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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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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客 作者:木苏里

    第13节

    娄衔月挠了挠下巴,讪讪地低头继续嗑瓜子,刚嗑了一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们没敢进你房里看,小白醒了没?你不是说不出意外今天入夜就能睁眼么?”

    “刚醒,嗓子有点哑,我下来给他调点温水喝。”殷无书答道。

    “醒了?!”围坐在桌面的众人皆是一阵欣喜,悬了几天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立冬忙不迭抢在殷无书前头倒好了一杯水,递给殷无书,结果却见他摇了摇头,“这杯子他暂时没法喝,找个碟子。”

    众人闻言都有些懵。

    立冬掏了掏耳朵,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找个……碟子?喝水为什么要碟子?什么样的碟子?”

    殷无书摆了摆手:“我知道哪儿有,没事,你嗑你的瓜子去。”说着他便脚尖一转,绕进了右手边第一个房间里。

    立冬眨巴眨巴眼,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一玻璃杯水,又看了看那个房间,一脸茫然地走回桌边,跟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殷无书从房间里出来,瘦长的手指尖捏着一只巴掌大小的浅口骨瓷碟,过来倒了一碟水。

    洛竹声抽了抽嘴角指着那碟道:“这不是平日人家放蘸料的碟么,哪有拿这个喝水的?”

    其他几人也都神色复杂地看着殷无书,心说不会人活过来了脑子还没跟上吧?但是这话也只能闷着想想,没有谁敢直接说出来。

    “你真醒假醒啊?别是上回来我这换摇烛散的后遗症吧?按理说没满一个月呢,不至于这么……”洛竹声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道:“既然尘埃落定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你还是赶紧来我这把东西都赎回去吧,放我这里烧手。”

    殷无书头也不回,边上楼边应了句:“行,明天去你那儿赎。”

    众人对视几眼,不约而同站起身,不放心地跟上了楼。

    殷无书瞥到他们的动静也没阻止,就这么任他们跟到了卧室门外。

    卧室大门洞开,倒没有非礼勿视的意思,大大方方随便看。只是即便殷无书没有开口声明,在场的众人也习惯性地止步在了门外,没踏进去。

    屋里的布置一如既往简洁分明,干净得近乎没有一点儿灰尘。地板上娄衔月给殷无书画的阵还在,金线流动,圈出了一块不大的地面,每个方向都拍了一张符纸,纸上各压着一截金红色的细绳,绳上串着一枚铜钱,那是娄衔月今天刚加上的,有助于殷无书恢复。

    而阵旁边的大床上,谢白闭眼平躺在那里,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半点儿声息都没有,甚至看不到心口的起伏。

    “这……”门口的娄衔月飞快地和洛竹声对视一眼,附耳低声道:“我怎么觉得小白还没醒呢?别是做火入魔梦游说胡话吧?”

    洛竹声没说话,但是看表情,想法跟娄衔月也差不了多少。

    几人站在门口正盯着床上没有半点儿活气的谢白出神呢,就见殷无书顺手把装了水的骨瓷小碟放在玻璃方几上,然后绕到床的里侧,掀开窗帘,弯腰从墙角捞了个什么东西抱在怀里,气定神闲地走到方几旁,坐在单人沙发里,把手里那个黑漆漆的小团子放在了方几上。

    那团东西默无声息地装了会儿死,终于还是放弃似的抬起脑袋,勾头喝起了碟子里的水。

    娄衔月面无表情地转头戳了戳洛竹声:“我觉得我可能眼睛有病,你帮我看看?”

    洛竹声温声答道:“看不了,我觉得我的眼睛也有病。”

    立冬站在他们两人后面,狠狠眨了好几下眼,拍了拍风狸道:“诶风子——你帮我看看老大手里摸着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个人形啊?”

    风狸木着一张脸,看似冷静道:“嗯,没人形,那是一只猫……”

    他顿了顿,大概觉得这形容还不够完全,于是又补了两个字:“……崽子。”

    洛竹声和立冬同时沉默数秒,嘀咕道:“原来我没瞎啊。”

    娄衔月终于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气:“这不是小白经常抱在怀里的那只小黑猫么?刚才殷无书是说小白醒了,要倒水给他润润嗓子吧?怎么端上来就变成喂猫了呢……”

    几人再次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他们互相使了个颜色,冲屋里的殷无书嘿嘿哈哈地打了个极其敷衍的招呼,又纷纷滚下了楼,回到了桌边。

    娄衔月“啧啧”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楼上一脸担心道:“不会是小白还没醒,他忧思过度……那个了吧?”

    “哪个?”风狸还没反应过来。

    娄衔月:“傻。”

    风狸:“……”

    “别不信,我见过的老妖怪多了去了,真有这样的,一傻就可怜了,还容易翻白眼、手抖、流口水。”娄衔月煞有介事地黑殷无书,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洛竹声无语地瞥了她一眼,道:“估计小白的魂被收在那只猫身上了。”

    楼下七七八八有一搭没一搭的议论着,楼上的房间里,殷无书看着小黑猫小口小口地喝着碟子里的水,起身把房门关实,又窝坐回来,倚靠在沙发里,抬手揉了揉小猫圆乎乎的后脑勺。

    小黑猫喝水的动作一顿,偏头斜了他一眼,脑袋动了动,从他手下让开,用前爪把碟子朝远一些的地方扒拉两下,又重新低头喝着水。

    这骨瓷小碟毕竟口浅,盛不了多少水,一会儿就被它喝了个干净。

    它默不作声地仰头看着殷无书,用前爪示意性地踢了踢碟子。

    “还想喝?”殷无书好像能从那双湿漉漉的猫眼里读出意思似的,交流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跨种族的障碍,他用手指头挠了挠小猫的下巴,道:“你这两天不能多喝水,只能先润润嗓子,过了这两天回到正常身体上再说。”

    小猫又让开了他的手,瞥了他一眼,没作声,不过也没再管那只小碟子了,低头发呆,也不知道是在看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是在想什么别的事情。

    殷无书被它让开两次,也不手欠了,改成嘴欠道:“嗓子还哑么?喵一声我听听。”

    沉思中的小猫崽子立刻回魂,抬头怒视殷无书:“……”

    然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三两下蹦下方几,跑到屋里最暖和的地方窝着去了。

    之前谢白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小黑猫的身体里,意识不太清楚的时候大概想说话要水喝,结果张口就是一声软软的猫叫,顿时惊呆了,炸着一身毛一动不动,凝固成了一尊小小的泥像,仿佛敲敲就能裂。

    好在殷无书比他醒得早,从阵里出来揉着毛给他解释了一遍,说这情况只是暂时的,三天之后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谢·猫崽子·白这才勉强把魂找回来。

    第54章

    日子是要一天一天过的,而谢白这三天简直是数着秒过的,真真切切度日如年。

    其实只不过是寄魂在一只猫身上,本身并不算多大的事情,找个角落调养个三天,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如果他周围都是正经人的话。

    但是很可惜,他周围根本就没一个正常人。

    且不说连夜跑去搞了一堆高级猫粮回来讨骂的立冬,以及愣头愣脑上楼来问“这么小的猫是喂水还是喂奶,会不会影响恢复人身”的风狸,就连看起来温和稳重的洛竹声都仿佛被门挤了脑子。

    他当夜一声不吭地回了桃坞典当,第二天大早便来太玄道敲门,敲开殷无书的房门,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进去。

    “这是个什么东西?”殷无书被塞了个满怀,捧着那大型木雕似的东西一头雾水。

    洛竹声倚在门外指点他在墙角把那玩意儿放下,道:“猫爬架。”

    从床后面探出头来的谢白:“……”

    “一个朋友闲得手痒雕出来的,本来要给他养的猫用,结果刚雕完,他家猫就怀崽子了,不太合适用这个,就送我了,他自己又重雕了个新的。”洛竹声说着,冲床后露出来的一根细细小小的猫尾巴抬了抬下巴:“我也不养这些,就给你搬来了,说不定这两天用得上。”

    谢白:“……”

    殷无书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那木雕半天,啧了一声道:“你那朋友跟自家的猫仇挺深啊,这爬架雕得跟迷宫似的,进去了没个大半天肯定绕不出来,前提还得认路,我家这个不认路的,一旦进去了后半辈子就搭进去了。”

    谢白:“……”

    他特别想让殷无书拎着那爬架一起滚蛋,无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张口就变成特别软的猫叫,气势全无,十分丢人。

    洛竹声对别人的卧室没有丝毫兴趣,也不热衷于站在卧室门口跟人聊天,所以问了几句殷无书和谢白的恢复情况,就下楼回自己店里去了。

    殷无书关上门便拉了一下软沙发,像一个堵路的匪盗一样坐拦在谢白面前,把他圈在了床和墙之间的那一方地板上,左右跑不出去。他抬手冲谢白招了招,谢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还挺倔……”殷无书一手支在扶手上撑着下巴,不慌不忙道,“诶小猫我给你说,我以前听过这么个说法,说是跟猫脸对着脸慢慢眨一下眼睛,猫就会变得十分乖顺,来来,过来让我试试。”

    谢白扭头就走。

    殷无书仗着自己手长,十分无赖地捏住了谢·小黑猫·白的尾巴,细细的一根,顶端微微打了个半弯,勾住手指头刚刚好:“手感还不错。”他还这么评价了一句。

    谢白:“……”

    他从没想过多一根尾巴居然能这么碍事!

    偏偏被捏住尾巴就跟被抓住命门一样,也不知道是小黑猫躯壳对他的影响还是什么,总之,尽管殷无书真的只是轻轻捏着一点儿力都没使,他还是只得乖乖被揪住,没法犟着性子走开。

    殷无书这个不要脸的当即两手一起上,架着小猫崽子的两只前爪,把它抱到了自己面前,人脸对着猫脸,凑得十分近。

    “诶,别闹,我就试试。”说着,殷无书还当真盯着猫崽子湿漉漉的两只眼睛,极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谢白对着这么一张脸,十分无语,非但没软,反倒抬手就是一爪子,不轻不重地直接按在了殷无书脸上,十分不配合地把他的脸推远了一点,然后挣动着想从殷无书手里跳下去。

    殷无书抱着他晃了晃,故意逗他似的,道:“效果不行啊,再来一回试试。”

    谢白:“……”

    就在殷无书又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的时候,房门又被人敲响了,这次的来人不像洛竹声那样斯斯文文不急不慌地敲三下,而是又急又粗暴,还是直接用巴掌拍的,一听这风风火火的架势,除了娄衔月也没有别人了。

    就听娄衔月脆生生的嗓子在门外叫道:“没有不方便吧?我开门了啊!端了点喝的上来。”

    “进——”殷无书“吧”字还没出口,门就已经被她拧开来了。

    “哎呦卧槽变态啊你!”娄衔月一看他举着猫崽子,脸对脸地也不知道在干嘛,张口就是一阵惊呼,评价道:“禽兽,连只猫都不放过!”

    谢白:“……”

    殷无书哼笑一声,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问道:“你说你端了什么上来?”

    “噢对!”娄衔月举了举左手用盘子托着的一人份小碗盅,又举了举右手端着的骨瓷浅口小碟,道,“我翻了两根千年老山参出来炖了一盅汤,给你跟小白喝点,补气安神,说不定能早点恢复呢。”

    殷无书:“……两根千年老山参一共熬了多少汤?”

    娄衔月再次举了举手上的东西。

    “就这些?”

    娄衔月点头:“对啊,没啦。”

    殷无书把手里的谢白转了个方向,脸冲着门口,道:“就那一碟下去,他鼻血就要下来了,总共就没几两肉,还经得住放血?”

    娄衔月:“……”

    她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那就全倒给你好了,反正你血多经得住放。”说完她便干脆地把骨瓷碟里的那么点全扣进了碗盅里,边朝门里递,边道:“说起来你那些血珠子跟鲛人落泪成的珠比……应该你的更值钱吧?你量少啊对不对?那我下去再给你炖两碗汤,你一起灌下去,流的血记得找个盆接一下,回头我拿去卖钱。”

    殷无书二话不说把谢白往怀里一抱,起身把这个来捣乱的给轰了出去。

    娄衔月被轰下楼之后颇有些不忿,本着不浪费的心理自己喝掉了那一盅汤去对门的桃坞典当找洛老板树洞。

    “我印象里殷无书好像从来没养过什么宠物吧?怎么抱猫的姿势这么纯熟,我拎着的明明是大补汤啊!好像我是拎着毒药去要小白的命似的,护犊子的那副样子哦,啧啧啧,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猫奴的潜质呢,我给你说……”娄衔月噼里啪啦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又顺口黑了一把殷无书是个变态,恋猫成性,这才过了嘴瘾。

    洛竹声习惯性无视她黑殷无书的部分,仰脸想了想,道:“他倒是真没养过什么东西,但是他那对头——”

    “哪个对头?”娄衔月没反应过来。

    洛竹声“哦”了一声解释道:“就是这次跟他一起格盘重来的那位,以前不是一直养着一头白虎么,都是猫科,大概也算个猫奴吧。”

    “娘诶,那算哪门子的猫奴!”娄衔月道,“我昨晚上还去找他八卦来着,那白虎就是那位自己挖出来的心变的,认了自己做主,一直养着以备不时之需,相当于给自己多留一条命啊,不过之前用掉了,不然多养一阵子留到这次用多好,就不至于跟殷无书相差这么大了。”

    洛竹声点了点头道:“殷无书也算是死而复生,他身体状态恢复正常容易,其他要想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没有个十大几年做不到,那位也一样,只是比他慢了一步,再多个长成人的过程。”

    “小白这次也一样,恢复人身容易,彻底恢复元气还得有个一年半载的,灵力倒是比殷无书恢复得快,毕竟他有万灵树。”娄衔月说着,又开始幸灾乐祸起来,“诶,要是小白恢复了,殷无书还没恢复,就有乐子看了。”

    洛竹声瞥了她一眼:“想太多,两人灵力悬殊太大,殷无书恢复个三四成就够小白全力了。”

    娄衔月撑着柜台托着下巴叹气:“太遗憾了,想看小白欺师灭祖狠狠揍殷无书一顿呢。”

    “……”洛竹声嘴角一抽,指了指她的鼻子:“你遗憾怎么还遗憾出血了。”

    娄衔月摸了把鼻血:“噢,我用两根千年山参熬了一碗汤,他俩都不肯喝,我就自己喝了。”

    洛竹声冲她一竖拇指,夸赞:“……你真是个人才。”

    娄衔月答了声“谢”,翻着冲天的大白眼走了。

    太玄道二楼的卧室里,殷无书送走了所有找借口来看猫形谢白的人,干脆把卧室门锁了又加了道禁制,谁也不让进。他走到床边布着的阵圈里盘腿坐下,把谢白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挠着他的下巴,一边微阖双目,打算继续调息。

    结果谢白不太乐意这么呆在阵圈里,他跟万灵树有着极深的联系,身体状态想要恢复也都得依赖万灵树的自我生长和修复,跟殷无书的阵圈不是一个性质,也蹭不到什么好处。

    比起被圈在这小小的阵圈里,他更乐意去床里侧靠近窗台的那块呆着,因为那里能晒得到太阳。这是让他最为担心的事情,也是他想尽早恢复人身的原因——因为他感觉在这猫崽子的身体里呆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容易受小黑猫本身的猫性所影响,尽管小黑猫本身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猫,而是殷无书的心脏变的……

    谢白每次一想到这件事,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方面觉得心疼,一方面又忍不住生气。

    气殷无书根本不把他自己的命当回事,心脏说挖就能挖,挖了居然也不给自己救命,说送就送出来。最可气的是他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提过,要不是谢白最后做的那个梦,又在醒过来之后依据以前的种种细节和回忆琢磨了半天,根本不会知道这一点。就这样,他还给谢白喂了摇烛散,企图让人把本就不多的一点东西再忘得一干二净!简直——

    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这个混账在醒过来之后,居然还一脸“事情都过去了,就此揭过不提”的样子,好像吞了摇烛散的是他自己似的,装傻充愣的技能练得炉火纯青,依旧一副什么都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半点儿反思都没有,好像下回碰到这种事,他还会眼睛都不眨依旧这么干似的!

    谢白扭头瞪了殷无书一眼,用爪子刨开殷无书的手,然后三两步跳出阵圈,绕着床走到窗边,在地毯上挑了块阳光很好的位置,趴了下来。

    他虽然活了过来,要回了一条命,但是免不了元气大伤,骨头里依旧怕冷,要不是有这身猫皮裹着,早就冻硬了。所以谢白整个白天都喜欢窝在太阳下晒着,缓和骨子里的寒气。

    殷无书扭头看了他一眼,摇头失笑道:“还真是越来越像真猫崽子了。”

    这么说着,他又站起了身,十分自然又干脆地抬手把整个法阵连底抄起来,抬手便丢到了谢白呆着的那处地方,四张纸符连带着上面压着的红绳和铜钱,同时起又同时落,整个法阵就这么被他任性地挪了地方。

    殷无书长腿一迈,便走到了阵边,弯腰抱起猫形的谢白,又坐进了阵圈里,道:“来,你这么点儿大的身量,也不能总霸着这么大块儿地方,分我一点不过分吧?”

    说完把谢白搁在了腿上,一边闭着眼调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谢白的后脑勺。

    谢白:“……”

    他趴在殷无书的腿上,前爪和后爪都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半眯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殷无书的手在他脑门上一下又一下地撩着,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忍不住张嘴咬住了殷无书的手指头。

    “饥不择食。”殷无书连眼睛都没睁,一边有些好笑地抱怨着,一边象征性地动了动手指,见谢白没有松口的意思,便也干脆不抽了,就那么任他咬着。

    一人一猫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晒了一整个下午的太阳。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适应期之后,后面的两天便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熬了,至少娄衔月他们几个不再上来捣乱了,只剩下殷无书还不停地骚扰他,但因为他是殷无书,所以谢白挠不过他的时候,也就乖乖认了。

    整三天过去,谢白终于在第三天入夜的时候睁开了眼,以原本的样子。

    第55章

    殷无书的床软硬度适中,意识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谢白恍惚觉得跟当年二层小楼上他睡过许多年的那张床一样,同样有股很淡很淡的青竹味,当年他不知道这股青竹味是哪里来的,现在他明白了,这是殷无书的血里带着的味道……

    青竹味?

    谢白的意识几乎立刻变得清明起来,略微适应了光线的双眼倏然睁开。他一动不动地僵了片刻,又嗅了嗅——真的是青竹味!不再是一切全无的寡淡,真的有味道……

    他的嗅觉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出了问题。当年在太玄道门口站了九天九夜,只等来殷无书寥寥几字让他回去,连面都没见到,谢白一时气怨交加,急火冲心,加上冷到极致身体撑不住的原因,关窍出血,五感全失,回去调息了很久。他就是在那一阵子,养成了用炼化的阴尸气蒙在眼上附加灵气以视物的习惯。

    后来其他都逐渐恢复了,唯独嗅觉一直缺失。他对各种气味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之前,此后缺失百年多,他都已经习惯了。

    这会儿突然又恢复,倒是让他有些懵了。

    显然,他也相当于跟着殷无书和那个冰下人一起重新格盘了一回,丢的东西又都回来了,就连他一动不动躺了三天三夜的身体,都比以往要暖和一些,体内血液奔流也不再有那种凝滞得几乎要冻住的感觉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只是不知道他身上的养尸阵还在不在。

    这么想着,他便忍不住抬手想摸一下心口的位置,看看还能不能感觉到养尸阵的存在,结果动起来才感觉手腕发软,抬起来都有些困难。

    他的手刚勉强抬到一半,就被人按住了。

    “……”谢白偏头一看,就见支着头坐在床边大修的殷无书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正坐直了身体,从金线圈里伸出手来,坦坦荡荡地摸进被子里,在谢白的手腕上探了探,道:“经脉里还有些凝阻,不过比以前好多了,躺了几天可能有点使不上力,缓一缓就适应了。”

    他说完收回了手,这才抬眼和谢白的目光相对,噙着笑道:“恭喜回魂了少年。渴么?给你温了一杯水在那边。”

    谢白半眯着眼和他对视了数秒,又垂下眼睫,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慢慢撑坐起来,转着左右手的手腕,试图早点恢复力气。

    殷无书嘴上依旧不闲着,继续撩道:“怎么不开口,当了三天哑巴猫崽子,当成习惯了?”

    谢白活动开了手腕,终于垂下手扫了一圈房里的布置,冷冷淡淡地冲他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殷无书:“……”

    掐着时间点上来看谢白的娄衔月他们刚巧到了房门口,一开门就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一脸蒙圈地僵在门口,眨了半天眼,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别闹。”殷无书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好好就不记得了。”

    谢白掀开被子坐到床沿,一边不客气穿着拖鞋一边道:“谁知道呢,就是觉得脑子里被人抽空了一半,只记得跟自己有关的部分了,其他模模糊糊都不太清楚,大概被撞了脑子或者灌了药吧。”

    他说完干脆地站起来,刚才坐在床上活动了一会儿已经足够他手脚恢复力气,所以此时的他步子迈得又大又稳,几步便到了窗边,抬手撩开窗帘,朝外头看了眼,边看边头也不回道:“所以你还没有回答你是谁,这是哪里。”

    洛竹声在门外“哦”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嘀咕道:“摇烛散起效了?”

    娄衔月嘴角一抽:“还真是掐着指头挑的好日子。”

    殷无书:“……”

    是啊,怎么会好好就不记得了呢,只可能是被人灌了药嘛。什么药这么作孽?摇烛散吶。谁灌的呢?我啊。

    殷无书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自作自受。

    谢白这模样一看就不是真忘记,要真不记得他是谁,不记得这是哪儿,以谢白防备心那么重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睁眼就该直接动手了,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不紧不慢地挤兑他。

    纯挤兑。

    他甚至都懒得装一下,就这么顶着一副“一看就什么都记得的”模样,说着“你谁,我不认识你”的话,挤得他哑口无言。一看就是对摇烛散这事儿耿耿于怀,这气劲一时半会儿都消不下去。

    谢白冲窗外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是直接开窗跳下去走人,还是正常出房门走楼梯下去。他扫了眼窗外的灯火,而后果断推开了窗玻璃。

    窗框在滑槽中发出滚轮转动的声音,殷无书一听便要从扶手沙发椅里站起来,就在他要撤掉金线圈暂停大修的时候,谢白又回过头来,乌黑的眸子盯着殷无书,道:“虽然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到有人伤没好就逞能,装得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就格外火大,看到你的脸尤其如此。”

    殷无书:“……”

    他知道谢白这是变着法儿让他老老实实继续大修,不许乱动,但是……

    谢白扫了眼他身后的扶手沙发,淡淡道:“我一火大,好像就更想不起来事情了。”

    殷无书:“……”

    逗了三天的猫,终于还是遭报应了。

    他点了点头,又坐回到扶手沙发里,好笑道:“那等我老老实实大修完,少侠你气能消了么?”

    “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直觉告诉我‘老实’这个词跟你没什么关系。”谢白抱着胳膊,似乎也不急着走,倚坐在开着的窗沿上,看着殷无书。

    殷无书这个人想装样子的时候,几乎没什么破绽。之前他一直绕着变成猫的谢白转悠,整天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他恢复的情况和最真实的状态。只有在大修的时候,他的实际状态才会相对明显地体现出来。

    谢白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殷无书的脸和双手,在手腕和指尖略微停留了一下,看到他手指尖青白色的死气将消,多了些正常人的血色,这才收回了目光。

    殷无书还在接他的话:“哦?怎么个直觉法?”

    谢白言简意赅地答道:“面相。”

    言下之意你长得就不老实,鬼才信你。

    殷无书:“……”

    娄衔月张口添乱:“这话太有道理了。”

    门口的几人刚开始还有些懵,几句下来都看出来谢白是在挤兑殷无书。有生之年能看到殷无书这么吃瘪,实乃一大幸事。于是一个个地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企图再加点火。

    可惜,谢白也不是真遛着殷无书给他们玩儿的,他看清了殷无书的恢复状况,又堵了殷无书几句,目的就都达到了。于是他冲门口的娄衔月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对殷无书道:“不认识的地方我就不多呆了。”说完,整个人顺势朝后利落地一翻,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几分钟后,杨花巷巷口便多了一个瘦高的身影,大步流星地朝里面的那片居民楼走去。

    谢白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干净的衬衫西裤,只是不太合他的身,略有些大。这是在他躯壳还昏睡着的时候,殷无书给他换上的,那时候窝在小黑猫躯壳里的他只能木着脸在旁边看着,感同身受地僵直着细细的猫尾巴,十分不自在。

    夜里的风寒气很重,谢白避开风匆匆上楼回到了住所。

    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他带走了放在方几上的书,又带走了原本生长在其中一个卧室里的万灵树,整个房子便显得空空荡荡,原本就不多的一点人气更是消失殆尽,仿佛这里从来就没住过什么人一样。

    不过也确实要空出来了。

    谢白这么想着,便抬脚进屋扫刮了一圈,把当初带来的一些零碎东西,诸如朱砂符纸之类全都收纳进了手中的一个小布袋里,又把一整个书柜的书统统扫进去。

    他最后看了眼这个独居了十多年的普通屋子,抬脚迈出了门。

    调养生息这种事情,还是老老实实回阴客该呆的地方进行更为合适,毕竟那里更适合万灵树生长修复。

    况且,当年他搬出来是因为不想再看见里面那些景象,而现在,那些景象已经不会再让他难过了,他自然就不介意再搬回去了。

    边郊尽头,槐门烟酒的招牌依旧只亮着大半边,坏了的灯始终没修,缺了个木字旁,怎么看怎么像是鬼门烟酒。

    谢白从那里路过时,店门里坐着的中年男子依旧慌急慌忙地放下手里玩着的平板电脑,翻出香炉来对着谢白插香叩拜,搞得谢白步子迈得更大了。

    上一次他还是和殷无书一起来的这里,那时候河边还遍地是废墟,看起来又荒又乱。而现在,明明并没有过去多久,那些废墟却已经被清理了大半,露出了一片未经处理的荒地,也不知道后续会被用来做什么,是建新的居民区还是建商户。

    不过不管岸边怎么变化,都妨碍不到那条深而长的河、河上一直一拱的两座桥,以及对岸那片迷蒙不清的雾。

    谢白熟门熟路地走过拱桥,瘦高的身影隐没在浓重的雾气里。这座拱桥其实只有一半,另一端并不直接连着岸,而是连着水中的几块圆石。

    他从桥落到圆石上,依照一种复杂的顺序,踩着那一片圆石走到对岸。

    对岸的雾里凭空立着一扇门,门边挂着一盏纸皮灯笼,在雾气中微微晃着。谢白抬手在门上不同位置扣了三下,门锁应声而开。他看着这久违的住处,轻轻吸了一口气,而后推门走了进去。

    他扫了眼门里的景象,一脸淡定地抖了抖手腕,一只黑色的小猫便出现在了他的怀里。只是那小猫闭着眼蜷缩着,一动不动,几乎看不出死活。不过谢白知道,它还残留着一点活气。

    这是他寄魂三天的那只小黑猫,是殷无书的心脏。

    尽管只剩下一点近乎于无的活气,谢白还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它重新养活。

    第56章

    谢白之前的话起了点作用,殷无书还真老老实实地呆在太玄道继续他的大修,接连几天都没有露过面。谢白在久违的居所里调息休养了几天后,挑了个阳光不错的早晨,泰然自若地去了临市法医中心。

    谢白仅仅待过一周的办公室里又是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江昊然和老陈他们伏在桌案上,耷拉着眼皮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个个眼下都是一片青黑,眼袋和黑眼圈占了小半张脸,一看就是又加班了,这会儿估计在赶什么报告。

    他们看到踩着点到的谢白,哑着一口烟嗓打招呼:“小谢早啊。”

    说完,便又把视线挪回了电脑屏幕,一丝诧异的表情都没有,好像这只是个很寻常的日子而谢白从来没有缺勤过一样。

    谢白跟冲他们点点头,也应了声“早”,便走到他自己的办公桌前顺手收了收桌上的一沓打印件,坐了下来。

    就在他开电脑的时候,江昊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眉头微皱、表情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因为熬了夜太过疲惫的关系,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谢白抬头和他静静地对视了片刻,淡淡开口道:“怎么了?”

    江昊然张了张口,又摇摇头道:“没,我一宿没睡,有点懵,突然就觉得好像挺长时间没见到过你似的,其实你病假也没请几天。”他说着干笑了几声,又缩回去继续跟报告死磕。

    “嗯,几天没来,你们又加班了?”谢白把各种文件夹一一码好,起身道:“我去倒点咖啡,要帮你们带几杯回来么?”

    老陈他们纷纷举手,一边单手敲着键盘,一边哼唧道:“太好了,我们也要,辛苦辛苦。”

    谢白端着咖啡回来的时候,老陈他们已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大概为了提提神。

    “前两天我身上那味道啊……我家奶糖都嫌弃我,恨不得离我八丈远,以前明明都喜欢蹲在门口等我进门的。”江昊然叽叽哇哇地抱怨着,而后接过谢白手里的咖啡道:“谢了,困死我——诶,小谢你等下。”

    “嗯?”谢白顿住步子,偏头看他。

    “你肩膀上沾着毛。”江昊然说着抬手帮他拈了下来,举到眼前看了看,“这什么毛?你也养了猫?”

    谢白一愣,点了点头道:“刚养没几天。”

    同为猫奴的江昊然和老陈立刻感兴趣地问道:“什么猫?有照片么?多大了?”

    “这么大。”谢白放下咖啡,随手比划了一下,“路边捡的,没照片。”

    “黑猫啊?”江昊然又盯着手里的几根毛看了会儿,问道。

    谢白点点头。

    老陈:“……黑猫漂亮是漂亮,就是大晚上看着有点儿瘆的慌。”

    江昊然嗤笑:“你尸体都不嫌瘆得慌,还瘆猫?”

    老陈冲他一挥手:“去!那不一样。”

    江昊然一本正经地冲谢白道:“黑猫白猫无所谓,听话就行,你看我家奶糖就是贴心小棉袄,老陈家那个就是混世魔王投的胎,整天除了挠他还是挠他,老陈常年跪求一摸那崽子就是不给碰,高岭之花,十分有性格。”

    老陈抱着咖啡杯一脸哀切,转头向谢白寻求安慰:“你捡的那只认生么?给不给碰?”

    小黑猫这几天被谢白养得不错,慢慢恢复了不少,就是力气不太足,走路摇摇晃晃的,有点儿脚软,但就这样,还整天围着谢白打转,谢白走哪儿它跟到哪儿,谢白坐着,它就窝在谢白怀里懒懒的不肯起来,要不是体型又小又软,还真有点儿无赖相。

    谢白略微一回想,斟酌着回了老陈一句:“还行,有点儿粘人。”

    老陈更哀切了。

    之前的大活儿老陈他们已经忙完了,只剩下一点收尾的后续,一整天下来也不算太忙,到了傍晚除了个别两人,大多数还是准点下了班。谢白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大步出了楼,一边扣着大衣扣子,一边顺着楼前的台阶往下走。

    他刚走两步脚下便是一顿,因为在他不远处的台阶下面,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高腿长,穿着一身黑色的羊呢大衣,乍一看跟谢白身上穿着的这件差不多,只是那人从不扣前面的衣扣,一贯敞着前襟,露出里面鸽灰色的衬衫,好像这来往的寒风都吹不到他身上似的。

    不是殷无书是谁。

    他看到站在阶梯中间不上不下的谢白,嘴角弯了弯,道:“还真是闲不住啊,身体好了么就冲过来体味生活?”

    谢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此人确实是大修过了,气色已经恢复得跟以往差不多了,看起来精神很好,又能畅快地作妖了。

    殷无书冲他挑了挑下巴,道:“现在打算想起我了没?”

    谢白挑着眉和他对视片刻,而后抬脚下了台阶,从殷无书身边擦肩而过,道:“没有。”

    “诶——”殷无书有些好笑地跟上来,“你这气性有点儿大啊,都多少天了?”

    谢白干脆地回道:“不知道,没数。”

    殷无书:“……”

    谢白拐到无人处便直接开了灵阴门,三两分钟就到了临市的东北边郊。而殷无书也跟了过来,正溜溜达达地沿着槐门烟酒后面的一条小路往河边走。

    他站在两座桥前左右扫了一圈,抬手挥了挥面前的浮尘,嫌弃道:“灰尘多得简直能揉面……你又搬回来了?”

    谢白“嗯”了一声,抬脚便上了拱桥。

    这河上一拱一直两座桥本是不能乱走的,拱形的这座只有阴客能走,其他人贸然上去,走到一半就没路了,根本不可能进到阴客的居所。但是此时谢白也在,殷无书便十分不要脸地也跟了上去。

    谢白走他就走,谢白停他也停,反正就是不下桥,无赖至极。

    因为有谢白开道的缘故,他所见到的就不再是只有半截的桥面了,还有前面的一片河中浮石,他跟着谢白按照复杂的顺序,走到了尽头,就见前面浓重的水雾里,一扇门若隐若现。

    门边还蹲着一只黑色的团子,见到谢白回来后,仰脸“喵”了一声,正是那只小黑猫。

    “我说怎么不见了,果然被你顺回来了。”殷无书瞥了眼那只小黑猫,冲谢白道。

    谢白踏上岸抱起门边的小黑猫,留殷无书一个人站在圆石上,一边抬手扣门,一边答道:“什么顺回来?这是我捡的猫。”

    殷无书:“好,你捡的就你捡的。诶,少年,今天我都到门口的,总能让我进去看看了吧?”

    谢白回头瞥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一个字:“不。”说完连扣三下,门锁应声而开,一个闪身便到了门里,抓着门边就要关严实,被殷无书出声拦住了。

    “别关,你就开着门让我看看也行啊。”殷无书开始了缓兵之计。

    谢白把门内的东西挡得严严实实,毫不留情地摇了头。

    殷无书目光越过谢白肩膀,企图朝里面扫上几眼,无奈谢白动了动身体,挡得更严实。他想了想,逗谢白道:“阴客的居所一贯按阴客的喜好来,难道少年你有什么古怪的兴趣,以至于门里的东西不好意思让我看见?”

    谢白脸色先是一僵,然后木着脸道:“说完了?”

    殷无书见激将法都没用,转而改打感情牌:“好歹我含辛茹苦养了你小一百年。”

    谢白面无表情:“所以呢?”

    殷无书:“……门板拍轻点?”

    谢白二话不说抬了手,“咣”地一声封了门,动静大得身后的石桥都抖了抖。

    殷无书:“……”

    这天夜里,谢白难得睡了场好觉,第二天大清早便醒了,早早地到了法医中心。老陈、江昊然他们好好补了一晚上眠,眼袋和黑眼圈都消了一些,看起来不再那么没精打采的了,抱着咖啡杯一边聊一边开电脑。

    一见谢白进门,他们便招呼道:“小谢来啦,刚好,给你泡好了咖啡,放你桌上了。”

    谢白道了谢,刚走到自己桌边,就听老陈抱着杯子转过来冲众人道:“今天不能半死不活的了,得打起精神来,免得新调过来的领导看了还以为我们夜里见鬼了。”

    新调过来的……领导?

    谢白喝了一口咖啡,莫名觉得眼皮一跳。

    上午十点刚过,老陈接了个电话冲大家使了个眼色便匆匆出去了,片刻之后,他陪着一个高大男人走了进来,笑吟吟地做着介绍:“这位就是新调过来的领导,大家……”

    老陈后面说的一大堆话谢白一个字都没进脑,他眯着眼死死盯着装模作样溜达到他桌边的人,趁着众人不注意,在桌台的掩护下,抬手拽了一下“新领导”的袖子,咬着牙低声道:“你过来捣什么乱?”

    昨天还等在大门台阶下,今天就摇身变成新领导的殷无书笑道:“哟,今天终于记得我啦?”

    谢白:“……”

    老陈诧异道:“你们认识啊?”

    殷无书“哦”了一声,噙着笑点头答道:“以前住一起。”

    众人傻了吧唧:“啥?!”

    谢白:“……”

    第57章

    自从殷大领导亲自来办公室作了一通妖之后,谢白这一天的班都没有上好,一边要防着殷无书捣乱,一边还要应付老陈、江昊然他们的八卦欲,让一贯“生人勿近”的谢白十分不自在。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本正经地说:“这才叫体味人间生活嘛,你以前那种游离在众人之外,谁都不太想理的方式根本不叫体味,那叫静静地看你们这些凡人卖蠢。”

    谢白:“……”

    他有心噎殷无书一句,但仔细一想,这话他还真无可反驳。

    殷无书得寸进尺地指了指眼睛,道:“你不太搭理人的时候,眼睛里往往写着两句话,左边是你好烦,右边是快滚蛋。”

    谢白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回道:“我有时候看你也是这种眼神,比如现在。”

    殷无书摇着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边走边嘀咕:“恼羞成怒不够沉稳啊小白同志。”

    谢白:“……”

    这么来回捣了几回乱之后,谢白简直不能明白他跑来装这么个领导究竟图什么,拿他逗乐玩儿么……

    但是这种撩一下就撤,过会儿再来撩一下的模式,还真跟百来年前两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

    殷无书的办公室在他们对门,单独个儿,所以也并不是全天都在众人面前出现。

    因为众人手头都还有各自要忙的工作,所以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手上忙个不停,偶尔在喝杯茶的间隙闲聊几句。这一整天下来,他们的聊天主题除了谢白之外,就只有猫。

    甚至一直到傍晚下班的时候,几人的话题都还没有停。

    江昊然跟老陈拎着包走在前头,谢白一个人略落后几步,刚出办公室没走几步,殷无书就跟了上来,跟谢白并肩朝大楼感应门走。

    “诶对了,老陈,昨天晚上我刷微博刷到个让猫亲近你的方法。”江昊然在前面跟老陈说着话。

    老陈一听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问:“是么!什么方法?可别又是瞎糊弄鬼的。”

    江昊然答道:“真的假的我不知道,据说是从某个驯兽师那里听来的,说是在你家猫不老实的时候,脸对脸冲它眨一眨眼,它就软了。”

    “……”老陈啧了一声,不太信:“就光眨眼?这么简单?”

    “哎——反正你家那祖宗天生不听你的,试试又不会少块肉,大不了被多挠一爪子。”江昊然道,“我昨晚冲我家奶糖试了一下。”

    “哦?怎么样?”

    江昊然挠了挠脸:“不知道啊,毕竟我家奶糖本来就软。”

    老陈怒道:“……滚犊子!”

    “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反正你试一下又不会死,万一你家小祖宗真听话了呢。”江昊然道。

    办公室里唯一一个姑娘小沈突然插话道:“我也看过这个方法,说是冲着猫慢慢地眨眼睛就跟我们表白说‘我爱你’差不多,猫一害羞,就软了。”

    刚出感应门,正要下楼前台阶的谢白步子一顿。

    前面的江昊然还在拿老陈打趣:“完了,那老陈你还是别试了,就你这张脸,冲你家祖宗眨个眼,它非但不会害羞,搞不好一怒之下把你脸挠毁容了。”

    老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一帮同事回头打了个声招呼便渐渐走远了,很快便进了对面的小区,看不到人影了。

    “回魂了没?”殷无书站在谢白旁边,懒懒地抬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谢白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略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低头匆匆下台阶。

    虽然他觉得刚才小沈说的解释十有八九当不了真,就算是真的,殷无书也不一定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殷无书知道,之前做那动作,大部分也纯属是为了逗寄魂在猫身上的他,认真不了,但是……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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