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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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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金杯与大宝马 作者:天瓶座

    第16节

    广告结束正片终于开始了。电影的色调很舒服,只是那节奏在一大堆轰轰烈烈的灾难片中难免显得温吞,对熬夜码剧本又硬撑着上了两节课的贺兰霸来说,这种文艺片的温吞感恰到好处地催生了昏昏欲睡之感。于是在国王矜持的结巴声中,宅男编剧终是睡着了。

    在国王与他的语言治疗师讨价还价地拉锯时,他半梦半醒地做着一个很好玩的梦,梦里凯墨陇真成了王储,而且一点不口吃,唯一的毛病是海豚体质,而自己做了他的治疗师。

    凯墨陇一有发病症状,他就可以凭借治疗师的特权,将尊贵的王子殿下一脚踹进泳池里,于是整部影片里最大的亮点,就是凯墨陇以各种造型,白色宫廷服,考究定制西装,白衬衫黑西裤……不断地坠入清冽的泳池中,再湿身出现在阳光,星光,黎明,夕阳下。

    “你能不能不要再踹我了?”一身湿透的白衬衫,头发眉眼都湿漉漉的混血王储趴在泳池边抬头望向他,像一条闪闪惹人爱的雄性人鱼。

    不过这影片的结局十分出人意料,倒霉的海豚症治疗师好不容易治愈了凯墨陇王子的海豚体质,自己却被传染了,症状出现的治疗师在午夜摘下眼镜,默默走进无人的泳池中,沉在水底仰望着泳池上方飘忽不定的满月,然后一道朦胧的白色人影出现在月下,穿着白色王子服的凯墨陇高高站在泳池边,金色的佩剑和肩章下的金色穗带在水波后迷离地晃动,两个人隔着恍如隔世的水无声地对望。贺兰霸在睡梦中皱起眉头,这弱智反转剧是谁写的?泰迪?x5?

    他怀着深深的不满醒转过来,才发现自己还在电影厅里,居然枕着凯墨陇的肩膀睡着了,不禁尴尬万分,赶紧坐直了,头顶的灯都亮着,正前方的银幕上,黑底白字的中文字幕已经拉到杜比音效的部分,快到尾声了,难怪放映厅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了。“剧终了?”他多此一问地道。

    “嗯。”凯墨陇点点头。

    “那你还在看什么?怎么不叫我?”

    “我在等彩蛋。”凯墨陇说。

    凯墨陇等彩蛋的表情特别认真,贺兰霸不疑有他。只可惜字幕还没拉到尾声就被放映室掐断了,贺兰霸不乐了,朝着放映窗抱怨了一声:“彩蛋都不让人看啊……”

    凯墨陇起身,拿了黑色的毛衣外套披上,低头对他说:“走吧。”

    贺兰霸望着凯墨陇穿越一长排红色座椅的背影,他身上是一件宽大的黑色毛衣,绕是凯墨陇这样的混血身材穿上也显得十分休闲,大股大股的条形织纹柔和垂坠,袖口甚至能包住半个手掌,明明应该是慵懒又温暖的样子,这会儿那背影看在贺兰霸眼里却只剩下寂寞。也就是看一场电影,他还很不解风情地睡着了,真特么不是个东西啊,他在后头悄悄给了自己一嘴刮。

    两人走出影院,他望着凯墨陇靠在自动扶梯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背影,紧走两步上前,万分愧疚地套着近乎:“最后结局怎么样?国王的口吃治好了吗?”

    凯墨陇转头看向他:“什么口吃……哦,那个啊,当然没治好,但是结局还是很完美,”说着温柔地一笑,“是部好片子,可惜你睡过去了。”

    那笑容里应该有遗憾吧,但或许是因为温柔太重,遗憾就不怎么明显了。贺兰霸懊悔得不行,只希望还能补救:“可惜了,那要不下次你再陪我来看吧。”

    凯墨陇没说好,只是依旧很温柔很让人瞧不懂地笑着。

    电影城在奢侈品卖场的楼上,虽然奢侈品卖场里一向冷清,但贺兰霸还是很意外这会儿人怎么如此稀少,好多家专卖店竟然已经开始关灯,一副要打烊的样子,至于吗,这才几点?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凯墨陇在这时握住他的手,贺兰霸看着那只盖在他手背上的手,柔软的毛衣袖口带着凯墨陇的体温包裹住他的手,他蓦地想起早前的承诺,想解释说我就是单纯地想看看现在几点了,绝对不是要跟你凑时间,不过凯墨陇没说什么,只是从他手中抽走手机揣进毛衣外套的衣兜里,若无其事地问:“肚子饿了吗?我们去对面买点吃的,然后就去海边看日出。”

    对面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在如此繁华的路段竟然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客人,贺兰霸就坐在窗边的位置,发现不单是肯德基萧条得门可罗雀,连路上行人都看不见几个,虽然商业街的霓虹灯还在分秒不停地争奇斗艳,但是他这么一路望过去,对面好几家餐厅都黑灯瞎火的,也难怪凯墨陇看都不看就说要来肯德基买吃的。

    他又抬头望了望天,这两天阴雨绵绵,天空还盖着挥散不去的低云,难道是阴霾的天气影响了大家逛街的兴致?

    凯墨陇在点餐台点餐,不时还回过头来看他,贺兰霸闹不懂凯墨陇做什么这么心神不宁,但是这种生怕他跑了似的,每隔一分钟就要回头check一下的样子竟然有种迷之可爱。最终凯墨陇付了钱提着一大只口袋返回,贺兰霸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接过口袋,打开一看傻了眼:“用得着全家桶吗?”

    “我怕你饿坏了,毕竟……”说到这里莫名其妙又一转话题,“走吧,我们去车库取车。”

    凯墨陇在前面推开玻璃门,贺兰霸提着全家桶走出去,才想起来,回头问:“你车不是停在外面的吗?”

    “我们换一辆车。”

    好端端的干嘛要换车?贺兰霸诧异,你家x5又要拿脸色给我看了好吗?

    坐电梯到了车库,贺兰霸喝着热橙汁跟着凯墨陇左拐右拐,然后听见前方很清脆的一声解锁声,贺兰霸抬头一看,差点把橙汁喷出来。

    那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458,硬顶敞篷版,宅男编剧瞪着那辆只在脑洞中出现过的车,心说你怎么从费城跑过来了?果然主人一召唤,一个个都上赶着来表现啊?

    法拉利458对一掷三亿的凯墨陇来说也不算是特别奢侈的车,而且已经算是法拉利车系中外形比较低调的一款,但是这么出现在一排排居家小车和商务车中央,依然是冲击力十足的风景线,尤其是两侧前车灯那如刀锋一样的阵列,光是想象着炽白的灯光从灯组中射出就让人心潮澎湃。

    凯墨陇拉开车门时,贺兰霸鬼使神差地问:“我能上手试试吗?”

    “不行。”凯墨陇头也不回地跨进驾驶座,长腿收进去,车门冷酷地关上。

    贺兰霸心酸地绕到副驾驶座,心里琢磨着这个人可能并不是那么爱我……

    关上车门后凯墨陇拧动发动旋钮,在v8引擎轰然的咆哮声中道:“你这是疲劳驾驶,我倒是不担心你把车子给我撞坏了,我是怕你把你自己撞坏了。等你有精力陪我三天三夜的时候再说吧。”

    贺兰霸推推眼镜,凯墨陇果然奸诈,老子有精力陪你三天三夜你还会给我开法拉利吗?等老子陪完你三天三夜我还哪来的精力开法拉利?

    不过这点坎坷的心路历程很快在法拉利超跑带来的极致体验中烟消云散了,亮着大灯的红色法拉利几乎是一眨眼就带他们出了车库,那流畅的体验感如同在冰面上滑行,回过头,驾驶室的后窗还能看见运转中的v8发动机,风驰电掣的狂飙感一瞬间便具现化为五百多匹奔腾嘶鸣的战马浮现在眼前。

    在繁华闹市开这种大马力超跑是件苦力活儿,但今天晚上这座闹市好像特别乖,一点不闹腾,路上一马平川,往来的车辆比平时少了不止十倍,法拉利458放肆狂奔,像脱缰的野马,隐约有越来越野的趋势,贺兰霸觉得方向有点不对:“不是要去海边吗?”

    “我刚问了一下,庚林市的天文馆维修闭馆了,所以我打算换个地方看星星。”

    “换哪儿?”贺兰霸问。

    凯墨陇已经将车驶上高速公路,转头朝他一笑,露出一对调皮小酒窝:“我们去追星星。”

    上了高速公路后法拉利458才真正解放了,凯墨陇将方向盘上的旋钮切到race模式,脚下一沉油门一踩到底,贺兰霸心惊胆战地看着转速表一路狂飙,5000转,6000转,而凯墨陇依然没有要换挡的意思,转速眨眼就达到了6500转,方向盘中央的红灯赫然亮起,然后是7000转,8000转,贺兰霸惊骇地目视凯墨陇就这样面不改色地将车子轰入了红区。方向盘中央的红灯齐刷刷全部点亮的刹那,贺兰霸心中最后一丝恐惧也被那种不顾一切,狂放不羁的冲击感扑灭了。

    凯墨陇终于在9000转时换挡了,巨大的排气声浪淹没了世界。

    法拉利不断地加速换挡加速换挡,发动机全速运行时,贺兰霸感到心脏也在往大脑全速泵入血液和氧气,然而脱缰般的离心力还是不时震得人头脑战栗虎口发麻,贺兰霸错觉他们已经不是在高速公路上狂飙,在这样的高速下,公路两侧的山影统统消失了,那感觉就像飞驰在漆黑的宇宙中,穿越了时空的隧道。

    凯墨陇说要去追星星,他真的配得上这个乍听有些浪漫,实则暴力无比的措辞。

    也不知道这样跑了有多久,车速终于一点点慢下来,四周的山影还真全不见了,只见到微微起伏的野地。贺兰霸发现车速最终降到了不到九十迈,但是前方视野开阔,并没有下高速路的出口和可以停靠的地方,他纳闷地看向凯墨陇,然后听见头顶后方传来非常科幻的机械声。

    法拉利的红色车顶向后缓缓升起,折叠着收入后方。一时间他们头顶只剩下空旷的天幕和呼啸的狂风,贺兰霸感到头发鞭挞在额头和脸颊,爽利痛快得很,但是并不会觉得寒冷,因为中控台的出风口排出一股温热的气浪,为他们驱赶了寒意。

    仰起头,贺兰霸被眼前所见惊了个措手不及——本该阴云密布的夜空此刻一片晴朗,仿佛风的手拨开了云雾,露出散落天穹的星星献给他们。

    原来如此。庚林市这两天的天气不是小雨就是多云,根本不可能看到星星,天文馆又闭馆维修了,换了是其他人,大约就放弃了,或者择日再战了。可是凯墨陇不会,他是那么率性自由的人,如果头顶看不到银河,那他就自己收拾行囊,去有银河的地方。如果他承诺了一个人,要给他看看星星,就怎么也会让他看到,不会拖延一天,甚至不会让他多等一秒。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想看星星,贺兰霸望着头顶灿烂的星海心想,但是眼前这一幕真是浪漫得让他这个编剧也自愧弗如。他不可能编出这样的剧情的,因为他不可能有凯墨陇这样的魄力。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叶娜娜,难怪叶娜娜小姐摆出一副非凯墨陇不嫁的姿态,换了他站在叶娜娜的立场,也肯定是要一争的吧。

    这么完美的人。如果能让他属于自己,怎么也要一争的吧。

    “……凯墨陇。”贺兰霸收回视线,看向身边人。

    “什么?”凯墨陇回答的声音有种奇怪的突兀,他没有转过头来看他,直视着前方,声音突兀地起又突兀地落,悬着一种紧张的期待。

    “你不用每隔一分钟就回头看我,”贺兰霸平静地道,“只要你不离开,我是不会走到你看不见的地方的。”如果把你丢了,我也会很难过的。

    凯墨陇的侧脸始终如故,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显得格外喜悦,亦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就这么不喜不悲,就像他身上那件黑得纯粹的毛衣外套,心也始终藏在温柔的黑色里。

    凯萨会怪他吧,贺兰霸别过视线,但是他不可以再不懂得珍惜,不可以再辜负第二个人了。

    在海边等日出在电视里看起来是个很浪漫的主意,剧组一大堆同仁倾力合作,有负责生火的,负责给演员拎衣服的,给演员送热水和暖手袋的,关键是天气也是精挑细选,哪能像他们这样赶鸭子上架呢?

    贺兰霸坐在沙滩上一截浮木上,连打两个喷嚏,凯墨陇蹲在对面生火,抬头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用打火机点燃手中的火引,火光照亮他眼角淡淡的笑意:“练瑜伽看来不比篮球更能帮你御寒。”

    贺兰霸实在冷得受不住了,放下手里的柴火,摩挲着手臂蹲到凯墨陇旁边:“这柴火都是我捡的,林子里有多潮湿你知道吗?你就在这边生生火,你当然不冷。”

    凯墨陇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躲到他身边试图取暖的人,笑得很愉快:“你捡来的树枝都是湿的,燃也燃不起来。”说着回头,下巴示意后方老远,“我都丢掉了。”

    贺兰霸扶着眼镜往后看去,果然一堆残兵败将:“不会吧……”

    凯墨陇将火引塞到堆起的柴火下放好,星星点点的火光一丝丝燃开来,很快就听见噼噼啪啪的火焰剥啄声。

    贺兰霸见凯墨陇站起来拍了拍手,仰头道:“你干这些很熟练啊。”不像从小养尊处优的王储。

    凯墨陇居高临下看着蹲守在小火苗旁的宅男编剧,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早知道不生火了。”

    “啊?”贺兰霸抬头,“你说什么?”

    凯墨陇走到圆木边,弯腰俯身检查了一番,先前贺兰霸垫着坐的那本杂志眨眼的功夫已经覆了一层海沙,他把杂志摊开了一页才坐下去,长腿惬意地伸展在细软的沙滩上,隔着还没烧旺的篝火对宅男编剧道:“你要是真那么怕冷,把我烧起来不就好了,”说着死没节操地往四面八方打望,“这附近也没有别人。”

    贺兰霸对这人的无节操已经见怪不怪,死守着那一小搓火苗,嗤之以鼻:“你能有这个暖和?”

    凯墨陇手臂向后撑在圆木上,很骄傲地昂着下巴笑睨着对方:“但我燃得很快。”

    “是,你是汽油,燃点低,还没开始烧已经到处在挥发了。”贺兰霸将手伸到火焰上方,“所以我还是更喜欢煤油……”

    话音未落黑色的毛衣隔着篝火冷不丁丢到他怀里,贺兰霸错愕地抬头看去,凯墨陇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阔领长袖t恤,低头往后提了一下领口,对他说:“穿上吧,看你冷成这样挺不忍心的。”

    手里的毛衣还带着凯墨陇的体温,贺兰霸恍惚了一下:“你不冷吗?”

    “和你在一起时我一直处于小火慢炖的状态。”

    篝火在凯墨陇说这句话时腾地就蹿了起来,贺兰霸隔着蠢蠢跃动的火光注视着凯墨陇,海风掀动凯墨陇的额发,火光映亮他的瞳孔,就像一对黑曜石,正从火山的灰烬中结晶,那里面映着他的影子,特别清晰,像已经映了成千上万年。

    贺兰霸抱着毛衣踯躅了片刻,仿佛是一番挣扎终于有了结果,他起身提着毛衣走到凯墨陇身边,坐下来时将毛衣拢到两个人背上。这个动作委实很帅气,对方要是女孩子,多半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只可惜……

    贺兰霸一转头对上凯墨陇受宠若惊的目光,只能认命,弓着背扔了一根柴火进篝火里,以男友的大气和学长的淡定口吻道:“将就一下。”

    太阳他老人家出来以前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只好按照剧本里写的,玩玩真心话大冒险。输家不愿意真心话还可以选择脱了鞋到海里跑一圈。不过两个人石头剪刀布真是无聊透了。第一把贺兰霸就是赢家。

    “我想想……”贺兰霸望着篝火思忖良久,最后问,“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凯墨陇愣了一下,像是有点意外他只是问了这么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半晌才说:“……我看过的电影不多。”

    “不多也总有几部吧,”贺兰霸说,“难道没有喜欢的?”

    凯墨陇弓着背看着篝火:“《国王的演讲》。”

    贺兰霸跟看外星人一样瞪着他。

    第二把贺兰霸依然是赢家,宅男编剧推推眼镜笑得贱兮兮地问:“你受不了我几天不洗头?”

    凯墨陇看他一眼,默默地弯下腰脱了鞋子挽起裤脚,站起来就这么赤着小腿走过沙滩,贺兰霸傻眼地目视凯墨陇一路走进冰凉的海水里,心说不至于吧,这个问题这么难以回答吗?!

    篝火在海风中猎猎地烧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吹灭,贺兰霸在忽明忽暗的沙滩上等得望穿秋水,终于看到凯墨陇姗姗返回的身影。凯墨陇回来时下半身差不多都湿透了,小腿和濡湿的长裤上都是沙子,却俨然一副刚刚才去冲完浪回来的洒脱姿态,停在篝火对面一手插在裤袋里偏头看着他,静静地秀着一双被湿重的布料紧紧包裹的性感大长腿。海风从背后鼓起他的黑色长袖t恤,一鼓作气把一头黑发洋洋洒洒地掀到眼前,他静立在火光后,深沉有如夜幕,眼中又瞬息万变如同海潮和篝火。先前还跳动得十分不安的篝火此刻燃烧得如炉火般平静,贺兰霸感到一阵久违的心安,好像这个人一个人就能抵御千军万马,他几乎是立刻就替剧本想好一句台词——他离开时带走了光,他回来了,光也跟着回来了。

    不过在石头剪刀布的征途上凯墨陇先生依然步履坎坷,贺兰霸一路过关斩将竟然一把也没输过,也据此知悉了凯墨陇许多不为人知的生活习性,比如他每天只用睡四个小时就足够了,睡久了反而会头晕,再比如被逼问说出你身体的一个弱点时凯墨陇极其不要脸的说“除了那里没有别的弱点了”……

    连续八把一直没赢过的凯墨陇不免投来怀疑的眼光,贺兰霸也只能耸肩以示无辜了。到第九把时凯墨陇已经表现得十分不想玩了,贺兰霸着实没想到凯墨陇玩石头剪刀布这么没水平,但是他难得找到能赢过这个人的地方,哪肯善罢甘休。

    凯墨陇从海里回来后贺兰霸就把毛衣让他穿上御寒了,凯墨陇慢吞吞极不情愿地从毛衣衣兜里伸出手:“这个到底有没有什么窍门?”

    贺兰霸心说你傻的吧,有窍门我也不可能告诉你啊:“哪有什么窍门,随机的啊,只能说你运气太背。”说罢见凯墨陇,他只得咳嗽一声妥协道,“好了好了,下一把我出剪刀,总行了吧。”

    结果到下一把时凯墨陇竟然真的出了拳头……

    “……”贺兰霸看着两个人手底下见分晓,心中的愧疚已经胜过惊讶。凯墨陇默默收回拳头揣进毛衣外套的兜里,好像那只手被人狠心踩过,回头望向深沉的大海:“你问吧。”

    海豚王子生气了。贺兰霸抓了抓头发,最后问:“这不过是游戏,你不会真生气吧?”

    凯墨陇听完沉一口气,按着膝盖就站起来,贺兰霸服了:“行行行!算你已经说了真心话了!”

    凯墨陇倨傲地拢好毛衣,居高临下道:“最后一把。”

    贺兰霸点头:“好。”

    最后一把贺兰霸出了剪刀,凯墨陇还是拳头。贺兰霸暗自松了口气,他果然没料错,凯墨陇十有八九都会出拳头,如果前一把出拳头输了,后面一把他会怀着侥幸心理心想这次总不会输吧,然后第二把还是拳头,到第三把时他才会换成布,原因嘛大概是因为布能胜拳头吧,这种心理他一点不陌生,因为他以前玩这个就总是输。你心里一旦认定了什么,在这种游戏里要是遇上行家,通常都会死得很惨。

    平常两个人玩扑克十次里有八次他都是输家,倒是没想到凯墨陇玩这么个不需要技术含量的小儿科游戏反而栽了跟斗。贺兰霸有些寂寞地想,我到底还是不忍心啊,虽然这家伙在玩扑克时从来没对老子手下留情过,但是毕竟小两个月,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吧。说着捡了一根柴火扔篝火里:“你赢了,问吧。”

    岂料身边的凯墨陇静了很久都没出声,贺兰霸直起身回头看他:“怎么了?你没有想要问我的?”

    凯墨陇看着跳动的篝火出神,贺兰霸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有动静,心里不禁有点小失落,沉了口起身,想说“那你慢慢想,我去那边走走”好给两人一个台阶下,刚起身手腕却被一把攥住。

    “我有。”

    贺兰霸冷不丁被凯墨陇一爪子擒住,手腕都被捏得一疼,这家伙手指力气真大得不得了,他觉得手上活像吊着一只鳄鱼!凯墨陇缓缓抬头看向他,那灼灼的眼神竟然看得他莫名有点紧张,有那么一会儿凯墨陇就只是这么看着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凯墨陇的表情,是低沉的威严,咄咄逼人的危险,还是天大的隐忍和压抑,总之感觉非常不好,好像不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他的意图的自己简直罪该万死。他像一头遭了挑衅的狮子,却还是极力想要收起利爪和獠牙,但贺兰霸还是能分明地感到这个人正处在怒而不发的边缘,而自己长久的无言毫无疑问正将凯墨陇往那个暴怒的边缘一点点推近——他手腕上的禁锢像绞索一样收得越来越紧,如果这会儿能掀开凯墨陇毛衣的袖子,估计都能看见暴起的青筋在钢铁一样的肌肉上隆起一片。

    贺兰霸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这似乎不是第一次凯墨陇流露出这般叫人局促不安的样子,他甚至想问你到底是来找我谈恋爱的还是找我报仇的?

    “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啊。”贺兰霸一字字很是郑重地说,几乎就是在保证了,“我不会骗你。”

    凯墨陇钳在他手上的鳄鱼钳总算慢慢松开,他用一种有些脱力的语气道:“……如果用一百分来计算好感度,你给我多少分?”

    贺兰霸揉着手腕难以置信:“你就想问这个?”

    凯墨陇低垂着眼睫,长腿懒洋洋地踢了一下篝火下的柴堆:“嗯,我就问这个。”不能问你的初恋,万一不是我那我岂不是自讨没趣,也不能问你还记不记得我,因为很可能你真的不记得了,就算还记得,也不代表什么,也不能问爱还是不爱,这个词对你来说太重了,而且它只有非此即彼的答案,所以就问这个问题好了,六十分是有好感,七十分是喜欢,八十分是很喜欢,超过九十分,勉强算是爱吧。

    贺兰霸在凯墨陇身边坐下,点点头:“我给你九十七分。”

    凯墨陇好像触电一般转头盯住他的表情让贺兰霸很是窃喜了一阵,他跷起二郎腿老神在在地道:“海豚体质扣掉一分,长得比我帅扣掉一分,老是问我这种问题再扣掉一分。啊,”抬头望了望天,因为篝火一直烧得很旺所以都没有注意到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要亮了。”

    太阳从海的那头升起,阴云一瞬间便被晨曦的光辉驱散,贺兰霸脑海里回响起格里格《培尔金特》组曲中的晨曲,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并没有很激动,只是十分平静地迎接了这一轮朝阳。

    凯墨陇面对着初生的太阳,这样的海上日出他在岛国看过无数次,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等到了他梦想中完美的,温暖的,光芒四射的太阳。他倒在沙滩上,闭上眼,听见贺兰霸正用沙子灭篝火,边灭边嚷着“卧槽你也来帮帮忙啊……”

    “我负责点火你负责灭火,不管床上床下都一样。”

    贺兰霸的动静停了一下,凯墨陇依旧舒服地仰着头闭着眼,想象着贺兰霸插着腰站在篝火那头,纠结要不要掷个什么东西过来的样子。

    最后宅男编剧还是老老实实去灭火了,凯墨陇睁开眼偷瞄了一眼将最后几丝火光豪迈地一脚踏灭的贺兰霸,翘着嘴角想,早知道就问你爱不爱我好了……

    从海边回来,凯墨陇大概是觉得完成了纯爱片模式,一回老巢就直接切换成了gv模式,贺兰霸看在对方美色难当,技术过硬,又多次代自己受过的情面上,放下撸了一半的剧本,慷慨就了义。

    这是一段地狱般的还债经历。快感?哦,那必然是有的,但是快感过载后带来的生理上强烈的虚脱感比起快感本身也有过之无不及,贺兰霸听说美军有一种刑讯逼供的法子,往囚犯一只手上注射巴比妥酸盐,另一只手臂上注射安非他命,那人便会一会儿亢奋如上云霄,一会儿眩晕如坠深渊,那滋味……可能只有和凯墨陇做爱能够一比高下。

    头一天被轮完三次,凯墨陇表示还想再继续时贺兰霸毛了,抄起床边的拖鞋一拖鞋拍过去:“你特么还是不是人?!”

    这个问题在次日凌晨得到了解答:“凯墨陇,你就是一禽兽……”

    不过当天晚上贺兰霸对凯墨陇的这一认识就又深刻了一步。宅男编剧靠在浴缸里,仰头望着天花板,一面后悔洗澡时没有反锁好门,一面有气无力地评价:“凯墨陇,我收回早上的话,实际上你禽兽不如。”

    浴帘“唰啦”拉开,凯墨陇居高临下看着他,下身已经裹好白色的浴巾,一头黑发浸湿后有些微卷,被头顶炽热的灯光照着,凯墨陇身上西方人的特征尤其凸显出来,高大健实,肌理分明,像一尊诞生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大理石雕像,身上涂着浅浅一层蜜色的釉,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完美无瑕。很早时他就发现了,凯墨陇不穿衣服或者只裹遮羞布的时候看上去特别年轻,岂止小他两个月,说小一两岁也不为过。

    凯墨陇耐着性子在浴缸边坐下,正要说什么,眼光忽然一定,然后飞快地转身扯了一大卷纸糊在贺兰霸鼻子下。

    贺兰霸低头一看,没过胸的水上荡开一圈红色,尼玛什么时候流鼻血了?!这要怎么说得清楚?!他捏着纸巾捂着鼻子,心虚地一抬眼,果不其然对上凯墨陇似笑非笑的表情。

    “别自作多情,我是泡久了才流鼻血的。”贺兰霸绷不住面子,从浴缸里坐起来,低头一看拖鞋没在,“鞋呢?”

    凯墨陇回头看向客厅:“之前被你扔出去了。”说着起身,“我去找找。”

    贺兰霸见凯墨陇在客厅里来来回回找了一圈,总算找到那两只被直接投掷到沙发后的拖鞋。两分钟后,贺兰霸面对着那双工工整整摆在浴缸边的拖鞋和蹲在自己面前的凯墨陇,有点回不过神。

    凯墨陇蹲在地上抬头看了怔忪的宅男编剧一眼,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低头拿起左脚的拖鞋。

    凯墨陇的手掌托住脚踝处时贺兰霸头皮登时一麻,连忙夺过拖鞋自己套上脚,凯墨陇这才按着膝盖站起来。贺兰霸跟着站起来,却很是局促:“你也不用这样……”看凯墨陇这样的人在自己面前屈尊降贵总有种亵渎感。

    凯墨陇倒是很坦然地一耸肩:“对我来说,能够和你做爱,这些都不算什么。”说罢拿了洗手台上的手表,边低头扣表带边走出洗手间,“出来吧,十二个小时了。”

    贺兰霸已经决意不去计较十二个小时的事了,没想到凯墨陇还记得。说什么,原本应该是没节操,他居然觉得。

    “我父母生下我以后就过世了,这之后我在福利院长大,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后来有人把我领出孤儿院,一直到我二十一岁时我才慢慢知道有关父母的事,看起来他们还算是不错的人,只不过我对他们没有感情可言。”

    凯墨陇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靠着阳台扶栏,远方的夕阳在他身后显得有些寂寞,贺兰霸脱口问道:“把你领走的人是你现在的养父母?”

    “不,我称呼那个人先生。”凯墨陇胳膊枕在扶栏上,弓着背眺望着沉沉日落,良久,风才送来他的声音,“我一直是一个人。”

    贺兰霸看着那道背影,忽然狗血地涌起了安慰的冲动,他想说“现在不是了”,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和凯墨陇会在一起多久。只是这一次不像从前,他已经率先决定“我永远不会是先离开的那一个”,但是也许有一天凯墨陇会离开,因为他“一直是一个人”。他想留下这个人,但也不会再对对方的离开毫无防范。

    就这样吧。期许少一点,当他离开时,你能给他的祝福就能多一点。他凝视着凯墨陇的背影,而后转过了身。

    凯墨陇一直在阳台上,直到黑夜彻底吞没了太阳。他知道身后的贺兰霸早就离开了,他对那个人的气息太过熟悉,想要装作不知道都难。贺兰霸说他是禽兽,一点也没错,如果贺兰霸知道自己睡着后他这个禽兽甚至会一遍一遍地低头嗅他,不晓得要作何感想。当然,说他禽兽不如也是一点没错的。禽兽不会一年到头地发情,但他会,只要在这个人身边。

    客厅的茶几上,黑色的iphone响了一声,手机那头传来老者缓慢低沉的声音:

    &&039;s  i know you ;039;t tabsp;i&039; g to tell you, ti is up”

    贺兰霸注意到凯墨陇最近养成了保存小票的习惯,不管去餐厅去超市还是去洗车,最后一幅画面准是混血美男微笑着从服务生手中接过小票,潇洒地揣进衣兜或者收在驾驶台下。这天贺兰霸陪凯墨陇去4s店取定期保养的宝马x5,着实不解:“你这是能报账还是怎样?”

    “是啊。”凯墨陇笑道,方向盘一打到底,焕然一新的x5君在4s店店长店员一行殷勤的挥手注视下华丽地一个转身扬长而去,如同华尔兹舞步般翩然,贺兰霸听见一位在众多车型中犹豫不决的大叔买家在那一刻豪迈地喊道“决定了,咱们就买x5”。

    贺兰霸摇摇头,又不是是个人坐进x5就能变成凯墨陇。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小票,低头看了看,十分难以启齿地道:“你要真能报销那代我一起报了?”

    凯墨陇无奈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冷不丁抓过小票,按在方向盘上挑眉瞅了瞅:“换了块玻璃也找我报账?”说着从休闲西装内袋里摸出钱夹递给身边人,“你自己报吧。”

    贺兰霸捧着那只登喜路钱夹,仇富得牙痒,但他委实很好奇凯墨陇的真实财政状况,便咳嗽一声正儿八经打开黑色的钱包,一看里面只有两张卡,其余就是现金,连什么拳击俱乐部射击俱乐部的会员卡都没有,简约得不得了,但那两张卡无疑都大有来头。

    贺兰霸已经隐约猜出这两张卡的身份,小心抽出其中一张卡,黑色的卡面顶端赫然有ari express的字样,他翻来覆去难以置信地审视这张卡,然后深吸一口气放进这张又抽出另一张,这次是花旗银行的ultia卡,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两张至尊级别的签账卡上竟然都找不到持卡人的名字,卡片左下角原本应该凸印持卡人大名的地方只有一个徽章一样的图案,不过这个图案很精美,因为太过精美甚至没有采用凸印的方式,只用暗银色的反色印制。贺兰霸认真端详徽章,徽章成盾形,分割成对称的四个部分,图像虽然比较抽象,还是认得出左上是太阳,右上是黑色的大鸟(可能是鹰或者鸮之类的),左下是狮子,右下则是月亮。

    有这两张卡坐镇,许多疑问都迎刃而解了。难怪方才离开4s店时店长亲自率着一溜人列队送行,难怪凯墨陇当初在英尼斯菲尔德酒店一路畅行无阻……

    贺兰霸盯着那个徽章,在心中设想了许多情况,本来张嘴问问凯墨陇就是了,但是那时候在海边就已经决定了,绝不再主动过问这个人的过去,如果有必要,凯墨陇自己就会告诉他。于是他合上钱夹还给凯墨陇:“都有黑金卡了还用得着现金吗?”

    “现金永远是最好用的,”凯墨陇接过钱夹扔在中控台上,“事实上这两张卡对我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

    贺兰霸心说那倒也是,那些个顶级服务什么预约酒店预约飞机预约游艇预约米其林三星主厨着实看不出对凯墨陇有什么用途,一来这个人情愿和自己挤一套公寓也不愿去住总统套房,每日钟情宝马君也不去临幸法拉利,骨子里就是个叛逆的主儿,二来凯墨陇有很大可能自己就拥有私人飞机私人游艇私人度假别墅私人主厨,所以以上服务对凯墨陇先生来说可能就跟普通人上家政公司拿到一张服务卡没啥区别。

    贺兰霸兀自走着神,压根没注意到凯墨陇好几次看向后视镜,不久宝马x5就靠边停下了。

    “怎么了?”贺兰霸这才回神。

    “我想起还有点事,你先下车自己坐出租车回去吧。”凯墨陇低头松开安全带,径自推门下了车。

    贺兰霸更奇怪了,他们本来是约好下午去听音乐会的,不过凯墨陇说是要回那间被炸得面目全非的b座203一趟,这怎么又整出别的岔子了?贺兰霸狐疑着下了车:“你不是还要回b座203拿东西吗?”

    凯墨陇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回头对他道:“你帮我去拿吧,是一本爱马仕笔记本,应该在二楼。”

    贺兰霸就这么被予以重任地推上了车。

    第1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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