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节

推荐阅读:[快穿]给攻略对象生娃高H【崩铁乙女】总合集小圆满(1v2 h)临时夫妻(nph)无双局(1v2 父子丼)上岸(gl)末世:带着系统养男宠(NPH)无限流之夜晚来敲门(np)两情相厌(伪骨科,狗血文)被强取豪夺的恶毒女配(np强制)

    反·绝代双骄之双月无痕 作者:双月无痕

    第43节

    闷雷。仙女听雷色变,终于不情愿的捥开袍袖,拿出了一只盛满酒的酒杯,叹道:“有,就是这杯酒。上天给你的考题便是:你不见他而来天界,则成仙。若执意要见,则饮下此……”

    一饮而尽。公子未等仙女讲完,便抢下酒杯,一饮而尽。

    仙女未能拦住,失声惊道:“傻孩子,我还没说此酒是何物,你怎就喝了!”

    公子饮尽后笑问:“何物?”

    “小姑姑也不知道!”仙女跺脚:“天意难测,此酒也许只是试探你心的水酒,或是孟婆汤、封魂水、迟发的毒药,甚至可能是赐死的……”

    “毒酒,对么?”公子淡然笑道:“他要铲平天界,上天却突然要点我成仙。多半又是要以我为质,要挟他。我若不往,便是同叛,理应被赐死。您被罚永世为人,上天却选您作我的点化考官,多半是要您剪除叛逆、戴罪立……”话未说完,已然身子摇晃,坐立不住。

    “孩子,你究竟是聪明还是笨!”仙女见他毒发,忙扶他躺下,心疼的埋怨:“没错,你料中了。他在疯狂的找你,我们也在找,却都找不到。是花无缺寿尽七日,魂魄尚未离体,才引起天界的注意、派我来此的。临行前上天也的确曾向我许诺,说此次若能带你回来,或让你饮下此酒,便免了我和姐姐的罪……小姑姑又害了你……”

    “害?这是我自己选的,怎是您害的?”公子望着夜空苦笑:“我看了子孙们的记忆,学会了赌。此次赌的便是:‘上天不会赐毒酒’或者‘虽赐毒酒,却会让我见他一面再死’。可惜……我似乎赌运不佳……”

    公子的气息渐弱,魂气不断的散出体外,星星点点的萤火浮于空气之中,令屋内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夜空。

    散魂酒?仙女见之怅然,含泪痛骂:“为什么要赌,为什么不选我呢?成仙有什么不好?见他一面又有什么好?他罪孽深重,丧心病狂,已无回头路可走。你们道不同,你见他又有什么用呢?看过了后世之果,你便更该清楚:他是你的克星。你每世都因他而死,难道不恨他么?你……”

    “小姑姑……”公子轻声笑问:“您每世都被大师父亲手所杀。您恨她么?”

    沉默。

    有些恨,但她毕竟是我的姐姐。仙女听此问百感交集,却说不出口,看到公子露出了天真而会意的微笑,竟在他面前失声痛哭了起来。

    “小姑姑,别哭……我讲些有意思的事情……给您听。”公子用最后的一丝力气,闭目微笑着哄道:

    “我哥哥……虽也是魔,却与大师父完全不同,非常非常……的疼我……

    小时候……我一望着树上果子发呆……他便会突然出现在树上,把果子丢给我……

    我被人欺负……他便会突然出现在那人的马后,踹他的马屁股……

    我害了恶疾……所有人都怕得躲在幔帐后面、等我咽气……他却会突然闯进门来、撩开幔帐,疯子一样的帮我‘吸痨虫’……

    他说他梦到了神仙……给我讲一百天的故事……我的病……就会好……

    我的病好了……他便又说……要做我的天……还说……只要有他在……我就不会……会……会……”

    “你究竟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他讲?”仙女听言肝肠寸断,含泪哭问:“小姑姑帮你把话捎给他……”

    公子流泪摇头,似已无力再言。仙女又问:“那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小姑姑替你办的?”

    “别……的?”公子将眼睛眯开一条缝,眼中竟燃起一丝光亮。

    “说吧。”仙女见公子确有遗愿、却欲言又止,便握住他的手笑道:“只要小姑姑能办到,一定替你办到。”

    “那忘魂塚……里的孩子……”公子流泪抓紧仙女的手,颤声求道:“他是……最后一个。求您放过他,让他来世和小鱼儿一起……”

    “放?!”仙女被这愿望吓得缩了手,看到公子眼中的光骤然消失,忙又别过头去,低声解释:“孩子,并非我不放,是而他作孽太重,实在放不了。不错,那忘魂塚里的孩子,的确也是由你的天魂所化。但他失忆已久、成魔已久,已然成了十恶不赦之徒、天庭的要犯!偷盗《生死簿》、屠杀鬼差、挟持阎王、参与谋反,条条都是死罪!我在忘魂塚巧遇他、劝他离开‘君’门,无非也是希望他能悬崖勒马、弃暗投明。可……”

    死寂。仙女正解释得滔滔不绝,蓦然回首,却骤然没了言语:

    睡了。香灯已熄,萤火不在,床边一片晦暗。方才还拉着自己的手、喊着自己“小姑姑”的白衣公子,此刻又已是仰面而卧、正寝而眠。他的衣裳和发丝依旧不乱,神情依旧不悲不喜,手依旧被熟睡的小鱼儿牢牢攥住,就如同他从未醒过、从未动过、从未服下过自己送来的毒酒、也从未求过自己,只在睡梦中悄然离世了一般。

    “我尽力而为。”仙女哀叹一句,便化作一阵清风,飘出了窗外。

    214 千年旧梦

    手,动了。

    小鱼儿正趴着打盹,忽觉花无缺的手动了,大喜睁眼,却见自己竟又坐在了梦魔寝宫的大床前。大床的纱帐垂着,帐里有人,是位乌发披肩的白衣公子。而自己则身着玉带锦袍,坐在床前、隔着纱帐、握着他冰冷的手。

    小红?我又进了梦魔的地盘?苏樱讲的“回魂托梦”,居然又是要和那老变态周旋?小鱼儿正有些失望,便见那公子缓缓睁眼,轻声唤出了一句:“王兄……”而自己也不由自主的掀开纱帐、喊出了一句:“丹青,你终于醒了!”

    丹青?王兄?不由自主的讲话行动?我又是在借眼看梦,此次却是在借“王兄之眼”,看“丹青之梦”?有趣!小鱼儿一下子来了兴致,便聚精会神的扮起王兄、听这兄弟二人说起贴己话来:

    “王兄……我怎会睡在你房里?”丹青问得迷茫。

    “怎会?诶呀呀,我的睡仙,你差点儿睡进棺材,自己居然不知道?”王兄一听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笑着嗔怪:“七天前我起夜路过御书房,见房里的灯还亮着,便顺便进去看看有没有贼。

    结果贼没看到,却看到你很舒服的倒在书案上,手脚冰凉,睡得连气都快没了。便就近把你抱回我房里,叫御医过来看看。

    御医过来扎了几百针、灌了两副药之后,见你不醒,便摇头说你没事儿,只是素日里太劳心,要我别吵你,让你好好睡,顺便准备好棺材和坟地。

    我听着不对,便把那死老太婆也叫过来看看。

    那死老太婆过来做了一通法之后,见你不醒,便也摇头说你没事儿,只是素日里太劳神,这次魂魄跑出去玩儿,也许跑得太远、迷路了,让我别吵你,说吵也没用,并留下一盏香灯,说点着那灯,七日内你便不会断气,也让我准备好棺材和坟地。

    于是我便听他们之言,没有吵你。你便也很不客气的霸占我的床、在这儿大睡了七夜六天,连个身也没翻……国相!敢再不听话,熬夜批文,本王就罢你的官!永不复用!听到没有!!”

    “大王饶命,微臣再不敢了。”丹青听过这一大通牢骚,微笑讨饶,精力似恢复得不错,却又迷茫道:“七日……怪不得我觉着……自己似乎睡了很久,而且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什么梦?”王兄气消,边问边将丹青扶坐起身、给他披上衣裳,又挽起纱帐,端来一碗七宝鹿茸羹,将羹吹凉,一勺勺喂到他嘴边。

    “嗯……”丹青抿了口羹,又皱眉忆了许久,终于叹道:“记不清了……”

    “记不清就算了。听听我的,我的记得清~”王兄眉飞色舞道:“丹青,这次我真梦到神仙了!你昏迷七日不醒,刚才我不是正守着你愁眉苦脸的犯困么?突然床前金光一闪,便多了个白胡子老头!那老头叫我别担心,说你马上就能醒,还说东海有仙山、有灵药,他就住在那仙山上。只要我醒后带着你去寻他,他便愿收咱们为徒,赐咱们长生不死的灵药!我一惊,就醒了,然后你居然也立刻醒了。你说这梦奇不奇?灵不灵?”

    丹青微笑点头,笑容如母亲般柔善。王兄顺势劝道:“既然奇、既然灵,那不如咱们现在就出发去东海……”

    “东海?”丹青险些将一口羹喷出,忍俊笑问:“王兄,你可知这东海在哪儿?从咱们国都到东海,这一来一回,又要多久?”

    “多久……先老实告诉我:你给自己算的阳寿,还剩下多久?”

    “阳寿?”丹青被问得一愣,又立时笑道:“今日吹的是什么风?你不是从不信术士之言、鬼神之说的么?怎突然问起……”

    “多久?”王兄追问,又猜:“三年?两年?一年?”

    垂眸。

    “一年就一年,无论多久都好!”王兄拉住丹青的手,撒娇般的道:“丹青,自从你生了病、我当了王之后,咱们有多久没出游了?连神仙都看不过去,要给我托梦了呢!呵,我都想好了,这次咱们不带随从,轻身出发,过巴蜀、穿巫峡,一路专挑景色美的地方走。赶得及找神仙呢,就找。若是赶不及,我就陪你赏尽这人间美景,让你死在一个山清水秀、繁花似锦的好地方,再把你的尸首运回国都安葬。总好过让你把光阴全耗在打理政务上,最后累死在一堆破竹简里,对不对?”

    “那政务又该交由谁来打理呢?”丹青笑:“盟中之事又由谁打理?若是你梦错了、我算错了。咱们此去既寻不到神仙,我又总不死,难道你还要陪我玩儿一辈子不成?”

    “一辈子!你若能总不死,我就陪你玩儿一辈子!”王兄信誓旦旦道:“我这就书信六君,盟主之位让给徐公坐吧!反正他已巴巴的瞅这位子,瞅了很久。至于王位,父王庶出的兄弟也有几个。我让老头子们合计合计,挑一个顺眼的。其实那三王叔就不错……”

    冰冷的手指。

    丹青听言将纤细而冰冷的手指放在王兄脉门上仔细听了听,又望了望他的气色,皱眉道:“脉象无异,气色如常。不过……还是请神医过来……”

    “病?”王兄大笑:“本王力壮如牛,此次又梦得神仙指点、大彻大悟,你竟以为我生了病?”又叹:“唉,丹青,这次我是真悟了。你说这人生在世几十年,就算机关算尽、征战杀伐,作了霸主、作了天子又怎样?一样有老死的一天。不如早拜神仙、早登仙的好~你不是很喜欢死老太婆的那一套么?我也跟你学。咱们就放下一切凡尘俗事,做一对闲云野鹤、畅游于山水间的逍遥散仙,你说好不好?”

    “逍遥散仙……”丹青目中划过了一丝失落,幽幽问:“王兄,咱们做了逍遥散仙之后,你的十年之誓,便不作数了?父王的仇,又该由谁来报呢?”

    “仇……”这问题问得王兄一时语塞,想了想才叹:“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花十年的时间卧薪尝胆、查出真凶、手刃了仇人,父王也不会再活过来。倒不如用这十年来陪伴还活着的你……”

    “王兄……你有心事?”丹青似觉出今日的王兄很不对劲儿,侧目探问:“近日我昏睡不醒,朝堂之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令王兄心烦?”

    “哪有,你又胡思乱想。”王兄笑得尴尬:“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朝堂上哪会有什么让我心烦的大事?”却恰有一卷锦帛从他袖中滑出,落在了床上。

    “天子的诏书?”丹青拾诏观瞧,神色立时凝重了起来。王兄见状一把将诏书夺回,却见他又眉头舒开、忍俊道:“王兄,就是这赐婚诏书令你萌生‘退位求仙’之意的么?呵,你太小题大做了。天子只是诏我去作驸马,又不是……”

    “不许去!”王兄大怒截口:“你又要去,对不对?又要说咱们国力尚弱、不可作出头鸟、联姻可以促成结盟,对不对?然后我又会跟你吵,又会把你软……”

    闷雷。天边闷雷乍响,吓得王兄收了口。丹青听雷也是一惊,却无法参透其中玄机。小鱼儿看到此处,已然明白:这丹青虽还是“千年前的丹青”,王兄却已不是“千年前的王兄”,而是一个知晓丹青“未来”、却不能泄露天机的王兄,很可能是梦魔假扮的。却不知梦魔假扮的目的为何,只得继续默默静观。

    “丹青!你爱我么?”王兄瞧丹青听雷起了疑心,忙使出了杀手锏。

    丹青被问得一愣,脸登时红了。王兄便又笑道:“如果爱,就什么都别问,即刻随我离宫!传位诏书我已拟好,细软也已备齐,车就在门外。你大病初癒,行走不便……”

    “荒唐!”丹青见王兄说话间便要来抱自己上车,吓得缩入床里,赤脸怒道:“王兄,一国之君,岂可如此荒唐。你有没有想过此举的后果?!‘天子下诏赐婚。国君竟不奉、不回,携国相连夜私逃。’天子会怎么想?姜王会怎么说?明日朝堂上会乱成什么样?此事在十八国人的口中,又会被传为怎样的笑柄?就算你留书让位于新王,又要让新王如何应对这‘不敬天子之罪’和那‘替天讨逆’的姜王呢?父王将王位传于你,若他的在天之灵……”

    “说了半天,就是‘你不爱我、不愿跟我走’喽?”王兄冷冷截口,见丹青并未立时否认,便把帽子往地上一摔,吼了一句“你是贤王!我是昏君!这王老子不做了,我自己去东海!”说罢转身便走,却听背后传来一声气短的命令:“站住!”

    “不站又如何~”王兄满不在乎的又迈了两步。背后即传来了低声下气的道歉:“别走,你不是昏君。适才我的话说得太重了些……”

    “重?”王兄冷笑:“王兄,这是哪里的话。今日过后,我做我的侯爷,你做你的王。放心,我此去东海,一年之内,必定带回不死药来给你……”

    “可……可我已经没有一年了。别走……留下来……”背后的声音越说越悲,越喘越急。忽的一声轻响、一声低吟,似是床上之人欲下床追赶,却双脚无力,跌落在地,痛得叫出了声。

    王兄却对这些声响充耳不闻,径直走到门口,终于听到背后传来了哽咽的哀求声:“别……别走……只要你不走,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王兄阴笑回眸:“好啊,那先把衣裳……”

    脱了。王兄回首便见丹青眼泪汪汪的卧于地上,气息急短,面色潮红,已自解衣衫,露出了上体,立时奔回床边,将他抱回床上,迫不及待的行起了事来。

    天雷滚动,风声呼啸。窗外雷雨大作,床上却成了战场。小鱼儿只觉着自己脊壮如龙、体热如火、霸道强横、得寸进尺。身下之人却肤凉如玉、身娇似柳、半屈半就、最终败的寸土不剩,令自己陷入了难以名状的征服快感之中。

    阴阳交合,互进雨露。身下之人在王兄的“教导”下,竟也有了两次挥洒。王兄狂喜夸赞:“丹青,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爱我!”小鱼儿却很想警告他:“这不是‘爱’,而是屠娇娇的癫情散。你体虚气乏,他还在羹里下如此烈性的情药,很可能把你的第一次变成最后一次!别逞强……”但见丹青挥洒时满颊绯红的望着自己,眼中尽是爱意和痴迷,却又情愿他永远也不知此事。

    乾坤翻转,大雨瓢泼。阵雷过后,王兄终于大汗淋漓的倒回了床上,却又将丹青拥入怀中,得意笑道:“丹青,我好么?你已一刻都离不开我了,对么?”感觉丹青在怀中呵气如兰,似已爽得无力再言,笑得更加得意:“随我去东海,好么?”

    “好。”怀中之人答得痛快,却又喘道:“但在那之前……我还要去姜国一趟……”

    “什么?!”王兄惊坐而起:“事到如今,你还要去姜国作驸马?!”

    “不是去做驸马,而是去退婚。”丹青凝望王兄,笑得羞涩:“我不要私逃……要从从容容的走……天子寿辰将近……我正可借‘献寿’之名……出使姜国……待我婉拒婚约、订立盟约、回来之后……便一切都听你的……”

    “听我的?那时你已成死尸,当然会全听我的!”王兄截口咆哮:“白狐狸,休想骗我。你早算出自己的阳寿已不足四月,去姜国的车程便要两月,天子寿辰更是在三月之后,所以一旦出发,无论退婚与否,你都必定是会死在姜国的了,对么?你如此行事,根本是要用自己的死来堵姜王的嘴!同时断掉我退位求仙的念想,对么?”

    丹青惊:“你怎知我已算出自己的阳寿不足四……”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王兄捏着丹青肩膀怒问:“只需回答我:今夜与我离开国都,从此不再过问天下事。你愿,还是不愿?”

    “既知我阳寿已不足四月,你又何苦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而舍弃王位呢?”丹青的泪光晶莹如甘泉,笑容慈善如佛陀,柔声哄道:“弟弟,听话,留在国都,安心为王。我已是残烛之人,死于何时、死于何地、死于何故,都不重要。死于山花,可以。死于书案,可以。死于房事,可以。死于姜国,亦可以。但你则不同,你的命还长,你有才华、有胆略……”

    “就是‘不愿’喽?你可要想清楚!”王兄的情话已成了威胁。

    丹青却不退让,从容微笑:“不愿。与其要你牺牲一世英名来陪我四月,我情愿今夜就……”

    一剑刺穿!王兄竟用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剑,一剑穿了丹青的小腹!丹青满眼惊愕、冷汗骤出,仔细看了看王兄的脸,又迷茫问:“疤?你是……”

    又一剑。丹青还未问完,腹上便又挨了一剑,立时口吐鲜血,没了声音。

    “我是谁?”梦魔原形毕露,将碧血照丹青横于丹青眼前,阴笑道:“文贤侯,与其问我是谁,倒不如想想你自己是谁。你这老妖精,千年前铸成了这把破剑,世世戕害子孙,自己却忘了?呵,我本不计前嫌,有心收你为徒,没想到你竟不识抬举!你既一心寻死,那我索性用此剑把你千刀万剐,为我的小红报仇吧!有这定魂香在,天亮之前,你休想断气!”说罢竟向丹青身上猛砍了过去!

    “变态!住手!”小鱼儿在心中呐喊挣扎,却完全无法阻止自己的行动。鲜血四溅,哀嚎止歇,小鱼儿渐觉意识模糊,只知自己在砍,却已不知砍得是丹青的哪里,丹青又变成了何等模样。挥砍良久之后,他终于听到一声惊雷,大叫着惊醒,却发觉……噩梦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215 君门风情

    血床,血人。

    小鱼儿遇雷惊醒,满以为自己会醒在临湖居的竹床边,不想却醒在了床上。床前残灯未尽,被褥一片狼藉。小鱼儿借着一豆灯火看到:自己正赤条条的跪于床上,举剑对着一个赤条条、血淋淋的男人。此人全身上下已被捅了上千个血窟窿,白骨外露,腹肠流出,血肉模糊,却还苟延残喘的望着自己,眼中尽是惊恐与不解……

    “丹青!”小鱼儿看清伤者的惨状,魂都快被吓飞了,见伤者似比自己更怕,忙颤声哄道:“别怕!我不是坏人!”又见伤者盯着自己手中的血刃,忙又弃剑解释:“不!不是我!是魔!你王兄被魔附身、欺辱了你、伤了你!方才那魔遭了雷劈,才换成了我!我是你王兄千年后的转世,你千年后的徒弟。你虽不认得我,但我……”

    伤者微皱眉头,发出了一声轻唤:“鱼……”

    鱼?他认得我?他不是千年前的丹青,而是……小鱼儿环顾四下,立时要疯了:临湖居!白的!难道白花终于苏醒,我却在睡梦中把他给……!

    “不!!!”小鱼儿脑袋轰响,登时扇了自己俩耳光,发觉脸颊生疼、依旧未醒,只得满眼惊恐的解释:“小花你听我解释,方才的不是我!是魔!真的,大哥从没想过伤你,更没想过……”

    信。伤者泪光闪动,却露出了体谅的微笑,似是在说:“我懂。我也曾被魔附身,也曾伤过你……”小鱼儿见状如蒙天赦,忙滚回床边,坐查起伤者的伤势来。

    肠已断、肺已穿、胆已破……小鱼儿只瞥了几眼,便不忍再看了,转而握紧伤者的手哭:“小花,都是大哥不好。你早在梦中提醒过我,要我别接近魔。丹青也曾嘱咐过我,要我醒后便毁掉那把魔剑。可我非但未毁剑,还认作剑主、结交梦魔,让他钻了空子!我今夜不该睡觉,应该一直守着你!我……”

    伤者眼带笑意,似是在说“是魔伤我,与大哥无干”。小鱼儿越发自责,却知此时自责已无用,便又哭问:“小花你还有何心愿?只要你讲,大哥一定帮你完成!”

    思?伤者嘴唇微动,却已无力发音。小鱼儿顺着这“思”的口型猜:“思念……小兰?思念小荷?私下里埋葬你,别让小兰看到你现在的惨状?还是……”

    “死?!你很疼,要我立时给你一个痛快?!”小鱼儿万没料到这答案竟会是对的,但见此言一出,伤者便痛苦的合上双目、不再睁开,便知自己蒙对。

    “好……”小鱼儿含泪又拾起剑,将剑悬于伤者的胸上。但一看到那还在跳动的柔软心脏,手便狂抖不止,怎么也不忍戳下去。放下剑,尝试用手环住他的脖子,看到那含泪闭上的双目,却也不敢真的扼紧。纠结再三之后,终于一屁股坐回椅上哭道:“不行!小花,大哥没用!我明知你很疼,但我,我……”忽见火光摇曳,察觉到床边的香灯未熄……

    “有这定魂香在,天亮之前,你休想断气!”梦魔的狂笑萦在耳边。小鱼儿顿悟:怪不得!怪不得他全身都是致命伤,却还不死!二话没说,立时吹熄了灯!

    中计了。

    香灯一灭,房中立暗。小鱼儿只听耳畔传来一声链响,蓦然回首,却见伤者已变回沉睡公子的模样,似从未醒过,手腕上却多了一条又粗又长的锁链。锁链一紧一收,一条白魂便“嗖”的一声被拽出窗外,公子则立时没了气息。

    勾魂?!小鱼儿大惊扑到窗口,见白魂已被卷入湖中漩涡,抬腿便跳入了漩涡。

    “啊——————”

    小鱼儿经过漫长的下坠过程,大头朝下、跌在地上,被摔得眼冒金星。朦胧中却见一黑衣人将白魂接在怀中,又解开链子,塞入了一辆马车。马车帘落,鞭响辕行。那黑衣人却未离去,而是摇摇晃晃的向自己走来。

    “喂。傻小鱼,你怎么也下来了?”黑衣人蹲身笑问,语气很是慵懒。

    小鱼儿皱眉一看,此人身穿黑锻锦袍,手拿吸星锁链,脸上带疤……

    “老变态!我就知道是你!”小鱼儿一见梦魔现了真身,立时暴起薅住了他的衣襟:“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编梦耍老子,对么?”

    “编?耍?”梦魔不知所谓,欲挣脱小鱼儿,却又被他薅紧:“白花呢?你把白花的魂勾到哪儿去了?!”

    “白花?”梦魔更是不解:“傻小鱼,你被摔傻了吧。你不与我搭伙,忘魂塚中的命魂早已散光,三界中哪儿还有白花?看清楚!本少主刚送走的,明明是文贤侯的魂~”

    文贤侯?丹青的魂?小鱼儿刚有些迷糊,便见梦魔已化出一扇通往临湖居的门,朗声笑道:“傻小鱼,无论你是怎么掉下来的,都赶快还阳睡觉去吧。活人别总在鬼界瞎晃悠,省得被鬼差抓去充数~”说着已溜溜达达走了出去。

    鬼界?小鱼儿环顾四下,发觉头顶是山岩,身下是骸骨,身旁除了“还阳之门”外,还有一宽一窄的两条路:宽路平平坦坦,路上的游魂熙熙攘攘,路前方的隘口上写着“鬼门关”三个大字。窄路则由尸首和骸骨铺成,煞气浓得望不到前路,正是马车消失和梦魔要去的方向。梦魔孤身在窄路上渐行渐远,仿佛再不追便也要消失了一般。

    “等等!”小鱼儿快步截住了梦魔。

    “又干嘛?”梦魔一脸不耐烦:“傻小鱼,上次我愿收你为徒,你却哭着喊着要还阳。此次我好心‘放生’,难道你又不乐意了?”

    干嘛?白花也好,丹青也罢,都是被你强掳走的!我岂能坐视不理?小鱼儿心中虽如此想,嘴上却改了腔调,谄媚道:“乐意,乐意。老兄慈悲‘放生’,小弟我感激不尽。可老兄,这文贤侯是我的恩师,他这一去……我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他了。看在我曾与您喝过酒、聊过天的份上,您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在还阳前与恩师再见一面、告个小别呢?”

    “通融?”梦魔听小鱼儿称兄道弟,便也耍起了官腔:“老弟,你怎不早说呢?若是早些讲,我定是会给你方便的。可方才你都看到了,文贤侯身份尊贵,我已遣鬼车把他送回了‘君’门。咱们现在即使是追,怕也……”

    “那便带我去君门。”小鱼儿穷追不舍。

    “去君门?”梦魔一听乐了:“小朋友,你可知这君门是什么地方?活人闯地府尚有九死一生的可能。闯君门?”

    “老兄~”小鱼儿轻摇梦魔的袖子发嗲:“君门威名远播,仙魔闻风丧胆,别家没有‘带我去、送我回’的本事,我自是知道。可您贵为君门少主,又法力高强、神通广大,难道连这点……”

    “‘带你去’的本事,我倒是有。”梦魔被一激一捧,竟又踱起了步子,拖长音道:“但‘回’嘛……”

    小鱼儿忙快步跟上:“‘回’不用您送。您指条明路,我自己回便是。”

    “自己回?想得美!”梦魔冷笑,边走边瞧着脚下的尸堆:“老弟,我丑话说在前头,君门是老爷子的地盘。去我倒是可以带你去,但让不让你见侯爷、让不让你回,得听他的。他的脾气可没我这么好。你若是口无遮拦、惹怒了他,被下令腰斩弃尸于此……我可不一定会帮你求情哦~”

    求情?不落井下石便不错了!小鱼儿暗骂,却道“不会不会”,又甜嘴套起了磁来:“老兄,咱们七日一别,我可想您想得紧呢~我这七日一直都在照顾性命垂危的花无缺,连门都没出,无聊得要死。讲讲,您这七日又做了哪些有趣的大事?”

    “大部分时间,也很无聊。”梦魔懒懒道:“你走后,小红死,黑花散,忘魂塚已没有有趣的事。我拿着你的避雷珠,在三界中晃了一圈,也没找到有趣的事。想着仙魔开战也许会有趣,便又回了君门。岂料君门也一样的无聊。诶~今日却突然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上天设局开赌了!”

    “赌?”小鱼儿笑:“上天也好赌?赌什么?金银珠宝还是良田宅院?”

    “赌魂。”梦魔笑道:“君门兵马齐备,却因侯爷未归,而迟迟不能起兵。老爷子怕士气低落,本已等不及、打算开战了,今日却突然迎来了上天的使者。使者说侯爷已落入他们手中,却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愿以赌来了结恩怨。”

    “哦?怎个了结法?”

    “使者送来了一杯酒,说只要老爷子饮下,便能见到千年前还在世的侯爷。见到后若能在不泄露天机的情形下,说服侯爷与他夜奔、向天证明‘丹青也爱王兄’,便算他赢,让他将魂带走。否则便将魂收回。”

    “证明‘丹青也爱王兄’?上天还真八卦。”小鱼儿笑喷,又道:“这赌听上去稳赚不赔。但那杯酒,着实可疑。于是老爷子便把这赌局交给了你,对么?”

    “毒酒他不想喝,侯爷又很想要。这玩儿命的活儿自然落到了我头上。”梦魔哼道:“不过这‘可疑的酒’,本少主也是不乐意喝的,便将自己裂魂为二,令分身化成老爷子的模样、饮酒入局,本体则明哲保身、在局外接应。”

    “分身术?你真的会?”小鱼儿问:“老兄,这分身术上回您便提过,我便好奇。此次能不能分给小弟我看看、长长见识?”却见梦魔已站在了自己的两侧。

    “怎样?有意思吧~”左右两个梦魔同时对小鱼儿阴笑。

    小鱼儿左看看右瞧瞧,两眼放光:“有意思。这戏法儿怎么变的,也教教我~”

    “教?”左边的梦魔笑:“这法术凡人可学不会。你拜师成魔之后,我才能教。拜师吧,拜师后我保你不被腰斩~”

    又是拜师?他还不死心?小鱼儿不理左边的,扭头问右边的:“你俩果然一模一样?谁比较厉害?”见右边的被问住,便坏笑道:“你也不知道?那不如与他打一场……”

    一拳打在头上。右边的梦魔听问即刻消失,左边的则一拳打在小鱼儿头上,破口大骂:“臭小子!老子好心给你看法术,你竟敢挑拨离间,引分身与我内斗!”

    “内斗?”小鱼儿揉脑袋装傻:“我只是随口一说,难道你分身之后,便管不住自己了?”

    “分神为多,自然各自为政!所以此术最忌的便是分身过久、分身之间的想法差别太大,无法再聚神归一。”梦魔气道:“此次我饮酒入局的□□已然被上天灭掉,功力已损了一半。我可不想再因为你……”

    “被上天灭掉?雷劈?”小鱼儿惊:“难道我前面的梦,不是你编的?”

    “梦?你梦到了什么?”梦魔眨眼。

    小鱼儿亦眨眼:“你不知‘另一个自己’在‘千年前’做了什么?那你怎还会找到临湖居来、勾到丹青的魂呢?”

    “凭感觉。我的□□虽然入局,但我却还能隐隐感觉到他的存在。于是便循着他的气息,摸到了明镜湖。可刚一露湖面,便见他被雷劈散了。我知此局是陷阱,哪还敢上岸?便瞅准时机、用锁链勾魂入地……诶呀,你究竟梦到了什么?”梦魔心急火燎,等不及小鱼儿作答,便径自从他怀中摸出一本书、读了起来。

    又抢记忆,真没礼貌。小鱼儿暗骂,却也未拦,但见梦魔越读越怒,竟破口大骂了起来:“淫棍!这小子简直是个淫棍!趁人之危?癫情散?千刀万剐?!怪不得你会骂我耍你,这淫棍简直丧心病狂、没有魔品!避雷珠在我这边,他还敢这样耍!遭雷劈也是活该!只可惜我这一半的功力……”

    “损一半的功力,却保住小命、寻回侯爷、立了大功,这不是很好么?”小鱼儿见梦魔被气得面色发青,忙甜嘴劝慰。

    梦魔微微点头,读完梦后却又将眉头皱紧:“不对。那淫棍既遭了雷劈,那白花求死的噩梦,又是谁托给你的呢?侯爷既不肯跟那淫棍走,此局便算我们输,上天又怎会轻易的让我得手、勾魂入地呢?侯爷被我接下时,已昏迷不醒。我本以为他只是被吓昏了,没太在意。其中会不会有诈……”

    “好啦,凡事别总往坏处想。等咱们见到丹青,一问他,不就全明白了?”小鱼儿劝慰。

    “倒也是。”梦魔释怀一笑,似觉着有理。小鱼儿忽觉这笑容有些像小花,竟还挺可爱的,又觉将误会解开,自己也舒坦了许多,便又多说了些讨巧的话,与他叽喳聊了起来。

    “小子,不想被熬成肉汤,就别吭气儿、乖乖躲在我身后!”梦魔与他嬉笑了一阵,突然悄声命了这句,便不再多言了。

    小鱼儿举目张望,只见尸骨路已然过去,自己已走近一片营地。近处的营帐正值开饭时分,士兵们正围聚在锅边喝汤,滚烫的锅中竟伸出了几只人手来!

    “他们全都是李大嘴?”小鱼儿惊。

    梦魔却低笑:“李大嘴?不,李大嘴爱吃人,他们却爱吃魂,尤其是像你这种精力充沛的小阳魂~”

    呸!小鱼儿暗骂,却见锅边有位魂色火红的将官似注意到自己、竟起身走了过来,不由得也捏了把汗、躲去了梦魔身后。

    “少主!”将官走到梦魔跟前、低头施礼,居然是白帅。

    梦魔嬉笑寒暄:“老宋辛苦,又与将士们同吃同宿呢?”

    “辛苦不敢当。”白帅自谦,瞟见他身后的小鱼儿,惊愕了一瞬,转而贺道:“恭喜少主,活捉要犯!”

    要犯?老爷子对我的格杀令还在?梦魔将我诓来,该不会真是为了邀功请赏的吧。小鱼儿心中苦笑,嘴上却哭:“少主饶命,本是同根生……”

    “闭嘴!”梦魔大骂踹了小鱼儿屁股一脚,又转脸对白帅道:“这货很是狡猾,追他可真不容易。老宋,我的腿儿累了,借匹马。”白帅立时吹了声口哨,唤来一匹赤红战驹。

    “谢啦~”梦魔邪笑上马,与小鱼儿共乘一骑,横穿魔营。小鱼儿坐在他身前眺望营地,不禁吃了一惊:

    太大了。魔营一望无际,各营泾渭分明。每一营都是百万之师,每一营都有猛将良帅。营、向、流、羊、伍、月、珠……不同阵营的旗帜、布局及士兵的盔甲、武器皆不相同,士兵却又都魔气冲天、军纪严明,不似杂军般涣散萎靡,倒像是会师的强大联盟。

    “这老爷子究竟有多少兵马?”小鱼儿见战马奔了许久也未到营尾,忍不住问。

    梦魔耸肩:“谁知道。他有集兵的癖好。我此次回来,发现他除了大坟里的亲兵之外,还集了不少其他朝代的精兵强将。天庭探子若是探到这兵力,天界怕是没几个元帅敢睡觉喽~”说话间已勒住缰绳,到了一座皇宫的宫门口。

    宫门禁卫森严,二人翻身下马。小鱼儿随梦魔走进皇宫、看到宫内的布局,又是一惊:

    太深了。皇宫外围虽大,却未见有何奇特之处。一进门才知,此宫不是普通的皇宫,而是一座由多层宫楼组成的庞大地宫。由通廊俯瞰下去,宫楼层层进深,深不见底。但细看每一层,却都各有宫台院落、水榭花厅,风格迥异,自成一体。无数宫娥彩女正手持各种器物、穿梭于各层之间、忙忙碌碌。而一名首领太监则叉腰浮在通廊正中,指挥着她们搬上搬下、好不威风。

    “哟,少主您回来啦~”太监一见梦魔,便放下臭架子,迎上来道喜:“恭喜少主,迎回侯爷,再立奇功!”

    梦魔问:“侯爷在哪?”

    “已被送去主上的禁宫了。”太监满面堆笑:“此次侯爷回来,主上可高兴坏了。直命老奴照侯爷的情志打扫出一层殿来。老奴也欢喜得不得了,正忙活得四脚朝天呢。”又谄媚打探:“少主,侯爷归来,那岂不是明日大军便可誓师宣战、挥师天上、踏平天庭了?到时主上一统三界、作了三界魁首。少主您便是三界之太子,万物之……”

    梦魔大步流星的走,根本不再看这阉人一眼。太监又追夸了几句,便高诵“恭送少主”,不再追来了。

    小鱼儿跟梦魔走入人稀僻静之所,不禁回头打趣:“这便是‘无聊的君门’?我看倒是挺好玩的~”

    “好玩儿?”梦魔听言忽的定住脚步,回首道:“那不如我陪你回去先赏景游玩几日,等你玩够了,咱们再去见老爷子……”

    “别别别。看房子有什么稀奇?还是见丹青要紧。”小鱼儿忙道。

    “哼,算你有点见识。那些宫殿都是老爷子凭记忆所化,乍看花里胡哨,其实大同小异,你逛几年就会觉着无聊了……”梦魔打了个哈欠,继续前行。

    小鱼儿跟在后面暗叹:看来见多识广也不一定好。若此等宫殿还算“无聊”,三界中的确不一定还有“有趣的地方”了。时不多久,便见他驻足于一扇石门之前。

    石门沉重,似有千钧。门前并无过多守卫,只立着两名身材魁伟的金瓜武士。这便是老爷子的禁宫么?小鱼儿正觉此门好像在哪里见过,便见武士上前行礼:“少主。”

    “嗯。”梦魔心不在焉的问:“侯爷来了?”

    “刚来不久。应是在梳洗。”

    “梳洗?这老家伙这么急?”梦魔笑得淫气:“通传一声,说我要见他。”

    “主上有令:今夜不见任何人。您还是等明日再……”

    “明日?”梦魔吃了闭门羹,却突然颤声哭道:“我能等。但,但我身后的这位不能等!看!他是我还在人世的天魂,正用侯爷遗剑抵着我的后背呢!”

    “活人?”金瓜武士仔细瞧了瞧小鱼儿,立时吓变了色,又见他很配合的用剑抵住梦魔的后背,更是有如见鬼了一般。

    梦魔顺势鬼叫:“他说两刻内若见不到老爷子,就斩了我!快,快开门!”

    两武士眼色一对,立时穿墙跑进去一名报信,另一名则战战兢兢的守在门口,提着金瓜哆嗦。

    “长那么大个子,怎么胆子那么小?‘活人’那么可怕?”小鱼儿忍俊不禁。

    梦魔装哭:“英雄!您别装傻了。您是人,他是鬼。见鬼的人不多,难道见人的鬼就多了么?您又拿着可斩鬼神的宝剑,他的金瓜虽大……”忽似悟到自己走嘴,慌忙收了口。

    “他的金瓜虽大,却打不到我这‘活人’,对么?”小鱼儿见自己一接,武士的金瓜险些脱手,心中乐开了花,本还要再逗他两句,忽听机关转动,便又正了神色,等待门起后进入禁宫。

    石门缓缓提起。小鱼儿原以为门内无论有什么,他都不会再吃惊,却发觉:自己又错了。

    216 惊天秘闻

    “天外天?!”小鱼儿看到熟悉的石桌和石廊,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梦魔却边走边笑:“傻小鱼,明镜湖离龟山这么近,你走了一路,都没猜出君门是这老鼠洞么?告诉你,老爷子在骗走我的魂形、吃掉小红之前,君门一直都只是老鼠洞的模样。如今君门外面虽四通八达、扩得很大,却依旧没这里面的老鼠洞有趣。因为这老鼠洞里藏着……”

    “臭小子!就知道你是在骗朕!”耳后忽传来一声低喝,吓得二人毛骨悚然。小鱼儿回头一看:只见背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位老者。这老者头发花白、满脸是褶,看上去没有七十,也有六十。却腰杆挺直、目光如鹰,九股煞气似九条黑龙盘踞身侧,令人不敢逼视……

    “你就是照碧血?”小鱼儿笑。不料“照碧血”仨字一出口,竟有五道天雷从天而降、直劈老者的头顶!老者不躲不闪、只挥袖一挡,那天雷便改变方向、劈向梦魔。梦魔惨叫着被雷击飞,身子就地十八滚,滚入正厅。小鱼儿追上去一探……已然断气。

    “他刚为你立了大功,为何要杀他!”小鱼儿怒。

    老者却更怒:“功?办事不利,还敢提功?吃里爬外、欺君罔上,其罪当诛!”又道:“龟孙,你又来找朕哭诉!朕再不会信你、把丹青交给你糟践了!哼,你既来寻死,朕就成全了你!!”说罢聚气于手,似要击出一道黑闪,把小鱼儿也劈死一般。

    哭诉?糟践?这老头果然是疯子?小鱼儿刚如此想,便听侧门传来一声婢女的禀报:“主上!侯爷他,他……”

    “他怎样?”老者立时收势回首,关切的问:“太医们来了么?扁鹊怎么说?”

    婢女愁道:“来了,却全都束手无策。扁鹊只望了望侯爷的气色,便说侯爷曾饮过断魔酒,即使泡人血浴,也不可能再成魔,只会折损他的仙气。还说侯爷的气很弱,又中了地宫中的魔瘴,若不尽快将他送回人间或天界调养,怕是撑不了几个月……”

    “什么?送回去?!”老者瞪眼:“扁鹊这庸医!把他给朕砍了,再换华佗!”

    “华佗也看过了。”婢女哭:“他也诊出侯爷饮过仙酒、吸过魔瘴、浴过血池,却给侯爷内服仙丹、外刺针石,还绑紧侯爷的右臂、将他封入灵柩。说,说……”

    “说什么呀?费劲!”

    “说您已修成地龙之体,身带魔龙之气。此气对魔家无害,但对仙家却是致命奇毒,中毒后只有炎帝能解。说您若不当机立断、即刻遣人抬侯爷去天界的神农殿,三日内必魂飞魄……”

    一击碎魂。婢女“散”字还未出口,便被黑闪打得魂飞魄散。老者对门哮道:“来人!把华佗那奸细给朕五马分尸!让剩下的大夫继续治!谁再敢提‘送侯爷走’,便也一并论处。哼,这帮庸医若是全杀光了,你们便再去地府找!给朕多找几个像样的好大夫来!”

    “是!”门外侍卫答令。门里却也有应声:“好大夫不用找,此地便有一位~”

    “谁?”老者转头一看,只见死掉的梦魔已诈尸坐起、拍着小鱼儿的肩笑:“老爷子。仙的病,鬼医们不会治,这小子却会。忘啦?他曾在‘舞’门治好过书仙。”

    “书仙?”老爷子眼睛一亮,惊喜的瞧了瞧小鱼儿,又大骂道:“臭小子!你又骗朕!这龟孙的仙气怎么这么足?难道天界有意招安他,便派他来对付祖宗……”说着又聚黑闪于手。

    梦魔忙哄:“不是天界,而是侯爷!侯爷在‘舞’门疗伤炼气十日,便顺便把这小子也教成了谪仙。我想再诱他成魔,没想到他怂得要命,既不敢内乱,也不敢杀人……”

    “不敢杀人?朕的转世,怎可能不敢杀人?”老者似觉着不可思议,琢磨了琢磨,便眨眼道:“既然如此。龟孙,朕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先给你亲自言史、把你引回魔道正途,再去治丹青……”

    “亲自言史?”梦魔竟有些嫉妒:“老爷子偏心!我立了那么多功、求了您那么多次,您都不给我看《生死簿》,他一来便……”

    “好啦。想听就过来一起听。”老者忽似变得很累,只打了个哈欠、安抚了梦魔一句,便化作一条黑龙飞入了侧门。

    “喂,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梦魔摇着望龙发傻的小鱼儿催。

    小鱼儿傻傻问:“老兄,你没死?”

    “猪脑子!”梦魔一拳打在他头上,训道:“教你别口无遮拦,你却还敢当面犯老爷子的名讳?此次若非有避雷珠,师父我早就被你给害死啦!”说着便要拉小鱼儿走。

    小鱼儿讷讷问:“去哪?”

    梦魔心急如焚,快速解释:“诶呀,木头。当然是去听老爷子言史、看咱们前九世的生死簿啦!据说咱们的生死簿中藏了很可怕的惊天秘闻,只要咱们读了,就能变得与老爷子一样强!这会儿这老爷子正在犯迷糊,肯教咱们。过会儿等他清醒过来,可就不一定谁死谁活啦!闭紧嘴巴,好好听,用心的学,听到没有?”

    “哦……”小鱼儿对刚发生的一幕已无力吐槽,只觉着抛弃“常理”、看看“很可怕的惊天秘闻”倒也没什么损失,便随梦魔一起进了侧门。

    十道门。

    海船的船舱里有五道门,此地的门中却有十道。石廊阴暗潮湿,十道门分列两侧,第一道石门却已透出了夺目的光彩。小鱼儿走到门前,立时被波澜壮阔的幻境吸引住了:

    天地之交,两军对阵。

    天上是仙气缭绕的南天门,门外围着一圈男女神仙,雷公电母、天王哪吒,不一而足。

    地下则是雾瘴重重的鬼门关,关外列着无数兵车铁骑,全军肃立,勒马止步,鸦雀无声。

    天阵的最前方站着一位白髯道人,藐视下界,不惊不恼。

    地阵的最前方则站着一位年迈帝王,气急败坏,怒目视天,正是方才的老者。

    老者瞟了眼面前的汤,指天怒骂:“臭道士!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快叫你主子出来讲话!”

    道人却笑:“天怜人意,天网恢恢。您有何话,在此与贫道讲,也是一样的。”

    老者蔑笑:“一样?天帝老儿,你真不是男人!兵临城下,竟连个面都不敢露。哼,你既听得到,朕便问你:你明知朕与他是天生的一对,为何还要把他从朕身边夺走、令朕痛苦一生?你令朕痛苦一生,只为激朕扫平天下。朕如你所愿,扫平了天下,你却赖朕杀人太多、逼朕服毒?!扫天下哪有不杀人的,啊?你既吹毛求疵,朕不如索性杀了你这昏君、扫了天上!”

    “没错!杀昏君!扫天上!”地阵群魔附和。

    道人笑劝:“大王您误会了。此药并非□□,只是让大王忘却烦恼、重新投胎的汤罢了。您既爱他,便与他忘却前尘、再作兄弟,又有何不好呢?还是说……”瞥了眼身后,身后立时有两个天兵拖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年轻公子走上了云端。

    “丹青!”老者一见公子,气焰立时消了一半,却又道:“做人可以,但既要重新投胎,便把他投成一个女人!别让她读那么些破书,要她安安心心的陪在朕身边、作朕的爱姬美妾!”

    “大胆狂徒!犯上作乱,还讨价还价?!”天兵用剑抵住公子的脖项。公子浑身瘫软,脖项不慎被剑蹭破,却还无知无觉的睡着、不知生死,看得老者双目噙泪。

    地阵见状立时群情激愤,嚷作一团:“上天无道、卑鄙无耻!”、“你敢再动侯爷一根汗毛,我便把你碎尸万段!”、“他们一定给侯爷用过了大刑!”、“天兵杀了侯爷,咱们杀上天庭,替侯爷报仇哇!”、“正好,老子过去只切过人脑袋,如今也要切切仙脑袋!”

    杀声震天,震得众仙站立不稳。道人眼看局面就要失控,连忙高喊:“可以!可以把他投成个女人!不但此生可以,而且贫道向大王承诺:您每世投胎前都可向我许个门第之愿!我必如您所愿,可好?我是掌管您轮回际遇的司命,这点儿主……还是做得了的。”

    “当真?”老者摆手止住身后的杀声。

    道人连忙点头:“当然!仙家怎会欺人?”又掐指算道:“大王在向国不是有个私生子么?那孩子缺魂少魄、半疯半傻,却定下了一门好亲事。大王此刻若肯服汤就舍,本仙便安排侯爷投去您的许亲之家。”

    “哼!再敢骗朕,朕就掀了你的老巢!”老者指天咆哮,令云端又是一振,见司命满脸堆笑、似很畏惧,便对身后的白帅低声嘱咐了一句,端起汤来,一饮而尽了。

    道人见他饮完,笑容立时变为了愁容,作难道:“大王,贫道有言在先:自古江山难与美人得兼。您要美人,我便不能再保您打下江山了。您可要体谅……”

    “江山?美人是朕的。江山朕能不能再打下来,并不需你来保佑!”老者满不在乎的一笑,遂砸碎药碗、跳下奈何桥。两阵各自退守,却有一点萤火从案下飞回凡尘,溜入了龟山之中。

    ……

    “那萤火是什么?”梦魔见幻景消散,便问开了。

    老者答:“那便是朕——碧血子的命魂。朕当年地魂的气太盛、难于隐藏,不灭不足以令上天放过丹青。朕便急中生智,用分魂术将命魂匿于案下,只遣天魂和地魂服汤就舍。如此安排,天魂每世死后,都可回陵拿回前世的记忆,顺便向朕报个平安,以防司命言而无信……”

    “又是分魂术?”小鱼儿笑:“看来这分魂术还真是我族一脉相承的保命良……”

    “您的陵墓不在骊山大坟么?怎会在此?”梦魔捏住小鱼儿的耳朵,暗瞪他一眼,似是在说:“别多嘴!癫情散的事儿若被这爱吃醋的老头儿知道,我的小命就真完了!”

    小鱼儿吐舌不敢再言。老者却未在意二人的小动作,只幽幽答:“此地便是朕当年给丹青修的西陵。朕东巡时突然想到丹青的魂魄可能会逗留于故都,又有人对朕说此地为一龙脉,可保子孙万世称帝,便临时起意,决定改陵于此了。”

    梦魔点头,继续捏着小鱼儿的耳朵、岔开话题问:“后来呢?这小子第二世的际遇怎样?”

    老者只道了句“你们自己看吧”,便推开了第二道门。

    ……

    军帐,埙歌,剑舞,美人。

    第二座门内是一座军帐。一位英雄正坐在帐内的帅位上饮着夜酒。而一位美人则和着帐外的埙歌,为英雄舞剑助兴。美人霓裳如霞,利剑寒气如霜,舞姿刚柔并济,透着侠骨柔情。英雄却神色郁郁、无心观舞,只望着美人出神,忽见一曲终了,血溅纱裙!

    “冲出去,活下去。”美人笑靥如花,却只倒在英雄怀中答了这一句,便如落花般凋逝了。英雄欲哭无泪,只红眼拿起手边□□,嘶吼着冲出了帐外!

    ……

    帐外杀声四起,幻景就此消散。小鱼儿望着景散后留下的“向”字簿,不禁慨叹:“虞兮虞兮奈若何。没想到我的第二世,竟会是这鬼雄。”

    “鬼雄?”老者冷笑:“你以为你真自刎于乌江了么?骗人的。你疯了,如疯兽般不分敌我的杀出重围,消失不见。此后的一切传言,都只是部将的溢美之词和敌军的疑兵之计罢了。你疯后忘了自己的名姓,却记着美人的那句‘活下去’,真苟活到八十岁才跑来找朕哭诉。”

    “哭诉?传说中的霸王居然会找您哭诉?他哭什么?”梦魔瞧着小鱼儿乐。

    老者瞧着小鱼儿叹:“他哭天道不公,说自己有此结局,全因上天安排他与一个流氓拜了把子。自己顾念金兰之义,不忍杀之。那流氓却连施毒计,将自己困于绝境。说此等流氓,怎配坐拥天下?美人何辜,为何要红颜薄命?求朕给他作主。”

    “您给我作主了?”小鱼儿只得先把自己当作“霸王”。

    老者笑:“当然,你是朕的儿子,岂容他人欺负?朕看你哭得老泪纵横,便说:‘既然如此,你便与朕再合魂为一、回骊山调兵,咱们再打上天庭说理吧。’你欣然同意。司命却突然出现,把你拦了下来。”

    “哦?他怎么拦的?”小鱼儿问。

    老者答:“司命说你兵败并不怨天,只怨你自己坑杀俘虏、焚烧宫殿、行事暴虐、不得民心。还怨你不按天意许愿,非要把男魂投成女人。说你只要下辈子乖乖与美人作回孪生兄弟,并作个施仁政的好皇帝,便考虑给你们善终。”

    “这鬼话他也信?”梦魔笑。

    老者嗤道:“哼,信!他不但信,还痛哭流涕的向那臭道士保证,说要痛改前非、作一代伟帝呢。朕看他跃跃欲试,拗不过他,便问司命:‘一旦他们再投成孪生兄弟、长在一起,你便又会安排一个‘命克父兄’的破八字给他,把丹青克病克死,对么?’

    司命不答。朕便替这小子许愿:作兄弟可以,却不要做孪生的,也不要长在一起,最好只作远房表亲,八百年也见不上一回的那种。否则就打上天庭。

    司命掐指一算,又说可以。说朕的孙子们虽不争气,孙女们却很聪颖。其中有一位已隐姓埋名、嫁入流氓家作了太后。不如让转世的二位就分别投去皇家和藩王之家吧。”

    217 刚者易折

    月色,宫苑。

    第三道门内是一片月色下的宫苑。宫苑中假山重叠、怪石林立。曲径通幽之处,正有一白袍少年在快步行着。那少年年方十四五,样貌清秀脱俗,此刻却神色匆匆、步伐急乱。一人忽从山石上跳下,将他的去路截住。少年顿住脚步、定睛一瞧,竟是位身量比自己还矮两个头的红袍小皇子。

    “贤哥哥~”小皇子叫得亲热。

    贤哥哥一惊,又低头施礼:“东王殿下怎会在此?”

    东王笑:“这里是皇宫。我怎不可在此?”

    贤哥哥再次施礼:“微臣眼下有些急事。不知咱们可否改日再……”

    “淮南并无急事,淮南驿馆也并无急使前来。”东王眯眼坏笑:“我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见哥哥一面、问哥哥两句话,才特意求人撒了个小谎,守候在此……”

    “小谎?”贤哥哥的面色沉下:“什么话竟要用此等手段来问?”

    东王撅嘴:“这几日哥哥总躲着我。不用此等手段,我怎能单独与你说上话呢?你说,我到底有哪儿得罪了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躲?”贤哥哥施礼:“微臣并未躲殿下,殿下也未得罪微臣。只是这几日太子的学兴正浓,微臣实在是抽不开身……”

    “他学兴浓?”东王不服气:“这胖子一进太学就犯困,还学意浓?哼,我喜欢的东西,他素来都跟我抢。我看他此次也只是不愿见我与你要好,才随便拿本书来缠着你东问西问、给我眼色看罢了!”

    “那殿下前几日总拉着微臣东玩西逛,一度让我这个‘太子伴读’在学余时间销声匿迹……难道就不是在抢‘太子喜欢的东西’、故意给太子眼色看么?”贤哥哥笑。

    “当然不是!”东王一脸无辜:“哥哥久居南方,才第一次来京城给我父皇、皇祖母请安。表弟我带你多玩玩逛逛、多看看京城的气象,也只是尽地主之谊罢了~况且哥哥三岁吟诗、五岁作赋、九岁写得锦绣文章,被誉为‘淮南第一神童’。我与你多亲多近,也只是敏而好学的表现罢了,跟旁人扯不上半点儿干系!”

    “好好好,没干系。”贤哥哥被这小马屁精拍得很无奈,微笑道:“不过这京城气象,微臣前几日已看得差不多了。三个月的请安、伴读之期,也已所剩无几,也该静下心来,多陪太子念两天书了。”又微颦相劝:“殿下听微臣一言:太子毕竟是太子。你不服他,在私下里牢骚两句也就罢了。但若在明处言语轻慢,宫内耳目混杂,难免会有不中听的话传到皇祖母的耳朵里……”

    “皇祖母?”东王嗤道:“哼,那窝囊废除了找皇祖母哭诉告状之外,还会做什么!他非嫡非长、无才无德,父皇根本不喜欢他。若非他娘是皇祖母的亲侄女,祖母总在父皇面前说他的好,父皇去年又怎会在祖母寿诞之时立他为太子?!看吧,这饭桶总做错事、总惹父皇生气,改日若是捅了个大娄子……”

    “殿下!”贤哥哥厉声喝断:“殿下要记住:皇家没有童言无忌!”

    僵默。贤哥哥立目横眉、似动了真怒。东王虽觉着委屈,却也不敢再造次,默了许久,才撒娇转移话题道:“贤哥哥~三个月真的好短~眼看你后天便回淮南了,你讲的故事,我还没听够呢~你这一回淮南,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京城看我?对了,哪日我若“碰巧”作了太子、缺个伴读、再诏你进京,你可愿再来?”

    “伴读?”贤哥哥被气乐了:“绕了半天,难道殿下欲取太子之位,为的仅仅是诏我进京作伴读么?”

    “当然不是。我若作了太子、当了皇帝,自然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

    “哦?大事业?”贤哥哥瞧这小娃儿倒有些好奇,微笑问:“殿下想做什么大事业?”

    “嗯……”东王眨眼思道:“击退匈奴,把他们赶得远远的,再不送姐姐们去和亲!”

    “好!”贤哥哥拍手称快:“还有呢?”

    “还有?”东王一时想不出,反问道:“如果我当皇帝,你作宰相。你会建议我做什么?”

    “我会建议您推行‘仁义之学’。”贤哥哥毫不犹豫道:“我朝自高祖皇帝以来,一直推崇黄老之说,以‘孝’治天下。所以皇上对皇祖母之言,莫敢不从。皇祖母玺印的效用不在玉玺之下。但微臣以为:治天下,仅有‘孝’,是远远不够的。‘孝’者只爱自家之父母,而‘仁’者则兼爱天下之人。若海内皆兴仁义之学,人人皆为仁义之士,视他人之父母为亲生父母,视他人之姊妹为自家姊妹,又何愁天下不太平呢?”

    鼓掌。东王殿下虽对这番策论的内容不甚了了,但见贤哥哥神采奕奕、慷慨陈词的模样,不禁也鼓起了掌来,又笑嘻嘻问:“哥哥其实并不喜欢守在一小块地方作藩王,而喜欢作全天下的宰相、做一番大事业,对么?如果我当了皇帝,一定请你做宰相,邀你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耳赤。贤哥哥听言竟赤脸愣了许久,才抚着东王殿下的头,垂首叹:“殿下,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喜欢’,就能做的。以我之心性,若能有个兄长,必会游历天下、广博见闻,先游上几年再说的。可惜父王四十岁才有了我,淮南之事,我责无旁贷……”

    “我懂。‘父母在、不远游’。我要是你父王,也不舍得把你这细皮嫩肉的宝贝儿子放出去日晒雨淋~”东王坐在山石上笑,笑容天真而狡黠。

    贤哥哥瞧这笑容瞧了许久,竟也露出一丝狡黠微笑,神秘道:“东王殿下,其实……你若真有志做一番大事业,又讨厌总在皇祖母面前矮太子一头的话……贤哥哥倒是可以帮你出个小主意。”

    第43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34255/5970765.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