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教主夫人升职记 作者:萧莫人

    第11节

    少年盯着他不爽的眼神，又看看萧飒，悠悠说道，“你们……和他们真像。”

    “他们？”

    “我的主人，和他爱的人。”

    萧飒和虞灵面面相觑，少年又走过来，神色怅然，“我的主人本是西天三大佛尊之一，可惜爱上了一个御魔，而那御魔最后又成了统领整个魔界的魔尊。”

    虞灵一惊，不由问道，“你是说重楼？”

    少年缓缓点头，又叹了一声，“主人为了他堕入魔道，当年也是为了救重楼而死，却用最后的佛力清除了那人的记忆，如今重楼回到魔界潇洒快活，却早已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主人却还是傻等着，盼着能再见到那人一面……”少年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萧飒，“如今他终于彻底不在了，不管是残像还是真身，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虞灵好半天才消化了他的话，他想到记忆里那个冷酷狂傲的魔尊，实在无法想象那人竟也有过这样一段过去，当时他在蛮荒称霸时魔尊来过一次，二人打斗了数天后结为至交，重楼还教了他不少高级法术，那人活得肆意又逍遥，怎么也看不出有过什么伤痛过往，不知那人若有天回想起来了过去，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痛彻心扉……

    虞灵沉默一会儿，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想让萧飒去见见重楼，是吗？”

    “……如果你们愿意，这的确是我的请求，”少年垂下眸来，朝二人深深作揖，“他唯一的一点佛力与你融为一体，你若能替他去见那人一面，他应该就会瞑目了。”

    萧飒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诺，“我答应你。”

    “……谢谢，”少年走回那佛杖跟前，向二人微笑，“作为回报，如果你们破除了这道封印，我便认你迦穆罗为新的主人，供你驱策。”

    说罢，那少年的身影逐渐消失，化成一道金光融进了佛杖之中。萧飒拉着虞灵走到那佛杖跟前，看着那封印一会儿，抬起手来。

    “准备好，抓着我别松手。”

    “嗯。”

    体内渐渐流动起一股强悍的力量，萧飒闭上眼睛，手中凝聚起一道灿亮佛光，而后默念古老咒文，那光芒中渐渐飘出一个个天竺文字，一字字涌向那封印，直到光芒消失，所有的文字汇聚其中，萧飒睁开眼，握紧了虞灵的手，低喝了一声，“破——！”

    就见那佛杖蓦然颤动数下，周围的锁链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然往地底回缩，佛杖身上的符纸骤然现出一道道裂痕，而后咔地一声响，蓦地碎成了纸屑，一片片飘落下来。萧飒嘴角一勾，一手拉着虞灵，另一手抓住插进地底的佛杖，而后用尽全力，猛然抬手，将佛杖狠狠抽了出来。

    耳边嘡地一响，灿金色的佛杖牢牢握在了他的掌心，而耳边再次响起那少年带笑的声音，“主人，拿着我震碎最后一道石门，竺渊的结界就会破除了。”

    地底开始轰隆隆震荡起来，萧飒深吸了口气，左手搂住虞灵的腰，然后飞身到那石门前，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佛杖。

    黑暗了数万年的无极竺渊中，轰然现出一道亮如白昼的极光，像是一道划痕猛然破开了无边的夜幕，渐渐地，那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盛，竟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亮白圆洞，从上而下地洒下了温暖亮眼的柔和阳光。

    暗黑了数万年的地狱中，终于照射进灿烂日光，萧飒抱着虞灵朝那破开的洞口飞身跃下，徐徐微风中，两人的衣角随风飞扬，一白一红的身影缠绕在清风流云之中，如同一道柔暖的流光，自天际飘洒而过，隽美如画。

    “小九，你想去哪儿？”

    “雪瀛山～”

    “哦不，你们答应我要先见魔尊重楼的！”

    “不，我就要去雪瀛山，我要吃鱼。”

    “吃鱼哪里不可以吃，先见魔尊！”

    “先去雪瀛山！”

    “你们说话不算话，我会生气的！”

    “谁管你，气死好了。”

    “……冷静冷静，刚出来，还是要和平相处……”

    “呆子，就说你要去哪儿吧！”

    “对，主人，去哪儿！”

    “……先吃饭，我饿了……”

    飘落在一处热闹的小镇外，萧飒无奈地揉揉虞灵气鼓鼓的脸，刚要哄他，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

    “天啊！！”

    “那是什么！”

    “妖、妖魔啊！！”

    “快跑啊——！”

    两人猛地一愣，抬起头，而后双双震惊在原地——破开的竺渊结界中，竟涌现出成千上万的上古凶魔，不止，还有人形的堕仙、荒兽、恶鬼，无穷无尽……

    虞灵一眼认出之前在竺渊中看到的那只沉睡的罗刹鬼，脸色蓦然一白，喃喃开口，“他们……全醒了……”

    ☆、第41章 恩怨化解的仙魔

    数以万计的妖魔鬼怪从竺渊破除的结界洞中汹涌逃出，萧飒立刻揽住虞灵，召出仙剑御剑飞行，虞灵被他抱在怀里，疑惑道，“你要去哪儿？”

    “玄天门，”萧飒又加了些法力，仙剑的飞行速度更快，“那些沉睡的妖魔中有不少与玄天门有宿怨，我得在它们之前赶过去通知师父。”

    虞灵皱起眉，不赞同地说，“我还和墨涿他们有宿怨呢，管他们做什么。”

    萧飒沉默了一会儿，低头亲了他一下，笑了笑，“墨涿毕竟是我师父，小遥也是我的弟弟，我不能不管他们。”见虞灵不屑地冷哼，萧飒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哄道，“别生气，等我料理完此事就陪你回雪瀛山。”

    “那还差不多，”虞灵瞪了他手中的佛杖一眼，“你怎么不叫啦？”

    “我和主人心意相通，他想什么我很清楚，懒得和你多说。”

    虞灵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杖子拿过来掰折了，萧飒苦笑，只得一路上又好声好气地给某只大猫顺毛儿。很快两人便到达了玄天门山下，守山门的几个弟子看到萧飒皆是一惊，“二师兄？！”

    萧飒走过去，点点头，“掌门在吗？”

    “在是在，不过……”其中一人迟疑道，“你被逐出师门了，我们不能让你上山……”

    看他们这反应，看来是不知道他为何被逐出师门，想了想，萧飒便说道，“我和师父有些误会，你们不要阻我，我有要事向师父禀报。”

    “可是……”

    “可是个屁啊可是，”一旁忽然传来一个傲慢冷冽的声音，“和他们废话什么，打晕了飞上去就是了。”

    几人立刻瞪向萧飒身后容姿绝丽的红衣公子，气愤道，“大胆狂徒，玄天门岂是你能随意硬闯的！”

    虞灵没了耐性，干脆地闪身过去啪啪啪数下把几人打晕，然后拍了拍手哼了一声，“一群蠢货，敢对本座无礼，真是活得不耐烦。”

    萧飒抽了抽嘴角，叹口气摇摇头，只得再次抱着某人飞身上山。

    一路上又遇到不少人阻拦，却都被虞灵毫不留情地一个个放倒，萧飒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只得无奈地任由他放肆。当初太华设置的层层结界虽然对虞灵这样的妖魔很有震慑性，可对萧飒，或者说对迦穆罗来说根本就不在话下，萧飒一路上一一破解了外层的所有结界，等二人到了玄天门正门外时，门内已聚集了数十位收到警戒的高阶弟子，众人看清二人都是一脸的震惊犹豫，萧飒站在最后一道结界之外，急切道，“烦请师弟们禀告掌门，就说萧飒求见，有要事相告。”

    数十人皆是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乱动，虞灵没什么耐心，刚要挥开衣袖打飞这群蠢货，就听耳边响起一人冰冷的声音，“真没想到，你们竟能活着出来。”

    萧飒面色一喜，虞灵却是哼了一声，懒得说话。

    “师父……”

    墨涿皱了皱眉，心中暗自讶异，不过数日未见，萧飒体内似乎多了一股十分诡异却异常强大的力量……

    他谨慎地走过去，沉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虞灵本就对墨涿不爽，听他语气冷淡更是不耐烦，扯着萧飒冷声道，“竺渊被我们破了个大洞，里面和你们玄天门有过节的妖魔都逃出来了，现在在赶来灭你们的路上，你们好自为之！”说罢便要拉着萧飒走人。

    萧飒赶紧拉住他，回头看着陡然变色的墨涿，诚恳道，“的确就是这样，现在没时间多解释什么，师父您快命令众位师弟结阵迎敌，他们很快就要过来了！”

    墨涿回过神来，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半晌，终于问道，“哪个方向？”

    萧飒立刻回答，“东方！”

    墨涿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回头看向玄天门众人，“众弟子听令，面向东方，结‘诛魔阵’、‘诛仙阵’、‘弑鬼阵’及‘天罗地网阵’，半柱香内务必结阵完毕。”

    “是！掌门！”

    众人四下散开，墨涿再次看向虞灵和萧飒，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若消息属实，我代玄天门上下多谢二位相告。”

    虞灵看都懒得看他，萧飒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墨涿毕竟当了他十二年的恩师，此刻却如此疏远，他心里免不了有些难受，正郁闷的时候，远远听到一个人惊喜的叫声，“哥哥！”

    萧飒立刻循声抬头，看到朝他飞扑过来的少年，立刻也漾出一抹笑来，“小遥！”

    两人刚要抱一起，萧遥却感到后领被什么人忽然提了起来，两脚登时悬空，吓得他身子一抖，大眼睛都直了。

    颤悠悠抬头，看到一张极为明艳，此刻却极为阴沉的脸瞪着他，“你算哪根葱，敢抱他？”

    萧遥却是一愣，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恩公！你也来啦！”

    虞灵眉头一皱，想到自己因为这家伙屡次误会萧飒，恨不得提着他直接摔下山去，可看到对方天真的笑容和那张跟萧飒一模一样的脸，终于是忍不下心，一扬手扔到了地上，冷哼一声，“谁是你恩公，少和本座攀关系。”

    萧遥眨眨眼睛，跳起身揉揉屁股嘿嘿笑了笑，然后看向墨涿小心翼翼地说，“师父，你别再生哥哥的气了么……”

    墨涿看看他，又看看萧飒，目光有些复杂，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萧遥郁闷地搔搔头，又蹦到萧飒跟前开心笑道，“哥哥，这几天我都替你面壁完啦！师父肯定是一时想不开才说什么逐出师门的气话，我再去哄哄他哈！”

    萧飒笑着揉揉他的头，然后抬头看向天际，“小遥，一会儿会有一场恶战，你不要乱跑，呆在我身边。”

    “啊？”萧遥没听懂，不过倒是挺乖地点头，“好，听哥哥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结阵台走，虞灵不情不愿地臭着脸跟着，等到了众弟子集结忙碌的结阵台，三人便远远看到了杨轩，虞灵立刻眯起眼睛，脑子里都准备好了对骂的台词，可那人看到他却是面色复杂，忽然又朝他走过来，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虞灵和萧飒都是一愣，杨轩咬了咬唇，垂下眼睛，“我去往生池看了村里人的往世……是我误会你了。”

    “哈！”虞灵嗤笑一声，“怪不得墨涿刚才对我那么客气，你们早干什么了？报仇不知道先过脑子吗？”

    “当时……亲眼看到你在现场，加上之前的流言，我就以为……”杨轩头垂得更低，小声说，“没想到是你杀了那个魔物，说起来又算是我半个恩人，所以……对不起。”

    虞灵看他羞愧的模样，模糊地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总是到李柱家窜门谈天说地的无忧少年，他默了一下，收起讽刺的神情，勉强说了一句，“逝者已矣，为自己活着吧。”

    杨轩微微一颤，半晌闷声嗯了一声，然后又抬头看着萧飒欲言又止，萧飒冲他笑笑，唤了一声，“小轩。”

    杨轩猛地一震，怔住了。

    萧飒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杨叔他们若知道你现在是玄天门掌门的首席大弟子，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杨轩愣愣看着他，眼圈蓦然一红，哑着声音问，“你……都想起来了？”

    “嗯。”

    “……二柱哥？”杨轩激动地朝他走近一步，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你真的是……真的是李柱吗？”

    萧飒想到与这人一同长大的二十多年，心中也有些悸动，忍不住伸手抱住他肩膀，笑容也有些苦涩，“要不是你……当初给我那本春宫图册，我现在可能还好端端活着呢……”

    杨轩流着泪扯出一丝笑，然后也抬手抱住他的肩膀，放声哭了起来。

    前一世的恩恩怨怨竟只是一场无法挽回的误会，可不论如何，那段世外桃源般平静安宁的日子，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慢慢止住泪，杨轩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十多年来严肃又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那我去结阵了，等打退了妖魔，我请你们大吃一顿！”

    说到吃萧飒的肚子就叫了起来，虞灵好笑地哈了一声，萧飒立刻按住肚子一脸窘迫，萧遥却担忧道，“哥哥你饿了吗？要不要我去伙房给你拿点馒头？”

    萧飒无奈，点点萧遥的额头，宠溺道，“打完再说吧，你也快去结阵。”

    “唔，好吧。”

    等那两人跑远了，虞灵忽然狠狠踩了萧飒一脚，没好气道，“喂，我警告你，少跟外人搂搂抱抱的，我会生气的。”

    萧飒失笑地抱住他，亲了他脑门儿一下，又在他耳边呢喃道，“气什么，你看，这种事我只对你一个人做。”

    虞灵脸色一红，继而又哼了一声，抓住他的脑袋狠狠吻了一下，凶巴巴道，“你敢对别人做，我打断你的腿！”

    “好好，不生气啦，来，再亲一个。”

    两人又腻了一会儿，萧飒不经意抬头看到墨涿遥遥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吓得登时把手松开，不由地咳了一声，抬手挠了挠头。

    众人准备完毕，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远处渐渐响起一阵雷鸣般的骚动，萧飒和虞灵飞到墨涿身边，墨涿慢慢握紧了拳头，暗吸一口气，“竟真的来了……”顿了一顿，他看向身旁二人，“两位，我需要你们的协助。”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虞灵抱起手臂，挑眉道，“怎么也要给本座磕三个响头，再叫几声爷爷，本座还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小九，”萧飒拉拉他的手臂，歉然道，“师父他开玩笑的，您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喂！”

    “嘘，乖，别闹，晚上给你做鱼吃。”

    “……哼！”

    等某人勉强同意了，墨涿才说，“‘诛魔阵’、‘诛仙阵’、‘弑鬼阵’，这三大阵法每一个都需要有一人作为引介来放阵的法力，而‘天罗地网阵’也要由此三阵的合力而触发，所以……”

    “所以我们三人一人负责一阵，是么？”

    “不错，”墨涿点头，看向结阵台早已严阵以待的众位弟子，肃然道，“弑鬼阵交由虞灵，我负责诛仙阵，至于法力最为强盛的诛魔阵，由萧飒你负责，可以吗？”

    “没问题，师父放心！”萧飒郑重点头，拉过一脸不痛快的虞灵，揉了揉他的脸，“就当帮我了，好不好？”

    “不好又能如何，我又说不过你，”虞灵鼓了鼓腮帮子，忍不住又瞪他一眼，“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好，以后都听你的。”

    虞灵看到他眼中的温柔，心里跟着一软，也懒得和他别扭了，抬起手召出了一颗墨黑色的光球。

    “这是……？”

    “送佛送到西喽，我可指不上你们玄天门的这群蠢货，”见墨涿眉头直跳，虞灵心里暗爽，哼笑道，“我的确也很久没杀过人了，我这可不是帮你，而是手痒了，懂？”

    说罢他也不再看墨涿的反应，猛然用力捏碎那光球，口中低喝一声，“蛮荒众魔听令！本座命尔等速速前来应战！”

    话音落地，就见那蓦然爆炸的黑球中竟涌现出数百个高等魔兽和高级魔物，为首一个少年模样的白发仙子，领着众魔物齐齐跪在虞灵脚边，齐声喊道，“参见尊上！”

    虞灵见到那少年时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抬手扶起他，垂头看着跪拜一地的众魔朗声道，“尔等立即协助玄天门弟子，斩杀除玄天门外的所有人，不必手软，杀了的就取了元魂吸了精血，随你们处置。”

    众魔物听罢立时兴奋起来，他们本就是好战好血的蛮荒魔族，此刻个个眼露精光，摩拳擦掌，墨涿等玄天门众人一时有点胆寒，平生头一回和魔族共战，滋味实在是有些奇妙……

    天际的各路鬼怪逐渐逼近，三人各自站到三阵中央，就在那群鬼怪咆哮着冲下来的瞬间，虞灵和墨涿挥臂直下，浩荡壮烈的战斗一触即发！

    诛魔阵中冲天的金光、诛仙阵中旋绕的白光、和弑鬼阵中滚滚四散的赤红浓雾一点点缠绕在一起，金白红三束极光在各自阵法中猛烈席卷着各路凶恶鬼怪，而升起的三道光束在片刻后蓦然在空中汇聚成一束，直直砸向三阵中央最为广阔的天罗地网阵，几乎就在一刹那间，凶猛的千百只妖魔被一举轰散，余下几十只要逃跑的鬼怪被蛮荒众魔追上后厮杀殆尽，地面上掉落下成堆的尸体，结阵台几乎被各色血液淹没，等一切终于平静下来，玄天门众人都累得跌坐在地，连墨涿也有些面色苍白，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萧飒本想要施展佛法超度一地的尸首，却见虞灵手下的众魔物兴高采烈地对着那群尸体啃食起来，萧飒嘴角抽了一抽，无奈道，“他们不会是要都吃掉吧……”

    “他们喜欢吃就吃好了，那些都是上古的妖魔，法力可强着呢，味道应该不错。”

    萧飒默了一瞬，再次无奈地叹气。

    “……你是，李柱？”身后响起一个软软的少年声音。

    没等萧飒回过神，那白影一下子闪到他面前，大大的眸子瞪着他，满脸激动，“爷爷！他是二柱子吗！”

    虞灵刚要回答，萧飒却是展眉一笑，抬手揉了下那少年的白发，“陇儿，你长大了。”

    陇儿猛然一呆，顿时涕泪横流，一把抱住萧飒嗷嗷大哭起来，“柱子！柱子！二柱子！总算找到你啦呜呜呜呜！！”

    萧飒笑了笑，刚要回抱住他，就见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一下子把陇儿从他怀里抽了出来，而自己的衣领也被虞灵拎起来，嗖地一下整个人被他拎到了半空中。

    萧飒，“……”

    陇儿：“……”

    虞灵飘在空中看着那黑漆漆一团的魔物，扬起下巴哼道，“管好你的人。”

    那凶煞的魔物立刻点头，手臂箍着陇儿就咚咚咚跑远了，远处响起陇儿气愤的挣扎声，“喂！丑八怪！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喂喂喂！！我咬死你啊！！”

    萧飒被虞灵拎着衣襟四肢下垂地挂在空中，苦笑道，“小九，我有点儿难受……”

    “我说过你再跟别人搂搂抱抱我会生气，我现在就很生气，”他抬手召出一把冰剑把萧飒钉在半空中，然后拍了拍手落下地面，“你就这么给我呆着，面壁，哦不，面空思过，你要敢解下来后果自负！”

    说罢他就坐在地上，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萧飒。萧飒哭丧着脸，只好乖乖挂在空中默念阿弥陀佛，可肚子实在饿得厉害，不停地咕噜噜叫，虞灵瞪了他一小会儿就有些不忍心了，但还是拉不下脸，面上冷漠、心里纠结地狠狠瞪着他，萧飒真是欲哭无泪，只好施了个小法术让自己的胃失去知觉，肚子才总算不叫了。

    就这么被挂到蛮荒众魔吃饱喝足离开，玄天门众人也都将结阵台收拾干净，虞灵终于也忍不下去，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拍拍屁股，抬手把某个快要僵成一块儿尸体的倒霉鬼放下来。而远处老早就准备好一大篮子包子馒头饭菜的萧遥总算敢跑过来，急哄哄地把篮子递过去，心疼得不得了，“哥哥，快吃饭！”

    萧飒却是可怜兮兮地看着虞灵，直到某人高贵冷艳地点了点下巴，这才伸爪子抓起包子狼吞虎咽起来。虞灵看他那狂暴的吃相实在忍不住嫌弃地骂了一句，“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萧飒边吞包子边唔噜唔噜地哼哼，“唔尊嘎要啊呵了（我真的要饿死了）……”

    虞灵总算有点儿心疼了，咬着嘴唇哼了一声，伸手把一只包子拿过来掰成了四块儿，然后一块块递给他，“你慢点儿吃，想撑死啊？吃这个，一口一个，一个！听见没！一口一个！”

    萧飒眼泪汪汪地吞了好几口，总算饱了点，萧遥和杨轩在一旁看着实在是不忍心，但都不敢说话，弱弱地给他收拾盘子，离虞灵又远了两尺。

    墨涿远远看着，等萧飒吃的差不多了才走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今天……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提前通知，恐怕我们没时间摆好阵法，顺利解决他们。”

    虞灵瞅都没瞅他，继续喂某只大胃王，“有什么好谢的，我只听呆子的，你们玄天门是死是活我可一点也没兴趣。”

    墨涿抿了下唇，没和他计较，仍是说道，“总之，你我恩怨就此扯平，以后你们二人要怎么样，玄天门不会再过问了。”

    “要过问也得有那个本事，就你们那点道行，跟我们过不去是找死么？”虞灵讥笑道。

    萧飒总算咽下最后一口饭，抬手捂住他嘴巴，讪笑道，“师父别生气，他不太会说话，不是这个意思……”

    “唔唔唔！放开！我就是这意思！”

    “嘿嘿，别闹，我知道你嘴巴坏，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你说谁嘴巴坏？！”

    “呃……不是，哎，嘿嘿……”

    “别傻乐了，门牙上一根韭菜，丢不丢人！”

    “啊！这样还有吗！”

    “……骗你的，你傻呀？”

    “哦……”

    等萧飒终于彻底吃饱，杨轩和萧遥抱着一摞空盘子，准备给俩人收拾个房间休息一下，正要转身走，眼前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急急忙忙跪倒在墨涿身边，急声道，“墨涿掌门！冥界有难！冥王派我来请您速去支援！”

    墨涿一惊，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从哪里跑来一群上古恶鬼，为首的那只罗刹鬼法力极为高强，刚才……刚才把冥王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忘川河面再次打碎，现在忘川中囚禁的千万只恶鬼全都跑出来了，冥王快撑不住了！”

    众人皆是一震，墨涿颤声问，“那师尊呢？师尊不是被封印在忘川……”

    “小的正要说，太华上仙正被数十只上古厉鬼纠缠，难以脱身，那些鬼怪修为太深，冥府快被他们闹得天翻地覆了！”

    墨涿猛地握紧拳头，立刻御剑踏上，“杨轩，玄天门的事务先交托予你，我去趟冥界，待我归来前定要守住此地。”

    “是！师尊放心！”

    萧飒立即跟上，“师父，我陪你去！”

    墨涿点点头，没时间多说，当先御剑而去，萧飒立刻追上去，虞灵忍不住翻个白眼，只得也跟着他，而萧遥也召出仙剑踏上去，喊了一句，“哥哥等等我，我也去呀！”

    可前面几人走得太急，压根没听到他，萧遥也不管了，立刻循着萧飒的气息追上，身后的杨轩大吼了一声，“萧遥你给我回来，那里危险啊！”可没说完那人便一溜烟地没了，杨轩气得直跺脚，想到师父的嘱托，没了办法，只得又担心又气恼地朝玄极大殿走，心中暗自祈祷：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啊……

    ☆、第42章 重合的命运

    萧飒等人赶到的时候，冥界已经乱得不可开交，远远就看到冥王带领着一大群冥兵和竺渊中的恶鬼妖魔战斗，墨涿立刻飞过去加入战局，一掌挥开缠绕在冥王身边的厉鬼，大声道，“哪来这么多上古凶魂？！”

    冥王面色一喜，稍微喘了几口气，费力回答，“不知道……突然从天而降，竟然还有十恶之首罗刹鬼……”

    “师尊那边怎么样了？”

    “太华把最凶悍的七只恶鬼引了过去，正和他们缠斗，可他们数量太多，竟然趁我不注意将忘川再次击碎了……”

    萧飒拉着虞灵过来，一边帮他们抵御千万厉鬼的攻击，一边歉然道，“抱歉，这些鬼怪都是从竺渊中逃出来的。”

    冥王一惊，猛然回头，看到他们二人登时就傻住了，“你们俩……竟然出来了？！”

    虞灵随手劈死一只恶鬼，冷声道，“怎么，你是希望我们死在里面么？”

    冥王赶紧摇头，看到他有点儿发憷，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虞灵眯起眼睛，恶狠狠说道，“当年若不是你多事要将我锁入忘川，哪会有后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

    “我那时哪知道极阴煞魂就是你楼炎啊！”冥王委屈地挥手拍死一只厉鬼，大声道，“极阴煞魂本就最为适合震慑忘川中的百鬼千魂，再加上你在阳世间杀孽过重，我捉你将功赎罪有何不对？”

    “哈！你趁人之危还有理了？！”虞灵忽然闪身逼近冥王，猛然抬手掐住他的脖子，赤眸立时眯成一条细缝，“若不是你将我锁入忘川，迦穆罗就不会打碎这忘川河，若不是你当年掘出清遥的元神珠，李柱也不会死！说到底最该死的就是你这个混账！”

    冥王与那些厉鬼争斗了大半天早已精疲力尽，根本没多余力气反抗他，此刻被虞灵掐的面色涨红，话都说不出来了，萧飒赶忙横扫眼前的七八只恶鬼，冲过来按住虞灵的手，急声说，“都过去的事情不要追究了，杀冥王可是大罪，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虞灵仍是不放手，死死掐着他，冷然道，“我也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来蹚这趟浑水？让他们自相残杀自生自灭不是很好吗！”

    萧飒挥起佛杖又击杀了几只妖孽，无奈道，“冥界的鬼魂如果镇压不住，祸乱的会是人界，我帮的不是冥王，是天下苍生。”

    “苍生关我何事！我只想给你报仇！”

    虞灵大喊一声，手上更是用力，那边墨涿总算脱身飞过来，厉声道，“虞灵，放开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冥王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挣扎着拉他的手臂，萧飒又急迫地劝了几句，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出手施出定身咒，趁虞灵不注意锁住了他的动作，冥王立刻跌倒在地，墨涿一边拉起他一边与妖魔缠斗，神色也急躁起来。虞灵死死瞪着冥王的方向，满眼气恼，“你给我解开！”

    萧飒一手抱住他一手挥着佛杖砍杀，无奈地苦笑，“早知道你还这么生气，就该让你先回蛮荒……”

    “是，你是普度众生的佛陀，我就是小肚鸡肠，自私自利的恶魔！你除非一直这么锁着我，否则我一定要宰了他！”

    “小九……”萧飒抬手揉了揉他的肩膀，心里有点疼，又有点温软，忍不住垂头吻了吻男人通红的眸子，叹了声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虞灵抬眼瞪着他，没说话。

    “要算账，我们以后找他一个人算，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再拖延下去凡间就危险了，”萧飒抬手凝出一个结界，罩住二人，然后停了手转身抱住他的腰身，将他轻轻带进怀里，“乖，守护世间万灵是我的职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祸乱人间，你如果真的不愿意，就在这里看着，但不要阻我，好不好？”

    虞灵最无法抵抗这样子的迦穆罗，不论是李柱还是萧飒，只要这个灵魂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安抚自己，心里什么脾气和愤怒一眨眼就都没了，虞灵烦躁地皱眉，反手死死掐住他的腰，气恼道，“反正把这些妖魔鬼怪全都灭了就可以了，是吧？”

    “嗯，对。”萧飒笑了笑，抬手揉揉他头发，“这些东西也是因为我们打破竺渊才会冒出来的，我们也有责任消除他们，对不对？”

    “……我不是小孩子，少哄我，”虞灵撇开眼，烦闷地啧了一声，“行了行了，知道了，不就是打架么，打完我再找他算账。”

    “乖，这才对嘛～”萧飒奖赏似的抱着他颠了一下，把他整个人拥到怀里安抚地顺毛，“不生气喽？”

    “……哪那么多气好生，”虞灵翻个白眼，等他松开自己，便当先从结界里踏了出来，“快打吧，早打完早结束，真不喜欢这鬼地方。”

    “好好。”

    那边厢墨涿和冥王还有一大群冥兵仍在奋战，因为冥界不适宜召唤魔物和荒兽，虞灵便单枪匹马飞过去，和萧飒一起解决剩下的鬼怪，渐渐地敌人越来越少，却越来越难打，剩下的都是法力极为高强的上古恶鬼，不亚于虞灵在极阴煞魂那一世的法力，打到对方还剩十几人时，远处传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哥、哥哥……我总算……总算赶上你们了……”

    萧飒猛然回头，看到萧遥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顿时惊得赶忙飞过去，担忧道，“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们啊……”

    墨涿那边也皱紧了眉，冥王更是惊慌起来，大喊了一句，“小遥你快走！这里危险！”

    萧遥扁扁嘴，不高兴了，“我是来帮忙的，你们不要这么看不起我嘛……”

    萧飒无奈，只好不放心地嘱咐，“别离我太远，别逞强，知不知道？”

    “嗯嗯放心吧！”

    又是一番激战过去，终于杀到还剩最后三只恶鬼时，冥王皱眉低喃了一句，“三恶……”

    墨涿反问，“什么？”

    “眼前这三个，加上太华那边的七个，正是荒古十大恶鬼……”冥王焦急地看着其他人，急声道，“别让他们十个汇合，否则就不好办了！”

    可那三人显然也察觉出难有胜算，竟一转头朝忘川的方向飞了出去，墨涿等人赶忙追上，终究是晚了一步，远远就看到以罗刹鬼为首的十恶忽然间融为一体，竟化成了几丈高的漆黑魔物，法力竟比之前高了数倍，而那魔物朝着河对岸的一道白衣身影凶猛攻击，猛烈又狠绝，险些便要将那人吞噬，墨涿惊骇地大喊，“师尊小心！！”

    那白影蓦然一闪，勉强躲了过去，而后回头，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一刹那间，萧遥仿佛感到一种十分陌生，却又觉得十分熟悉的悸动猛然从心底袭上来，让他整个人懵在原地，忘了动弹。那白衣人也朝他看过来，那一眼像是有很多话要说，目光里竟藏了千言万语，萧遥不由地朝他迈出一步，可那人却再次转过头与那凶悍魔物对峙着，再没回头看他。萧遥呆了半晌，等回神时其他人早已飞过去协助那人了，他赶忙也跑过去，只是心脏砰砰跳动得厉害，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让他手脚都发起抖来。

    “你们怎么来了？”那人声音十分淡漠，既低又沉，却异常好听，“楼炎，你不是恨不得踏平冥界么，好不容易穿过我设的结界，怎么反倒帮起忙来了。”

    “我想怎样便怎样，关你屁事。”虞灵冷哼一声。

    萧飒却是一直皱眉盯着那魔物，半晌忽然说道，“小九，你站好，不要动。”

    “嗯？”

    虞灵刚要问话，就感到腹中忽然一震，竟有一个金灿的圆珠从体内缓缓浮出，虞灵一惊，赶忙喊道，“你干什么！这半个元魂珠不是还受佛祖的束缚吗！你别吸回……”

    可话没说完，萧飒便将其纳入腹中，在体内将两个珠子融合，元魂合一了，然后他呼了口气，解释说，“眼前这家伙法力太强大，只有半颗元魂我怕难以击溃它。”

    “可是……”

    话音被咆哮而来的魔物打断，几人立刻四散开来，各自拿起兵器从四面八方攻打过去，虞灵心事重重，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因形势所迫来不及思考了。那魔物像是根本不吃痛，也不受伤，被砍伤的伤口处反倒会涌出各式各样的鬼怪，虽然法力都不强，却数量极多，十分难缠。众人打了片刻渐渐觉得吃力，萧飒再次击杀掉一只小鬼，又与它对战了片刻，心中终于有了对策，边躲避攻击边喊道，“诸位，听我说，想完全消灭它们，最好的办法是用相克的三界之力合击，它们是冥界的十大恶鬼，只有魔力佛力仙力相融才能克制它们，”说着，他抬眼看向太华，“你、我，还有楼炎，用各自的元神珠祭出最强的法力，一举击灭它。”

    太华抬剑抵挡一会儿，得了空后看向他，沉声问，“迦穆罗？”

    萧飒侧头看他，点头，“嗯。”

    太华挥剑斩断一只小鬼的头颅，纵身飞到他身侧，点头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萧飒又回头看向墨涿等人，吩咐道，“我们三人施法时，你们务必保护好我们，不要让其他小鬼干扰到我们。”

    冥王、墨涿、萧遥立刻点头，分别站到他们三人身后凝出一道坚固的结界来。三人一边躲闪着魔物的攻击，一边渐渐凝聚起体内的力量，慢慢逼出了各自的元神珠，三个泛着金红白三色雾气的光球在三人身前漂浮，而后一点点汇聚到了一处，就见那三色光晕逐渐明亮、璀璨，像是要刺穿眼膜一般逐渐发出极为灿烂夺目的光辉。

    萧飒、虞灵、太华三人蓄起全身法力，将融结在一起的巨大光球朝那魔物狠狠掷了出去，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漫天的鬼魂瞬间灰飞烟灭，而那巨大高耸的魔物在极光中一寸寸消融，粉碎，直到光芒消失，终于也跟着化成了一片灰烬。

    空中的几人慢慢落了地，刚要松一口气，就听一旁一个鬼差哆哆嗦嗦地禀告，“冥王陛下，忘川的河水快干了……”

    冥王悚然一惊，立刻疾奔出去，太华等人闻言也皱起眉头来，只有虞灵不明所以，回头看向萧飒，“忘川河干了怎么了？”

    “忘川是用来囚禁在凡间作恶多端的厉鬼的囚笼，如果河水完全干了，那些厉鬼会在人间复活，并且永生不死，人界就乱了……”

    虞灵皱了皱眉，烦闷道，“乱就乱好了，这你也要管么！”

    “不……恐怕不是我不想管，就能不管了的……”萧飒的瞳孔忽然瞪大，面色蓦然白了，虞灵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登时也怔住了。

    昏暗的冥界之中，一道浅淡的金光缓缓出现，而后光芒越来越盛，竟骤然将整个广域无边的冥府映照得亮白如昼。太华几人也震惊在原地，下意识单膝跪地伏身，唯独虞灵站立着，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一个幻影，苍白着脸，喃喃自语，“释迦……佛祖……”

    那是一个极为模糊的影子，只有轮廓，没有细致的五官和身形，可仍是让人从心底感到一股难以承受的畏惧，那金影踏近一步，听到虞灵的声音忽然脚步一顿，几乎连动也没动，虞灵却感到眼前猛然一黑，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立时昏了过去，萧飒赶忙抱住他，仍是不敢抬头，抱着他的手臂却越发紧了。

    “迦穆罗。”一个空灵而缓慢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可知罪？”

    萧飒慢慢握紧手中佛杖，低声道，“请佛祖明示。”

    “我只问你，当年的选择，你是否后悔。”

    萧飒终于抬起头来，望着那道熟悉又敬仰的身影，惨然一笑，“不，弟子不悔。”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要知道，这次不仅仅是打碎了河面，而是冥界之源的忘川河水要干涸了。”

    “弟子……明白您的意思。”

    “当年你为救困于河下的极阴煞魂，竟敢亲手打碎冥府的忘川河，使其至今都无法稳固，可我仍不忍杀你，才要你堕入轮回赎罪，你可知我的一片苦心？”

    “……是弟子辜负了您的心意，弟子甘愿领罚。”

    “你的元身生于忘川，你轮回一世，忘川便会自愈几分，虽同样是耗费你的法力，却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可如今河水要枯了，忘川已等不及你一世世轮回耗费的法力了，除了‘血祭’，我已无计可施。”

    血祭二字落地，太华微微颤了一下，其他人心中却一片茫然，却又不敢说话，仍是乖乖垂头趴伏着。

    那声音沉默了很久，似是十分悲凉，“迦穆罗，我本想……等你回到西天，再助我护佑苍生的……”

    萧飒慢慢闭上眼睛，半晌喃喃说了一句，“我闯的祸，我自会承担，只是弟子还有个请求，望佛祖能够应允。”

    “你说吧……”

    “请您再给我一天的时间，一天后，我会回来领罪。”

    一天，河水还不至于会干涸……

    那声音沉默了很久，终于长叹了一声，“好吧。”

    眼前的万丈金光蓦然消散，而后在忘川河上忽然升起一道血红的法阵，发出一层刺眼骇人的光芒，在黑夜映衬下显得异常血腥可怖。萧飒远远看着那悬空的法阵，半晌慢慢收回眼，垂头看着怀里晕迷的人，然后慢慢站起身朝他露出一丝哀伤的笑容。

    “阿修罗，我可能没法完成我们的约定了，”萧飒抬手摸了摸佛杖，微微垂下眼睛，“反倒是……要走和你一样的路了。”

    “哥哥！”萧遥慌忙喊住他，“你要去哪儿？”

    萧飒横抱起虞灵，回头看看他，再看看眼前的所有人，忽然弯下腰深深鞠躬，“看在我相助过玄天门和冥府的份上，请各位答应我一个请求。”

    众人沉默着看着他，萧飒直起身来，露出一丝浅笑，“从今往后，请你们不要再伤害他，也不要向他提起我，以后各走各路，互不相扰。”

    墨涿点头，“好，我答应你。”

    冥王也跟着点头，只有太华看着他，低声道，“只有‘血祭’这一条路了吗？”

    “忘川河要干涸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将其修复如初，”萧飒看着他，又看看一脸茫然的萧遥，轻声说，“太华，还没有失去的时候，好好珍惜吧。”

    太华微微一震，半晌低低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了。萧飒最后说完，抱起虞灵转身化成一道金光走远了，萧遥茫然地看着他站过的地方，呆了一会儿喃喃问，“血祭，是什么？”

    太华侧头看向忘川河上的血腥法阵，低声回答，“祭祀生魂，逆转流年。”

    “……什么意思？”

    “让忘川回复到它被打碎之前的模样，只不过，需要生祭一个法力高强的魂魄，被血祭的亡魂，不论是仙是鬼，是魔是佛，都会从此魂飞魄散，永世湮灭。”

    萧遥惊恐地看着他，慌忙抓住他的衣袖急声喊，“那哥哥他是……他是想……”

    “忘川河本就是他打碎的，他如果反抗，佛祖也许会直接拿虞灵祭上去，”太华默了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声，“本来他一世世轮回，我在此镇守，或许千年之后便能赎罪，可惜被那些恶鬼干扰，已经等不及了。”

    “那、那我替哥哥去死，可以吗？“萧遥忽然咬紧了牙，颤声问，”我从那个法阵跳下去，可以代替他吗？”

    太华微微皱起眉低头看他，“那法阵需要至少五千年以上道行的魂魄才能触动，你还差得远了，以后不要说这种傻话，知道么？”

    萧遥再也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放声大哭起来，太华冷漠的表情忽然僵了一下，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抬起手臂轻轻抱住他，安抚似的，慢慢拍打他的脊背。

    远处的忘川河上空，一片猩红法阵静静凝立着，隐约地，那法阵的颤动像是一个人发出的低低悲鸣，一点一点，在空中轻轻回荡起来。

    ☆、第43章 最后的再见

    虞灵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熟悉的炕头上，他愣了愣，撑起身环顾四周，忽然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雪瀛山上迦穆罗之前住的小院子，他猛地回过神来，赶忙下地跑出去，边跑边喊，“萧飒！萧飒你在哪儿！”

    “这儿呢！”

    远远传来一个人的回应声，虞灵循声跑下山，在半山腰的池塘边看到一个男人高大的背影，“我给你抓鱼呢……”那人直起身，回头看着他搔搔头，“抓了一桶了，你看看够不够？”

    虞灵呆了一会儿，看着他挽起袖口的手腕脚腕，回过神哦了一声，这才凑到池塘边摆放的小木桶中惊喜道，“这么多啦！”

    萧飒继续弯腰摸索，边摸边说，“不同样呢，鳕鱼和稚子鱼你比较爱吃，我就多抓了两只。”

    虞灵干脆坐在那木桶边，脱了鞋把小腿伸到池塘里，晃了晃水花笑道，“急什么？以后慢慢抓啊，这么多吃不完坏掉怎么办？”

    男人的背影顿了一顿，继而又转身朝他微笑，“我不是想让你多吃点嘛。”

    虞灵手臂撑在腿上，拄着下巴朝他笑，“对了，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释迦呢？”

    萧飒苦笑一声，“别这么没礼貌，要叫佛祖。”

    “那是你的佛祖，又不是我的，我叫名字已经很客气了。”

    萧飒笑笑，也没多说，继续往池塘里走了几步，“他啊，完全放弃我啦，说我已经朽木不可雕，把我从西天除名了。”

    “啊？”虞灵眨眨眼，忽然担心道，“你没受伤吧？”

    “没，你看我不好好的么，”萧飒弯下腰来，似乎发现了目标，撅着屁股说，“反正我现在是个没人要的孤魂野鬼了，只要不作孽，佛祖不管我了。”

    虞灵立刻高兴地跳起来，“真的？以后我们就可以在这儿呆着了？”

    萧飒全神贯注地往水里一扑，池水崩了一脸，再抬头时手里抱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冲着他扬起一个傻乎乎的笑，“是啊，以后就要天天被你欺负啦。”

    虞灵也不管能不能弄湿衣服了，拎着木桶朝他跑过去，兴高采烈地说，“这条好肥啊！”

    “头也大，你不是爱吃鱼头吗？”

    “嗯嗯！”

    两人继续高高兴兴地抓了会儿鱼，直到把小木桶装满才喜滋滋地回了山顶。萧飒到后厨做饭，虞灵拿个小板凳坐在边上，看着他温柔的侧脸笑着说，“你说以后我们都做什么好呢？”

    “以后啊……”萧飒一边收拾鱼身，一边说，“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

    “这么乖？”虞灵开心地起身，走到他身边帮他把木桶里的另一条鱼拎出来，“要不这样吧，要么你陪我到蛮荒去找人切磋练手，要么我陪你到人间去做些好事儿，要么……我们就到处游山玩水也好啊，我一直想去南疆看看，听说那里的鱼比雪山的还要大得多。”

    “就知道吃，”萧飒抬手捏捏他的鼻尖，笑道，“好，都听你的。”

    虞灵嫌弃地往后退了一退，拍自己的鼻头，“你手上都是鱼腥，别乱摸！”

    萧飒笑笑，收回手继续收拾他的鱼，虞灵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憧憬以后无忧无虑的日子，萧飒点头附和着，偶尔抬头看着他融在逆光里的暗影，看得有些失神，回神后又是勾起嘴角笑了笑，继续忙碌。

    竟真的做了一大桌子的各种鱼，什么清蒸的，爆炒的，油煎的，生身的，根本就是河鱼大杂烩，虞灵吃得兴致勃勃，耳朵尖一抖一抖的，萧飒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笑道，“你这模样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虞灵歪歪头。

    “你还是小九的时候，”萧飒眯起眼来，像是回忆什么，“那时候我做点什么，你就扑过来吃得特别开心，尾巴摇来摇去的，我走近了你还不让，好像我能抢食似的。”

    虞灵挑挑眉，夹起一块鱼头丢到碗里，舔了下嘴巴，“说真的，你现在做的可比以前好吃多了，你是李柱那时候，十五岁之前做的东西简直吃不下去，我吃是给你面子懂不懂？”

    “哦，那还真是要谢谢你吃我做的东西呢。”

    “可不么！”

    萧飒失笑地戳他额头一下，“得了便宜还卖乖。”说是这么说，还是低头给他细心挑鱼刺，“小九，如果以后都吃不到鱼了，你会很难过吧。”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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