武功师承何处?”叶梓珞对眼前的青衣人投以赞赏的目光,这速度实在太快了,完全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恐怕逸溪的那个“流踪无影”也要稍逊几分。武者的直觉,让他觉得这人定是武林高手,从他那一动作所散发的内息便可看出,若是真的要对决,叶梓珞的胜算几乎等于零,要是打成平手的话或许还有可能。这样一个人,若是在武林中走动的话,不需一夕间便能成名。

    端木流宇睨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叶梓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觉得这人虽冷,却不是极难相处,更何况他对这人有种莫名的好感。他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许是他那漂亮的五官中给自己一种亲切感。刚才他转身的一刻,自己并未多留意他的脸,只知道他长得很美,介于男性与女性那种中性美,没有女人的那种阴柔,也没有男人的那种阳刚。犹如一块浸泡在寒水底下千年的璞玉,玉质细腻,触感冰凉。如今仔细看了后,才发现那眉眼有点相似一个人,却又说不出是谁。

    “下月初九,你来找我!”端木流宇抛下这句话起身走了出去。

    叶梓珞愣了愣,有点受宠若惊的盯着那背影,这是什么情况?他来这里,楼主全程也不过对他说了三句话,就预先和他说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是不是说明结盟的希望又大了些?

    冷夕桦放下揉着脸的手,眼睛发亮:“珞珞,我没听错吧,小宇叫我去找他?呵呵,小宇定是觉得打了我心里愧疚,才这么说……”

    叶梓珞白了他一眼,你是没听错,可惜不是向你说,少在那自作多情。

    第78章 坟前祭刀

    乾坤殿内,弥漫着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息,床上半卧着一名披散着头发的黑衣男子。潘玲,月棠和傅祈站在离床沿三步之外,一副脸色凝重的样子。逸溪则坐在床侧,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棠试探的说:“教主,真的要这样做吗?梓珞知道后肯定会很失望也很伤心。”

    潘玲难得不和月棠吵架,赞同道:“教主,你的武功还没恢复,要不再缓缓吧。”

    傅祈面色沉寂,而逸溪这时怯怯的说:“清寒,你不要怪梓珞,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他走。”逸溪头却不敢抬起,反而垂得更低了。

    月棠满眼惊讶:“逸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梓珞他脾气一向温和,从来就没想过要伤害你,而你却要赶他走。”

    逸溪更不敢说话了,紧紧咬着下唇。潘玲看得一阵心软:“逸溪这样做合情合理,他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何况梓珞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也不过是一时觉得新奇才接近这个新任盟主罢了,难道你真心把他当成了朋友?”

    “我……”月棠也不知该怎么说,几个月来的相处,如此融洽和开怀,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她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有一次在小打小闹中提到过就顺口说了出去,其实在自己的心底,还是存在隔阂的,毕竟他们终究是敌人,有谁会傻到敌友不分,把自己的底细全部讲给他人听。自他走后,她才意识到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回归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傅祈叹了一口气:“教主请讲,需要属下如何做?”

    慕清寒满意的点头,把话用内力传送过去,只见傅祈脸色变了变,随后恢复平静。

    “你们都下去吧。”慕清寒传完话后立刻下了逐客令,月棠和潘玲都有些不解,定在那还没反应过来,不是要吩咐她们该做什么准备吗?傅祈大踏步的向外走去,她们也跟着退了下去。

    逸溪瞅了慕清寒一眼,小心的伸手过去想要握住慕清寒放在衾被上面的右手,却在他的指间触碰手背的时候,慕清寒反手握住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逸溪,你在怕什么?”

    “我……你不怪我把梓珞给逼走么?”逸溪很没底气的问。

    “这不是你的错,若非他本来就有离意,你也奈何不了他,何况本尊才不相信小逸溪会说出多么伤人的恶语。”

    慕清寒柔声哄着,希望他不要再为此事纠结,他的逸溪本就该活泼快乐,笑容灿如桃花,哪像现在这样畏怯胆小,满脸愁容。还记得在梦中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他耳边断断续续的抽泣,那柔弱闷细的哭声简直哭到他心坎去了,让他整颗心都快要融化。

    慕清寒醒来后看到他趴在床边的小脑袋,真是又气又怜,气他一晚上吵得本尊睡不安稳,如今倒好,吵醒他,自己就甜甜的睡着了。

    “我向他说了你经常做的那个梦,然后联想到你们之前的前世可能是杜榕临和陆辰夜。”逸溪垂着头,如实回答。

    “这种转世轮回说你也信,就算本尊前世与他有瓜葛,那都是前世的事,谁又能预料这一世的命运?”慕清寒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或许他心里也猜到几分,相遇时的那些莫名涌起的情绪应该与前世有关。

    “我已经把那张机关图送给了梓珞,你也不生气?”逸溪颤抖着声音问,他怕慕清寒会大发雷霆,以后也不会理他。

    “这事本尊早就知晓,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本尊?”慕清寒道:“你要是觉得对本尊有愧疚的话,不如去炖鱼片粥给本尊补补身子。”

    “我哪有对你愧疚,凭什么要我炖鱼片粥。”逸溪一想到鱼的腥味,就忍不住想呕,记得自己炖了一盅后,便发誓以后打死也不要弄这种粥,没想到那味道给慕清寒惦记上了,隔三差五就嚷着要喝鱼片粥,但他立场足够坚定,坚决不做。

    “哦?也不知道哪个小鬼在本尊的床前哭得肝肠寸断,口口声声要炖鱼片粥给本尊喝来着,而且还是一大锅。”慕清寒摸着下巴,戏谑的看着他。

    逸溪脸蛋微红:“你……你不是在昏迷中,怎的还听得出我在说什么?”

    慕清寒一手撑着衾被艰难的靠过去,虽然腰侧的伤口随着动作的幅度隐隐作痛,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轻轻的在逸溪的耳边调侃道:“本尊还听出了你向本尊表明心意。”

    逸溪脸红得像个番茄似的,慕清寒靠坐回原位,饶有兴味的看着那张小红脸。

    门外,他们三人并排走着,守在道上的侍卫们见了后都恭恭敬敬的拱手问候。走到一个转角处,月棠拉着傅祈的衣袖,小声问:“傅大哥,教主有没有向你说什么?”她刚才可是看见教主点头时那眼里闪过一抹精芒,三分狠戾,三分不甘,四分愤恨。

    教主点头不久就叫他们离开,她猜想应该是教主用内腹密音给他们三人中的其中一个,而这人很可能是傅祈。这就更奇了,以前教主吩咐任务的时候,无论分配给谁,他们四人都是相互知道的,而这次,教主特意不让她们两人知道,是认为女人容易坏事吗?

    傅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多回去练练内功,迟早都会有一场恶战,这武林终究不能太过平静。”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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