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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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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缘结 作者:桑鲤

    第34节

    “等等。”

    舒儿止住脚步,回头望去,见叶结蔓撑着身子,作势欲下床。

    “少夫人,怎么了?”安儿连忙上前去扶。

    “无碍,”叶结蔓挥了挥手,脚落在地上,抬头望向神色有些不解的舒儿,“我与你一起去。”

    舒儿沉默了会,方道:“如今特殊时期,少夫人不必拘泥于向夫人问候……”

    “不是,我有话想与夫人说。”叶结蔓知道舒儿误会了,解释道,“很重要的话。”

    安儿见叶结蔓脸色依旧惨白,很是不放心:“可少夫人,你脸色很不好,不如休息片刻再去?”

    叶结蔓摇了摇头,直视着舒儿,一字一句道:“此事事关裴家的存亡。”

    舒儿眸色晃了晃,片刻,低声应了:“我知道了,我这就给少夫人梳妆。”

    一炷香后。

    “叩叩。”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坐在床边正与裴夫人说话的裴尧远皱了皱眉:“谁?”

    “是我,舒儿。”外面的声音顿了顿,“还有少夫人。”

    裴尧远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等他开口,房间里的裴沐烟已经低声道:“她怎么来了?”说话间,人已经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叶结蔓见到开门的裴沐烟,颔首示意。

    “怎么了?”裴沐烟的视线打量过眼前这个虽已嫁入裴家,但尚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子。见她脸色惨白,比初见时整个人瘦了一圈,心里不禁一惊,口中不自觉放软了声音,“你们连夜赶路,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

    “我有事找夫人。”

    “娘她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裴沐烟话虽这么说,身子还是回过去用目光征询床榻上裴夫人的意见。

    叶结蔓的视线跟着往屋里望去。

    已是黄昏,天色暗了些许,房间里的窗阖着,许是怕裴夫人吹风。桌子上早早就点了蜡烛,有晕黄柔和的光芒散在房间里,却依旧掩不去一屋子的沉郁气氛。裴夫人坐在床榻上,面色比以往暗了不少,但眉眼之间却更加坚毅。她的目光对上门口的叶结蔓,似能看透人心一般扫过,片刻,才缓缓道:“进来说话。”

    “是,夫人。”闻言,叶结蔓心里的紧张反倒消去不少,不由暗暗钦佩起来。如今裴家遭此大劫,没想到裴夫人看起来仍旧冷静自持,实在难得。不知为何,她忍不住就想起纪西舞来。她们这样的女子,想必是同一种人罢。即便此刻一把刀横在脖颈上,也不会失了方寸。这般想着,对于裴家如今面临的劫难,她竟稍稍放心了些。

    “有何事与我说?”

    叶结蔓环顾了一圈屋子,随即低下头去:“此事……还望夫人能允许结蔓单独谈一谈,只需一小会便好。”

    话音一落,房间里的其他几人都颇有讶色。

    “四少夫人,大家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听?”裴沐烟皱了皱眉,率先开了口。

    裴尧远抿了抿唇,沉默地望着叶结蔓,没有应话,只是目光不似裴沐烟那般质疑。

    “哦?”裴夫人的语调微微上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色上,因了这句话稍稍动了动神色,不等裴沐烟再说,已经道,“既如此,远儿,烟儿,你们两先出去罢。”

    “娘——”裴沐烟不放心。

    “听话。”裴夫人显然并不担心,挥了挥手示意。裴尧远见状,低声应了,拉着裴沐烟一道出了门。舒儿见状也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四目相对的两人。

    “好了,人都走了,你说罢。”裴夫人至始自终都望着叶结蔓,神色沉稳。

    叶结蔓深深鞠了个躬,开口解释:“此事事关重大,结蔓不得已才出此要求,还望夫人谅解。”

    裴夫人目光晃了晃,沉吟了会,忽道:“你虽刚从纪府回来,不过想必多少也知道些如今裴家的情况,还是这般急着过来,我相信定有要紧的事。”顿了顿,“莫非与纪家有关?”

    闻言,叶结蔓神色一惊,下意识去看裴夫人,见她眼底深邃,鬓发虽添了白发,眉目却睿智犀利。在对方的注视里,她缓缓点了下头。

    第96章 宁心之死

    暮色四合,天际的光渐渐暗淡。

    房间里。

    “是么?”裴夫人听完叶结蔓的话,垂下眸去,面上并无表情,只平静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纪家的阴谋,而在胭脂里下毒的,是旭儿?”话语落在最后的名字时,她的眉梢才动了动。

    那一瞬间,叶结蔓看到眼前原本坚硬如铁的妇人眼角爬上一丝倦意,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一切,叶结蔓自然没有扯到纪西舞,否则说出来也怕是也没人会信。她并不敢多提详情,只道是自己无意从纪府探得,好像此事纪家与裴尧旭之间有所牵连,不知真假,但深思之后觉得还是有必要让裴夫人知晓。叶结蔓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裴夫人未必全信,但聪明如对方,只需自己几句话便势必会找到方法去探明。

    “这些,你是在纪府听谁说的?”

    叶结蔓心里已有盘算,听裴夫人问起,便道:“那时正是晚上,我瞧不甚清,加上对方话语惊人,一时来不及辨。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走得远了。”

    说话间,叶结蔓能感到裴夫人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显然疑虑颇深。

    “我知道了。”裴夫人终于再次开了口,神情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看不甚清楚,“此事若真,也算帮了大忙,裴家必不会亏待你。”

    “不敢,”叶结蔓俯下身去,“此事事关重大,结蔓不敢与他人言说,如今告得夫人,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倒是夫人,务必保重身体。”

    “这件事,你就当不知,我自会处理。”顿了顿,“我等会会派新的丫鬟去你院子,这几日焦头烂额,你那里也该好好收拾下。一路劳累,你先去休息罢。”

    “是,夫人。”叶结蔓舒了口气,离去前抬眼扫过床榻上的妇人。那身影已经重新恢复了挺直,眉梢眼角俱是初见时的庄严坚毅。

    当叶结蔓跨出门,望见暗下来的天色那一刹那,心底的失落卷土而来。

    也不知道纪西舞……她怎么样了。

    纪府。

    “纪筱染,你莫要太过分。”纪老爷浑厚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身子正襟危坐,紧紧盯着站在眼前的纪筱染,唇角微微颤抖,显然气得不清。

    而此刻与他呆在同个房间的,自然是纪筱染不假。

    纪筱染似是早已习惯纪世南的脾气,冷笑不语。

    自被带回纪府后,纪筱染便被关在原本自己住过的院子里,由护卫守着。直到方才,忙完葬礼的纪世南才进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显然纪世南不想被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只是身子方落座,尚未开口,纪筱染已经话语如刀,毫不留情地杀过来:“纪老爷已经亲手埋完自己仅剩的女儿了吗?”

    因太过熟悉,彼此的攻击反而能轻易直刺心扉。

    房间里的气氛短短时间便剑拔弩张。

    片刻,纪世南勉强压了自己的怒火,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听谁说了什么,舞儿的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过,我自会用我的方式给她一个交代。”

    “你的方式交代?怎么交代?”

    “你不是很有骨气吗?既已与纪家断绝关系,就莫要再过问。”

    “你以为我想过问吗?”纪筱染目光犀利,“但凡有人能插手过问此事,就无需我再蹚纪家这浑水。可是有吗?”她咬了咬唇,又道,“若不是因为你,五妹怎会树下那么多敌人?如今连自家亲人也欲除之后快,她一生都为你所用,你不能保护,难道连话也不让人说?这纪家宅里,埋着多少龌龊的心思,你自己清楚。纪夫人、纪少爷,呵,依我看这桩事哪个都脱不了干系。我此次来,不过是想看看,你纪世南还到底有没有一点良知,在伤了一个女儿的心后,又要伤另一个女儿的心?”

    “砰——”一阵风忽然吹开了虚掩的窗户,两人的衣衫拂动,寒意渐起。

    纪世南的神色一怒后,在纪筱染最后的话里忽然灰败下去,唇角微颤,一时没有应话。

    纪筱染深吸一口气:“我只问你一遍,五妹的死到底怎么回事?当然,你也可以将这个秘密一起带进坟墓。但你即便不说,该知我的性子,也必会自己查。”

    话落,房间里一时陷入沉寂。

    “可以,纪世南。”纪筱染望着不语的纪世南笑了笑,眼底却一片讥诮,“若我因为查此事死了,自会雇人替我收尸,绝不入你纪家的坟。”

    “站住!”纪世南猛地抬头,“你疯了?”话出口,也发觉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皱了眉头,“你不是和那个男人跑了,口口声声去寻求自己的幸福了吗?作甚还要回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闻言,纪筱染眼底眸色剧烈晃了晃,并没有应话。

    纪世南自然发觉了她细微的不对劲,眉皱得愈发紧:“那小子人呢?没随你一起回来吗?”

    “你不用管。”纪筱染不欲再说,转头就往门口走去。

    “是不是抛弃你了?”身后纪世南的声音不屑,又似带了些许怒意。

    纪筱染的手方触到门栓,突然停了下来:“你住口。”她的头转过去,直视纪世南,“我的事,不用你管。”

    “当初固执已见要离开纪府,离开苏州。如今呢?还不是孤独一人?”纪世南面色阴郁,盯着纪筱染,“可见你的决定有多蠢。”

    原本面带愠色的纪筱染忽然笑了,那笑声微哑,倒令纪世南微微一怔。

    “纪世南,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纪筱染停了笑,脸色惨白,“告诉你,他早死了,就在你派人打伤他的第二年,就因为旧疾复发死了。所以我自己这条命,早就不在乎了。”她回过头,面向着门,语气低下去,“我本发誓,这辈子都不回苏州城了。”

    话语的尾音还在飘,纪筱染已经开门大跨步走了出去,只剩下震在原地的纪世南。

    风自窗户吹进来,外面天色早已暗了,房间里一时只有纪世南的衣袍在风中簌簌作响。他的身子绷得极紧,指节在衣袖里捏得发白。盯着紧闭的门扉半晌,他缓缓阖上眼,整个人好似卸去了气力,身子一软,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垂下的手颤起来。直到此刻,他的眼角,才渐渐流露出弱态来。

    纪世南看不到,窗户旁,一抹白色身影直身而立,静静凝视着摊在椅子上的他,面无表情。

    正是纪西舞。

    这样过了片刻,纪西舞移开了视线,头也不回地穿过门扉,往外走去,身影没入黑夜之中。

    “这房间怎么怪冷的。”收拾的丫鬟搓了搓手,转头朝身旁同伴抱怨,“我总觉得阴森森的。”

    “啐,我胆子小,你可别吓我。”同伴推了推她,环顾过空旷的房间,道,“这小姐的葬礼结束,宾客散去,我们也总算能空闲一阵子了。”

    “听说这屋子之前住的是裴家的四少奶奶。”丫鬟压低声音,“你说这屋子这么阴冷,会不会是因为那个裴家四少爷……”

    “你别说了!”同伴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听,催促道,“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快点收拾完好离开。”

    话音方落,门忽然被风吹了开,发出一声剧烈的“哐当”声。

    这一动静,将屋子里的两个丫鬟都吓了一跳。原本还想吓唬同班的丫鬟,背后也起了一层寒意,望了一眼空无一物的门外,不敢再久待,拉着同伴匆匆离去。

    路过门口的时候,两个丫鬟都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好似有冰冷的目光紧盯着她们。

    待房门被重新阖上,一身白衣的纪西舞冰冷着脸,方将视线缓缓落在屋子里。

    只见她缓步走到床榻边,那里此时已经重新换了新的被褥,铺叠得整整齐齐,好似没有人住过一般。纪西舞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忪,垂下的眸中泛起些许波澜,看不透那平静外表下,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站了也不知多久,纪西舞的身子动了动,才重新沉默地往外走去。

    夜色深沉,纪西舞一身白衣迆迆行过,无人可见。那抹白在黑暗里,也隐隐绰绰,似乎随时会融入其中。只有拂来的冷意让路人打个冷颤,却也只道春意料峭,裹一裹身上衣衫继续行走。

    她身姿笔挺,踏在熟悉无比的路上,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人未及,耳边已有喧闹声传来。纪西舞抬头望去,院子灯火通明,惊叫声与脚步声混杂在一处。

    她忽然低低叹息一声,眉目之间神思通透,穿过人群,往宁心的房间走去。

    屋子里,烛光飘忽,纪筱染正站在一旁,神色明灭,有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几个下人跪在地上簌簌发抖,而一旁床榻之上,安静躺着一抹身影。

    纪西舞看也不看跪着的人,径直走到床边,垂眸望去。

    入目是一张血迹斑驳的脸,坚毅的眉目此刻已经永远地闭上了,唇角紧抿,透出一丝倔强与不甘。女子身上衣衫褴褛,到处都是剑痕,血渗透那身墨兰的劲装,将半个床榻都染了红。

    纪西舞对宁心的死并不觉意外,或者说,在纪筱染回来的那一刻,这一切就不可避免。如今自己已死,纪世南仅剩的女儿纪筱染,那些人尚不敢轻举妄动,还想再看看纪世南的反应。但宁心的存在便成了一个问题,怕两人一旦结成同盟就会造成威胁,只能率先除之后快。

    毕竟,谁都不敢小瞧雷厉风行的纪筱染,不知她会做到什么地步。而这一举动,也恰恰证明了那些人的不安。

    纪西舞俯下身,削长的指尖轻轻抹去宁心眼睛上溅到的血。触手尚余留一丝温热,显然这场厮杀过去得不算太久。再直起身时,纪西舞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转头望向一身冷冽的纪筱染。

    “我再问一遍,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就没有一个人听到?”纪筱染声音寒如冰窖,目光如刀般刺向跪着的下人。

    “小的……小的们实在不知。”几个人的头磕在地上,每个人都诚惶诚恐,正是今夜负责值班的一群护卫。

    “不知道么?”纪筱染突然弯腰,一把抽出最近的一个护卫腰间的刀,反手就迅速搁在对方的耳朵之上,面目冷酷,有那么一瞬,像极了纪西舞。只听她一字一句道,“屋子里打斗痕迹这么明显,你既然都听不到,要你这耳朵也没什么用了。”

    那护卫吓得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小姐,小姐饶命。小的真的什么都……啊——”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喊声猛地响起。

    鲜血不断从耳朵流出来,滴滴答答落下,重新覆盖上了暗褐色血渍的地面。护卫一把捂住了耳朵,来不及反应,已经痛的在地上开始打滚,尖叫声一遍遍碾压过身旁下人的心。

    纪筱染眼都不眨,手一动,尚淌着鲜血的刀已经随之搁在了另一个护卫的耳朵上:“你呢?”

    那护卫身子抖得愈发厉害,一股热流自身下涌出。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耳朵上的寒气愈深,从容不迫地往下压了压。痛楚很快敏感地传来,黏稠的血顺着脸滑落。护卫的脸色煞白,毫不怀疑自己说错一句话,耳朵就和自己分离了。

    “不瞒,不瞒小姐……我们……我们刚才……”护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被找去喝酒……虽,虽然听到了一些,一些动静……但还以为,以为是在兄弟们在……在对练……小姐饶命……”

    纪筱染的眉往上挑了挑:“喝酒?谁?”

    “是,是……”护卫战战兢兢地缩着身子,正要回话,房门突然被推了开。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进门的纪川目光睥睨地扫过满室狼藉,视线最后落在纪筱染手上还在滴着血的刀上,并不阻止,只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是已经脱离纪家了吗?这又是在对我纪家下人做什么?”

    第97章 扑朔迷离

    纪筱染偏头望向纪川,目光幽深:“纪大少爷来得可真巧。”

    “有人与我说这边出了事,我自是要来看看。”说话间,纪川已经踏入门槛,扫过遍地狼藉的房间。此时,突有一人跪着的护卫扑上前去,止住了纪川的脚步,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大少爷救命。”

    纪川垂眸望去,定定地望着地上簌簌发抖的护卫:“你们犯了什么事,惹得我们曾经的纪家三小姐这般大怒?”

    “回大少爷的话,小的们……小的们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对于宁护卫的死,也丝毫不知情啊!”

    “宁护卫?”纪川的视线随即落在床榻之上,“原来是宁护卫死了。”他回头望向纪筱染,神色平静,眼底却带着一丝讥诮,“不过一个下人罢了,你又动什么怒?为了一个下人,如此为难其他下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纪筱染凝视着纪川,半晌,方扬了扬唇角,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看样子,纪大少爷是要插手了?”

    “插手的明明是你罢?你口口声声要脱离纪家,现在又要来掺和,你以为你是谁?”纪川冷笑一声,朝跪在地上求情的护卫道,“她已经不是三小姐了,作甚任她宰割?”

    跪在地上的护卫不敢言语,纪川早就料到如此,脚一抬,便将人踹了翻:“没出息,活该。”言罢,他看也不看地上俯跪的护卫,径直往床榻走去。

    一股阴冷的气息忽然自右手边拂过,纪川的脚步微微一顿,皱着眉偏头望去。入目之处并无甚奇特,他没有多想,继续往前走到了床榻边,望了一眼面无血色的宁心,神色冷漠。

    而距纪川仅两步开外,纪西舞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背对着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纪筱染不欲理会纪川,手腕兀自往下压了压,引得护卫又是一声痛叫:“三,三小姐饶命!”

    “继续说下去。”纪筱染沉了沉心神,“详细点,否则下一刀我没了耐心,你的耳朵可就保不住了。谁找你们去喝酒的?”

    护卫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却迟迟没有说话。

    “怎么,问不出来吗?”这边,纪川已经重新望向此处僵持的情况,扬了扬唇角,“需要我帮忙吗?”

    纪筱染神色愈发凌厉,看也不看语气戏谑的纪川,锋利的刀刃眼看着就要下落。

    几乎尖叫声伴随着鲜血四溅的同时,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你在干什么?”

    纪筱染脸上溅了两滴血,她也懒得擦,斜着眼望去,见进来的是纪夫人,笑起来:“这屋子今晚可真热闹,没想到纪夫人也来了。”

    纪夫人不与纪筱染说,只朝身后护卫使了个眼神:“把三小姐的刀给我拿了,以免伤到三小姐。”

    “谁敢来取?”纪筱染倏地把刀往前一横,衬着脸色血渍,整个人愈发气势愈发可怖,看得那些护卫一震,竟也无一人敢上前相夺。

    纪夫人的脸色沉下来:“快去!怎么,还想把事情闹大,等老爷亲自过来吗?”

    身后护卫这才上前一步,欲夺下纪筱染手中的刀。只是人方靠近,便见纪筱染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看得众人一愣。下一瞬,电石雷火之间,她手一横,刀已经搁置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厉声道:“给我退下!”

    这样一来,几个护卫哪里还敢上前,被对方举动吓得心神一颤,下意识就往后纷纷退去,唯恐惹出事来。

    纵是纪夫人,也是微微一震,神色有些复杂地盯着面目决绝的纪筱染,一时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陷入僵持。

    “今晚,我定要将事情弄清楚。谁,都拦不住我。”纪筱染言之凿凿,目光如刀地扫过纪夫人和纪川。雪白的脖颈因为锋利的刀刃,微微沁出一条血痕,她也宛若不觉,“你们两个若是心中无鬼,最好给我出去。”

    纪川撇了撇唇角:“许久未见,三妹行事倒比以往更为凌厉。”言罢,也不多说,紧了紧衣衫,兀自往外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死了人的缘故,总觉得这房间莫名阴冷。

    纪夫人久久望着纪筱染,半晌才道:“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纪筱染不以为然,“我若是此刻死于此处,你觉得我那个没什么良心的爹,会怎么做?”她忽然笑起来,眼神却惨烈,“我不怕死,即便我死了,我还能赌上一赌,连续死两个女儿,这个筹码是否值得他下定决心细究?”

    闻言,纪夫人神色愈发晦暗,一时瞧不清楚在想什么。

    纪筱染继续道:“我如今回来,早已做好一切打算。我若一死,第二日便有人将纪家逼死三小姐的传闻传遍苏州城。甚至于五妹的死,也会重新受到瞩目。这么一想,我死,也不是什么亏本的事。”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纪夫人眉头皱了皱。

    纪筱染垂下眸,房间里,两个失了耳朵护卫已经晕死过去,地上血渍四溅,整个房间都是一片凄惨景象。她的脑海里,一丝一缕,渐渐浮现出久远的似乎是上辈子的事。

    那段记忆,是她最煎熬的时候。

    他带着她私奔,不过是一介柔弱书生,目光却是她生平未见的坚决。从一开始,两人便知道彼此的心意无法被纪家所认同。她不贪恋那些稍纵即逝的富贵,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来。只是不曾想,只堪堪来得及逃出苏州城,因她的身份不便走动,在他为她去买吃食的路上,两人分别在两头被截了住。

    纪筱染自是不从,然而心里忽然惴惴,厉声询问他的去向。来人只道老爷吩咐,她回去即不会为难男方。纪筱染不信,坚持等他回来再走。来人却只是冷冷笑着,“小姐多耽搁一刻,那人便多苦一刻。”只这一句,倔强如纪筱染,也是心惊了惊,只得暂时应了下来。

    等她被急马带到苏州,不过一日有余,已恍如隔世。纪筱染心里放心不下,然而一入纪府,又是入了铜墙铁壁,再难出逃。她心思缜密,知道自己一人无力抗争,分秒必争,最后唯一的希望就落在纪西舞身上。她知对方不喜与人亲近,一时有些拿捏不准是否会帮她。然而出人意料的事,当那夜她偷溜进五妹房间时,她起身看向她,黑暗里一双眼眸晶亮透彻:“三姐终于来了。”只这一句,纪筱染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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