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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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King Of Europe 作者:白墨楼
第23节
梅西与法布雷加斯一同望着草坪中央的那个少年。
他的身形纤长且削瘦，看上去与一名大众定义中的足球运动员大相径庭，然而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两人，却绝不敢忽视蕴藏在少年身体里的力量。
那道炫目的白光不仅仅划过了他们的视线，同一时刻，也在少年们的脑海里留下深刻印痕。
那样漂亮得令人屏息的任意球，几乎让人无法说出任何言语。
少年带着一顶鸭舌帽，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月光下阴影里笼罩了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留下一截削尖的下巴，白的渗人。他穿着一身白色的t恤，上面印有巨龙的花纹，火红的巨龙嚣张地吐着自己长长的舌头，肆意喷洒火焰，下面还有“”日期的标记——梅西并没有看清是否有俱乐部的标识，然而就从那个日期便可以得出推断，他应该是一名波尔图的球迷。
少年问这是不是他们的皮球。
法布雷加斯捅了梅西一下：“喂，里奥，他问这是不是我们的球！”
紧接着，在梅西没有回答之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口：“这当然不是我们的皮球。”
塞巴斯蒂安：？？？
难道他猜错了，这皮球不是这俩家伙的？！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个黑发小卷毛把自己身旁的伙伴一推：“这是他的皮球！”
塞巴斯蒂安：……
梅西：……
可怜的里奥·梅西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己的小伙伴推了个踉跄，差点以十分不雅观的姿势倒在了地上。可是他的小伙伴还并没有说错，于是他下意识接话道：“嗯，没错，这是我的皮球。”
塞巴斯蒂安：……
他瞥了稳住自己身形的梅西，阿根廷小伙儿显得有些腼腆，就这么会儿工夫脸上浮起淡淡红晕，塞巴斯蒂安优秀的视力甚至足以让他看到对方鼻尖上渗出的几滴汗珠。
那个皮球还挂在球网那里，而对面的两人看上去都没有将它捡回来的意思，想到是自己将皮球踢了过去，塞巴斯蒂安终于迈步向球网取下皮球，尔后，一脚低传——
“我踢了一脚，不介意吧？”
皮球被梅西轻巧的勾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脚下。他的视线一直黏在那个少年上不曾离开，也因此，注意到他脚尖捅了皮球后，没有停顿的转身——
他是要离开！
电光火石间梅西脑海里掠过这个念头，紧接着便是少年已经半转的身躯，目光里唯有一方侧脸，且很快会变成后脑勺——
要是再不说什么那个少年就真的要离开了！他踢得这么漂亮的任意球！他难道是因为自己踢了一脚所以不好意思了么？可是那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心里没有任何不开心的念头——
就算有，也在那道弯曲成艺术的弧线后烟消云散。
“不不不……噢，塞斯克！”
——你做什么！
梅西吃痛一声惊呼，后半截话被法布雷加斯一巴掌全部拍回了肚子里。他的小伙伴就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一样，热情洋溢地招手：“当然不介意！你说对吧，里奥？”
梅西大力点头，如愿以偿见到少年转过头来，月光下少年的唇微微抿起，仿佛还有一点介意。梅西一时心中着急，想说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冗余，他挠了挠脑袋，最后，千言万语变成一句——
全然的赞美。
“你的球踢得可真漂亮。”
他的语气诚恳且真挚，目光里一派坦然，任谁见到都知晓那是十分的赞赏，做不得半分假。
何况他还有一只深知心意的小伙伴——为了增加信服力，他身旁的法布雷加斯也诚恳的点了点头。
塞巴斯蒂安：……
被这俩人一番插科打诨，心里的那点儿郁卒早就散开去了，此时此刻，绿眼睛少年一时间无语望苍天。要是他早知道这球是这俩家伙的，打死他都不会一时冲动来上那么一脚啊！他肯定有多远躲多远直接溜回家去了！
你说巴塞罗那才到波尔图来踢了这么一场友谊赛，这俩家伙不好好呆在酒店里，大晚上的跑到这外面来做什么？！自己还好巧不巧的撞到了。估计一下时间点儿，说不定他们刚回酒店就溜出来了。他们不知道，波尔图球迷可是非常狂热的么？
波尔图赢了球还好，在这片街区，大片大片的死忠波尔图球迷——小心被套上麻袋拖到某个小巷子里去打一顿！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塞巴斯蒂安一边腹诽一边思考对策，说真的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多呆，对面的梅西和法布雷加斯那两个人——他今天晚上才在波尔图的球场里见过，那时候他坐在看台上，而那两人在看台下。他们在波尔图的新球场“巨龙”里肆意奔跑，毫无顾忌的挥洒着自己的天赋，而波尔图的主场解说桑托斯对他们也赞誉有加。
也许他应该直接回家，忽略草坪上的这颗皮球的。
虽然现在郁卒早已消散，但是……他不想告诉他们自己是谁。
就当是街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吧！
他伸手，扣了扣压在自己脑袋上的鸭舌帽：“喔，那多谢，我回家了，再见啦！”
梅西：……
法布雷加斯：……
喂喂喂别跑啊！！！
眼睁睁看着少年一溜烟过桥去了，法布雷加斯一脸无语的拍了拍自己的小伙伴：“里奥……我们有这么吓人么？！”
☆、第93章 thorn·6
他们真的有这么吓人么？
梅西小筒子可谓是一头雾水，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年溜号的那么快，不过就是用自己的皮球踢了个任意球，他们也说了不会责怪他的呀！
他本来还想叫住那个少年，一起来踢一会儿球呢！
法布雷加斯基本能猜到他心里所想，揉了揉他的脑袋：“里奥，你把他吓跑了。 ”
梅西：……
阿根廷少年弱弱地回答：“我没有……塞斯克，好吧，是，是么？”
——他都真的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直接把那少年吓跑路了。
法布雷加斯耸了耸肩，一拉小伙伴：“没关系……里奥，你不是要我陪你踢一会儿么？”
两名少年原本打着注意在这块街边足球草坪上踢一会儿球，那个斜刺里出现的少年不过是一个插曲而已，然而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湖水，平静湖面被打破后，涟漪久久不能停息。
“塞斯克……算了，我不想踢了。”
法布雷加斯：……
“噢？那比赛结束后，说自己一点都不累，亢奋得可以绕着拉玛西亚跑三圈的是谁？”
梅西：……
“并且还觉得波尔图那个解说员说的很对，认为自己要好好练习射术的是谁？”
梅西：……
“最后，还说自己瞅到一个好地方，一定要把我拉过来陪他练的是谁？”
梅西：……
可怜的梅小西被法布雷加斯一番连珠炮轰炸的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简直要哭出来——为什么刚刚踢完这场友谊赛的时候，自己还那么有精力的拖着小伙伴来练球！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法布雷加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
“里奥呀里奥，啧啧！”
“塞斯克……”声如蚊蚋，气若游丝。
法布雷加斯在梅西要僵硬的身体上拍了拍肩膀：“好吧，放过你了。”
梅西如获大赦，都快要憋出一声多谢来。
法布雷加斯狡黠地笑了笑，拉着梅西一起坐下。
两名少年肩并肩坐在河边的草坪上，拂面而来有湿润和风，温柔地抚摸过躯体，仿佛要安抚所有焦躁。
“让我来陪你，最后自己躺在草坪上，里奥哟里奥……”
法布雷加斯摇头晃脑，梅西已经无力回答他了，慢吞吞地摸着自己带出来的皮球。
“我其实挺高兴的。”
“那当然，一线队的第一场比赛呀！”法布雷加斯揶揄地笑了，不忘吐槽，“虽然你一个球也没有进。”
“好了好了塞斯克，不过也还是挺高兴的，我说真的！”
法布雷加斯用自己的脑袋锤了锤他，示意自己什么都明白。
他们，都是一样的少年。
这一次对阵波尔图的友谊赛，一线队主教练里杰卡尔德很早就露出了不会带主力队员去的意图。像他们这样的少年都在猜测那是因为主力要去踢国家队的比赛，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把他们带上。
从某种意义上说，里杰卡尔德的这一次友谊赛更像是给年轻人展现的舞台，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法布雷加斯并没有想过会带上他，毕竟在同龄人里，他的地位并不那么重要，然而他差不多都能猜到，里杰卡尔德会带上自己的队友——
“黑天鹅”来到训练基地的日子里，都不止一次眼睛黏在他的身上，这还不够他们明白什么吗？
这是他的队友。
一个幸运儿。
如果里奥按照现在的样子发展下去，依照里杰卡尔德对他的重视，肯定可以进入巴塞罗那一线队的。
法布雷加斯由衷的为自己的小伙伴高兴。
但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他挠了挠脑袋，觉得有些麻烦。拉玛西亚训练营，他度过迄今为止足球生涯里最漫长时光的地方，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待下去，然而现在，岔路口已经出现。
他又想起来那个千里迢迢从伦敦跑过来的中年男人，风度翩翩，看上去就像一名博学的教授。
可不也是教授么？
留下，或者离开。
法布雷加斯拔着手下的草，小伙伴开心了，然而他又烦闷了起来。
留下，离开……
留下，离开……
留下，离开……
突然有人拍了拍了他的手臂，梅西的嘴角在抽搐：“塞斯克，你快要把这块草皮拔秃了。”
法布雷加斯：……
他刚才无意识地揪着草，现在那一块儿被他拔得黄土地都露出来了。
“你怎么啦，塞斯克？”
法布雷加斯看着小伙伴的笑容，决定将自己的烦恼拉出来，让队友一块承担：“里奥，我说不定要转会了。”
！！！
梅西被这个陡然来的大消息砸得魂都要飞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嘴里说的什么，就好像法布雷加斯说的是天外来客的外星语，而不是他们都熟谙的西班牙语一般。
“塞，塞斯克，你，你说什么……什么转，转会？？？”
他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的，反而将法布雷加斯给逗笑了。
平日里极少见梅西这个样子，都快被震惊成一只大舌头，法布雷加斯笑的直打跌，心里那些烦恼反而消散了：“里奥，我说，我说不定要转会了……怎么，太吃惊了？”
梅西：……
他完全没有这样的念头！直到今天法布雷加斯提到，才把这个现实揪了出来，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可能要离开，这委实……让人太难以接受了些。
“你要去哪里？塞斯克，你为什么要转会？留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离开？”
法布雷加斯无所谓地晃头：“说不定要去北伦敦呢……”
“阿森纳？”梅西脑子里飞快地将英格兰有名的俱乐部滤了一遍，飞快地猜出来一个答案，他心里着急，一下子按住了法布雷加斯的手，“塞斯克，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你甚至连英语都不会说！”
“英语可以学。”
梅西一阵憋气，怒道：“阿森纳有什么好的，他们现在和曼联争得正厉害呢！不会有你的位置的！”
“但是这里也没有我的位置。”法布雷加斯一句话截断。
梅西想要反驳，然而法布雷加斯懒洋洋地看着他，反而教他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的，里奥，一队里没有我的位置。”
梅西一时语塞。
“我得给自己谋求一个未来。”
梅西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事实上，夏季转会期的时候，温格就来找过我了，里奥。”法布雷加斯看着自己呆呆的小伙伴，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当时我不太想离开，现在我主意有些想改了。”
梅西一言不发。
“之前给他说再等一段时间，温格同意了，告诉我冬季窗口的时候他还会再来。”法布雷加斯仰头，看着满天零落的星星，如墨的天幕上，点点灿灿，交织成璀璨的星河。
他吹了个口哨：“温格许诺会大力培养我，给我在中场留个个位置。”
“他只是要骗你过去。”梅西咬牙切齿，“等把你骗过去了，那些许诺就不作数了，会把你摁在板凳上的！”
法布雷加斯摇头：“不会的。”
梅西还要想反驳，但是法布雷加斯已经再度摇头，语气十分笃定：“不会的。”
梅西一阵气短：“你就那么相信阿尔塞纳·温格？”
法布雷加斯转头望向自己的小伙伴，对方那么激动，甚至都涨红了脸。
他笑了笑，拍了拍梅西的肩膀：“里奥，他给我描述了一个未来。”
梅西：“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法布雷加斯：“……一个在巴塞罗那看不到的未来。”
这句话几乎可以堵上梅西所有反驳。事实上，梅西发现自己哪怕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熟悉的脸庞，他们在拉玛西亚训练营里相识了那么久，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们会一起升入青年队、二队，乃至于一队，一路走来也的确是这样子的，但是现在，一直陪伴的人说要离开。
这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两人穿着红蓝队服携手征战西甲的一天，尽管他们的年纪都还不大，然而他都一直这么坚信，这也正是支持他一路走来的原因之一。
但是现在，法布雷加斯说他在巴塞罗那看不到未来。
梅西想要反驳他，然而看着法布雷加斯的脸庞，他几乎说不出来一个理由。
英格兰，北伦敦，阿森纳，阿尔塞纳·温格……那个法国人，他接手了兵工厂，现在和红魔鬼曼联打的不可交加，他每次和弗格森见面，据说都会吵起来。
听说，只是听说，他十分善于用年轻球员。
听说，只是听说，现在兵工厂有些缺人，温格正在大肆寻找新球员。
听说……
梅西抽了抽鼻子，他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说，他宁愿在夏季里，看到的那个前来的老头儿是假的！
那个时候他就看到了阿尔塞纳·温格，他居然亲自跑到了拉玛西亚来。也是他运气好，没有被他们的管理人员给打出去。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这个法国老头是来找谁的，还在想到底是谁被兵工厂看上了。
原来是自己一起训练、一起踢球、一起打打闹闹的小伙伴。
他用手拭过自己的眼睛。
“里奥？”
“风大，沙子吹进眼睛了。”
法布雷加斯安静地看着他已经变红的眼眶。
“……塞斯克，”他小声说，“你不一定有位置的。”
“我总会自己抢到的。”法布雷加斯说。
“……我听说英超的拼抢很激烈。”
“我总要慢慢适应的。”法布雷加斯捏了捏梅西的胳膊，“里奥，你也一样。”
“……你不会说英语。”
“我总要学会的，里奥。”
梅西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队友，心里一阵阵难受。
法布雷加斯见状，心里也不好受，终于勉强勾起笑，拍拍他的脑袋：“再说吧，里奥……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第94章 thorn·7
相聚，别离。
转会，退役。
这世上的事情，又有什么能够说得准呢？
尤其是在绿茵场这样风云突变的地方，充斥着各种不可思议。
这项连上帝也没法预测的运动，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下一刻会上演些什么。
正如梅西看不清自己与好友在拉玛西亚的未来，年少的阿根廷人原本以为能够与队友一起升入巴塞罗那一线队，然而如今只能目送队友前往大洋彼岸的英格兰——大不列颠上空呼啸的海风，是否会像伊比利亚这么温和？
同一半岛上的塞巴斯蒂安，也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被教练按在板凳上的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久。以前总是会有一些能够让他接受的——或者说是比较正当的原因，然而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伤病让他不得不暂时离开效力的队伍，等他伤愈归来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麦卡锡和德尔莱组成了波尔图的攻击线，德科在中场成为最靠谱的调度者，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配合的那么的默契——以至于一路凯歌。
11月26日，欧冠赛场，波尔图2:1马赛。
11月31日，葡超联赛，波尔图4:1吉尔文森特。
12月5日，葡超赛场，马尔蒂默1:2波尔图。
没有他的日子里波尔图高歌凯进，他应该是高兴的，然而难免的是内心的失落。
从10月1日对阵皇马算起，到今天，他已经阔别赛场两个月之久。以前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多月，如今的两个月——让他比那一次被踢回青年队还难受。
一分钟的上场时间都没有，甚至连坐在替补席上的机会都寥寥无几，进入18人大名单几乎都成了奢望——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谁不知道塞巴斯蒂安是波尔图的宠儿？
然而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或许在前几场比赛他上不了场的时候，波尔图的媒体还心存疑惑，但是现在，全欧陆的体育媒体都知道，他被打入冷宫了。
雪藏。
西芒·维甘私底下来打探过他的口风，塞巴斯蒂安自己都不知道他应该如何回答，波尔图的规定他们不能够私下接受采访，就算他接受采访，又能够回答出什么呢？
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摁在冷板凳上，最后只能以含糊的笑容收场。
不过他想自己一定笑的不太好看，因为西芒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教练们的态度一如既往，只是在训练里，他再也分不到象征着主力的橙色背心，主教练的战术布置里，一直都没有他的位置——但是他的伤早就好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唯余像最初那般刻苦的训练——却连这也打动不了他的教练了。
波尔图璀璨的新星，消失得像出现时那么迅速，宛如一颗流星划过了漆黑的夜幕，唯一能够证明那不是幻觉的，只有曾经精彩的比赛。
然而足坛上的新星层出不穷，各式各样的激烈比赛此起彼伏，当时间渐渐流逝后，又有谁记得曾经的新星呢？
伊比利亚的海风从温和转向寒冷，凛冽的冬意里，遮住了杜罗河畔城、城外墙、墙里人、人中事。
在最初每一分每一秒都刻满了难受的日子，习惯之后，竟也不觉得煎熬。
市政广场上古老的大钟被敲响，日历翻过一页，又是新的一年——
他又接到了门德斯的电话。
☆、第95章 thorn·8
作为一名足球经纪人，豪尔赫·门德斯一直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在退役之后，职业生涯显得平平无奇的门德斯最终还是选择不离开足球这个行当，心里满溢的对绿茵场的热爱让他下意识的只想寻找和足球有关的工作，并且最终成为了一名足球经纪人。开始的时候是艰难的，毕竟他的职业生涯默默无闻，在经纪人行当里也只是一个新人，但是并不太久他就迎来了转机。
豪尔赫·门德斯坚信是自己的目光起了作用，否则他怎么会在葡萄牙的茫茫足球大军里挑中巨龙这一家？签下波尔图的众多球员毫无疑问是他的经济人生涯里无比正确的一个决定，随着这支球队高歌凯进他的事业也蒸蒸日上，越来越多的球员愿意加入他的麾下，甚至有球员主动找到他。
他梦想里的一切正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并且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门德斯坚信总有一天他将会站在葡萄牙足球经纪人圈子的顶峰——
——但是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麻烦。
在签下里斯本竞技双子，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与里卡多·夸雷斯马之后，豪尔赫·门德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波尔图，揽下了那时候刚刚冒头的新人塞巴斯蒂安·卡隆佩里茨，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时间过了不到一年三人就成了葡萄牙国内有名的三颗新星，吸引了众多俱乐部的注意。
年轻的球员当然向往着豪门，作为经纪人，门德斯当然也乐于将自己麾下的球员推销到豪门里面去，并且，他成功了。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被英格兰的红魔鬼看中，老爵爷甚至给了他七号球衣；夸雷斯马也凭借自身的潜力，加入了西班牙豪门巴塞罗那。到现在，那三颗新星，留在葡萄牙的，就只剩一个了，并且还是名气最大的那一个。
塞巴斯蒂安实在是不用他操心，相比于远赴英格兰，正在红魔更衣室里水深火热的那一个，还留在波尔图的少年简直是如鱼得水。土生土长的青训身份，堪称顶尖的足球天赋，众多教练的青睐喜爱——一路走来基本没有遇到过太大波折，至于2002年初诞生的禁赛风波，那时候他还没有把这少年揽到自己旗下呢。
门德斯有段时间甚至觉得这是他签下的最省心的球员，也是最大的金蛋，只要在波尔图里顺顺当当成长下去，嫁【？】入豪门震惊欧洲指日可待——但是，世事又怎么可能这么如意呢？
他想起之前德科有些无奈的话：“我觉得他现在的状态，真的有一点糟糕，现在他都不太爱说话了，整天一个人抱着皮球。问他有没有问他，他也不肯说……唉，在这么下去，非得出问题不可。豪尔赫，要知道，他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波折。这么长的冷藏时间，你说有哪个球员能够承受的住？要是头儿把我这么不闻不问的撂在板凳上这么久，我也准得崩溃。”
“但之前也没见他这样过。”门德斯说，“通常他都说不用担心他，他会把自己的对手揍趴下。”
“可你别忘了，他才十七岁！我十七岁的时候，还在巴西里带着，不知道明天会去哪里踢球呢。你十七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嗨……你真的觉得，不用担心吗？”
门德斯理所当然的语塞了。
他最看好的那个少年陷入了困境，并且拒绝从外界伸来的援手。塞巴斯蒂安已经拒接他的电话很久了，自从他唠叨过一次之后，电话再也不会接起，短信也不会得到回复，门德斯就只有从报纸上，看到一点又一点他的消息。从波尔图希望之星伤愈，到他的失宠，知道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老老实实训练。到现在，他都只能靠询问塞巴斯蒂安的队友来了解近况。
门德斯只能让其他球员旁敲侧击，结果从科斯塔、扬考斯卡斯、德科他们那儿得来的消息都不太好，他也找过塞巴斯蒂安的主教练穆里尼奥，但是那结果——有谁能够改变何塞·穆里尼奥的意志？他是波尔图这支球队的无冕之王，从上到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没有塞巴斯蒂安的日子里这支球队照样高歌猛进，或许一开始还会有疑问，但是现在，谁敢违拗他？
冷风里，门德斯只能叹气。
或许他只能谋求别的办法，假如波尔图真的厌倦了他。
☆、第96章 thorn·9
足球世界里并不是只有波尔图一个俱乐部，在葡萄牙国内、乃至于整个欧陆，也还有许多优秀的俱乐部。
如果他想要离开，门德斯自忖以自己的手段，能够将他送进一些还算不错的俱乐部——
——即使比不上波尔图。
但是……
或许他还能够再做一些努力？
塞巴斯蒂安将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电话号码，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曾经数次在荧光屏幕上出现。
绿眼睛少年的眼里出现了一点犹豫，最后，他揉了揉额头，手指移到了红色按键之上。
手机里还存储着许多属于这个号码的短消息，在看了一条又一条之后，他已经没有了反应。
既然他已经掐掉那么多的电话，那么这一个电话，掐掉它，也没有关系的吧？
塞巴斯蒂安默默地摁掉了它。
然而他又想起来了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在2003年这个年头走到了末尾的时候，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年。
犹豫许久，手指划过冰冷键盘，又游移开去，直到屏幕上布满了白色的雾气，他终于敲定了自己的念头。塞巴斯蒂安迅速打下一串短语，在点下发送键并且看到信息已经成功发送以后，毫不犹豫地开启了飞行模式。
做完这一切后绿眼睛少年有些心虚，但是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将手插回口袋快步向家里跑去。
却在拐过某个拐角的时候彻底愣住——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多天来唯一的答案？塞巴斯蒂安？”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从台阶上转过来，朝着他挥了挥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塞巴斯蒂安讷讷地，终于勉强挤出来一句话。他的脑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压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
在2003年的最后一天，出现在他家门口——豪尔赫·门德斯的脑袋，真的不是被驴踢了吗？？？
这种风雪交加的日子，最适合一家数口围坐餐桌前阖家欢乐，门德斯出现在这里，什么鬼？
简直是在逗他玩儿吧！
塞巴斯蒂安都觉得自己是产生幻觉了，还特地揉了揉眼睛，但是靠在他家门口立柱上的那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的样子一点都容不得他看错，小卷发，棕眼睛，脸上带着一种标准化的笑容——不是他那个经纪人又是谁？
或许是他眼神里的疑问太明显，门德斯居然笑了起来。葡萄牙中年人再次朝着他挥手，这一次，塞巴斯蒂安终于认清了他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也让自己更加心虚。
那是一款已经有些磨旧的手机，大部分被门德斯的手指握住，只看得到隐隐约约一点屏幕。
“豪尔赫……这种鬼天气，你跑过来做什么？”
门德斯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家伙：“假如我不来这里，你就准备这样一个人不闻不问，让你可怜的经纪人彻底和你失去联系？”
“我没有不闻不问。”
门德斯只是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向来觉得平和的目光这一次竟让他感觉到了压迫。
塞巴斯蒂安不得不偏转了自己的头颅，脑汁全成了糊糊：“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你不用这么在意。”
“……假如你真的没有一点问题的话。”
这句话让塞巴斯蒂安顿住，他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本来就一点问题也没有，豪尔赫，你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啊！我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不用让队长他们来问我，我好好的……”
“我可不信——你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葡萄牙人迅速截断了他的话，眼底带着浓重的不赞同的意味。这样带着不赞同甚至是谴责的目光将塞巴斯蒂安即将出口的一段话都塞了回去，也让他的心情彻底暴躁了起来。
在绿眼睛少年再次抓头发的时候，门德斯正在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大量与球员相处的经验让他迅速忖度出少年脑海里或许正在酝酿着什么风暴，在风暴爆发前，他成功用一句话打散了核心——
“新年快乐。”
“好吧……”少年似乎在嘟囔什么，最后勉强也挤出来一句话，“新年快乐。”
“所以……你真的不请我进去吗，塞巴斯蒂安？看在我千里迢迢从英格兰赶回来的份儿上？”
豪尔赫·门德斯如愿以偿地踏进了塞巴斯蒂安家的大门。
作为一名情商高超的足球经纪人，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莽莽撞撞地直接跑到塞巴斯蒂安家门口，这么失礼的行为，他可不会做。在从英格兰出发之前他就早已经在电话里和家长商定了拜访的日期——毫无疑问的，黎桦非常欢迎他的上门。
门德斯甚至怀疑，塞巴斯蒂安状态有多糟糕，黎桦期待他上门的愿望就有多大。
在通讯手段因为少年的不配合彻底失去存在的意义后，面对面交谈当然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虽然这是今年最后一天，可是毕竟还没有进入假期不是么？
他向来是个敬业的经纪人。
“我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塞巴斯蒂安还是咬着这个说法死不松口，打死也不承认最近状态不好。
“可是我听说你的状态很糟糕。”
“那都是若热他们骗你的，我真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豪尔赫，我好的要命！”
“是吗？”门德斯当然不会揪着这个点做无意义的唇舌之争，他有更加犀利的证据。葡萄牙人突然说道：“你看新闻了吗？就在前几天，欧洲金童奖的结果出来了。”
他当然看了，但是……！！！
塞巴斯蒂安面无表情。
“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塞巴斯蒂安？还是说你压根没有关心这个消息？”门德斯看上去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因为少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已经自顾自的续道，“荷兰人，来自于阿贾克斯，他的名字叫拉斐尔·范德法特，1983年2月11日出生，今年20岁，是一个强壮的小伙儿……”
塞巴斯蒂安有些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说什么：“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门德斯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年长的葡萄牙人目光犀利得像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一样，带着不可名状的压迫，这样严肃的门德斯——是塞巴斯蒂安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假如你知道的话……或者说，假如你真的没有问题的话，今年的金童奖，究竟会属于谁……”门德斯突兀地笑了笑，“你真的知道吗？”
太过于犀利的问题让人难以招架，以至于塞巴斯蒂安一瞬间产生了落荒而逃的冲动，然而比逃跑更加尴尬的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对那个答案无比清晰。门德斯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可他的眼睛分明传达着一个消息——
——假如你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的话，今年的金童奖，还会花落别家？
这个证据将他的嘴硬完完全全扇到了马里亚纳海沟里，并且再也不可能捡回来。
欧洲金童奖是今年才产生的一个奖项，将会颁发给在过去一年里欧陆上表现最出色的年轻球员，它的年龄线卡在21岁上，恰好是一个分界点。这项由意大利《都灵体育报》发起的运动从形式到内容都模仿着金球奖，将会由30多家欧陆重要媒体投票选出结果。尽管还只是第一年，但是由于评选者的地位，已经引起了广泛的注意，有许多年轻球员都盼望着自己能够拿到。
第一个欧洲金童，听上去，也十分好听，不是吗？
今年的欧洲金童奖在前几天才产生了结果，荷兰人拉斐尔·范德法特，年纪轻轻就成了荷甲豪门阿贾克斯的场上队长，据说有多家豪门都已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不过这名年轻的荷兰球员对外宣称自己暂时没有转会的想法。
塞巴斯蒂安想说范德法特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老早就知道意大利的媒体在筹备这个奖项了，他在意大利的朋友很早就通知了他，不是吗？
里卡多还特意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机会很大，鼓励他一定要争取。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那个时候10月都还没有到。
那个时候他还是葡萄牙最闪耀的新星。
那个时候他还是俱乐部里当之无愧的主力。
可是很快，波尔图就和皇马踢了那一场比赛，迎接他的是再也不想回忆起来的经历——受伤、下场、板凳、板凳、板凳……
范德法特在最近一段时间里的表现越来越出色，他带领着阿贾克斯一路高歌猛进，在荷甲联赛里甚至把他们的老对头埃因霍温踢得落花流水，牢牢的占据了积分榜的第一位。
波尔图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表现稳健，没有丢掉任何可能丢掉的分数，以一波连胜一扫阴霾，在冬歇期到来之前将本菲卡、里斯本竞技等一干竞争对手纷纷斩于马下，卫冕葡超冠军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说范德法特做的是加法，在天平一侧给自己的砝码越加越多，最后加到了完全倾斜到他的程度，那么他做的就是减法。
最初沉甸甸的砝码，随着时间流逝一个一个被拣出，到最后……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那样，无足轻重。
在那之前，他从没有想过别人。
在那之后，他再没有想过自己。
☆、第97章 thorn·10
压根没有他！
没有他！
就算他自己明白，但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难过。
第23节
恋耽美
第23节
梅西与法布雷加斯一同望着草坪中央的那个少年。
他的身形纤长且削瘦，看上去与一名大众定义中的足球运动员大相径庭，然而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两人，却绝不敢忽视蕴藏在少年身体里的力量。
那道炫目的白光不仅仅划过了他们的视线，同一时刻，也在少年们的脑海里留下深刻印痕。
那样漂亮得令人屏息的任意球，几乎让人无法说出任何言语。
少年带着一顶鸭舌帽，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月光下阴影里笼罩了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留下一截削尖的下巴，白的渗人。他穿着一身白色的t恤，上面印有巨龙的花纹，火红的巨龙嚣张地吐着自己长长的舌头，肆意喷洒火焰，下面还有“”日期的标记——梅西并没有看清是否有俱乐部的标识，然而就从那个日期便可以得出推断，他应该是一名波尔图的球迷。
少年问这是不是他们的皮球。
法布雷加斯捅了梅西一下：“喂，里奥，他问这是不是我们的球！”
紧接着，在梅西没有回答之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口：“这当然不是我们的皮球。”
塞巴斯蒂安：？？？
难道他猜错了，这皮球不是这俩家伙的？！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个黑发小卷毛把自己身旁的伙伴一推：“这是他的皮球！”
塞巴斯蒂安：……
梅西：……
可怜的里奥·梅西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己的小伙伴推了个踉跄，差点以十分不雅观的姿势倒在了地上。可是他的小伙伴还并没有说错，于是他下意识接话道：“嗯，没错，这是我的皮球。”
塞巴斯蒂安：……
他瞥了稳住自己身形的梅西，阿根廷小伙儿显得有些腼腆，就这么会儿工夫脸上浮起淡淡红晕，塞巴斯蒂安优秀的视力甚至足以让他看到对方鼻尖上渗出的几滴汗珠。
那个皮球还挂在球网那里，而对面的两人看上去都没有将它捡回来的意思，想到是自己将皮球踢了过去，塞巴斯蒂安终于迈步向球网取下皮球，尔后，一脚低传——
“我踢了一脚，不介意吧？”
皮球被梅西轻巧的勾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脚下。他的视线一直黏在那个少年上不曾离开，也因此，注意到他脚尖捅了皮球后，没有停顿的转身——
他是要离开！
电光火石间梅西脑海里掠过这个念头，紧接着便是少年已经半转的身躯，目光里唯有一方侧脸，且很快会变成后脑勺——
要是再不说什么那个少年就真的要离开了！他踢得这么漂亮的任意球！他难道是因为自己踢了一脚所以不好意思了么？可是那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心里没有任何不开心的念头——
就算有，也在那道弯曲成艺术的弧线后烟消云散。
“不不不……噢，塞斯克！”
——你做什么！
梅西吃痛一声惊呼，后半截话被法布雷加斯一巴掌全部拍回了肚子里。他的小伙伴就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一样，热情洋溢地招手：“当然不介意！你说对吧，里奥？”
梅西大力点头，如愿以偿见到少年转过头来，月光下少年的唇微微抿起，仿佛还有一点介意。梅西一时心中着急，想说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冗余，他挠了挠脑袋，最后，千言万语变成一句——
全然的赞美。
“你的球踢得可真漂亮。”
他的语气诚恳且真挚，目光里一派坦然，任谁见到都知晓那是十分的赞赏，做不得半分假。
何况他还有一只深知心意的小伙伴——为了增加信服力，他身旁的法布雷加斯也诚恳的点了点头。
塞巴斯蒂安：……
被这俩人一番插科打诨，心里的那点儿郁卒早就散开去了，此时此刻，绿眼睛少年一时间无语望苍天。要是他早知道这球是这俩家伙的，打死他都不会一时冲动来上那么一脚啊！他肯定有多远躲多远直接溜回家去了！
你说巴塞罗那才到波尔图来踢了这么一场友谊赛，这俩家伙不好好呆在酒店里，大晚上的跑到这外面来做什么？！自己还好巧不巧的撞到了。估计一下时间点儿，说不定他们刚回酒店就溜出来了。他们不知道，波尔图球迷可是非常狂热的么？
波尔图赢了球还好，在这片街区，大片大片的死忠波尔图球迷——小心被套上麻袋拖到某个小巷子里去打一顿！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塞巴斯蒂安一边腹诽一边思考对策，说真的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多呆，对面的梅西和法布雷加斯那两个人——他今天晚上才在波尔图的球场里见过，那时候他坐在看台上，而那两人在看台下。他们在波尔图的新球场“巨龙”里肆意奔跑，毫无顾忌的挥洒着自己的天赋，而波尔图的主场解说桑托斯对他们也赞誉有加。
也许他应该直接回家，忽略草坪上的这颗皮球的。
虽然现在郁卒早已消散，但是……他不想告诉他们自己是谁。
就当是街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吧！
他伸手，扣了扣压在自己脑袋上的鸭舌帽：“喔，那多谢，我回家了，再见啦！”
梅西：……
法布雷加斯：……
喂喂喂别跑啊！！！
眼睁睁看着少年一溜烟过桥去了，法布雷加斯一脸无语的拍了拍自己的小伙伴：“里奥……我们有这么吓人么？！”
☆、第93章 thorn·6
他们真的有这么吓人么？
梅西小筒子可谓是一头雾水，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年溜号的那么快，不过就是用自己的皮球踢了个任意球，他们也说了不会责怪他的呀！
他本来还想叫住那个少年，一起来踢一会儿球呢！
法布雷加斯基本能猜到他心里所想，揉了揉他的脑袋：“里奥，你把他吓跑了。 ”
梅西：……
阿根廷少年弱弱地回答：“我没有……塞斯克，好吧，是，是么？”
——他都真的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直接把那少年吓跑路了。
法布雷加斯耸了耸肩，一拉小伙伴：“没关系……里奥，你不是要我陪你踢一会儿么？”
两名少年原本打着注意在这块街边足球草坪上踢一会儿球，那个斜刺里出现的少年不过是一个插曲而已，然而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湖水，平静湖面被打破后，涟漪久久不能停息。
“塞斯克……算了，我不想踢了。”
法布雷加斯：……
“噢？那比赛结束后，说自己一点都不累，亢奋得可以绕着拉玛西亚跑三圈的是谁？”
梅西：……
“并且还觉得波尔图那个解说员说的很对，认为自己要好好练习射术的是谁？”
梅西：……
“最后，还说自己瞅到一个好地方，一定要把我拉过来陪他练的是谁？”
梅西：……
可怜的梅小西被法布雷加斯一番连珠炮轰炸的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简直要哭出来——为什么刚刚踢完这场友谊赛的时候，自己还那么有精力的拖着小伙伴来练球！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法布雷加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
“里奥呀里奥，啧啧！”
“塞斯克……”声如蚊蚋，气若游丝。
法布雷加斯在梅西要僵硬的身体上拍了拍肩膀：“好吧，放过你了。”
梅西如获大赦，都快要憋出一声多谢来。
法布雷加斯狡黠地笑了笑，拉着梅西一起坐下。
两名少年肩并肩坐在河边的草坪上，拂面而来有湿润和风，温柔地抚摸过躯体，仿佛要安抚所有焦躁。
“让我来陪你，最后自己躺在草坪上，里奥哟里奥……”
法布雷加斯摇头晃脑，梅西已经无力回答他了，慢吞吞地摸着自己带出来的皮球。
“我其实挺高兴的。”
“那当然，一线队的第一场比赛呀！”法布雷加斯揶揄地笑了，不忘吐槽，“虽然你一个球也没有进。”
“好了好了塞斯克，不过也还是挺高兴的，我说真的！”
法布雷加斯用自己的脑袋锤了锤他，示意自己什么都明白。
他们，都是一样的少年。
这一次对阵波尔图的友谊赛，一线队主教练里杰卡尔德很早就露出了不会带主力队员去的意图。像他们这样的少年都在猜测那是因为主力要去踢国家队的比赛，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把他们带上。
从某种意义上说，里杰卡尔德的这一次友谊赛更像是给年轻人展现的舞台，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法布雷加斯并没有想过会带上他，毕竟在同龄人里，他的地位并不那么重要，然而他差不多都能猜到，里杰卡尔德会带上自己的队友——
“黑天鹅”来到训练基地的日子里，都不止一次眼睛黏在他的身上，这还不够他们明白什么吗？
这是他的队友。
一个幸运儿。
如果里奥按照现在的样子发展下去，依照里杰卡尔德对他的重视，肯定可以进入巴塞罗那一线队的。
法布雷加斯由衷的为自己的小伙伴高兴。
但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他挠了挠脑袋，觉得有些麻烦。拉玛西亚训练营，他度过迄今为止足球生涯里最漫长时光的地方，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待下去，然而现在，岔路口已经出现。
他又想起来那个千里迢迢从伦敦跑过来的中年男人，风度翩翩，看上去就像一名博学的教授。
可不也是教授么？
留下，或者离开。
法布雷加斯拔着手下的草，小伙伴开心了，然而他又烦闷了起来。
留下，离开……
留下，离开……
留下，离开……
突然有人拍了拍了他的手臂，梅西的嘴角在抽搐：“塞斯克，你快要把这块草皮拔秃了。”
法布雷加斯：……
他刚才无意识地揪着草，现在那一块儿被他拔得黄土地都露出来了。
“你怎么啦，塞斯克？”
法布雷加斯看着小伙伴的笑容，决定将自己的烦恼拉出来，让队友一块承担：“里奥，我说不定要转会了。”
！！！
梅西被这个陡然来的大消息砸得魂都要飞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嘴里说的什么，就好像法布雷加斯说的是天外来客的外星语，而不是他们都熟谙的西班牙语一般。
“塞，塞斯克，你，你说什么……什么转，转会？？？”
他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的，反而将法布雷加斯给逗笑了。
平日里极少见梅西这个样子，都快被震惊成一只大舌头，法布雷加斯笑的直打跌，心里那些烦恼反而消散了：“里奥，我说，我说不定要转会了……怎么，太吃惊了？”
梅西：……
他完全没有这样的念头！直到今天法布雷加斯提到，才把这个现实揪了出来，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可能要离开，这委实……让人太难以接受了些。
“你要去哪里？塞斯克，你为什么要转会？留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离开？”
法布雷加斯无所谓地晃头：“说不定要去北伦敦呢……”
“阿森纳？”梅西脑子里飞快地将英格兰有名的俱乐部滤了一遍，飞快地猜出来一个答案，他心里着急，一下子按住了法布雷加斯的手，“塞斯克，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你甚至连英语都不会说！”
“英语可以学。”
梅西一阵憋气，怒道：“阿森纳有什么好的，他们现在和曼联争得正厉害呢！不会有你的位置的！”
“但是这里也没有我的位置。”法布雷加斯一句话截断。
梅西想要反驳，然而法布雷加斯懒洋洋地看着他，反而教他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的，里奥，一队里没有我的位置。”
梅西一时语塞。
“我得给自己谋求一个未来。”
梅西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事实上，夏季转会期的时候，温格就来找过我了，里奥。”法布雷加斯看着自己呆呆的小伙伴，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当时我不太想离开，现在我主意有些想改了。”
梅西一言不发。
“之前给他说再等一段时间，温格同意了，告诉我冬季窗口的时候他还会再来。”法布雷加斯仰头，看着满天零落的星星，如墨的天幕上，点点灿灿，交织成璀璨的星河。
他吹了个口哨：“温格许诺会大力培养我，给我在中场留个个位置。”
“他只是要骗你过去。”梅西咬牙切齿，“等把你骗过去了，那些许诺就不作数了，会把你摁在板凳上的！”
法布雷加斯摇头：“不会的。”
梅西还要想反驳，但是法布雷加斯已经再度摇头，语气十分笃定：“不会的。”
梅西一阵气短：“你就那么相信阿尔塞纳·温格？”
法布雷加斯转头望向自己的小伙伴，对方那么激动，甚至都涨红了脸。
他笑了笑，拍了拍梅西的肩膀：“里奥，他给我描述了一个未来。”
梅西：“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法布雷加斯：“……一个在巴塞罗那看不到的未来。”
这句话几乎可以堵上梅西所有反驳。事实上，梅西发现自己哪怕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熟悉的脸庞，他们在拉玛西亚训练营里相识了那么久，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们会一起升入青年队、二队，乃至于一队，一路走来也的确是这样子的，但是现在，一直陪伴的人说要离开。
这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两人穿着红蓝队服携手征战西甲的一天，尽管他们的年纪都还不大，然而他都一直这么坚信，这也正是支持他一路走来的原因之一。
但是现在，法布雷加斯说他在巴塞罗那看不到未来。
梅西想要反驳他，然而看着法布雷加斯的脸庞，他几乎说不出来一个理由。
英格兰，北伦敦，阿森纳，阿尔塞纳·温格……那个法国人，他接手了兵工厂，现在和红魔鬼曼联打的不可交加，他每次和弗格森见面，据说都会吵起来。
听说，只是听说，他十分善于用年轻球员。
听说，只是听说，现在兵工厂有些缺人，温格正在大肆寻找新球员。
听说……
梅西抽了抽鼻子，他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说，他宁愿在夏季里，看到的那个前来的老头儿是假的！
那个时候他就看到了阿尔塞纳·温格，他居然亲自跑到了拉玛西亚来。也是他运气好，没有被他们的管理人员给打出去。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这个法国老头是来找谁的，还在想到底是谁被兵工厂看上了。
原来是自己一起训练、一起踢球、一起打打闹闹的小伙伴。
他用手拭过自己的眼睛。
“里奥？”
“风大，沙子吹进眼睛了。”
法布雷加斯安静地看着他已经变红的眼眶。
“……塞斯克，”他小声说，“你不一定有位置的。”
“我总会自己抢到的。”法布雷加斯说。
“……我听说英超的拼抢很激烈。”
“我总要慢慢适应的。”法布雷加斯捏了捏梅西的胳膊，“里奥，你也一样。”
“……你不会说英语。”
“我总要学会的，里奥。”
梅西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队友，心里一阵阵难受。
法布雷加斯见状，心里也不好受，终于勉强勾起笑，拍拍他的脑袋：“再说吧，里奥……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第94章 thorn·7
相聚，别离。
转会，退役。
这世上的事情，又有什么能够说得准呢？
尤其是在绿茵场这样风云突变的地方，充斥着各种不可思议。
这项连上帝也没法预测的运动，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下一刻会上演些什么。
正如梅西看不清自己与好友在拉玛西亚的未来，年少的阿根廷人原本以为能够与队友一起升入巴塞罗那一线队，然而如今只能目送队友前往大洋彼岸的英格兰——大不列颠上空呼啸的海风，是否会像伊比利亚这么温和？
同一半岛上的塞巴斯蒂安，也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被教练按在板凳上的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久。以前总是会有一些能够让他接受的——或者说是比较正当的原因，然而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伤病让他不得不暂时离开效力的队伍，等他伤愈归来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麦卡锡和德尔莱组成了波尔图的攻击线，德科在中场成为最靠谱的调度者，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配合的那么的默契——以至于一路凯歌。
11月26日，欧冠赛场，波尔图2:1马赛。
11月31日，葡超联赛，波尔图4:1吉尔文森特。
12月5日，葡超赛场，马尔蒂默1:2波尔图。
没有他的日子里波尔图高歌凯进，他应该是高兴的，然而难免的是内心的失落。
从10月1日对阵皇马算起，到今天，他已经阔别赛场两个月之久。以前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多月，如今的两个月——让他比那一次被踢回青年队还难受。
一分钟的上场时间都没有，甚至连坐在替补席上的机会都寥寥无几，进入18人大名单几乎都成了奢望——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谁不知道塞巴斯蒂安是波尔图的宠儿？
然而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或许在前几场比赛他上不了场的时候，波尔图的媒体还心存疑惑，但是现在，全欧陆的体育媒体都知道，他被打入冷宫了。
雪藏。
西芒·维甘私底下来打探过他的口风，塞巴斯蒂安自己都不知道他应该如何回答，波尔图的规定他们不能够私下接受采访，就算他接受采访，又能够回答出什么呢？
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摁在冷板凳上，最后只能以含糊的笑容收场。
不过他想自己一定笑的不太好看，因为西芒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教练们的态度一如既往，只是在训练里，他再也分不到象征着主力的橙色背心，主教练的战术布置里，一直都没有他的位置——但是他的伤早就好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唯余像最初那般刻苦的训练——却连这也打动不了他的教练了。
波尔图璀璨的新星，消失得像出现时那么迅速，宛如一颗流星划过了漆黑的夜幕，唯一能够证明那不是幻觉的，只有曾经精彩的比赛。
然而足坛上的新星层出不穷，各式各样的激烈比赛此起彼伏，当时间渐渐流逝后，又有谁记得曾经的新星呢？
伊比利亚的海风从温和转向寒冷，凛冽的冬意里，遮住了杜罗河畔城、城外墙、墙里人、人中事。
在最初每一分每一秒都刻满了难受的日子，习惯之后，竟也不觉得煎熬。
市政广场上古老的大钟被敲响，日历翻过一页，又是新的一年——
他又接到了门德斯的电话。
☆、第95章 thorn·8
作为一名足球经纪人，豪尔赫·门德斯一直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在退役之后，职业生涯显得平平无奇的门德斯最终还是选择不离开足球这个行当，心里满溢的对绿茵场的热爱让他下意识的只想寻找和足球有关的工作，并且最终成为了一名足球经纪人。开始的时候是艰难的，毕竟他的职业生涯默默无闻，在经纪人行当里也只是一个新人，但是并不太久他就迎来了转机。
豪尔赫·门德斯坚信是自己的目光起了作用，否则他怎么会在葡萄牙的茫茫足球大军里挑中巨龙这一家？签下波尔图的众多球员毫无疑问是他的经济人生涯里无比正确的一个决定，随着这支球队高歌凯进他的事业也蒸蒸日上，越来越多的球员愿意加入他的麾下，甚至有球员主动找到他。
他梦想里的一切正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并且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门德斯坚信总有一天他将会站在葡萄牙足球经纪人圈子的顶峰——
——但是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麻烦。
在签下里斯本竞技双子，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与里卡多·夸雷斯马之后，豪尔赫·门德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波尔图，揽下了那时候刚刚冒头的新人塞巴斯蒂安·卡隆佩里茨，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时间过了不到一年三人就成了葡萄牙国内有名的三颗新星，吸引了众多俱乐部的注意。
年轻的球员当然向往着豪门，作为经纪人，门德斯当然也乐于将自己麾下的球员推销到豪门里面去，并且，他成功了。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被英格兰的红魔鬼看中，老爵爷甚至给了他七号球衣；夸雷斯马也凭借自身的潜力，加入了西班牙豪门巴塞罗那。到现在，那三颗新星，留在葡萄牙的，就只剩一个了，并且还是名气最大的那一个。
塞巴斯蒂安实在是不用他操心，相比于远赴英格兰，正在红魔更衣室里水深火热的那一个，还留在波尔图的少年简直是如鱼得水。土生土长的青训身份，堪称顶尖的足球天赋，众多教练的青睐喜爱——一路走来基本没有遇到过太大波折，至于2002年初诞生的禁赛风波，那时候他还没有把这少年揽到自己旗下呢。
门德斯有段时间甚至觉得这是他签下的最省心的球员，也是最大的金蛋，只要在波尔图里顺顺当当成长下去，嫁【？】入豪门震惊欧洲指日可待——但是，世事又怎么可能这么如意呢？
他想起之前德科有些无奈的话：“我觉得他现在的状态，真的有一点糟糕，现在他都不太爱说话了，整天一个人抱着皮球。问他有没有问他，他也不肯说……唉，在这么下去，非得出问题不可。豪尔赫，要知道，他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波折。这么长的冷藏时间，你说有哪个球员能够承受的住？要是头儿把我这么不闻不问的撂在板凳上这么久，我也准得崩溃。”
“但之前也没见他这样过。”门德斯说，“通常他都说不用担心他，他会把自己的对手揍趴下。”
“可你别忘了，他才十七岁！我十七岁的时候，还在巴西里带着，不知道明天会去哪里踢球呢。你十七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嗨……你真的觉得，不用担心吗？”
门德斯理所当然的语塞了。
他最看好的那个少年陷入了困境，并且拒绝从外界伸来的援手。塞巴斯蒂安已经拒接他的电话很久了，自从他唠叨过一次之后，电话再也不会接起，短信也不会得到回复，门德斯就只有从报纸上，看到一点又一点他的消息。从波尔图希望之星伤愈，到他的失宠，知道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老老实实训练。到现在，他都只能靠询问塞巴斯蒂安的队友来了解近况。
门德斯只能让其他球员旁敲侧击，结果从科斯塔、扬考斯卡斯、德科他们那儿得来的消息都不太好，他也找过塞巴斯蒂安的主教练穆里尼奥，但是那结果——有谁能够改变何塞·穆里尼奥的意志？他是波尔图这支球队的无冕之王，从上到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没有塞巴斯蒂安的日子里这支球队照样高歌猛进，或许一开始还会有疑问，但是现在，谁敢违拗他？
冷风里，门德斯只能叹气。
或许他只能谋求别的办法，假如波尔图真的厌倦了他。
☆、第96章 thorn·9
足球世界里并不是只有波尔图一个俱乐部，在葡萄牙国内、乃至于整个欧陆，也还有许多优秀的俱乐部。
如果他想要离开，门德斯自忖以自己的手段，能够将他送进一些还算不错的俱乐部——
——即使比不上波尔图。
但是……
或许他还能够再做一些努力？
塞巴斯蒂安将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电话号码，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曾经数次在荧光屏幕上出现。
绿眼睛少年的眼里出现了一点犹豫，最后，他揉了揉额头，手指移到了红色按键之上。
手机里还存储着许多属于这个号码的短消息，在看了一条又一条之后，他已经没有了反应。
既然他已经掐掉那么多的电话，那么这一个电话，掐掉它，也没有关系的吧？
塞巴斯蒂安默默地摁掉了它。
然而他又想起来了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在2003年这个年头走到了末尾的时候，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年。
犹豫许久，手指划过冰冷键盘，又游移开去，直到屏幕上布满了白色的雾气，他终于敲定了自己的念头。塞巴斯蒂安迅速打下一串短语，在点下发送键并且看到信息已经成功发送以后，毫不犹豫地开启了飞行模式。
做完这一切后绿眼睛少年有些心虚，但是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将手插回口袋快步向家里跑去。
却在拐过某个拐角的时候彻底愣住——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多天来唯一的答案？塞巴斯蒂安？”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从台阶上转过来，朝着他挥了挥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塞巴斯蒂安讷讷地，终于勉强挤出来一句话。他的脑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压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
在2003年的最后一天，出现在他家门口——豪尔赫·门德斯的脑袋，真的不是被驴踢了吗？？？
这种风雪交加的日子，最适合一家数口围坐餐桌前阖家欢乐，门德斯出现在这里，什么鬼？
简直是在逗他玩儿吧！
塞巴斯蒂安都觉得自己是产生幻觉了，还特地揉了揉眼睛，但是靠在他家门口立柱上的那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的样子一点都容不得他看错，小卷发，棕眼睛，脸上带着一种标准化的笑容——不是他那个经纪人又是谁？
或许是他眼神里的疑问太明显，门德斯居然笑了起来。葡萄牙中年人再次朝着他挥手，这一次，塞巴斯蒂安终于认清了他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也让自己更加心虚。
那是一款已经有些磨旧的手机，大部分被门德斯的手指握住，只看得到隐隐约约一点屏幕。
“豪尔赫……这种鬼天气，你跑过来做什么？”
门德斯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家伙：“假如我不来这里，你就准备这样一个人不闻不问，让你可怜的经纪人彻底和你失去联系？”
“我没有不闻不问。”
门德斯只是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向来觉得平和的目光这一次竟让他感觉到了压迫。
塞巴斯蒂安不得不偏转了自己的头颅，脑汁全成了糊糊：“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你不用这么在意。”
“……假如你真的没有一点问题的话。”
这句话让塞巴斯蒂安顿住，他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本来就一点问题也没有，豪尔赫，你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啊！我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不用让队长他们来问我，我好好的……”
“我可不信——你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葡萄牙人迅速截断了他的话，眼底带着浓重的不赞同的意味。这样带着不赞同甚至是谴责的目光将塞巴斯蒂安即将出口的一段话都塞了回去，也让他的心情彻底暴躁了起来。
在绿眼睛少年再次抓头发的时候，门德斯正在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大量与球员相处的经验让他迅速忖度出少年脑海里或许正在酝酿着什么风暴，在风暴爆发前，他成功用一句话打散了核心——
“新年快乐。”
“好吧……”少年似乎在嘟囔什么，最后勉强也挤出来一句话，“新年快乐。”
“所以……你真的不请我进去吗，塞巴斯蒂安？看在我千里迢迢从英格兰赶回来的份儿上？”
豪尔赫·门德斯如愿以偿地踏进了塞巴斯蒂安家的大门。
作为一名情商高超的足球经纪人，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莽莽撞撞地直接跑到塞巴斯蒂安家门口，这么失礼的行为，他可不会做。在从英格兰出发之前他就早已经在电话里和家长商定了拜访的日期——毫无疑问的，黎桦非常欢迎他的上门。
门德斯甚至怀疑，塞巴斯蒂安状态有多糟糕，黎桦期待他上门的愿望就有多大。
在通讯手段因为少年的不配合彻底失去存在的意义后，面对面交谈当然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虽然这是今年最后一天，可是毕竟还没有进入假期不是么？
他向来是个敬业的经纪人。
“我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塞巴斯蒂安还是咬着这个说法死不松口，打死也不承认最近状态不好。
“可是我听说你的状态很糟糕。”
“那都是若热他们骗你的，我真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豪尔赫，我好的要命！”
“是吗？”门德斯当然不会揪着这个点做无意义的唇舌之争，他有更加犀利的证据。葡萄牙人突然说道：“你看新闻了吗？就在前几天，欧洲金童奖的结果出来了。”
他当然看了，但是……！！！
塞巴斯蒂安面无表情。
“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塞巴斯蒂安？还是说你压根没有关心这个消息？”门德斯看上去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因为少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已经自顾自的续道，“荷兰人，来自于阿贾克斯，他的名字叫拉斐尔·范德法特，1983年2月11日出生，今年20岁，是一个强壮的小伙儿……”
塞巴斯蒂安有些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说什么：“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门德斯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年长的葡萄牙人目光犀利得像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一样，带着不可名状的压迫，这样严肃的门德斯——是塞巴斯蒂安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假如你知道的话……或者说，假如你真的没有问题的话，今年的金童奖，究竟会属于谁……”门德斯突兀地笑了笑，“你真的知道吗？”
太过于犀利的问题让人难以招架，以至于塞巴斯蒂安一瞬间产生了落荒而逃的冲动，然而比逃跑更加尴尬的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对那个答案无比清晰。门德斯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可他的眼睛分明传达着一个消息——
——假如你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的话，今年的金童奖，还会花落别家？
这个证据将他的嘴硬完完全全扇到了马里亚纳海沟里，并且再也不可能捡回来。
欧洲金童奖是今年才产生的一个奖项，将会颁发给在过去一年里欧陆上表现最出色的年轻球员，它的年龄线卡在21岁上，恰好是一个分界点。这项由意大利《都灵体育报》发起的运动从形式到内容都模仿着金球奖，将会由30多家欧陆重要媒体投票选出结果。尽管还只是第一年，但是由于评选者的地位，已经引起了广泛的注意，有许多年轻球员都盼望着自己能够拿到。
第一个欧洲金童，听上去，也十分好听，不是吗？
今年的欧洲金童奖在前几天才产生了结果，荷兰人拉斐尔·范德法特，年纪轻轻就成了荷甲豪门阿贾克斯的场上队长，据说有多家豪门都已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不过这名年轻的荷兰球员对外宣称自己暂时没有转会的想法。
塞巴斯蒂安想说范德法特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老早就知道意大利的媒体在筹备这个奖项了，他在意大利的朋友很早就通知了他，不是吗？
里卡多还特意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机会很大，鼓励他一定要争取。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那个时候10月都还没有到。
那个时候他还是葡萄牙最闪耀的新星。
那个时候他还是俱乐部里当之无愧的主力。
可是很快，波尔图就和皇马踢了那一场比赛，迎接他的是再也不想回忆起来的经历——受伤、下场、板凳、板凳、板凳……
范德法特在最近一段时间里的表现越来越出色，他带领着阿贾克斯一路高歌猛进，在荷甲联赛里甚至把他们的老对头埃因霍温踢得落花流水，牢牢的占据了积分榜的第一位。
波尔图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表现稳健，没有丢掉任何可能丢掉的分数，以一波连胜一扫阴霾，在冬歇期到来之前将本菲卡、里斯本竞技等一干竞争对手纷纷斩于马下，卫冕葡超冠军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说范德法特做的是加法，在天平一侧给自己的砝码越加越多，最后加到了完全倾斜到他的程度，那么他做的就是减法。
最初沉甸甸的砝码，随着时间流逝一个一个被拣出，到最后……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那样，无足轻重。
在那之前，他从没有想过别人。
在那之后，他再没有想过自己。
☆、第97章 thorn·10
压根没有他！
没有他！
就算他自己明白，但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难过。
第2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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