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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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古代之夫了个夫2部完 作者:有礼有礼

    第46节

    ☆、第251章

    艾奇家的堂屋中,靠近大灶台的北边放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坐着一个大个儿砂锅,青红色的火苗不同程度的奔腾的冲撞着砂锅的底部边缘,砂锅里面的汤汁冒着粘稠的泡泡,空气中缠着丝丝香甜。

    因为柜子的盒子盛不下了,就这还是每只盒子里装好多东西,为了减少空间,梅画炖了一盒子燕窝,添了两大把红枣,这就是砂锅中冒着泡泡的食物了。

    刘芬芬简直不忍直视,啧啧啧的念叨着暴殄天物,无比心痛地骂人,“吃不了就拿到药材铺子了卖了,换回银子,银子多了害怕烫手不成,你这没算计的胡乱炖一锅,这分量旁人得吃上两年,败家子啊;年纪一年一年长,怎么心里越发没数了。”

    “你直接就说我傻不得了。”梅画把吃饱的小七塞给婶么,不甘心被数落,呛嘴道,

    “这不是恰巧赶上了上,以前都是一片一片,不够麻烦的,柜子里实在搁不下了,索性一锅炖,就这我还嫌少呢,一人合着一碗都不够呢。”

    刘芬芬亲亲老孙子的脸蛋,挑眉哎哟哎哟逗了两句,一听他这狂妄骄横的言辞,气不打一处来,

    “没地方?搁不下?你这屋子连人都站不下了?甭跟我无理搅三分,盛不下放我那去,我还偷吃你的不成,偏是个肚子里养个馋虫的懒货,你那智慧聪明劲儿呢,被狗吃啦!”

    怒视了一眼富态滋润的心宽体胖的人,恨声骂道,

    “这是当饭吃呢,不会熬稀一点啊,就吃个金贵味,你当是牛吃草混嚼啊!”

    梅画给小六宝包着尿布,被吐沫星子喷了一顿也不恼,仍是柔顺地咧着嘴,态度乖觉,

    “是是,不过可不是被狗吃了,您没听过一孕傻三年的话么,我这年年生孩子,加在一起估计十几年都得跟笨蛋俩字做兄弟了。”

    刘芬芬憋了一眼没说话,脸上隐隐的还散着火气,抱着小七准备放下要走,“一会儿贴了饼子给你送来,你只做米粥的就成,愿意炒菜就做上一道,晚上饭甭弄的那么复杂,简简单单的吃的更香。”

    “我知道了。”梅画心情好的痛快应一声,暗想,您这是舍不得叫我吃好的啊还是怕我受累啊,见婶么起身忙拦下,

    “您稍微坐会儿,这马上就好了,盛了半锅您带回去,岭子他们不吃不要紧,您跟二叔得喝上两碗,春芽水儿也补一补。”

    刘芬芬也不跟他客气,想了下就说,“成,拿那个厚实盖碗,不然回去得凉了。”

    俩人说着就往堂屋走,屋子里长着两根高台蜡烛,外面天还不黑呢,这就掌灯了,刘芬芬方才没注意到,这一猛然见了,心中的算盘珠子瞬间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梅画觉察气氛不对,扭头看到婶么的眼睛仇视地盯着灯火时,心虚的挠挠脸立刻活动起来,脚不沾地的做这做那儿,刻意的显示自己是个贤惠勤劳的人。

    刘芬芬对他这出殷勤视而不见,又不是第一年认识这人,暗暗生口闷气,走到离自己最近的蜡台前,掀开灯罩把火吹灭了,屋里微微暗了下来。

    梅画这会子不愿跟他对着干,所以装作啥都看不见,柜子里捧出一个瓷碗放到灶台上,从咕嘟咕嘟冒泡的砂锅里往外盛东西。

    “甭弄那么些,够上四小碗就成,给我孙子多留些,娃子正长身体,他们正该多补补。”刘芬芬帮着梅画切了半刻白菜,叮嘱道。

    “知道了,少不得他们的。”梅画笑嘻嘻的应着,这时,屋门一响,艾奇和瓜子披着寒气推门进来了,俩人在院子里已经说了一会子话了。

    得知晚上去吃酒,梅画也没说什么,刘芬芬更不会拦着,嘱咐艾奇换身衣裳,还叫他莫要多喝,早些回来,俩人一人喝了一碗燕窝就走了,艾奇不担心家里,知道婶么必不会独留夫郞和娃子的。

    梅画又给婶么盛了一碗叫他趁热吃,尝试着建议,“请二叔来这吃吧。”

    刘芬芬吹过热气吃了一勺,肠胃里舒坦,对梅画这个建议想也不想就摇头,“你还不清楚你二叔的性子?问都甭问;一会儿春芽过来给你做伴,水儿我也派过来,你们妯娌几个一起吃晚饭。”

    “那好吧。”梅画耸耸肩膀,想着婶么一时半刻回不去,就把盛出来的燕窝端进里屋给儿子吃,每人一把小勺,也不分小碗了,兄弟们守着一个大碗,正好巩固什么叫做谦让有礼兄友弟恭。

    春芽比预计的来的早,刘芬芬等他到了后没多待便回去了,梅画给将半碗滚开燕窝给人装进食盒里,送他出大门,关切的叮咛,“黑的很,您慢着些。”

    刘芬芬往回推了他一把,“回吧,守好家门。”

    梅画极快的嘟哝一声表示不满,“我又不是看家狗!”然后又极快的换了一张脸,笑眯眯的注视着人走远才半合上大门。

    ……

    月上中天,艾奇兄弟三人才醉醺醺的回来,艾岭和瓜子接了春芽水儿回去,艾奇锁了大门去趟茅房,回来用热水洗净手脸,搓搓脚底板子倒了水,关严实屋门才上炕。

    芝麻兄弟早早睡着了,梅画怕孩子上火体内存燥气,让几个儿子并排睡在炕尾,三胞胎睡在中间挨着自己,炕头让给了一家之主……

    艾奇脸上微红,光着膀子钻进夫郞的被窝,大手准确无误的抓着挺翘的屁股捏来捏去……

    房内昏暗,梅画的瞌睡虫全跑了出来,这会子都要进入梦乡了,又让人折腾醒了,情绪极度不满道,

    “睡觉睡觉,一身酒气,钻你自己被窝去。”

    艾奇口中支吾的应承着,脑袋离的远一些,大手从屁股挪到胸口,兴致盎然的柔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给人将衣服扯平,温柔的低语道,

    “睡吧,不闹你了。”说着不闹却也不动,一手还箍着小夫郞腰部,这意思就是不走了。

    梅画困的眼皮直打架,就由他去了。

    半夜起来给小七喂了一回,五宝六宝睡的到稳当,不过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兄弟俩齐齐醒了,梅画是个负责人的爸爸,生了就得养,兄弟俩一起吃了奶顺了半刻钟,俩人也不睡了,就那样眨巴眨巴睁眼玩。

    梅画还是犯困,艾奇就叫他躺炕头去睡,自己守着儿子,还给四宝检查了尿布,这个亲爹当的无比称职。

    梅画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都出来了,清醒后才听到堂屋有人悄声说话,刚要问是谁,一扭头正对上婶么的一张圆脸,愣了出神。

    “甭犯傻,醒了就起来,全家等着你吃饭呢。”刘芬芬正给大孙子梳头,扎小辫。

    二宝三宝好容易盼到阿么睡醒了,兴奋的翻着跟头往梅画怀里撞,独独四宝性情沉静,一个人玩着二哥三哥丢弃的长颈鹿算珠,见阿么醒了,张口问好后,继续低头拨楞圆珠子。

    梅画抱了满怀,下巴被三小子的额头装的生疼,偏又气的头疼,只要这俩胖球在家睡,每天早上都得来这么一出。

    刘芬芬看见那喜乐的场景直晃身子,给大孙子系上衣服扣子,走过去捞了三孙子起来,

    “宝宝调皮啦?”

    三宝喜欢祖么么的怀抱,听到问话立刻义正言辞的嫩声反驳,“宝宝喊阿么起床啦,阿么赖床打屁股呢~”

    “闹死啦!”梅画扯开嗓子嚎了一句,结果换来刘芬芬发狠拧了他脸蛋子一下,疼的他哎呦哎呦叫唤。

    “甭装相,我使多大力道我不晓得啊,快起来,恁个懒货,不知羞。”刘芬芬喝呼他。

    梅画将肉坨儿一样的二宝推到一边,支着一根手臂起身,懒洋洋打个哈欠诉苦,

    “婶么啊,七宝半夜醒了两回,刚躺下,您五孙子六孙子又嗷嗷待哺,您说我容易么,对我宽容一些吧。”

    “吃不得一点苦,受不得一丝累,改改你娇生惯养的性子,甭废话了,快起来,桌子摆好就等你了!”刘芬芬边说边抱着三宝往外走,一会儿回来抱二孙子,实际上他也懒得浪费唇舌,估计就是嘴皮子说的冒泡这人也这德行。

    梅画嘿嘿嘿的应着,套了一条薄棉裤,外头罩了一件垂到小腿的修身粗布蓝色棉衣,头发随意一绑,揽着四宝去吃饭,二宝还在那儿撅着屁股玩他五弟的小手呢。

    堂屋里春芽和艾水儿盛菜摆碗筷,鲜香的鱼汤,红油牛肉片,凉拌了一盘子爽口麻酱茄子,再有蒸熟的鸡蛋鸭蛋十几个,跟饼子一起装在小筐里。

    梅画晃了个神儿,望着刘芬芬问道,“二叔不在家么?”咋一道年根底下就玩消失?这回还带了长子?对了,他家家主呢?

    ☆、第252章

    “少探头探脑的了,二奇跟你叔出门了,这两日就回来。”即便刘芬芬心中好奇的要死,并且对于夫君大事小情都瞒着自己心里不快,不过于小辈儿面前围护夫君大家长的尊严和地位他一向坚定自律矢志不渝。

    梅画迷惑的挠挠头,不解的很,“瓜子也去了?”艾岭一起去这是铁定的事实。

    艾水儿正盛了粥来,听到这话笑着回答,“夫君没被爹派去,他找请牛哥不知啥事,这会儿该家来了。”

    他这话音刚落,常华来了,说瓜子今儿在他家吃,不要等了,一阵风来又一阵风的走了。

    瓜子不回来,众人开饭,梅画等婶么坐下了他才做到自己的位置,低头注意到自己面前摆着一碗粥,便对收拾灶台的柳春芽指挥道,

    “春芽,我不喝粥,鱼汤给我舀一碗,加点碎香菜。”

    清汤精米粥是艾水儿盛的,一听嫂么不喜,霎时闻风而动,自责并抢着道歉,

    “是我糊涂了,嫂么莫怪,这粥熬的黏黏的,暖胃的狠,我只思量的嫂么吃了心里舒坦,一时……一时忘了嫂么不喜喝粥了。”

    梅画倒不觉有什么错,只认为他反应有点快,过于惶恐了,于是微微一笑,和善地表态,

    “没什么,你不用小心翼翼的,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我对稀粥一类的只是不喜欢,又不是有什么病灶迫于无奈必须忌口,既然你说今儿这粥熬的好,那我就吃一碗,不妨事,行了你俩别忙了,快来吃,水儿坐,春芽你别勤快了,来吧。”

    刘芬芬始终关注的几人,到这时也暗暗点头,心道这败家子惯会说暖人心的话收买人情,不过家里人口多,若要和睦,首先一点就是胸怀大气善解人意,不论长幼不分尊卑,秉持着一颗宽仁感念之心,家人之间的情分才能团结长久。

    哪知他这一颗老心刚熨帖了还没放屁的个功夫,那头这个混球就打破他一厢情愿的固执地认为家庭美好的幻境了。

    人家艾老四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守着自己的小木碗喝粥,婶么柳春芽给他夹啥吃啥,连二哥丢弃一半的鸡蛋黄都被他自觉地捡起来放到自己碗里配着粥一起喝了,多么懂事勤俭淳朴美德乖巧的一个好孩子啊。

    可艾老三就见不得弟弟闷声闷语的香香的吃饭,他眼尖的看见四弟把二哥扔过来的不要的鸡蛋黄吃了,心眼多的就想把自己碗里不喜欢吃的粥也叫他吃,可这小子估计是想一下子干票大的,俩人挨着坐,他直接将粥碗端起来往艾老四那边倒,只是他过于急切,距离又没计算正确,这一股脑的全扣到了桌子上……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艾小三得知自己犯了错,第一件事就是瞪圆眼睛紧张万分地看向阿么,然后第一时间大胆地用于承认错误,

    “阿么,三宝错了,三宝宝错了,三宝宝要给弟弟喝粥啊~”

    粥还冒着热气,微微发烫,亏着柳春芽动作快,先将四侄子的凳子挪一边,而后快速的用干净的麻布将洒了一片的粥扫进一个空碗中。

    梅画脸色很平静,只是伸手指着屋门,不发怒也不发火,风轻云淡道,“出去吧。”

    刘芬芬此时非常后悔没抱着三宝吃饭,不然也不会弄这一出了。

    艾老三这回真怕了,也不找阿么求饶了,而是可怜巴巴的用渴求的小眼神望向祖么么,小嘴撅撅着,

    “么么啊,外面冷呢,三宝儿不要去啊~”

    这时坐在梅画身边的大芝麻放下筷子替弟弟求情,“阿么,三弟还小呢,院子里冷着呢,阿么,饶了弟弟这一回吧,他知错了。”

    刘芬芬暗暗给大孙子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若无其事的轻咳一声,做出一个不相帮不偏袒的神态对梅画说道,

    “你教育娃子自有你的道理,他做错了事情很是该罚,这不论年纪大小,瓜子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摔破了一个碗,我都打了他一巴掌,好叫他记住,家里一针一线都爹爹辛苦劳作挣出来的,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给你摔着玩;”

    话题一转,又继续说眼前的,

    “可你教育娃子也得分时候,他统共就吃了那么两口子米粥,你又让他去冷天冻地的院子里罚站,他的小身子骨如何受的住,到头来冷了病了,甭说娃子遭罪,就是大人也跟着提心吊胆烧炉子灌药;罢了,今儿我做个人情,你罚个旁的,咱们目的不是为了体罚他,不就是想看他知错能改么。”

    刘芬芬人生道理的一番话,屋里的人都静静听着,梅画深思后一笑,十分敬佩道,

    “婶么,您是这个!”梅画竖起一个大拇指,真心实意的捧着他,

    “若您这一生是个男人,绝不是只安分的种地的汉子,以您的智慧和头脑,绝对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刘芬芬被捧的心花怒放,却还记得不忍孙子受罚的头等要事,得意之色尽显,“成了,好话留在心中;今儿就过了?”

    梅画给婆么一个面,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成,不去外面,也不能在门口,三宝去帘子门口站着,面对着我们,就罚你不许吃早饭,看着我们吃。”

    刘芬芬疼孙子却不骄纵溺爱他们,如今这是家里有嚼头了,可以吃上精米,再早几年前家里都是吃粗米的,人不能忘本!就是到了这会儿村里吃粗粮的人家还占着绝大多数呢!

    三宝竖着一个标准的立正站姿,大人的饭食吃了多久,他的小粉舌头舔嘴唇就舔了多久,那个孤立无援求助无望的被冷落的疼人劲儿哟,刘芬芬揪心揪了一早上,胸口堵的慌,他也只吃了一碗粥,宝疙瘩孙孙投过来的惹人心肝疼的目光刺的他差点抱过来狠命亲香一顿。

    这边收了桌子,门帘旁的艾老三还在站军姿,芝麻衬着阿么不留神的时候将自己藏起来的一块饼子偷偷塞给三弟,芝麻的手并不大,况且就在阿么眼皮底下他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所以那块饼子也就一块糕点大小,可就这样三宝也知足,死死地窝在手里,趁着阿么出去的时候三两口就咽进肚子了,临了还不忘抹抹嘴巴不留证据。

    这个精瓜!

    刘芬芬关注全程,给俩孙子竖起大拇指,柳春芽之前得了嫂么的眼神暗示,盛了小半碗粥去喂三宝,三宝先是盯着门口,没瞧见阿么,就不张口,嘴巴紧紧闭着,不管婶么如何哄着劝说不妨事,三宝愣是躲着不吃。

    “罢了,你去喊你嫂么回来吧,三宝这娃子有骨气呢!这军罚不撤,他不敢违令呢!”刘芬芬十分自豪,这会儿也忘了方才三孙子偷吃那一幕。

    ……

    三宝解了令,一家人其乐融融起来,春芽跟水儿去村里豆腐坊换豆腐了,今儿是人家年前最后一日做,年后过了十五才开业,家里人都喜欢吃冻豆腐,嫂么尤其偏爱,俩人结着伴准备打上十几斤,早饭后就出门了。

    梅画每日的工作主要是对儿子进行寓教于乐,四宝一板一眼的拨楞算珠子学数数,大哥儿在一旁捣乱,芝麻跟双胞胎弟弟去学堂了,今儿是刘芬芬亲自送的,史来头一回。

    婴儿向来吃的多拉的勤,梅画憋着气给六宝换了干净的尿布,屋里的帘子掀起来放了一阵臭气,尿布还没扔出去,院子里好像有人喊他,梅画侧耳听了一下确实有人,就把尿布扔到盆里顺便端了出去。

    “二嫂么你在家呢?我见大门开着就直接进来了。”来人是梅画家西边的邻居,去年那家才娶的新夫郞。

    梅画露出一个惯有的平淡的笑容,“是你啊,进来吧,冬天门关的严实,不大声招呼真听不到呢。”

    这人是个外向性子,嫁进艾家村一年的功夫村里人都认全了,还处了几个好朋友,他也曾向梅画交好,毕竟两家离的近,更该亲和热络一些,可回回对方都是不冷不热的,他年轻,难免自尊心强,傲气一些,有过那么几次后,他也不咋登门热脸倒贴了。

    可许多时候这人啊就是叫人捉摸不透,你友善对他他不把你当回事,你越是冷着他不咸不淡的,这人就偏追着你,一个字,贱皮子!

    这个年轻的夫郞笑容甜甜的,声音跟细铜丝儿一样,“大年下的还不松快松快,你这忙啥呢?”

    梅画对这种见面熟的热情向来反应淡淡,他把盆子放到门右边,叉开话道,“怎么有空来了,过年了没回你亲家看看?”

    说话的功夫这夫郞已经走到了眼前,神情飘飘然道,“回了,我婆么前儿准了我跟夫君去的,待到晚上回来的,我阿么做了好些菜劝我们吃酒,差点醉倒回不来呢!”

    梅画对这些家长里短吃啥喝啥不感兴趣,管你喝多喝少的,跟我有啥关系?阳光照的有些刺眼,屋里的儿子他放心不下,就直奔主题问道,

    “你不常来我家,今儿是有事?”俩人就站在门口说,作为主人也没有往屋里让的意思。

    ☆、第253章

    梅画的骨子里是个孤僻独傲的人,与他如今表现出来的平和温润的处世手法截然相反,对于感兴趣的事或人投以全神贯注,对于不相干的没理由接触的人往往报以淡淡一笑,随风飘散,不留一丝情绪。

    年轻的夫郞没啥屁事纯属聊天,梅画可没精力和耐心陪着他,抬手挡挡刺眼的阳光,面上闪过烦躁,

    “我得回屋了,有空来坐吧。”

    正常的人听到这话就知道这是主人要送客了,估计眼前这人自我感觉良好,愣以为梅画请他进屋坐着了,立刻开心的似火,

    “有空有空,到了年底下了,家里该收拾的全弄利落了,总算松散两天,我跟婆么夫君说了来嫂么家串门,他们都应承了呢。”

    梅画,“……”算了,总不能将人赶出去吧,来就来吧。

    这年轻的夫郞并非头一回进这屋子,但也不是常华那样的熟客,是以,小尾巴似的跟在人后头慢腾腾挪步,这眼睛就不够使的了,脑袋晃成了拨浪鼓。

    梅画心里不太高兴,也不让人进里屋,就在堂屋坐了,他扒头瞧了眼炕上的宝贝儿们又坐回来按下不喜陪人说话。

    没见过世面土生土长的村沟里的成了婚的夫郞,能有啥可说的?无非是牛家的鸡马家的鸭子,这人以串门子为乐,谁家的事都能说出个影儿,梅画硬扯着嘴角听人东拉西扯,说着说着就说道明儿娶亲吃酒席那家了。

    这人一脸神叨叨的与十六七岁相当不符的资深八卦扯老婆舌的模样,悄没声的告密似得问道,

    “嫂么你没听说吧,明儿娶的那个夫郞是个绝户!”

    梅画总算听到点感兴趣的,挑眉稀奇地问,“谁是绝户?你咋知道的?”

    这夫郞一撇嘴,“还我咋知道的,咱村子还有几个不知情的,也就嫂么你成日不出门听不到这些。”这会儿他就愣是没往深处细想为啥眼前这人的妯娌也不跟他说这稀罕事。

    “绝户怎么了?”梅画意外的关心。

    “还能咋,人家说他命硬呗!”这夫郞往后仰着脑袋,一副‘你竟连这也不懂’的不可置信的模样。

    “命硬?那谁把他养大的?谁给他说的亲?”这不是还有家人么,梅画觉得村里人过于迷信了,人云亦云。

    好容易能跟漂亮富贵的人撩起共同话题,一时恨不得将自己得来的小道消息全都抖出来,贼兮兮地痛快的显摆出来,

    “是他大伯二伯一家呗,你不晓得,他家离着远着呢,说是什么什么地处的,哎呀我记不起来了,反正挺老远的,啧啧,真是狠心啊,你不晓得,他亲家要了多少彩礼,”说完比了两根手指头,咋咋呼呼的喊道:

    “二十两,我的天!他们家还是养了个大少爷不成!这是卖人呢!啧啧啧……”

    梅画看不了他那过度夸张的表情,想去看看儿子,咋半天里屋没动静呢,正在这时,刘芬芬回来了,梅画可算解脱了,留下一句‘你坐’抬脚就进屋了。

    这夫郞对上刘芬芬有些胆怯不自在,身体内的浮夸因子萎靡了绝大数,简单的说了两句话拔腿跑了。

    刘芬芬注视着人的背影离开大门才收来,进屋问道,“他咋来了?”

    “说是过年了,勤走动走动,这不过来给我说趣闻了么。”梅画歪靠在被子上正给小七喂食,胸口露出一小片雪白,其他的都被衣服遮住了。

    “什么趣闻,无非是嚼舌根,岂不知你在背后说人,难道就没有人在背后说你?他在你面前说旁人,自然也会在旁人面前说你是非。”刘芬芬总结经验之谈。

    梅画动动手臂,不在乎道,“我又没啥把柄落在他手上,凭什么说我?”

    刘芬芬曲腿坐到炕边,一手抚了抚发鬓,扮作高深状,“什么是‘是非,’是是与非非,真真与假假,连这都猜不透?”

    梅画了然一笑,非常有气势地说了一句,“他不敢!”

    没意思,刘芬芬不再说什么,搬了小炕桌准备做些绣活,他的手艺一般,只是针线非常细密紧凑,他的手法和别的夫郞不同,做出来的衣裳裤子鞋袜都非常结实,就拿小时候常在泥土里打滚的二瓜来比较,若是穿了旁人的裤子,跑不出三天准备咧开!

    所以刘芬芬很少做绣活去卖,他清楚自己的短处,所以宁可劳动些喂家禽;若是遇上一块好料子给自己男人裁衣服,下剪刀之前他得量了又量,几次三番确定后才会动手,若是做成一件衣服,怎么也得小半个月,他用的这个时间艾美能做两件身儿了。

    瓜子到了晌午才回来,原来是跟青牛和周里跑山上逮野物去了,预备去县上跑一躺挣些家用。

    “不过这回是志气满满上路,哪成想空手而归,兴许那些东西跑回老巢跟家人团聚去了!”艾瓜子有些郁闷,咋就不顺手呢,去年这个时候他还逮了两只獐子呢,抱怨完又说,

    “后晌去不了,我得去给明儿娶亲的帮忙,晚饭兴许就在那儿吃了。”

    二宝三宝一人坐了小叔一条腿,同时举手说,“我也去小叔~”

    二瓜每人香了一口,不忍拒绝道,“天儿太冷,这回不成了,赶夏日里好不好?小叔领你们去摸鱼,摸大鱼。”

    俩人精力不集中,这回又被鱼吸引了,二宝伸着脑袋身后往后墙那儿指,“小叔,家里好多鱼啊~我们抓来吃啊~”说着就逃往下出溜。

    二瓜一手忙搂住胖胖的二宝儿,哄着说,“不成啊二宝,鱼都睡觉了,等春日到了鱼崽子醒了咱们再去抓啊。”

    艾水儿在一旁抿嘴笑,心想夫君这样喜爱孩子,将来他们有了娃子定然也这般耐心吧。

    锅里炖着排骨酸菜豆腐,贴了三圈饼子,梅画抱着不睡觉光知道好奇乱看的艾小六走出来,递给二瓜,

    “二宝三宝下去,叫你小叔宝宝弟弟,不然弟弟都不认得小叔了。”

    刘芬芬在一旁搅拌着蛋液,听他这话差点喷他一脸吐沫;

    吵吵闹闹的吃了午饭,二瓜逗了三个还不认人的小侄子一通,就说要出门,刘芬芬点了头也没嘱咐话,儿子大了有他个人的主意,自己该撒手时就不能愣抓着不放,艾水儿送夫君出了大门。

    艾奇叔侄三人腊月二十八后晌回来的,到家也没歇着,马不停蹄的开始给族里长辈送拜年礼,各家转一圈下来就到了晚上吃饭,吃了饭还不算完,艾奇跟艾岭带着芝麻又去了艾桃李家坐坐,儿子跟先生读书,过年了如何能不登门上谢礼;从艾桃李家回来,艾奇让艾岭家去,自己带着儿子又去周老么家走一圈,坐坐说说话。

    回到家洗漱完已经亥时四刻了,艾奇将儿子抱上炕自己也上来,芝麻亲了阿么一口,自动的跑去弟弟身边躺下睡觉,梅画垂散着一头瀑发,淡淡的荧光照着人优美清贵的脸庞,艾奇险些看痴了;

    梅画不理会痴汉执迷坦荡的目光,叠着火墙子上烘干的尿布和小衣裳,轻声和悦地问,

    “你跟二叔这两日跑哪去了?还神神秘秘的,二叔在外头有多少财产,说分给你了么?不给你也行,可得给他七个孙子留着。”

    俊雅脱尘的人一开口不是金子就是银子,市侩的不留瑕疵,艾奇也是没脾气,躺在被子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饿着你了么?”

    梅画翻个飞花眼,将手中一摞衣服放到炕角,一轱辘,钻进艾奇掀开的被子,伸展双手搂着人的脖子,身体贴上去,装作恶狠狠的又轻佻地问,

    “你们昨儿睡的哪?有没有温香软玉的相陪啊?”尾音还颤了颤儿。

    艾奇面上不受鼓动,搂着人软软的身体手臂紧了几分,压着嗓子不高兴道,“瞎说什么,我有了你再不图别的,睡吧,明儿得起早呢。”

    梅画哼唧一声,手撤回来动动身子窝在人臂弯里,稀里糊涂的打哈欠道,“知道了,东西都备好了,放心吧。”

    艾奇低沉的嗓音嗯了一声,亲亲人的发鬓,起身吹了蜡烛,一家人进入梦乡。

    第二日天不亮鸡叫第一遍艾奇和梅画就起了,俩人换了身儿素净的衣裳,梅画叫了芝麻和二宝三宝起来,换上平常穿的深色大棉袄,每人喂了一口热水,等柳春芽来后,一家五口拎着筐出门,他们先去的大哥艾美家,会齐之后去给长辈烧香。

    不出意外的二叔早就来过了,艾奇作为儿子先是领着梅画儿子磕头,接下来是艾美和周里,连着大小子也被带来了。

    艾奇每回拜祭长辈都跟上了发条的八哥儿一样,大事小情咕噜咕噜往外倒,讲到开心的时候眉飞色舞的,跟平常稳重木呐寡言的性子判若两人。

    待了小半个时辰,下山来时碰上好几拨族人,这里也不是站住唠嗑的地方,简单打声招呼便相错而过了。

    梅画拉着艾美一起吃饭,柳春芽已经做好了,艾岭后到的,虽说是早饭,不过有菜有肉,兄弟三人还喝了几杯。

    ☆、第254章

    腊月二十九,需要准备过年饭桌上的食物还挺多,夫郞们忙的鞋底子差点占不着地。

    大芝麻四兄弟跟着爷爷写春联写福字,爷孙三人相处那叫一个和乐融融其乐无穷。

    刘芬芬带着柳春芽在家烀猪头猪蹄肘子,加了酌料煮熟了之后还得熏出来,昨儿柳春芽换了十多斤干豆皮,用肉汤煮过之后跟着肉一起熏,堂屋里始终热气腾腾仙雾缭绕,双宝和四宝闻着肉香留着口水,四宝的口水还滴到了自己画的红纸圆圈上,墨迹晕开汇成了一副抽象画,三个哥哥看见后哈哈哈的嘲笑一通欢快。

    梅画也没闲着,在家炸鱼炸肉丸子炸耦合,先头出来的一锅他捡出两条鱼和一盘子丸子送给了他东边的邻居,那家没孩子的老两口,这俩老夫夫多有照顾自己跟儿子,梅画从心里对两人挺敬重的。

    一大盆子肉馅,锅里的油倒了三四回,艾水儿从一旁给他打下手,渐渐学会之后就接过了嫂么的工作,梅画将屋门开出一条小缝,温暖的阳光和冷风转进来,卷走了油烟。

    他家的小鱼塘今年冬天连冰都没结,水面还飘着枯萎的荷叶呢,早饭后艾奇收拾了十多条鱼出来,光礼就得送出去八条,自家再留一些,想吃的时候也不费劲收拾了。

    堂屋有艾水儿,梅画趁着间隙喂了一次儿子,然后开始给娟娟和常华家送东西,每家两条炸鱼两盘子肉丸子,送到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呢,娟娟和他婆么想要拉着人坐会儿,可一想到还没俩月的娃子,不得不歇了念头,娟娟送他出了大门被梅画强推回去了。

    娟娟婆么乐呵呵地抱着孙子小哭包,给他手里赛一个热乎乎的肉丸子,大孙子塞了两个,见儿夫回来了,就感叹说,

    “年年落不下咱们,是个实心地的孩子,可说他这肉丸子是咋调的馅儿,里头放了啥祖传秘方不成,恁的娃子一个个都爱吃,连我都稀罕上了这个味儿。”

    娟娟面容笑腆的将鱼和丸子扣在盖筐下,回头道,“甭说您了,连美子错不开眼睛一直盯着他做的也学不来,春芽讲话了,咋的搁的东西都一样,凭啥出来的味道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得亏小画不是小气藏私的性子,不然人人都以为他有家传绝学呢。”

    “很是这个理儿。”娟娟婆么咬了一口软硬适中焦黄酥香的丸子,眯着眼分辨品尝其中味道,半饷总结说道,“猪肉放的不少。”

    娟娟差点笑岔了气……

    常华家最先送去的,从娟娟家回来,梅画又走了一趟艾毛毛家和周老么家,艾美一般腊月二十八开始在婆家吃饭,周老么这半年气色不错,拉着梅画说了好一通稀罕话才放他走,艾美正揉着白面馒头,张兰兰送了他出来,俩人说着和孩子相关的话题,到门口多走了几步才分开。

    再次到家时丸子已经炸完了,盆里也只剩一点耦合儿,梅画看了看躺着玩的嗨皮的三个儿子,抢了剩下的一点活,叫艾水儿做些别的。

    “唔,晌午也不用吃饭了,吃点这个吃点那个我都饱了。”梅画咬着刚出锅的耦合儿,呵呵呵呵的说道。

    艾水儿摘着菠菜,听言便建议说,“那晌午熬个汤?嫂么想喝什么样式儿的?”

    梅画一时没回话,伸着脖子歪下头,斜眼望了望外面的太阳,嘀咕一句马上十二点了,思考了一下说,

    “还有调好精肉馅,做丸子汤吧,大哥中午给咱送馒头,不用蒸饼子了。”

    艾水儿紧接着‘哎’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快了起来。

    艾奇和瓜子结伴回来,艾奇的胳膊搭在瓜子的肩膀上,瓜子手舞足蹈神采飞扬一路走来一路比划也不知说些啥高兴的事。

    梅画教给艾水儿如何做丸子汤,肉丸不能开水下锅,不然就散了,必须用温水,肉馅好熟,开锅后等上半刻钟起锅,时候长了肉就显的老。

    梅画说一句,艾水儿谨记一句,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态度端正,被嫂么吩咐着加了青菜和冻豆腐,煮开后就撤了大火,改用小火温着,还往锅里倒了一勺香油;

    小半个时辰后,艾美送了十六个馒头来,婆家两个大锅一起蒸的,下午还得蒸,二叔家还没送呢,被梅画和水儿拉着匆匆忙忙的喝了碗丸子汤后火急火燎的走了,家里还等着他吃饭呢,这可好,恁大碗肉和汤,填满了整个胃,估计回去又吃不下了。

    梅画单独盛了两盖碗装进食盒,叫二奇和瓜子给二叔送去,里头还添了六个馒头;也不知那头做的啥饭,吃了没有,若是送到时那边已经收拾桌子了,没准婶么还得训上一回。

    谁知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俩人也不回,梅画拿出主人的身份豪气说,“咱俩先吃,不等了,兴许在那头喝上了。”

    艾水儿听嫂么的话,开始盛饭,俩人搬了小炕桌守着孩子在里屋吃,这边刚摆上,柳春芽风风火火跑来了,也不歇气,呼哧带喘就摆手,

    “别……别等了,大庄兄弟来了。”

    “我说呢。”梅画了然的笑了一声,“你没吃吧,在这吧,我们正要开饭。”

    柳春芽这会儿喘匀了气,连说不成,“阿么一人在呢,我得回去,”见水儿要动的意思忙拉住,

    “阿么叫你在这,家里有我就成,”然后转向梅画道,“阿么说嫂么炸的耦合带上一盘,这时辰再做菜也晚了,家里有现成的还快一些,阿么在家炒白菜呢。”

    “你俩去拿,在平筐里呢,拿下面热的,那是刚出来的,”梅画说着也跟出来,瞅见馒头又让俩人都装上,只留下三个够他俩吃的就成,那些大老爷们,饭量可不是盖的,估计这些还不够呢。

    当时锅里的底油被梅画炸了三斤多的花生米,这时也派上上用场,“就是鱼吃不上了,炸之前也没腌儿,必须回锅儿才有滋味。”梅画觉得可惜,自己的超高厨艺俩人吃不到了,不过回去时可以带上。

    柳春芽走后,梅画俩人开始吃饭,丸子汤非常鲜,梅画晌午跑来跑去的腿发酸,做饭前说是不饿,等这会儿碗在面前了,肚子又觉得空了,连喝了两大碗才放下筷子。

    艾小七的眼睛转来转去的盯着梅画,梅画乐开花的抱起他,左手托着脑袋,身子放到自己腿上,跟儿子逗话,

    “咱们家小七啊,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小七长了双富贵眼,见到漂亮的一点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他这一笑可把梅画惊呆了,嗓子恨不得变成喇叭大广播,

    “快来看快来看,我们小七会笑啦,哈哈哈哈,哎呀哎呀,爹的宝贝儿子哟!”

    这甜腻腻的强调,对面的艾水儿的看直了眼,从他嫁过来至今,嫂么可送来没这般……这般表现出慈爱之心……

    梅画心花怒放的兴奋了一顿午饭,艾小六艾小五也被轮着抱了一会,这俩兄弟长的一样,圆脑袋大眼睛,现在就能看出来跟二宝小前儿一个模子,肯定不用说,长大了后铁定随二奇。

    收拾了午饭,梅画撵着艾水儿回去瞧瞧,这都二十九了大庄小窖又过来了,指不定有什么事呢。

    艾水儿踌躇片刻,领了嫂么的指派,梅画指挥着人装了四条炸鱼,四斤多丸子,四斤多的耦合,还带了两个礼品盒,里面装的是一根老参和一斤多的燕窝,东西够多的,叮嘱人走的慢一些,吃的东西掉地上可瞎菜了。

    梅画关了大门回到屋里,盯着只剩两盘的丸子摸着下巴,“还是做的少了,没事,家里有肉,现吃现弄吧,比起这些,我还是喜欢熏肉。”

    另一边钱庄钱窖兄弟今儿是特意来还银子的,他们打去年开始仿照嫂么在家扣大棚种菜,马颗是干活能手,做什么都一门心思做到最好,去年虽说是头一年,可收成却比梅画家强多了,钱庄钱窖同时灵光一闪,俩人趁着年根底下去县城赶集,青叶绿菜出现在大冬天,可是稀罕死了那些大户人家的买办,仅仅两回集市,就把一大棚的菜卖光了,甚至还得到了预定。

    兄弟俩尝到了甜头,今天家里前院后院的菜地全都扣上了,马颗和钱多多跟照看娃子似的精细的不行,今年出量多,钱庄兄弟俩进入腊月就开始贩卖,他们不常停在一个地方,偶尔去县里,偶尔去隔壁县,辛苦了一冬天,菜价抬了高一些,收入着实不错。

    昨儿赶了临县最后一个集市,算吧算吧银子挣了三十多两,兄弟俩留下零头交给阿么,跟爹打过商量,剩下的三十两先还给二叔,虽说二叔不是外人,可脑袋顶上压着庞大的债务,兄弟俩跟扛着十座大山一样,尤其是钱窖,这小半年的笑容简直屈指可数。

    艾寒流并未推拒,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留俩人吃晌午饭,饭还没熟艾奇就送吃的来了,碰上了,大过年的,兄弟间自然不客套的喝上一杯。

    ☆、第255章

    大年三十一大早,晨雾散去,红彤彤的日头升起来,宁静祥和的村庄于沉睡中苏醒,家家户户的烟筒飘出了青烟,传统节日喜庆的氛围渲染了整个村庄的天空。

    大芝麻夜里睡在爷爷身旁,睡醒之后发觉炕上只剩自己和三个弟弟了,帅气的小脸立刻皱呼呼的,苦恼的自言自语,

    “又起晚了,真不应该,爷爷和祖么么也不叫我,弟弟晓得了定会嘲笑我的。”

    拧着小眉头翻出夹在被子中暖暖的衣服,一板一眼的穿起来。

    堂屋里刘芬芬正在收拾早饭,艾寒流已经运动一圈回来了,披着晨光和冷空气进门,低头问正在熬粥的夫郞,

    “芝麻起了么?”

    刘芬芬这半天根本没进屋,愣了一下才不确定道,“应该没有吧……”他话音还未落,屋里传来芝麻朗朗的回答声,刘芬芬立刻展露笑颜说,

    “我光顾着做饭了,一时没注意里头的动静,合着我们芝麻早就起来了。”

    艾寒流若有若无的点点头,情绪不错,隔着帘子跟孙子对话,刘芬芬早泡了滚烫的茶端到人面前,然后进里屋看孙子去。

    吃过早饭后,艾寒流抱着老四宝,后面跟着三个半大的胖墩,艾岭走在一侧,手中端着浆糊碗,开始贴春联和福字,老四宝最亲香爷爷,双手搂着爷爷的脖子不松开,直到爷爷叫他拿着红纸往门上按时才舍不得腾出一只小肥爪来。

    二瓜吃过早饭后不像以往一样撂下筷子不见人,反而是满腹心事的回了房,或者说打昨儿大庄表兄弟走了之后就开始反常。

    刘芬芬看在眼里,心中担忧了几分,转头问正在刷碗的艾水儿怎么回事。

    艾水儿也是一头雾水,昨儿夜里睡觉前思来想去的终于问出口,谁知道夫君只一句‘你甭管了’就背身儿睡觉,他再想多关心一嘴又怕夫君恼了,好容易俩人之间的那种无形的屏障薄弱几分,艾水可不敢这会子没眼力的找不痛快。

    刘芬芬见什么也问不出来,一时有些不喜,可他也十分清楚自己小子葫芦嘴,只要他想说的那是成天当喇叭,但凡谁嘱托了几句或者自己有啥心事,那你就瞧着吧,闷上一年也未必能叫他开了口。

    艾水儿心思敏锐,人又通透,立时就知道婆么对自己不满了,于是更加勤快和谨小慎微起来,他心知这事怪不得婆么生气,可自己也在努力啊,他也满肚子委屈呢。

    夫君年纪小,主意却正,很有主心骨,可不是那些年轻轻的汉子娶了夫郞后耳根子耸拉的发软的人,许多时候他都想跟夫君说说知心话,可也不知他是装傻还是看不出来,愣是一句话就绕出去,专给人泼冷水,每每都能叫人失意没脾气。

    阿么还叫自己忍耐,殊不知他也心里也孤寂的很呢,还好婆么虽然严厉但是非常公正的,两个嫂么也对自己一直温温和和,不然饶是他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也得背着人哭鼻子呢。

    “罢了,瓜子的性子也独着呢,难为你不与他计较。”刘芬芬坐下来神色缓和的说了句安慰人的话,大年下的因为这个跟儿夫置气也不值当的,这孩子嫁过来一向谦逊的很,也没出啥大错,有眼力知退让不抢风头,自己正在用心的尝试喜欢他,端看日后吧,刘芬芬心里念了声佛,开始摊派工作,

    “你俩这会子松快着,先去接了你嫂么和孩子过来,晌午饭说话就到,这会子出了日头不会太冷,娃子裹的紧一些,莫要受了风。”

    柳春芽和艾水齐齐应了,两人今儿都换了新棉衣,柳春芽是褐红色,艾水儿因为成婚第一个年,刘芬芬给他扯了大红的料子,衬的人亮丽又不失婉约;

    俩人相互挽着出了胡同口,柳春芽拉拉艾水的衣袖,眉木柔和地小声宽解他,

    “你莫要伤心,小叔一向孩子性子,或许是刚成婚不习惯,慢慢就好了,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心肠,有什么话你软和的跟他说,他定听的进去,只不过汉子们都有独占欲,领地强,就跟那占山为王的老虎一样,这乍么然的属于自己的地方猛然多出一个人,定会不适应的,可又赶不走,当然气不顺了,放心吧,慢儿慢儿就好了。”

    艾水儿认真听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睁的大大的,迷茫又不解,这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有些荒谬却叫人不得不思考的说法解释,不过仔细想想跟夫君所处这两个月多月的光景,仿佛……仿佛还真如嫂么说的一样!

    “难不成,嫂么与大哥成婚时也这般么?”艾水儿好奇心驱使,有些抹不开面的问出这话。

    “呵呵……”柳春芽不介意的爽朗一笑,“夫君倒没这般,他是长子,身上有担子,思虑多,自然不会任性而行,小叔就不同了,你也是,你们都是家里的老幺,你反过来想一下,若是你的屋子突然被不熟悉人闯入,会不会立刻便接受他?”

    艾水儿反射性的摇摇头,而后顿悟过来,拉着嫂么的手紧了几分,心下十分感激,

    “是我没想明白,我以为……”以为什么,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反正嫂么也能猜出来。

    柳春芽和艾水儿走在阳光下,艾水儿的一脸娇羞,柳春芽继续道,“小叔是个胸怀广大的人,咱们村儿啊定然拘不住他,爹还说过,说小叔日后定会出外闯荡的。”

    艾水儿身子一紧,连惊带慌的忙问,“何时说的,我咋没听过?”

    柳春芽见人这般急色,也不逗他,只坦诚地说,“那会儿你还未嫁过来呢,说这话时小叔并不在场,只有阿么夫君和我,不过爹说了这话就止住了,并未说缘由。”

    艾水儿揣着一张起伏不定波澜壮阔晃动不止的心脏,脑袋里完全空荡荡的,无知无觉的跟着嫂么的步子,直到进了门才恢复过原本的情绪和脸色。

    梅画家里有客人,并不是啥陌生人,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常华。

    常华坐在炕角低头抹着眼角,眼睛哭成了核桃,柳春芽和艾水儿来了后只起身站了一下又坐回去了,垂着脑袋,并未向往常一样说笑。

    梅画早包裹好了儿子就等着人来,常华向他剖情诉苦来了,他亲家的又是那种情况,没地儿去,只好躲到这来了,说明不拿梅画当外人。

    梅画让二奇他们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先走,说自己随后就去,柳春芽得了嫂么的眼神识趣的没有多问,只说闲了叫华子哥去家里坐。

    这边一走,常华的眼泪不争气的又落了下来,抽抽噎噎半天,梗着嗓子倒苦水诉艰辛,

    “你说这些年来我有对不住他的地处么,小叔未成亲时性子那般乖张,婆么照顾我多久他就在这吃多久,我何时抱怨过一句,哪怕那个时候家里不宽裕,我也是一日三顿饭的供着,我坐月子里婆么给我熬的鸡汤他都得抢上一碗,这样不知礼数我说过一句责怪的话么?可他是怎么做的?青牛是他亲二哥,婆么起先偏帮也就罢了,小儿子难免多疼一些,可青牛难道不是他的亲儿子么?呜呜……”

    梅画一阵无言,盯着伤心欲绝的常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抓耳挠腮,觉得身上好像有跳蚤似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常华是梅画的朋友,而且这事明显是常华受委屈,于情于理梅画都得站在他这一头,挠挠下巴,梅画皱着眉关心的问,

    “你儿子呢?”

    常华哭了一会渐渐停下来,哽咽着说,“青牛带着呢。”想起来又一阵难过,怒斥不公,

    “你说这些年我们二房得了什么?我们不是那种眼巴巴的盯着长辈手里几个铜板的人,可……可也得差不多点啊,银子,宅基地,房子,耕地,样样拿出来顶数我们最少,就这还说我们占了大便宜,天地良心,分家的时候请了里长做公证,我们得了什么?我们青牛说过一句不公的话么?还不是念着婆么一人拉扯他们长大不容易么,可……可也就是帮我看了一年的娃子,还不是日日都在我这,呵,这就成了他们说的我们占了天大的便宜了,天地良心呢!”

    “这是你嫂么和老三家的说的?”梅画头疼这些。

    常华肿着眼泡晃着头,鼻子哭的通红,嘴唇哆嗦,“我嫂么不是那个性子,是老三家的,他能这样作,还不是得了老三的点头,简直是白眼狼,他家哥儿周岁的时候我还送了一对儿镯子呢!真是白瞎了,还不如拿去喂狗,狼心狗肺!”常华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可转瞬一秒又变成那个被欺负的受气包了。

    梅画这时能说什么,只能劝他,“你们没分家还好说,分了家,他势必管不到你这里,顶多就是看着你家过的好了,吃香的喝辣的眼气呗,他越眼气你就越气他,气死人不偿命!”

    “你说的好听,如何管不到,还有我婆么呢?他向来宠着老三,那些体己钱不知补贴了多了,就这还不知足,还看上了我们分的那二亩地,我说‘你看上了那我们就换’,他又说我们家地多,少那二亩地不当什么,小画啊,这是人说的话么?这是明抢啊!呜呜……”常华情绪激动的咆哮起来,几乎撕心裂肺。

    梅画在一旁看着,猜测估计常华这是把几年的怨气不平一股脑的发泄出来了,一个人发狂,另一个人不能跟着疯,所以他冷静的探知根源,

    “怎么大过年的说起这些了?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过年都过不痛快。”

    ☆、第256章

    刘芬芬只盼来了侄子和孙子,探头瞧不着那个花蝴蝶的影子,不等他问二奇就说夫郞未到的缘由,还请婶么莫要怪罪。

    刘芬芬接过侄子手中的老七宝,掀开遮在脸上的小被子,音色悠扬拉长声的逗起来,耳朵里完前因后果,一阵啧嘴,意想不到地叨念着,

    “华子他婆么年轻时不这般里外分不清啊,很是直性子的一人;说起来,他是有这个毛病,偏着老小,咱族里的人都清楚,咋的这几年还变本加厉了呢,这老么子,越老越不通情理了,糊涂虫一个!好好的老封君的福气不会享受,偏给儿子找业障。”

    刘芬芬依照事情的过程给人下定论,脑子里还回忆着前几天那人来吃满月酒时精气饱满的样子,怎的心肝就偏出肚子外了呢,难不成灯下黑,眼神不好使?于是又细说道,

    “他家那三个小子,老大是个憨厚不多舌的,老二青牛是傻卖力气的,他家最数老三是个泼皮猴儿,嘴又会说,惯能哄的人甜言蜜语,他长大这些年我都不记得他往地里去过,哼,这成了家有了担子还想往他两个哥哥身上推不成啊,活土匪一个,那老货这回也走了眼,娶个母夜叉,他家要是安宁才怪了!”

    刘芬芬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也不是自家事,最多当趣闻听听,评判一回,说过便罢;

    他吩咐着柳春芽烧大锅,将头几日宰的羊骨头煮了,羊头和蹄子昨儿已经煮出来了,晌午吃那个羊排,按照小画的方法做,那孩子打好几天就惦记着,今儿全了他的念想。

    梅画充当情感倾听的职业人员,常华有冤无处诉的眼泪流了两大盆,宣泄过后人慢慢的缓了过来,抽抽噎噎地道,

    “其实我都知道,我哭一通闹一通又能改变的了什么,无非叫他们更得意看热闹罢了,我就是心里憋的慌,到你这来坐坐。”

    梅画拧着脸暗道,你这是来坐坐啊,我家都要发大水啊,可嘴上还得不能表现出厌弃,他装作理解人的宽慰道,

    “谁家没个糟心事,我不也一样么,我跟我婶么一天吵八回,这还算次数少的,你这好几年才撒泼一回跟我比的了么!”

    敢情你还拿这事当家常便饭的炫耀啊,瞧那得意洋洋的模子;常华眼泡红红的撇嘴,心里却门清,重重哈了一口气,愁眉不展道,

    “你跟我本质就不一样,婶么先头对你是薄幸了些,换过来说,你对他有几分敬重?可自打你怀了芝麻,他是从心底里开始疼你,拿你当自己人,给你体面;你甭不认账,我眼睛亮着呢。”

    合着你是来翻我的旧账的啊!梅画来气;这人够钻牛角尖的,我和我婶么的情谊天长地久经久不衰比天高比海深广袤无垠,谁也插不进来,我这么说还不是为了你不平衡啊;真是不知好人心!

    见他还兀自愁绪满肠的,也不与他计较,只哼哼道,“是啊,亮着呢,跟俩大灯泡似的。”

    常华没心情跟他逗贫,抓着小画给他的绸缎手巾子抹抹眼角,边说,“我走了,你快去吧,我没事,心里松快多了。”说着就下了炕沿儿抻着衣服。

    “你在这不耽误我时间,你也知道我去了也不干活;回去你能去哪?回家还是回那边啊?”梅画双手杵着炕,身子前倾,眼含关心又带气的问,

    “咋你来这么久青牛也不来找你,真是太大男子主义了,缺乏责任心。”

    他这话刚落,屋门就响了,再见到人,正是他嘴里没责任心的青牛,青牛脸上青紫不堪,嘴角还有血痕,一看就是跟人干架了,动静还不是小打小闹的;他刚进来时神色特别暗沉,直见到常华才露出往日的暖色。

    常华抬头一见吓了一大跳,急扑过去扯着人,还未说话眼泪先留了出来,渣渣呜呜的半天说不来一句话,后来干脆抱着青牛大哭……

    梅画,“……”这估计是刚下了战场吧。

    俩人估计都忘了梅画还在场,忘情的抱了老半天,互相安慰,梅画也不好意思打断他们倾诉衷肠,只在一边默默的关注,后来还是青牛先反应过来,稍稍拉开常华一些,对梅画说先回去,常华扭着脖子点点头表示赞同,梅画只说有事就去二叔家找二奇,还劝着大过年的别太冲动,冷静冷静,动手啥的咋也得等了年后再开战啊……这是个火上浇油的人。

    梅画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看太阳,挺刺眼的,不知是羡慕还是感叹,,怪声怪气地呢喃,

    “还是你最惬意啊,朝九晚五的!”锁好了大门,一蹦三跳的阔步奔跑……好些日子没这般自在了。

    芝麻双宝儿跟瓜子小叔在院子里玩闹,二宝眼尖,瞄到阿么的身影立刻抛下三宝的手兴奋雀跃的往门口大跑。

    梅画见到儿子乐了起来,大声笑着阻止他,“小胖子小胖子不许跑,摔倒了疼的是你。”

    第4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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