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WAV > 耽美 > 阴客 > 正文 第9节

正文 第9节

推荐阅读:魔君与魔后的婚后生活【五梦】背这五条,悟透小说大纲里的女主觉醒后(NPH)【崩铁乙女】总合集临时夫妻(nph)晴日物语杀尽江南百万兵【1v1 元末明初】笼(1v1 H)性转日记:成为魅魔的日子勾引合集:那些楚楚动人的第三者

    阴客 作者:木苏里

    第9节

    这样的梦境蛊惑其他人或许效果显著,会让人沉溺其中不知今夕何夕,忘了醒来。但对谢白来说,却是早已习惯到麻木了……

    从太玄道离开至今的一百三十多年里,他做了太多这样关于记忆的梦,好的坏的,纷杂繁复,早就学会怎么在梦里分辨真假,然后将自己挣脱剥离出来。

    梦再好也只是梦而已,沉溺不醒害人害己。

    梦中谢白嘴唇上的温度陡然变凉,殷无书的身影突然陷进了黑暗中,跟熟悉的房间、浅淡的竹香一起消失无踪。谢白垂着双眸,透过渐渐消散的梦境,冷静地捕捉着孔雀湖里鲛人的动态。

    在他们吟唱声渐收的瞬间,谢白护着怀里的小黑猫抬手一个重击——湖面上结起的那层冰瞬间爆裂,打得毫无防备的鲛人措手不及。

    离他最近的鲛人尾部一个猛甩,拍在撞向他的碎冰上,而后借了那个反力,直扑向谢白,张嘴露出尖利如鲨的牙,狠狠地咬住了谢白的肩,那力道,几乎能卸下一块肉来。

    谢白之前吸收了这孔雀湖里的全部热气,此时全部集中于一处,猛地祭出黑雾,化作一片薄薄的长刃,从鲛人身上直剖而过。

    他手腕一翻,将那片黑雾当空一拧,转为一道凭空而立的阴门,另一只手不顾肩上的剧痛,干脆地捏住了鲛人的脖颈,将那半死的鲛人整个儿拖进了阴门中。

    第38章

    谢白算好了距离,在灵阴门中疾略而过,被他钳住了脖颈的鲛人根本连挣扎都挣扎不了。

    他们落地的地方是一片山群的顶峰,有着冷白的雪线和极低的温度,还有被惊起的金雕鸣叫了几声,在空中盘旋。谢白一个翻身从灵阴门中出来,双脚踏地的时候却轻极了,没有惊动那层厚厚的雪顶。

    他把手中的鲛人丢在地上的时候,抬脚垫了一下,以免这玩意儿身长体重,把这片的雪给震崩了。

    只是他手上的温度本就低得惊人,过灵阴门的时候更是变本加厉地冷,以至于之前还有两口活气的鲛人落地之后莫名有种“冻鱼”的感觉,僵挺挺的,上半身被谢白传染结满了霜,下半身的鱼尾还覆着之前孔雀湖里的冰渣,连被谢白剖开的伤口都冻住了,没留多少血。

    谢白丢开他的脖子,暂时没那工夫管他,而是先低头揉了揉怀里的小黑·落汤·猫。原本毛茸茸的猫崽子下了一趟水,瘦了一大圈,浑身的毛都湿漉漉地耷拉着,莫名有种冤屈感。

    小黑猫:“……”

    要换成普通小猫,在冷得结冰的湖里泡一泡又冻一冻,小命铁定要丢。

    这崽子倒好,连个哆嗦都不打,就那么耷拉着一身软毛,仰头看着谢白,而后疯狂甩了一阵身上的水,溅了谢白一脸之后,终于过了瘾,抱着谢白的手指继续舔着,企图把他手上结的霜全部舔化。

    见这小东西活蹦乱跳屁事没有,谢白这才放下心。

    他偏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被这鲛人撕咬过的那块衣服已经破了,里面血肉淋漓,只不过那些血刚溢出来,就已经被冻住了。他见伤口没有继续扩张的趋势,便干脆地抬手在破开的衣服上抹了一把,被咬开的衣服破口就重新合到了一起,像是没被撕咬过一样。

    简单地处理完自己的伤,他这才弯腰查看起那条“冻鱼”来。

    之前在湖里没注意,只觉得那鲛人又长又重,力道奇大,一口利齿简直像铜铁所铸的,凶狠极了。结果现在趁着雪的亮度一看,这鲛人长相还是副少年相,所谓的人高马大全是那条硕大的鱼尾造成的假相。

    这鲛人少年皱着眉的样子凶归凶,却莫名给人一种纸老虎的感觉。他上半身肌肉精悍,皮肉外面裹了一层硬质的鳞片。好在有这身鳞片挡一下,否则以谢白那横剖的一下,现在落在地上的就该是被剖成两半的鲛人了。

    谢白身上温度太低,一直抱着小黑猫怕它受不了,便撒了手把它放回地上。结果那小东西叼着谢白的手指尖,悬挂了几秒,才自己松口蹦到地上。

    它轻踩着地上的雪,留了一排很小的梅花印,从谢白脚前一直延伸到鲛人面前。

    倒在地上的鲛人少年在受伤的剧痛中,先是咬牙瞪了眼谢白,又恶狠狠地瞪向小黑猫。就见那小黑猫两只前爪一抬,“蹭”地露出了尖利的指甲,一把扒在那鲛人的身上,而后挑了块干净地方,“啊呜”一下张嘴咬了上去。

    谢白:“……”

    鲛人少年被气得偏头呕了一口血:“……”

    “你不是挑得很么?之前生鱼不肯下嘴,长得丑的不吃,这会儿怎么见什么都咬?”谢白皱了皱眉,捏着小黑猫的后脖颈,又重新把它拎回了怀里,觉得还是继续让它冻着吧,免得一下地就犯傻。那鲛人的鳞片硬得很,别把猫牙给崩了。

    鲛人少年“哇”地又吐了一大口血,翻着冲天的白眼,凶谢白:“你什么意思?!”

    谢白的本职虽然是监管直符灵动界万千妖灵,但他所接触的都是已经死了的,所以对活着的妖灵的了解依旧大多来自于记载和传言。

    传言鲛人性恶且善妒。

    这两样谢白没什么体会,但是“受不得气”这点倒是看得很清楚。他觉得,只要他和小黑猫在这鲛人面前呆一会,随便两句话就能把这半死的鲛人少年直接给气死。

    尽管他不太理解有什么值得呕血的。

    “还有说话的力气?”谢白蹲下身,扫了眼这鲛人身上的伤口,被他剖出来的那条长口从这鲛人的背部一直延伸到鱼尾,因为战斗时鲛人的鳞片会变得格外坚硬,所以这一下剖得并不很深,但也皮肉外翻形状可怖。

    谢白脾气绝对算不上好,尤其是对方先出手的情况下,向来狠得毫无顾忌。但这次他自己没受什么大伤,加之有事情要问,便不打算要这鲛人的命。

    “孔雀湖一共有多少鲛人?”他冲鲛人少年问道。

    这鲛人少年大概反骨重、脾气犟,把嘴巴抿得死紧,一副“死也不说”的模样。

    谢白冷笑一声:“你伤口被我冻住了,所以血流不出,你还能喘两口气。如果你闭着嘴连气都不想喘,我可以帮你把你身体里的血也全部冻上。”

    鲛人:“……”

    谢白淡淡说道,“不开口没关系,等你死的时候我再读出来也一样。”

    一听这话,鲛人耸然一惊,睁开眼,哑着嗓子讥笑:“你以为谁都能读?”

    直符灵动界一众妖灵和普通人一样,临死前会回想起大半生的经历,越靠近死时越清晰,尤其是最后一两月的记忆。这些记忆旁人是不可能查看到的,除了和那妖灵通心的人,就只有一个人能读——专司妖灵死事的阴客。

    谢白依旧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半点儿不像开玩笑或是虚张声势的样子。那鲛人少年倔了一会儿,终于真的惊了:“你是阴客?”

    谢白反问:“不然?”

    鲛人:“你既然都能读出来,那我配合不配合又有什么区别?”

    谢白:“……当然有。”

    鲛人龇着牙,撑起一身纸老虎的皮,狠狠道:“什么区别?”

    谢白:“你活着还是死了的区别。”

    “……”鲛人像是一个被放了气的鱼形气球,嗖地就软回了地上。

    “孔雀湖里的鲛人连我在内一共七个。”鲛人少年倒在地上,自暴自弃地道:“但是你都已经到这里了就别再回头找他们麻烦了好吗?!”

    谢白冷冷淡淡地道:“没那工夫。”

    一听不是想弄死剩下几个,这鲛人终于又活泛了一点:“那你想干嘛?”

    “你们南海不呆,跑来这里干什么?”谢白问道。

    鲛人又不开口了。

    谢白:“还是我自己读吧。”

    鲛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献祭。”

    谢白眉头一皱:“又是献祭?”

    “什么叫又是?”鲛人诧异道,“献祭这种东西还能一碰好几个?”

    谢白没答,继续又问:“给谁献?”

    鲛人道:“不认识。”

    谢白笑了。

    鲛人急道:“我真不知道他叫什么!族里都叫他伽耶。”

    “伽耶”两个字他明显换了种语言,听起来发音略有些厚重。

    “鲛人族语?”谢白猜测,这发音方式跟之前他们吟唱所用的语言应该是一样的。

    “准确地说是我们这一支的族语。”鲛人解释道:“鲛人多了去了,分很多支的,这你肯定知道。我们这一支现在只剩十多个人了,伽耶在我们族语里是复生和神的意思。说是祖上被伽耶救过,留了命,才得以保留这一支的血脉至今。现在伽耶有难,我们就顺着地下暗河一路过来了,孔雀河这里有灵脉,在这里做献祭事半功倍,还不用赔命进去。”

    “伽耶有难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具体的么?”谢白问道。

    “我在族里年纪最小,不可能事事都跟我说的,我只知道要跟着来做献祭,其他的都只听到点片段而已。”鲛人对于族人把他当孩子似乎颇有怨念,表情不太好看地回忆道:“我记得以前听族里人说过,很多很多年前就有传言说伽耶死了,但是据说最近几百年里,又有人见过伽耶,从此族长就深信伽耶还活着,年年都带我们祈福。一直到一个多月前,族长说梦见伽耶被困,沉睡不醒。”

    他看了谢白一眼:“鲛人的梦你应该也听说过的,百年无梦,但凡做梦,梦见的都是真正发生的。所以我们就到这里来了,因为族长说,下个月初,是每甲子一回的好日子,赶在这之前献祭,伽耶肯定能得救。”

    谢白皱眉思忖片刻,问道:“你知道你们所称的伽耶长什么模样么?”

    鲛人点了点头:“我见过画像,你有纸么?”

    谢白挑眉,抬手凭空捻了纸笔出来,递给鲛人。

    鲛人看到纸的角落里那枚阴客红印,老老实实地握着笔画起来。

    谢白耐着性子看他画了好一会儿,脸越来越瘫,过了约莫十来分钟后,他终于忍不住道:“你画的这是什么种族?”

    鲛人少年怒道:“你什么意思?!这不是眼睛这不是鼻子吗?!”怒完又想起来面前这人不是什么好惹的,顿时又抽了气似的软了,把纸笔一丢,抚慰自己的自尊心去了,并且拒绝开口。

    谢白这回彻底没耐心陪他折腾了,干脆道:“你在脑中尽力回想那副画的样子,我自己来读。”

    鲛人嘴唇一哆嗦:“你、你不是不杀我吗?”

    谢白“嗯”了一声:“不杀也能读。”

    鲛人愤怒道:“你之前骗我?!”

    谢白不理他,只冷声催促道:“快点。”

    “催什么!我这不正想着呢么……”鲛人愤愤地趴回去,闭着眼一脸便秘样地使劲想着。

    “越清楚越好。”谢白叮嘱了一句,而后抬手按在他额头上。

    鲛人被冻得一哆嗦,龇牙咧嘴。

    丝丝缕缕地黑雾从谢白的手指尖逸散而出,又从鲛人的额头探伸进去,片刻之后,谢白脑中跟着出现了一张画卷,画卷上工笔细描了一个人的背影,穿着一身黑袍,显得高大且威压深重,莫名让人有些害怕,在那人的脚边还盘卧着一只大得惊人的吊睛白虎,泛着股说不出来的邪性。

    谢白在看清画卷的时候便是一愣——这和那本《西窗琐语》上提到的黑衣人实在太像了。

    第39章

    但是画毕竟是画,更何况这画画的人技艺并不算特别精湛,谢白怀疑就是他们那族的族长自己回来琢磨着画出来的,或者凭描述找人画的,只能看个三分,并不能真的凭借这样的背影去找人。

    不过谢白相信,他既然觉得《西窗琐语》很关键,这两者之间就必然有联系,总不至于巧成这样。

    那鲛人少年皱着眉扭开头,道:“读完了没?”

    谢白收回手:“嗯”

    他站起身从兜里摸出手机和罗盘。落入孔雀湖的时候,他给手机裹了层膜,这会儿没进水,还能用,只是信号弱得几近于零。

    谢白在地图上对照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古哈山山顶。

    这座山和周围连绵的山脉一起围着一块面积极大的盆地,盆地中间坐落着一座不算大的城市,从谢白站的山巅俯瞰下去,可以看到满城星星点点的灯光错落成片。

    鲛人扬起脑袋勾头看了眼,他们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海上,少有几个支族会生活在那附近的湖泊河流中,大概头一次站在山顶上这么俯瞰下去,有些惊艳道:“陆上的东西还挺好看。”

    “你没出过水?”谢白一边看着罗盘找鬼门,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鲛人撇了撇嘴:“我们只呆在最洁净的地方,水脏一点都不去,更何况尘土乱飞的陆地城市。”

    谢白偏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跟殷无书八万年前是一家吧。

    他手里的罗盘在这山巅转得有些吃力,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什么缘故。对了半天才找到了大致的方向。

    脚边躺着的鲛人少年大概有多动症,完全不顾自己身上还有条长口,在那里翻来扭去。

    “身下长钉子?”谢白被他悉悉索索的声音弄得有些烦,皱着眉道。

    鲛人崩溃道:“你快点好么,冻死我了!皮都要冻掉了!”

    谢白有些稀奇地回头看他:“我快点?我什么时候说要带着你上路了?”

    鲛人少年彻底蒙圈:“你不带着我,我怎么活?在这山上呆一夜,明天我就该硬了……”

    谢白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哦是什么意思?!带还是不带啊?!”他丧着一张脸抱怨:“你怎么能这么没有人性……”

    “不是人哪来的人性。”谢白随口把他打发掉。

    他举着罗盘在这一片山顶来回走了几步,盯着罗盘上复杂的盘面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定下了鬼门的位置。刚好这一番休息让他稍微聚了些灵,可以支撑他再连开几道灵阴门。

    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打算把这鲛人少年丢在这山顶上,毕竟这少年多少知道些零碎的情况,留着或许有用。

    不过这想法鲛人不知道,他是真担心自己被扔,于是双眼一直死死盯着谢白的一举一动,双手手指无意识绷得紧紧的,一副“伺机而动”的模样。

    就在谢白祭出黑雾开了一道灵阴门的瞬间,那鲛人少年二话不说,一个猛扑便死皮赖脸地抱住了谢白的右腿。

    谢白:“……”

    一人一猫还有一只鱼形腿部挂件,马不停蹄地连穿了好几道灵阴门,中间又养精蓄锐休息了小半夜,终于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到了谢白此行的最后一站。

    从最后几站起,他们所停留的地方便只有山和雪了。唯一的区别是山高山低,雪厚雪薄。

    这最后一站所在的地方便是一处山脉的坳处,满山的白雪皑皑,到这里却突然断了片,横出来一片突兀的长着稀疏草木的石台。石台上有一层浅浅的像青苔一样的草皮,因为沾了很重的湿气的缘故,草皮滑得很,一不小心就容易踩个跟头,直接从石台上滑落下去,坠入深谷。

    鲛人少年在最后一站落地之后,终于不再死乞白赖地扒着谢白了,他生平头一次尝试着把鱼尾化成人腿,又用鱼鳞化成一套不伦不类的衣服套在身上,颠颠地跟在谢白身后。

    他没用脚走过什么路,再加上这石台上地滑的缘故,走得战战兢兢,磨磨蹭蹭。

    谢白看了他一眼就不太想看第二眼——一个肌肉不少,个头也不低的人,就算脸再少年,走成小脚内八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十分有碍观瞻。

    这石台上有一间小棚屋,简陋至极,勉强能避避风雨。

    谢白沿着屋子查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才领着鲛人少年进了屋。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屋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啊,显然是陷阱。”鲛人嘴上这么说着,结果进屋却发现这屋里除了墙壁,就只有一只棕黄色的蒲团,和外面一样简陋。

    鲛人少年在踏进屋里的瞬间就改了话音,“这种破地方简直连陷阱都没处布置,还是进来呆着吧。”

    因为这屋里虽然简陋,却比屋外暖和多了,明明是最简单的茅草木枝堆搭成的最简陋的屋子,却莫名温暖极了。在这种冰天雪地里,简直散发着“人间天堂”一样的光。

    猫是最通灵性的,但小黑猫进屋之后却半点儿没有怯意,从谢白怀里蹦出来之后咬着谢白的裤脚,硬是把他拽到了蒲团上坐下,而后四叉八仰地摊在谢白盘坐的腿上,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可见它虽然一路都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还是趋暖怕冷的。

    谢白身上结的霜终于开始一点点化开,顺着手腕流到手指尖,一滴滴随着谢白垂着的手指悬在指尖,又很快被他的皮肤吸收进去。

    之前他读取鲛人脑中画卷的时候,手上还裹着黑雾,这是头一回揭开来。

    鲛人看着他会吸水的皮肤有些好奇,蹲在旁边,跃跃欲试地想伸手碰一碰。

    谢白皱了皱眉,出声提醒:“我手没覆物,你碰了轻则皮肉灼伤,重则烂至根骨。”

    鲛人:“……”

    他一脸讪讪地收回了手,蹲了一会儿,又百无聊赖地躺在了地上,打了两个滚道:“你要找的那个谁跟我们的伽耶有关系么?不会就是他吧?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这屋子会不会是他待过的地方?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鲛人就跟移动的“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喋喋不休,接连甩了一串问题出来。

    谢白嘴上一个都没理,但心里其实有答案——那个所谓的伽耶就算不是在他身上布尸阵的人,也一定和这件事情关联紧密。至于他为什么会领着鲛人在这里歇脚……

    这里是极西北的克川山,人迹罕至。但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关于这里的描述,书里确实提到克川山山坳处有一片突兀的石台,石台上有间废弃许久的屋子,偶有妖灵经过,会在屋内避一避风雪。

    当时他还问殷无书有没有见过,殷无书说在这里落过一次脚,呆了一夜,就匆匆离开了。他当时还叮嘱谢白:“以后若是在机缘巧合下到了那里,那间屋子可以暂时歇脚,但也要多留几分警惕。”

    刚才落脚的时候,他看到有乌滚滚的黑云从天山方向朝这里蔓延,估计要起雪暴。即便这屋子不是绝对安全,他也必须得进屋避一避,因为他已经冷得连一点灵力都聚不起来了,不尽快汲取一点热气,不管碰到什么情况他都应付不来。

    娄姨的卜算不会出错,既然算了是“正东北”三千五百里,那就是在这附近。至于他会以何种方式碰到当年在他身上布尸阵的人,就难以预测了,或许那人就生活在这一带,或许只是机缘巧合下路过这里……

    以谢白现在的状态,与其在这克川山里四处寻人,不如直接在这处显眼的地方坐等那人的到来。

    外面隐隐有闷雷声滚过,弄得鲛人一惊一乍的。他坐立不安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谢白始终是一副冷冷静静的模样,显得自己有些傻,于是也强迫自己安分下来。这人一旦憋住了手脚,就憋不住嘴了,七岔八岔地胡扯一通。

    扯远的还不过瘾,非要往谢白身上扯。

    他盯着谢白看了好久,咳了一声问道:“我问个八卦行不行?”

    谢白撩起眼皮看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找自己聊八卦。

    鲛人挠了挠背后开始结疤的伤口,道:“我阿姐跟我说过一个传言,也不知道是她从哪里听来的,我也没听别人提过……”

    他铺垫了好一串,听得谢白一头雾水,皱眉道:“说重点。”

    鲛人试探着憋了一句出来:“听说你跟那位无书大人有瓜葛啊?”

    谢白:“……”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他跟殷无书这百年互不相见的状态不算什么秘密,在外人看来有瓜葛太正常了,只是这怎么也不能算个八卦吧?

    鲛人又挠了挠耳朵,挤牙膏似的挤了一句:“我阿姐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只有因爱生恨,所以你跟那个无书大人肯定有过一段,真的假的?”

    谢白:“……”

    他抬手丢了片黑雾直接封了那鲛人的嘴,彻底还了耳根一片清净,而后冷冷还了他一句:“你脑里可以养鱼了。”

    鲛人:“嘤。”

    这鲛人魔音灌耳的讲话声终于消失,谢白这才觉得脑中清爽了一些。他坐在蒲团之上倒也没闲着,依旧在摆弄着那个罗盘,算着这里的方位。

    结果拨弄了两下,却发现有点儿不对劲。

    他清楚地记得他看过的那本书上写着,这片石台和小屋在山北的阴侧,屋窗都朝正北。

    但是他现在坐在屋中,正对屋窗,再看手中的罗盘,方向却明显有问题。罗盘指的不是正北,而是偏了很大角度的西北。

    小屋有异?!

    这是谢白的第一反应,然而很快,他脑中就闪过了另一个让他浑身一惊的想法——

    如果不是小屋有问题,而是罗盘的方向从来就不对呢……

    第40章

    如果罗盘从最开始方向就不对,那么他从出发起,就注定走了一条错误的路线,不管娄姨算得再怎么精准,他也不可能在这里碰见他要找的那个人。

    而如果罗盘的方向不对,那么能给罗盘动手脚的,就只有把罗盘给他的殷无书。

    又是殷无书……

    在这个念头闪过的那一瞬间,谢白头一回感受到了急火攻心的焦躁感,但这股怒气刚冲上头,就在他脑中蒸出了一片漫漫无边的茫然。

    为什么殷无书丢开他自己上路……

    为什么殷无书要动那本《西窗琐语》的手脚……

    为什么在妖市上殷无书要带着他一口气吃遍所有他曾经想吃的东西,一副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的样子……

    甚至于为什么最开始殷无书总能和他同路……

    前前后后的一些事好像突然都能串联起来了——当初娄衔月卜算完方位,谢白打算上路的时候,殷无书的态度轻描淡写得几乎反常。现在想来,他哪里是轻描淡写,根本就是从那时候起就打算好了,要一竿子把人支到一个完全错误的目的地。

    谢白有一些茫然。

    他茫然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殷无书要做什么,相反,他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到殷无书的目的。不管殷无书这人有情还是没有情,有心或是没有心,都不会害他,不可能也没必要。

    殷无书这么做的目的要么是想强行阻止他去找那个人,要么是想替他找那个人,这两者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保护他。

    谢白不傻也不是白眼狼,他不会因为曾经殷无书将他扫地出门的绝,就完全否定掉之前那一百多年里殷无书的好。其实正是因为始终记得,才会时过百年依旧不得释怀。

    他只是茫然于殷无书态度的反复。

    既然已经用当年九天九夜的闭门不见,和一百三十二年的漫长时间来证明自己感情寡淡、事不过心,现在又何必再对他好呢……

    是对丢弃太久的小猫小狗又重新起了恻隐之心,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谢白双眉一蹙,猛地站起身,大步朝小屋的门走去。

    他想见殷无书。

    前者也好后者也罢,他现在就想见到殷无书!

    一旁的鲛人还没发现他神情的异样,在屋里滚了几圈后,还纳闷地嘀咕了一句:“这屋子看起来突兀无比暗藏玄机,但是进来到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倒是挺暖和的,跟外面的冰天雪地比起来,简直是避寒佳地,就是多呆几天我也没意——怎么?这就休息完了要出门了吗?”

    他刚嘀咕了一半,就发现谢白抬手拨开了屋门上老式的木质门闩,于是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

    谁知他还没站直腰,谢白扯动门栓的动静就大了许多,就在他抬头朝门那边看的时候,谢白猛地拍了一下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响,惊得鲛人脖子一缩,“嘶——你怎么啦?!”

    谢白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门打不开”,而后转身便是一脚,猛地踹在门板上。

    “咣——”的一声巨响在小屋里来回震荡,整个小屋似乎都抖了抖,但是又依旧金刚不坏地坚挺着。

    鲛人:“……”

    谢白站在那里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同样闭着的窗,转身冲鲛人道:“我们被锁在这里了。”

    他的语气平静极了,表情也同样平静极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极致的平静在鲛人看来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记得阿姐曾经说过,越是看起来冷冷静静不发脾气的人,真生气时就越恐怖,还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恐怖,而是他明明一举一动都压着,但你总觉得说不定下一秒他就会直接炸掉一座城。

    现在的谢白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鲛人先是被他的话一惊,扫了眼四周,又转头小心翼翼地看眼他的脸色,道:“这屋子果然是陷阱么?那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谢白冷冷淡淡地抬手示意了一下,“往角落站一点,把我的猫也抱过去。”

    “喂!我战斗力也是很强的好吗!这么多肌肉你没看见吗?!”鲛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结果刚叫嚣了没两句,就被谢白凉凉地横了一眼。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弯腰朝小黑猫伸出手。

    结果小黑猫避开了他,自己绕到了角落。

    鲛人窜到角落指着小黑猫怒道:“连你都嫌弃——卧槽?!你你你这是要拆房子还是拆山啊?!”

    他指责小黑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白大马金刀搞出来的动静惊呆了。

    就见黑雾化成无数道锋利的薄刃,在整个屋子里疯狂游走撞击,每一下都狠狠地挥砍在小屋的墙壁上。这里的每一面墙壁都被某种咒术封了个严实,每撞击一下,就会划拉出一片金色的光,火星迸溅,刺眼极了。

    而且谢白祭出的那些黑色薄刃看起来灵活轻巧,实则每一下都力道惊人,金属的鸣响和木质的撞击声如雷贯,不仅仅是这座小屋,连同他们脚下的石台,甚至整座山都在嗡嗡颤抖。

    鲛人再不敢说自己战斗力很强肌肉很多这种事了,整个人恨不得贴在墙根,只觉得这小木屋毁掉之前,说不定那一整块石台就已经先被震裂,带着他们一起,直接坠入深渊。

    就算石台不裂,说不定这山也会塌。他几乎已经可以透过不绝于耳的撞击声,听到隐约的隆隆闷响了。

    这山上全是厚厚的冰雪,被这么震一阵,说不定要闹雪崩……

    鲛人又仔细听了听那种隆隆闷响,哭丧着脸:好像已经开始闹了……

    就在他被谢白这气势吓尿了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些游走的黑刃并不是真的毫无章法乱打一气,好像一直在循环着某种阵法,每一下撞击都很有规律,只是这规律太过复杂,他看了这么久才看出点儿门道。

    谢白依旧皱着眉冷着脸站在屋子正中,操纵着所有的黑刃,有黑色的丝线在他脚下如同蜘蛛网一样朝四方延伸开来,又顺着墙壁一路爬上去,直到把整个屋子覆盖住。

    就在鲛人真的听到脚下的石台传来崩裂声时,谢白在纷飞交织的黑刃之中轻喝了一声:“开!”

    就见整个小屋应声而动,像是被无数双手从外拉拽一样,四面墙壁在金光迸溅中被撕裂开,随着一声轰然炸响,碎成了一片废墟。

    在弥漫的烟尘和陡然袭来的寒风中,谢白丢出一道灵阴门,一手捞住蹦到他身上的小黑猫,一手拎着那条走路笨拙的鲛人,抬脚便迈进了灵阴门中。

    那片黑雾刚消失,古哈山连带着石台的这半边高峰便轰然坍塌下来,大块碎裂的山体跟着崩滑的冰雪一起滚滚而下……

    这回,谢白没再费工夫隔一段路落一次脚,而是直接开道古阳街。古哈山在极西北,古阳街却在东偏南,这之间的距离就算拉直了计算也长得惊人,所以即便开了灵阴门,也并不是眨眼就能到。

    这灵阴门中森黑一片,阴冷异常,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受的。

    鲛人小碎步跟着谢白走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这条道怎么能冷成这样?简直就像从黄泉下面横辟出来的一样,你平时走的都是这种又黑又冷的道啊?不难受么?”

    谢白寒着脸不想理他,结果他碎着嘴翻来覆去念叨了半天。

    谢白终于受不了丢给他一句:“体质问题。”

    鲛人转脸看他,发现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顿时胆子大了些道:“我以前只觉得无书大人也好,阴客也好,都是执掌妖灵界生死的人物,肯定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爽得不行。现在看……厉害是真厉害,但是怎么好像过得还不如普通妖灵舒坦啊?”

    谢白随口敷衍了一句:“各人各命。”而后抬手一劈,黑色的漫漫长道便到了头。

    他们抬脚便落到了古阳街上,这次谢白没开错地方,正落在太玄道门口。

    明明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并没有多久,却感觉连大门都陌生了几分。

    鲛人摸了一把门前蹲坐的石兽,一脸傻白甜地问:“这哪儿啊?”

    谢白抬手重重了扣了两下仿古门环,便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大步迈进去道:“太玄道。”

    本就走路不顺畅的鲛人不负众望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个倒栽葱,惊呼:“哎呦我的妈——太玄道?!”

    谢白进门的动静惊动了楼里的人,就见风狸一阵风似的直接从楼上呼啸而下,直到谢白面前才猛地刹住车,一脸愣神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他这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也从楼上滚了下来,袖着手一头雾水地冲谢白道:“大人您不是去找那个什么布阵人了么?这么快就解决啦?!”

    一见立冬也在,谢白心里略微松了口气:“殷无书呢?”

    谁知立冬“啊”了一声,答道:“殷老大还没回来呀,他还差十来颗心没挖,但是又不放心风狸一个人镇守太玄道,就把我先谴回来了。”

    谢白心里突地猛跳一下,眉头一蹙道:“他现在在哪儿?”

    立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老大埋心的地方又偏又古怪,还那么多处,您都不知道,更别说我了。”

    “那你回来之前,他在什么地方?”谢白又问。

    “妖市啊。”立冬答道,“就是从妖市出来之后,他让我先回来的。”

    谢白:“……”

    听这话音不对,立冬忍不住道:“大人您这么急着问老大的去向是出什么事了吗?”

    谢白皱着眉摇了一下头,没工夫回答,而是转头便直奔衔月酒楼。

    没人知道殷无书的去向,他就只好找娄衔月直接算一卦,算出来方位,就是天南海北他也要把殷无书翻出来!

    第41章

    这衔月酒楼刚被轰塌没几天,娄衔月跟太玄道就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把这二层半的小楼又重新建了起来,跟原本一模一样。在这街上生活的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过路过的时候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这天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好日子,酒楼里面闲得很,娄衔月正拉了斜对面桃坞典当的洛竹声,硬是陪她扯了一天的淡。

    这两人正和酒店里的一众小妖嗑瓜子喝茶逗鸟儿玩,优哉游哉闲度浮生呢,谢白便带着一身风霜气找上来了,身后还跟了丁铃当啷一大串不明就里的货——鲛人、立冬还有风狸。

    一看这架势,娄衔月便是一愣,提着她那又脆又尖的嗓子道:“哎呦!这浩浩荡荡的,怎么了?小白你那脸是刷了墨吗,黑气都漫顶了!”

    谢白脚步不停,一边走到她面前一边问道:“娄姨,你可以帮我卜算一个人的行踪么?”

    娄衔月眨巴眨巴那双杏眼,茫然道:“对啊,你不是去找布阵的那个人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问的问题跟之前立冬的疑问如出一辙,然而说来话长谢白没那工夫慢慢解释,只“嗯”了一声。

    “你这回要卜算谁的位置?”娄衔月依旧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茫然道。

    谢白:“殷无书。”

    娄衔月掏了掏耳朵:“我聋……谁?”

    “殷无书。”谢白又重复了一遍,面色冷肃,看起来半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娄衔月回头和坐在一旁的洛竹声对视一眼,不解道:“你卜算他的方位干什么?”

    谢白言简意赅道:“罗盘被殷无书改动过,方向错了,我找他问问清楚。”

    娄衔月:“……”

    身后的立冬:“……”

    “不是他改你罗盘做什么?”娄衔月一头雾水地问道。

    不过刚问出口,她又突然挑了眉,有些了然地“哦——”了一声,道:“好吧,我懂了,就是拦着不让你去。我就说他之前怎么说不跟就真的不跟了……先说好了啊,找到他好好问,可别打起来啊!”

    娄衔月叮嘱了他一句,结果谢白直接绕开这句话,道:“现在上楼?”

    娄衔月:“……”

    立冬跟风狸在后面默默捂住脸:“……”

    娄衔月摆了摆手道:“不上楼,阁楼上还乱七八糟没清理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还没收拾,就在这里卜算吧。胡桃,你帮我把装铜钱卦的匣子拿过来。”

    酒店里这群小妖跟了娄衔月不少年了,刚开始见到太玄道的人还一惊一乍的,现在已经麻木了。胡桃是个看上去很娇俏的小姑娘,温温柔柔的应了一声,顺手扫掉桌上的瓜子皮,而后匆匆去侧间里拿了个木匣子出来。

    娄衔月接了木匣子,转头扫了一圈,而后随手点了个空桌,示意谢白一起过去。

    她一边将匣子里的铜钱一枚枚拈出来,笼在手心里,递给谢白道:“想一想殷无书,然后把铜钱丢出来。”

    谢白根本连酝酿都不用,刚接到手就直接把铜钱洒在了桌上。

    娄衔月:“……”看来这一路满脑子没装别人啊,净给殷无书扎小人了,别见面真打起来……

    她定了定心神,便开始抬手拨着铜钱的卦位。那双手依旧灵活极了,三两下一动,就差不多了。

    结果,就在她手指按上最后一枚铜钱的时候,眉心突然一皱。就见六枚铜钱突然在桌上嗡嗡震颤起来,眨眼的工夫,全都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她手下按着的那枚更是直接碎成了齑粉。

    谢白一愣,娄衔月连忙缩回手指,摆手道:“不是我弄碎的。”

    “我知道。”谢白点了点头,皱着眉看着桌上碎开的铜钱。

    娄衔月一脸茫然地愣了一会儿,又叫道:“胡桃,把我的龟甲和蜡烛也拿来。”

    本来娄衔月卜算的时候,其他人是不便打扰的,所以都坐在原本的桌子边安安静静的,没有出声也没勾头去看。结果她这一嗓子,把这一桌的人都喊愣了。

    洛竹声转头朝那边瞥了一眼:“怎么又要龟甲了?”他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文清俊,说话声音水一样温和微沉。

    “铜钱……碎了。”娄衔月涩涩地回了一句。

    胡桃匆匆又从侧屋里拿了另一个匣子出来,匣子里装着一枚深色壳面的龟甲。

    娄衔月捏了捏手指,而后把龟甲轻拿出来,又冲谢白道:“你继续想着殷无书。”说完,左手轻捏着龟甲,右手利索地点了蜡烛,而后用橙黄的烛火细细地烧着那枚龟甲,嘴唇无声开阖,飞速地默念着什么。

    结果这一会儿,蜡烛上的火光陡然变得炽烈起来,窜得又烈又高,“轰”地一声把龟甲整个包在了火中。好好的烛火好像突然间就带了某种说不清的邪力,直接将整个龟甲烧了个透焦,化了一半的骨。

    谢白:“……”

    娄衔月:“……”日了狗了。

    她似乎不信这个邪,自己亲自起身风风火火地直奔侧间,一口气抱了三个匣子出来,一一拍在桌上。

    结果五分钟后,谢白面前的桌上,除了碎铜钱、枯甲骨外,又多了一把烧焦了的蓍草、断成节的丈尺、一折两段的木枝。

    洛竹声看不下去这动静,终于不回避了,起身走到谢白他们那桌旁边,伸出干净瘦长的手指拨了拨桌上那一摊已经报废的卜算之物,“啧”了一声道:“殷无书不想让人找到行踪的时候,再厉害的卜算也不管用。”

    娄衔月绞着手指一边心疼桌上的东西,一边有些恼。结果恼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来,抬头问洛竹声:“诶对了!他离开古阳街的时候,不是往你那儿去了一趟么?神神秘秘的,说是让你帮忙照看点东西,什么东西?”

    她这么一提醒,谢白也想起来了,跟着抬头看向洛竹声。

    在座的人里面,要说起跟殷无书交情最久的人是谁,必然是洛竹声,他的年纪虽然比不上殷无书那种开了挂的,但比娄衔月他们还是长得多了。

    这人手里的那家桃坞典当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典当行,实际上年代海了去了。跟从古至今的很多典当行一样,他店门口一直悬着个倒蝠吊金钱的标志,只是吊着的金钱上刻着一枚小小的桃花。

    这桃花就是个分界标,百日招人,夜里招妖灵。

    都说桃坞典当里什么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宝贝都有,想要可以,用最舍不得的一段记忆来换,换完之后,这段割舍出来的记忆会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慢慢从典当者的脑中模糊,直至彻底消失。

    所以洛竹声身上一直传说不断,都说他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人。

    只有跟他亲近的诸如娄衔月、殷无书之流才知道,记忆这种东西哪里是别人能随便看的,主人潜意识里乐意让人看的,洛竹声才会看到内容,潜意识里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洛竹声也不会知道分毫。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愿打愿挨你情我愿,想要东西总要付出代价,况且既然是典当铺,只要你有能耐,有朝一日还能把割舍出来的记忆赎回,而桃坞就相当于是这世上最牢固的保险箱,不会丢不会散,多划算的买卖。

    所以殷无书说找洛竹声照看些东西的时候,其他人都不觉得奇怪,因为洛竹声最在行的就是照看东西。

    众人都觉得殷无书找洛竹声帮忙的时候,说不定会多交代一句,里头可能会有关于具体行踪的消息。

    谁知洛竹声却摇了摇头,道:“没提过目的地。”

    娄衔月“哎——”地叹了口气,结果谢白却突然开口道:“洛叔,他找你真的是照看东西么?”

    他漆黑的眼珠一直盯着洛竹声,在刚才洛竹声说话的过程中,捕捉到了他的一丝迟疑,这里头似乎还有些蹊跷。

    洛竹声被他问得一愣,又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但是我直觉他碰到的不会是什么好局面。”谢白又道。

    洛竹声笑了笑:“你忘了?他是殷无书啊。”什么局面能对殷无书不利呢?这说出去就是个谁都不会当真的玩笑话。

    谢白冷声道:“殷无书又怎么样,该受伤的时候照样一身都是伤。”

    他这么一说,一旁的立冬便“啊”了一声,嘀咕道:“也对,之前在庙里他身上那么多道血口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听了这句话洛竹声眉心也皱了皱。

    谢白又道:“他之前举动反常至极,好像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洛竹声叹了口气,摆手道:“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他来我这里其实是换东西来了。”

    第9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33847/5939935.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