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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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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逆向生长 作者:楚氏十六戒

    第8节

    小殿下,说好的你带我称霸天下呢?!

    玉珊不知道自己爹妈怎么挂的,坑爹的楼蓝寒信口胡诌:……哦,一切都是人类的错。

    虽然这话确实没错,玉氏夫妇是被竹染捅死的。但是你要理解,真正的罪魁祸首绝壁是反派般若篱。

    但是玉珊……信了。

    从此以后,玉珊对人类这一生物种群的好感度跌破下限。这也导致他苦逼着的同时扬琴陪他一起苦逼着。

    n久以后,实在受不了玉珊压迫和歧视的扬琴挂着一脸海带泪球还公道时楼蓝寒才想起,那些年,他似乎有一句话忽悠了无知的少年,坑害了另一个无知的少年。

    楼蓝寒立马澄清: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虽然你爸妈是被我家阿染捅死的,但般若篱才是幕后大黑手。

    被坑害了这么多年的玉珊小朋友……居然又信了。

    于是玉珊的仇恨值瞬间转移。

    综上所述,玉珊在楼蓝寒手下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被坑过来的。但是坑着坑着,他还是对楼蓝寒产生了感情。

    楼蓝寒是坑爹,可是他的智慧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连高深如穆花葬,骄傲如扬琴,奇葩如离梓兰,耀眼如竹染都拜倒在了他的牛仔裤下……他只是区区一只小珊儿罢了。

    楼蓝寒在他失去一切时给予了他一次新生,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楼蓝寒给的。楼蓝寒就是他的神、在夜中指明方向的微光。

    神之令,无以违逆。

    “云间别走了,花葬在我离开以后不会再庇佑弗洛达,离梓兰是多么不靠谱你也清楚了,至于扬琴……”楼蓝寒长舒一口气。“他始终是人类啊。”

    并不是楼蓝寒不信任扬琴。恰巧相反,楼蓝寒“现在”相信他,信得很。但是有一点是始终无法释怀的,那就是扬琴的血脉。

    一年、十年、二十年,他扬琴可以保持对楼蓝寒的忠诚和对弗洛达的高度负责不变。可是一百年、一千年以后呢?

    人类本身就是何其善变的动物。与许下灵魂誓约就无法违约的魔兽不同,发誓和背叛对他们来说简直就跟喝水一样简单。不仅仅是楼蓝寒,恐怕扬琴自己本身都无法肯定他千百年之后是否还会一如现在般尽心守护弗洛达。

    “所以,小珊儿,我从一开始就定好了,我的底牌是你。”楼蓝寒慢慢地说着。“这些年我和花葬对你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因为在你进入这座高塔时就已经决定好由你来接替我的位置,成为弗洛达黑暗中的守护神。”

    “我大部分的知识技能,花葬所有的暗杀技巧都已经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你……机甲驾驶技术不算,那是天赋,我可也没办法啊。即使有一天我真的消失,你也可以撑起弗洛达的天空了。”

    “小珊儿,我宣布,此刻开始,你成为弗洛达的五长老,并且同时享有大长老所有的职权。”

    “小珊儿,我是迟早要离开的,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玉珊愣愣地看着眼前微笑的少年,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他的小殿下。他从年幼时就开始追随的小殿下,他从不言败的小殿下,他将一切都交与的小殿下,他将用一生信仰的小殿下。

    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哭出来。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了。责任、执念以及传承,他懂得越多,就更清楚那些担在肩上的东西有多重。

    他红着眼眶,咬着牙,却只能向他敬畏一生的主人行了君臣之礼以沉默来表示抗议。他的主人恍若未见,一言不发。

    他带着不甘离去,却不敢回头。

    玉珊身后,楼蓝寒坐回床边。他微微抬起头仰视窗外墨色的夜空,身形沉浸在无边的黑暗,琉璃般的紫眸却仿佛落进了尽世的星光。孤独的少年像孤独的神只在他孤独的神座上,悄无声息。

    千万年亘古不变的星宿回旋,不曾变迁。那些无言的星轨像是宿命,挣扎了以后却越发得残酷的宿命。

    他身边的人终于一个个离开了。

    或许千年万年,青史洪荒后,无人再会记得有一个少年在这里,面容沉静。

    有些路既然已经选择,就注定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请假。

    中段考要来了,我要备考。考完中段考要开始准备期末考,所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更新。

    可是我寒假一定会回来的(握拳)!

    ☆、当记忆凋零之时

    天瞳站在藏书楼下,一脸苦逼。

    他不知道竹柒在这个时候找他来做什么。楼月泠身负重伤正在逆向生长,刹澜去照顾楼月泠了,竹染从弗洛达回来以后就神秘失踪了。照理来说,什么有关琉璃的发现报告啊、前往弗洛达的行程汇报啊,这些文件应该都压在竹柒头上了,他应该是现在最忙的那个人。

    竹柒找他来该不会是为了叫他帮忙一起整理资料写报告吧……天瞳苦逼啊,你见过确定关系将近一年以后还只停留在拉拉小手的阶段、主要亲密活动是一起整理资料的情侣么!你见过么!

    天瞳一边默默吐槽着自己毫无自觉的恋人,一边推开了藏书楼的大门。

    竹柒是个合格的书院管理员,又称工作狂。自从他继承了书院管理者的职位以后就干脆搬到藏书楼去住了,平时没事就窝在书楼里捣腾那些不知道整理了几遍的资料也不出来。天瞳倒是想约他出去,但是每次都反被他拉去整理古籍。

    夜色中的书楼万籁俱静,逸着沉沉的墨香。天瞳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落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的回响在沉静的空气中回荡。

    庄严而肃穆,稳重而悠长。

    他顺着回旋的长梯上行,尽量放轻了脚步,像虔诚的朝圣者。竹柒的房门就在眼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但是,无论竹柒是叫他来写报告的还是来帮忙整理资料的,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惊异。

    青年一袭月白色的浴袍侧坐在床边,发梢还落着水渍。他俯下身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摊在膝盖上的书,胸前的衣襟微微散开,隐约可见淡红的茱萸。

    天瞳默默捂住鼻子扭过头去。

    这是要他喷鼻血而亡的节奏吗。阿七你说好的禁欲系人设呢?!

    见天瞳进门,竹柒合上了书本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淡笑着朝天瞳勾了勾手指。这种饱含暗示意味的动作又看得天瞳默默转过头去。他一步步慢慢挪到床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竹柒。

    “夜退休了你知道吗。”竹柒慵懒地笑着,伸出手理了理天瞳的鬓发。

    天瞳点点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天瞳摇摇头。

    “刹澜……也就是夜,选了你继承‘夜’这个名字。”竹柒搂住天瞳的腰。“继承‘夜’之名者,必将抛弃过往,扼杀未来,断绝自己在这世界上的感情羁绊,用一切去守护这个国家。”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但是他清晰地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肤一寸寸僵硬起来。

    沉默良久,天瞳试探着问:“那我……拒绝呗?”

    “别这么任性。”竹柒把脸埋在天瞳怀里。“我们还年轻,还可以等,或许等得到重逢的那天。可是刹澜和楼月泠,他们等不起了。”

    短暂的静谧后,竹柒听见天瞳焉焉地回了一声算是答应,然后就不说话了。

    竹柒有些心疼。他知道,天瞳再怎么出色,现在到底也不过是个略大的孩子。如果不是刹澜和楼月泠之间的立场矛盾已经严重到几乎无法化解的地步,他又怎么舍得让自己倾进了那么多柔情的恋人远去。

    此去一别,任时空苍茫星霜荏苒,难言再见。

    他这样想着,心底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他搂着天瞳的脖颈,支起身体在他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趁着天瞳还在发愣的时候低声附在他耳边说:“这是我的初吻……想要我的初夜,就等到你好好地回来吧。”

    天瞳——或者说现任“夜”——正登上前往设在弗洛达的边防基地的飞船时候,竹柒敲开了天瞳家的家门。

    给他开门的是一个男人,似乎已经有些年纪了。他眼角带着一些微纹,总是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竹柒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就说是天瞳在帝国学院认识的学长,平时负责整理学院的资料。男人听完很热情地将他迎进了小屋里,一番嘘寒问暖,不停地表示竹柒对天瞳的照拂令他多么感谢。

    男人的热情好客让竹柒很难得地在这里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家”的温暖。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简陋的环境,大致也了解到天瞳以前过的是怎样清苦的日子,不由得对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孩子平添了几分怜惜。

    “请问他最近过得还好吗?”男人在给竹柒端来寡淡的茶水后有些局促地询问天瞳的状况。

    “我来拜访您就是为了他的事。”可以称得上娇生惯养的竹柒并没有嫌弃淡得只剩一点涩味的清茶。“学院临时给天瞳下达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执行起来有点麻烦,而且比较紧迫。所以天瞳今天早上来不及和您告别就前往任务地点了,而且恐怕有一段时间没办法和您联系。很抱歉。”

    男人有些失落,但还是摇了摇头:“没关系,只要他过得好就可以了。”

    竹柒大致也了解了天瞳家里的情况。天瞳的父亲是一名军人,早年战死在与弗洛达的交锋中,只剩下他的爸爸将他含辛茹苦地养大,家里的条件甚至可以算得上清贫。

    他默默在心底向这位好爸爸到了个歉。

    竹柒身为书院管理员在刹澜和楼月泠的这次交锋以后还有资料要记载,楼月泠的身份也要重新再折腾,忙得不可开交。他没有在天瞳家里停留多久便匆匆赶回帝都了。

    一回到帝都,竹柒就收到了刹澜发给他的短讯,大意是楼月泠醒了,但是出了点问题,叫他过去看看。竹柒只得认命,行李都没放下就跑到了他家去。

    刹澜家没关门,竹柒也没打声招呼就直接推门进去:“又出什么事了?”

    刹澜回头看了看他,没说话,只是神情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然后竹柒看见了床上的楼月泠。逆向生长之后的魔兽君主小小的一只,被裹在柔软的婴儿服里,抿着嘴唇,表情看起来是有点可爱的严肃。他听见竹柒的声音循声望去,直勾勾地盯着竹柒看。

    竹柒马上就察觉了楼月泠哪里不对劲。他看竹柒的表情全然是陌生的,眼神也是一眼就看得见底的清澈。他隐隐约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为了确认状况还是问:“怎么了?”

    “如你所见,”刹澜回答,“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竹柒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吃了一惊:“逆向生长不可能有这样的副作用,历代冰蓝雀逆向生长可都是带着记忆重生的!”

    “我知道,所以才找你啊……”刹澜很是头疼地捏了捏床上那只小东西的脸。

    竹柒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两个束手无策的大人就这样看着娇嫩绵软的小东西,半晌都没什么动静。反倒是楼月泠一直好奇地盯着竹柒打量。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刹澜最后叹了一口气,把孩子抱在怀里。“有些事情,他不记得反而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我不会弃坑的= =+一放寒假我就愉快地滚回来了

    这章有阿七和天瞳的福利版,要吃肉的留邮箱吧= =+。

    ☆、面向重新启程的路

    地球历4054年,□□帝都。

    雨疏站在帝都学院的校门口悄悄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知道以上动词前可以加上一个“又”字。

    妈蛋儿子控实在太可怕了。面对整天恨不得在他身上装上几十个追踪器然后把人往房里反锁的老妈子刹澜,雨疏整个人都不好了。于是他十六岁生日一满就毫不犹豫地自己偷偷考了帝都学院的入学证书回来开溜。

    帝都学院确实气派得很,光是一扇大门就已经能闪瞎一条街的狗眼。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雨疏一边四处好奇地张望一边从光脑里调出录取通知书和新生注意事项。他分配到的宿舍是703,离门口还是有点距离,他决定一路步行过去顺便熟悉一下校园环境。

    帝都学院为了保证学生的身心愉悦在校园环境上下了很大功夫,甚至从弗洛达偷渡了不少珍稀植物来栽培。雨疏一路看一路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宿舍楼下。他乘电梯上了楼,准备进宿舍的时候却发现宿舍门已经打开了。

    前些时间帝都学院的住宿制度进行了一次不小的改革,从四人一间变成了两人一间。这首先方便了一个前辈带一个后辈进行一对一的指导,其次使学生的住宿条件比以前更加优越,得到不少好评。当然,得到好评的原因也包括它方便学长和学弟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咳咳,这里就不多提。反正学弟都是学长的。

    雨疏有点担心他能不能和学长和睦相处。他从小到大除了刹澜和竹柒还没见过其他的人类,完全不知道怎么和人类交流。

    就在他犹豫着应该用什么姿势和学长打招呼的时候,宿舍里的人出来了。

    第一反应:卧槽刹澜你怎么追过来的!

    第二反应:卧槽学长长得和刹澜好特么像!

    他正准备摆出一个震惊的姿势,那个学长已经看见了他。学长一愣,然后一脸惊悚:“卧了个大槽你没死?!”

    ……信息量略大。

    长风拂过,碎了一地的智商。

    雨疏默默把智商的粉末扫起来装回脑子里,待机处理了一下刚才的状况,问:“学长以前见过我?”

    煜还在惊悚中没回过神来,当初他可是亲眼看着楼月泠被楼蓝寒轰杀成渣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雨疏一遍,才想起来这货好像有一个叫逆向生长的种族天赋技能。

    等等,就算是逆向生长了也不应该有失忆这种狗血梗啊!难道是长得很像而已?

    “可能吧,我不太确定。你叫什么名字?”煜觉得还是要确认一下。

    嗯,这才是学弟和学长初次见面应该有的对话,学长终于按剧情来了。重生了以后似乎变得呆萌的雨疏在心里严肃地点了点头,仰起脸回答:“雨疏,学长呢?”

    不是长得很像而已!煜已经百分之两百确认这货就是十多年前被轰成渣渣的那只鸟,一脸的微妙。

    煜半天没说话,雨疏又有点儿慌了。

    啊啊啊这种情况是不是叫冷场?冷场的时候应该怎么办要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吗还是面带微笑保持沉默就好学长你敢不敢别脱线跟着剧情走会死吗?!

    “进来说话。”煜指了指宿舍里。

    “?!”雨疏又一次被煜的神转折惊到。这种“我有一个小秘密就不告诉你”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进去啊。”煜白了雨疏一眼,很干脆地把人一把拽进了宿舍。

    等、等等啊学长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你要对我干什么——

    煜随手把门摔上,回头:“你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难道他以前认识学长吗?不可能啊,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过的活体除了刹澜就是竹柒,哪有见到过其他人类啊?

    “看来是不记得了……”煜嘀咕了两句。算了……不记得了就不记得了呗,他总不可能拽着雨疏的衣领子吼他出息呢你以前可是炫酷狂霸叼炸天的冰蓝雀!这是分分钟被当成蛇精病的节奏啊。

    “学长……我觉得我们不在一个频道上。”雨疏冷静地总结。

    “不要叫学长,”煜一脸的深沉。“太不亲切。”

    “那要叫什么?”

    “叫我女王大人!”

    事实证明,二货之所以是二货,就是因为无论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洗礼他都能二得依旧。

    “……好的学长知道了学长。”

    “叫女王大人啊!”

    我的名字叫雨疏,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新时代的十佳好少年。万万没想到,在我迈出家门的第一天,我就被学长摔穿越了。

    雨疏忧郁地仰望着面前直入青冥的高塔,无限感慨。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雨疏和煜纠结完称呼的问题以后,煜终于想起他之前出门是因为竹柒叫他去图书馆帮忙整理古籍——自从天瞳走了以后竹柒就有点忙不过来。但是现在免费的劳动力来了,煜当然不想做冤大头,于是愉快地卖掉了队友。

    学院还没有开始正式授课,雨疏也清闲得很,就接下了这桩苦差,但是当他出门的时候煜突然拽住了他的后领。可怜的雨疏和逆向生长之前完全不一样,运动神经条件反射什么的都没锻炼回来,身体一失衡就结结实实地扑了一大街。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这座象牙白的高塔下了。

    不管怎样,还是先找个人来了解一下现在在哪里,是什么时代什么状况吧……雨疏想了想,还是朝着高塔走了过去。

    一路上清冷得很,不只是塔外是荒无人烟的密林,连塔内也没有半点人影。雨疏沿着旋转的楼梯上塔,只听见一路都是自己清脆的脚步声回荡。

    嗒嗒的脚步声,碾碎了塔里一地经年的红尘。

    眼看着就要到塔顶了,还是没有见到人影。雨疏抬头看了看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决定再往上走一层,还是没有人的话就往回走。

    话说回来这什么破塔啊,哪个古老年代的产物,连电梯都没有……

    雨疏没有失望,在他又上了一层以后终于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于是他接着往上走去。

    “花葬,麻烦你了。”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顶层的房间里传来,雨疏沿着声音找到了有人的房间。房门半开,他一眼就看见了房内的情形。

    年幼的孩子坐在床沿,蓝色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在发间缀饰了一些绒羽。他的面前浮着一片光屏,光屏上投影了一个妖魅般的男子的身影。

    雨疏知道这个人,他在地球也着名得很。弗洛达实权的掌握者,大长老桃夭穆花葬。

    那么这个少年想必也不是人类了。

    他尽量放轻了呼吸,生怕被里面的人发现。

    穆花葬面带温柔的微笑,对少年说:“小殿下,这只是我应该做的。”

    “花葬太贴心了啊,我觉得前辈给我留下的最珍贵的财富一定就是你,”少年开心地笑着,露出可爱的虎牙。“我等你回来吃晚餐喔。”

    穆花葬宠溺地应着,然后切断了通讯。少年开开心心地收起通讯器,从房间的角落里搬出一套画具,架好画板对着窗外的景色写生起来。

    窗外象征着弗洛达生命之源的巨大灵泉流光四溢,绚丽夺目。

    雨疏又忍不住把头往里探了探。少年隽丽的侧脸在透窗落下的光影斑斓中单纯美好得让人难以直视。

    他长得并不是特别出彩,比起刹澜或者雨疏来说,他的容貌只能算清秀。但是他有一双很美很美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是纯粹的情绪,专注而且清澈,那种恍若岁月洪荒中浸出流光的神采可以在瞬间摄夺魂魄。

    一笔一划,丹青墨染,浓淡干枯。

    画了一张又一张,如落雪般的白纸一片片染上不同的墨迹。可是那么多那么多的画,每一张都是相似的风景。少年认真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为了打发这些过于冗长的时间。

    雨疏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完全忘记了自己目前身陷什么样的境地。他只是一直盯着认真作画的少年,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时间。

    他恍惚间仿佛穿越了不知多少时空,在那尽头的少年拈笔,落笔的生灭都是静默的风华。一百年一千年,这里的风景不曾变迁,在这里仿佛可以把所有的情绪都冻结。光阴从容不迫地前进着,少年依旧独自一人在那里坐着,不喜不悲,执笔,任夕阳和着寂寞落满肩头。

    快乐、悲伤、和平、战乱,一切都与这座高塔无关。这座塔锁住自由,锁住时间。

    一个人守在这座塔里的漫漫流年,又该是怎样枯燥冷漠的岁月?

    他突然觉得鼻腔里有些发酸。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要变成年更的节奏……?

    反正绝不弃坑!弃坑就去剁手

    ☆、时间在此刻凝滞

    仿佛是上天要弥补什么似的,雨疏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从一切的□□开始陪那个少年走过了漫长的路。

    看他安静地成长,看他哭看他笑,看他学会怎样制作机甲,看他为了一个俊美少年陷入万劫不复的情劫。

    他看见那个在他的注视下长大的孩子为了爱情一步步登上了弗洛达黑暗里至高的王座,不惜斩断一切枷锁。

    终于直到那一天,楼蓝寒从地球“请”来了素有“活体藏书阁”之称的知年先生,两人隔着长桌遥遥对视。

    楼蓝寒放下手中的茶盏,白瓷落在擦得锃亮的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盏中水光沦漾。他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唇边的弧度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狡黠:“想必知年先生早已知晓我请先生来此所为何事,那我便不卖关子了。敢问先生可是精通上古咒术解法?”

    “精通谈不上,略有涉猎罢了。”知年不愧为藏书阁的管理者,神情泰然自若,至少在面上丝毫看不出紧张与不安。“不知小殿下指的是哪一种咒术?”

    “先生不必出言试探。蓝寒既然请先生到这儿来了,那自然是诚意十足的。”楼蓝寒轻轻一笑,手指拨动,桌上的白瓷茶盏随着他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起来。“不知‘人类与魔兽千年纷争的起源’,可够付蓝寒这个问题的酬资?”

    知年神情瞬间错愕。他不由得低下头去,眉头颦蹙。

    良久,他历经千百番挣扎似的,终究抬起头来,带着几分释然和艰难道:“小殿下想知道哪种咒术的解法?”

    楼蓝寒唇角一勾,旋即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来。

    “因果咒。”

    一梦十年,南柯初惊。

    梦境就此突兀地终止。雨疏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务室白花花的床单上,视线所及皆是一片雪白,白色的墙纸、白色的桌椅、白色的瓷地砖、白色的被单……这么乍一眼过去,颇有几分想让人高歌一句“哈利路亚”的冲动。

    煜一脸抑郁地在床边蹲着,看见雨疏终于苏醒过来,松了口气,伸出手指戳了戳雨疏的脸:“你说大哥这是怎么养的你?瓷娃娃似的,一点儿也不经摔,摔坏了我上哪再去找一个赔给他……”

    雨疏一边听着他叨叨,一边试着左右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肌肉骨骼都有些僵硬,动作很别扭。在梦境里当了十年阿飘,突然回到自己的躯壳里竟然有些不习惯,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他愣愣地挠挠头,问:“我晕了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上午,快到饭点了。”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走吧,先去食堂,去完再到二哥那里去帮忙……啧,否则大哥到时候又该说我虐待你了。”

    ……说得很有道理,雨疏确实感觉到饿了。

    二人用过午餐,煜给雨疏指明了去图书馆的方向便回宿舍了,顺便交代了一句里边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少,不该碰的别瞎折腾。雨疏点头应承,照着煜在光脑里给他画的路线一路走过去。

    图书馆从外观上看来是风格相当复古的建筑。八角飞檐勾心斗角,红墙碧瓦,墙面上还做出一些斑驳的痕迹,一眼看过去感觉十分穿越,与周围现代化的建筑方枘圆凿。

    雨疏有些犹豫地来到前门下,按照煜所交代地拉起门上的圆环在门上扣了几下,脆响声中左侧那扇门微微发亮,竟投影出一个身份验证的界面来。

    这也太不搭了……雨疏无语地想。

    验过光脑确认身份,雨疏踏进了那所点饰复古的庭院。虽然周遭植被大都是高仿品,但维持着常年花开不败的盛景。雕栏画栋,小桥流水,好不气派。

    竹柒逢雨疏推门而入的时候正趴在横穿“荷塘”的栈桥的栏杆上喂鱼。自然,饲料不过是些油脂制品,而水中的“鱼”也都是机械拼合成的小玩意儿。这年头还养得起宠物的人不是达官便是显贵,再者便是有钱的闲人。

    自从继承书院以来便一穷二白的竹柒显然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见到雨疏来报道了,竹柒似乎有些意外,一面说“不是在离家出走嘛,怎么自投罗网来了”一面将手里的“饲料盒”整个翻过来,半盒“饲料”倾倒入水中,引来无数“锦鲤”争相抢食。最后他随手扔了盒子,拍拍手,指了指“藕花深处”:“走吧。”

    雨疏安安静静地跟在他后面,踏着栈桥朝对岸走去。

    竹柒拍拍手,图书馆的大门便应声而启,充满历史厚重感的味道扑面而来。这一室的纸质图书林林总总加起来,任谁将它们中的一部分兑换成黄金都能瞬间变成富可敌国的存在。

    竹柒让雨疏帮忙整理的是散落在桌子上的古籍,总有学生借阅完会忘记放回去。他简单给雨疏讲解了一下整理归类的要点,一本本将书垒起来塞给雨疏,末了还问了一句:“重吗?”

    雨疏怀里那一叠书几十本,厚的薄的加起来近三尺高,几乎完全挡住他的视线。他抱着书老实地点点头:“挺重的。”

    “重就对了。”竹柒笑了笑,“文字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分量的东西。”

    告诉雨疏书籍种类的大致分布后竹柒就悠哉地去研究怎么修复保养几本新送过来的古籍了。雨疏一个人抱着大沓书本跑上跑下,不一会儿就累得哈哧哈哧直喘气。

    难怪煜死活不肯来,这也太能折腾人了!

    等到最后一本书都归位,雨疏总算是松了口气,朝楼下走去。也许是着实累到了,正在楼梯上走着呢,脚下突然一软直接跌了下去。他踉跄好几步才扶着楼梯转角处的木架子站稳,还险些连人带架子摔一跤。

    等他站好了再抬头一看,才发现架子上竟放着一个瓷瓶。方才架子晃得那么厉害,瓷瓶子竟巍然不动,连挪都没挪一下。

    难道说,架子和瓶子竟然是粘在一块儿的?

    雨疏好奇地伸手拨弄了青花瓷的瓶几下子,发现那瓶子位置虽然不能移动,但却可以左右转动。他转了几下,心想这可能是伪装起来的开关什么的,于是收回手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脚下木色的地砖突然滑动,让他猝不及防跌进一条密道中,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给这一下摔得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边揉着腰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心道煜学长诚不欺我,图书馆奇怪的东西确实多,不该瞎折腾。

    回头看了看,来时的那条路竟然已经自动封上了。大声喊了竹柒两声也没人回应,想必是竹柒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雨疏一面暗自叫苦一面站在原地思索对策,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眼一闭心一横,摸索着前方的黑暗里走去。

    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只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便看清前方是个拐角,从这里拐过去的那条道上有莹莹的蓝光。于是他沿着光来的方向寻了过去。

    那是一间密室。

    晶莹的蓝光来自于墙上横平竖直的文理,充满冰冷的机械感。而这一切的纹路由稀疏渐变至密集,又汇向中央一口棺材似的箱子。那箱子整个散发着绚丽夺目的蓝光,一时竟晃得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

    雨疏正愣神着,那口“棺材”的盖子竟自己动了起来,吓得他一个激灵。盖子被机械臂支撑着缓缓翻开,一个俊美的青年从里面坐了起来。

    这这这这是诈尸的节奏?

    雨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拔腿就想撤。但偏偏这个时候那青年朝他这边投来了淡淡一瞥,使他动作生生僵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人有一双极美的眼睛,如映着冰泉冽光的黑曜石般。当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的时候,耳边的流苏耳环扫过脸侧苍白的皮肤,漾起淡淡流光似的残影。

    这人……很有些眼熟啊。

    似乎和竹柒有几分相像?

    “楼月泠?”全息舱里的人揉着太阳穴问了一句,见雨疏没有反应,又低低嗤笑一声。“回你该去的地方去,别瞎跑。”

    他伸手在全息舱旁边的操作台上敲下几个按键,黑暗的走廊瞬间亮堂起来。那条狭长的通道一路指向的光源,便是出口。

    对方已下逐客令,雨疏不敢再多留,刚准备撤退,却又听对方叫住他:“等一下。”

    他颤颤巍巍地回过头:“……何事?”

    那青年指尖舞动,在光屏上击打出一串密令,于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便被机械手臂递了过来。青年揭开盒子取出里面一粒海蓝石似的东西,抛给雨疏:“你的机甲。损毁太严重,刹澜请动了优理先生才修好的。”

    雨疏手忙脚乱地接过那颗空间钮,将信将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却被人家冰冷嫌弃的眼神吓得一缩脖子,狼狈地沿着长廊跑了出去。刚跑出密道,身后的狭窄道口便瞬间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他拍着胸口心道好险,抬头就看见竹柒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我还说人哪去了,原来是跑错地方了。”竹柒笑盈盈地说。

    “那里边是谁啊?”雨疏有些后怕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凶……”

    “阿九的媳妇出事了,心情自然不好。”竹柒解释了一句,又往楼上走去。走到一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雨疏一眼,补充道:“对了,阿九名字叫竹染,是我双胞胎弟弟。你没事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一年未归,都快将剧情忘光了。

    还有两章结束,尽量快些吧。

    ☆、歌谣从时间之墟奏响

    当天夜里的梦中,雨疏再次回到了那座高塔。

    他注视的年少的冰蓝雀抚摸着瓷盏,将一个漫长的故事缓缓道来。

    两千年前,弗洛达魔兽们带上滋养了整个弗洛达星球的生命之源——生命泉水,举族迁往太阳系,落户月球,在这颗小星球上繁衍生息。奈何月球上的矿产资源、弗洛达神奇的生命泉水、魔兽们超前的科学技术为人类所觊觎,双方争执不休,战争一次次开启。最开始只是小规模的商战,随后升级为武力冲突,直到最后甚至开始全面交锋。

    魔兽在月球上刚刚落户不久,经历长途跋涉后正是疲惫衰微之际,几番被人类攻入腹地。继承历史智慧的冰蓝雀楼蓝寒两次以性命相护,救那身为魔兽之王的冰蓝雀于危难中,终于为弗洛达保存住最后的战力,挽回一线生机。

    那时候两只冰蓝雀之间感情深厚。虽说彼此之间羁绊至深,但也都是独立的个体——直到人类的上古巫觋出世,对冰蓝雀落下了一个诅咒。

    “因果咒”。

    以背上的一双蓝色翼痕为象征,这个诅咒使两只冰蓝雀的命运紧紧牵系在了一起。如果身为魔兽帝王的冰蓝雀死亡,则会陷入逆向生长。如果传承弗洛达历史智慧的冰蓝雀死亡,两只冰蓝雀则会一同从世间消散,直到下一代冰蓝雀从生命之泉中应运而生。

    毫无疑问,这个诅咒有效地牵制了弗洛达魔兽。传承历史智慧的冰蓝雀自此被缚进森林深处的高塔,而君王冰蓝雀则要独自面对人类一次又一次的来袭。

    “从那个时候开始,长老会便开始朝如今的模式发展,而人类与魔兽两族之间的间隙也被撕扯成深渊。”冰蓝雀少年语气平淡沉稳,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往小了说,我,或者说‘楼蓝寒’的生死就是魔兽君王的桎梏,往大里说,一只魔兽的安危,干系了整个种族的兴衰。弗洛达本有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却生生被人类钻出一个破绽。”

    他边说着,边缓缓转动着桌上的瓷盏:“因果咒一日不破,人类与魔兽之间,便一日没有和解的可能。”

    知年听罢,良久,沉默地点点头。他垂眼凝视着一尘不染的桌面,足足过了几息功夫,才答到:“因果咒解咒的方法,我也许确实知道……只是,这仅是一个猜想,不能肯定。”

    “先生但说无妨。”少年敛眉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因果因果,有因有果。因果咒分为三个部分,施咒的媒介‘因’,诅咒的内容,以及解咒之法‘果’。”知年压低了声音说道,十指无意识间相扣。“依小殿下所言推测,此咒‘因’即是传承历史智慧之冰蓝雀对君王冰蓝雀两番相救,诅咒内容则是两冰蓝雀命运相系。至于‘果’……反推因,则是……”

    “需要我杀死君王冰蓝雀,是么。”少年从容接话。

    “……是的。”知年艰难地点点头。

    少年低垂眉眼,神情沉凝,目光落在杯中水光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行若无事地回答:“可以一试。多谢先生指点,是蓝寒叨扰了。花葬,送客。”

    会议室门锁应声而启,衣着简洁的花妖缦立门前,含笑伸手:“知年先生,请。”

    知年站起身,朝少年颔首道别,向门口走去。走到花妖身边,他忽然回首,深深看了白衣少年一眼,留下了一句话。

    “小殿下,无论这个解法是否有效,都将置您于险地。若是无效,您则会成为弗洛达的叛徒。若是有效,诅咒之力将会反噬到您身上,使您受蚀骨之痛,终灰飞烟灭。请您三思而后行……”

    话音未落,梦境之匣已随那扇苍白的门缓缓合拢。

    雨疏惊醒时冷汗湿透了里衣,他抹了把脸,回头看了还躺在另一铺上酣睡的煜一眼,翻身下床,随手扯了一件外套披上就朝门外跑去。

    冥冥之中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呼唤着他,命令着他催逼着他立即离开这里,朝天空飞去。

    他乘电梯登上宿舍楼顶,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海蓝石一般的空间钮,意念转动之间熟悉的机甲在他面前迅速解压,朝他伸出碧涛水色的巨臂。

    他很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他的机甲。他的梵音。

    雨疏脚尖点地跃上这架巨大的机甲。内部熟悉的配色,他了如指掌的结构无一不使他生出感慨怀念之情。操作过千百遍的系统再次启动,他十指跃动输入指令,机甲瞬间腾空,直扎入星河璀璨的夜幕里,朝天际一轮圆月飞去。

    巴特弗莱镇,旷野远郊。

    海涛一般蓝得深邃的机甲稳稳降落在平原上,蓝发少年跳出机甲,巨大的机甲便化作一枚海蓝石落在他掌心。他随手将空间钮揣进怀中,向平原边际的远山跑去。

    心跳一拍拍悸动着,和上风中细微破碎的笛音,牵引他的心念神魂。那是血脉骨肉中令他无法抗拒的共鸣。

    他的同胞兄弟,他本该倾尽一切守护的手足,他背后的影。

    楼蓝寒。

    青丝成雪的少年坐在树枝上,含着一片细长的叶笛依依呜呜地吹奏着。悠远绵长的曲调一寸寸续成两千年岁月,随后又在风里断裂破碎,杳无微痕。

    雨疏,或者说楼月泠慢慢在树下停住奔跑的脚步,抹着脸上的汗迹,喘着粗气仰头望向树枝上晃着脚朝他微笑的少年。少年唇中吹出的气流断止,余音飘远,那枚纤长的叶片也随之落地。

    “哥!”兴高采烈的少年从树上跳下来。

    楼月泠伸手去接,正抱了个满怀,冰凉的白发撒了一肩,像覆上一层霜雪。

    他鼻腔里发酸,收紧了手臂,片刻后又放开。看着笑容满面的少年,一时却又无言。

    他该恨他的。可是面对自己垂死的血亲,却又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即使他曾对自己刀戈相向,即使他心机深沉、百般算计欺瞒,即使他冷漠又自私,他依然是自己的弟弟,依然是记忆里那个执着单纯又向往自由的少年。他怎么能责怪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

    “哥,我真开心。”少年眯起眼笑了,一双琉璃紫的眼眸星光璀错。“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楼月泠抿了抿唇,没接话,看着楼蓝寒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此刻脑海中思绪无比混乱,又仿佛只剩下一片空白。诸般念想生灭间转过,良久沉默之后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在外面这么叼竹染他知道吗。”

    楼蓝寒眨了眨眼睛,认真回答:“应该不知道。”

    少年低头,抬手摘下了挂在颈间的芙蓉石坠子,塞进楼月泠手里:“琉璃我用不着了,你帮我转交给阿染,或者自己留着当个纪念品也行……长老会我已经全部换了新鲜血液,都是能放心随便用的人,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继续当君王……嗯,就算真要嫁到地球去了嫁妆也不能少,要嫁得风风光光的……”

    楼蓝寒一边絮絮叨叨地交代着,脸上灿烂的笑容一边渐渐沉寂下去。讲到最后,面上落寞的神情显而易见,勉强扯着嘴角说:“我还是有点舍不得。虽然明知道下一任冰蓝雀会带着我的记忆转生,但那终究已经不是我了呀。”

    楼月泠想安慰安慰他,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少年形貌的冰蓝雀后退一步,背上倏尔绽开一双流光溢彩的羽翼。翅膀翎羽都是冰蓝色的,荧光烁烁,点缀在羽尖上流转,美得摄人心魄。那双翅膀翕张扇动,将少年纤细的身影带上半空,长发在风中飒飒舒展。

    “哥哥,对不起。”那个清隽的少年低头,笑容温柔,却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如果你见到阿染……请帮我转告他,我喜欢他,还有,请他不要再等了……”

    冰蓝雀少年逆着光的身形缓缓消融在阳光中,化作点点光星被微风蚀去,如同在艳阳里冰消雪释。楼月泠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留,却只捞到一片发凉的空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笑容明媚灿烂的少年融化在蓝天里,满目华彩转瞬凋零。

    他是天之骄子,自然的眷宠者。他生于天地万物之间,消亡后,终究也回归到自然中去了。

    楼月泠仰头看着天空,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机甲着陆的巨大轰鸣声才如梦初醒,回头看向身后。蓝色水纹缠绕的机甲威风凛凛地伫立在他身后,从里面跳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楼月泠想了想,朝那人走去:“你来晚了一步。”

    竹染轻盈地落地,看了他一眼:“……嗯。”

    回答声淡漠沉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楼月泠却莫名感到难以言状的压抑。他犹豫片刻,将攥在手心里的芙蓉石递给竹染:“他说他喜欢你……还有,让你不要再等了。”

    “我知道了。”竹染镇定自若地接过空间钮,手指隐约有些颤抖。“你已失踪好几日,再不回去有人可要发通缉令了。”

    楼月泠颇有些意外地看了面色如常的青年一眼,应了一声,径自唤出梵音,登上了机甲。竹染恍若未闻,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芙蓉石,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

    ——究竟是怎样深切的感情,才能让这样一个不懂情爱的人说出“喜欢”二字呢。

    ——如果相知是爱,信任是爱,虔诚是爱,执着是爱,那彼此的爱一定渗透进骨髓里,烙刻在灵魂里,永不消退,永不磨灭。

    竹染抬起头,看着梵音离去的方向,轻舒一口气,翻身跃进自己的机甲中,也驾驭着帝女返程。

    其实这样也很好。

    他爱的少年永远是记忆盛处的岁月华章里,笑容最璀璨的模样,一如他身上古老而矜贵的药香,不曾黯淡,不曾衰老。

    年华滞留在这一刻,故事不会继续,更不会演绎出悲伤的结局。

    ☆、最后连世界也遗忘

    地球历公元4013年春,人类与魔兽之间发生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武装冲突。届时鬼才般的冰蓝雀楼蓝寒正将设计至臻的琉璃组装完成,离开象牙塔前往离梓兰处接收快递。途遇年仅八岁的竹染,故事启幕。

    地球历公元4013年夏,楼蓝寒目送伤势痊愈的竹染离开象牙塔。竹染从云间别手下救下刹澜的同时,设计使自己看似受到重创。同年,楼蓝寒将云间别收归麾下。

    地球历公元4015年,人类与魔兽之间矛盾激化,再次交锋。刹澜继承“夜”之一名与楼月泠颉颃相抗,一战惊天。此后战事稍憩,刹澜归隐。

    地球历公元4021年,弗洛达魔兽内战。楼月泠战败身死,魔兽叛军与正规军分庭抗礼。楼月泠重生至刹澜家中。

    地球历公元4026年,楼月泠终于联系上穆御珊,楼蓝寒计划前往地球。

    地球历公元4037年,楼月泠进入皇家学院就读,与竹染、天瞳、煜成为室友。

    地球历公元4038年,703宿舍全员参加星际联赛。竹染被立为太子。楼月泠得知刹澜前往弗洛达的消息紧随其后回归弗洛达,途遇伪装成皇家学院学生的楼蓝寒。随后楼月泠冰蓝雀身份被竹柒揭穿,并与楼蓝寒交战。楼月泠身死,开始第二次逆向生长。楼蓝寒被刹澜重伤并被般若篱带走。

    同年,天瞳继承“夜”之职位。

    同年,弗洛达长老院被肃清,换入新鲜血液。弗洛达至高领导集团被楼蓝寒捏在掌心。

    地球历公元4054年,楼月泠重入皇家学院,回到703宿舍。记忆渐次复苏。

    地球历公元4055年,楼月泠得知冰蓝雀传承与诅咒真相,楼蓝寒独力承担诅咒灰飞烟灭。

    地球历公元4056年,竹染继承王位,表示愿与弗洛达交好。刹澜、楼月泠联姻。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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