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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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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鼎 作者:朱砂

    第27节

    “我来?”管一恒倒愣了一下。

    “对啊。”叶关辰已经摸出了一卷红线,“你来控制土蝼,这对理解符咒也有好处。岱委既然不是活物,我们手头的符咒就都不太合用,之前用来捕捉梼杌的符网也不能用,我得重编一条出来。”

    管一恒自收伏马衔到现在,多少也掌握了一点控制妖兽的方法,只是没有仔细研究。在别墅时叶关辰倒是教了他一些,却又没有实践过,现在拿着这张符咒,一时有几分手忙脚乱起来。好在现在控制土蝼是要凿碎这些玉石,即使不那么精准也无所谓,正好练手。

    土蝼的四只角无坚不摧,偶尔撞在旁边的石头上便是轰一声一个大洞,然而凿上那块玉石时却只飞溅出一块块碎石,显然这玉石比普通石头坚硬得多,甚至比一般称为“硬玉”的翡翠更硬一些。

    叶关辰在旁边,十指翻飞地将一卷红线搓成红绳,一边还时不时提点管一恒几句。土蝼像根钉子一般,渐渐凿入这块价值连城的玉石之中,硬生生地开出了一条能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隧道。

    好在隧道并不很深,管一恒和叶关辰一前一后钻进去,走了十几米,就见前方已经不是玉石,而变回了普通的石壁。幼幼从烛龙鳞里钻出来,凑在石壁上嗅了嗅,冲着一个地方呦呦地叫了两声。

    “就在这后面。”叶关辰拍拍石壁,里头果然发出空空的声音,“轻一些,别伤到东方瑜。”

    土蝼只把最长的两只角往石壁上一划,碎石就哗啦啦地落下来,露出了里面一个狭窄的石室。石室上方有一道狭窄的裂缝,透进一道黯淡的光线,照亮了裂缝下方坐着的一个人。这人盘膝而坐,后背倚着石壁,头垂在一边,已经失去了知觉,正是东方瑜。

    “东方!”管一恒一阵狂喜,猛地向前一步,就觉得撞上了什么粘稠的东西,居然举步维艰。而在他前头的土蝼,撞碎了石壁之后当然也就撞在这层看不见的东西上,只听噗地一声,空气中有微微的红光闪现,土蝼竟然被弹飞了出去。

    “是他设下的屏障。”叶关辰一把拉住管一恒,指了指东方瑜身前。东方瑜面前的地面上,有一圈奇异的符文,颜色深褐,竟然是用血画出来的。

    叶关辰注目那圈符文,沉声说:“他就是用这个挡住岱委的,不然岱委早已让玉石生满了这个石室。”到时候东方瑜就会被封在玉石里头,好像被封在琥珀里的小虫子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也咬破手指,在空气中画起来。随着他的划动,空气里渐渐浮现出一堵半透明的“墙壁”,里头镶嵌着深红色的纹路,跟东方瑜用血画出的符文一模一样。

    “破!”叶关辰在这“墙壁”上画完另一组符纹,随手招过土蝼往上一撞,“墙壁”应声而散。

    管一恒在旁边看着,发现叶关辰画的符纹很像是东方瑜那组符文的反向描画。虽然说还需要借助土蝼的外力,但这短短时间之内不过是看了看东方瑜的符纹,就能反向破解,实在是常人所不及。

    他蓦然想到叶关辰曾经说过的话……难怪他有如此的自信,果然在符咒上有独特的造诣。不过,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在破解封印睚眦的灵牌时会出错,将睚眦放了出来呢?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墙壁”已经被打破,管一恒一步就跨进去,直奔东方瑜:“东方!”

    东方瑜脸色如土,脸颊凹陷,嘴唇干裂,凝固着血块,管一恒才碰到他的肩膀,他就顺着石壁倒了下去。

    “先喂他喝点。”叶关辰掏出橙汁递过去,拉起东方瑜的手腕,细细给他把脉,“还好,这是因为几天没有进食饮水,又失血,身体太过虚弱,不过还没有生命危险。”

    管一恒放平东方瑜的头,小心地往他嘴里灌了几口橙汁,眼看他嘴唇终于动了动,将橙汁咽了下去,不由松了口气:“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叶关辰从地上捡起几粒果核:“被困的时候他身上还带了个木瓜,谢天谢地。”

    瑞丽一带随处可见卖芒果、木瓜、甘蔗一类水果的小摊,都切成小块,用竹签串起来或者用保鲜膜裹好,方便立即食用。东方瑜显然是来矿场之前顺便在路边买了一块木瓜带在身上,被困在石室里的时候,他就靠这块木瓜熬到了现在。否则在失血之后又有五六天没有滴水入口,他恐怕早就不行了。

    “嗯……”东方瑜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头动了一动,嘴唇下意识地咂了咂,似乎是尝出了嘴里橙汁的味道。

    “东方,东方!”管一恒连忙把他的头再抬高一点,又灌了两口橙汁进去。这次东方瑜自己开始大口吞咽,喝了半瓶橙汁,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东方?”管一恒惊喜地低下头去,“是我,你能认得出来吗?”

    石室里只有通道口透进的光线,东方瑜虚弱地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一恒,你,终于来了……”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管一恒连忙把饼干掏出来,“你能吃点东西吗?”

    东方瑜急迫地抬起手想去抓饼干,然而手抬到一半,他又改了方向,指指自己身后:“先,先打开,里面有,一具尸体。”

    “尸体?”管一恒疑惑地抬头,晃了晃符纸,土蝼再次飞了出来。

    “这是什么?”因为光线黯淡,东方瑜到现在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这不是叶……一恒,你,你这是,养妖?”

    叶关辰平静地从管一恒手里接过符纸:“我来吧。”随即控制着土蝼往石壁上轻轻一划,用四角划出一个圆圈。在他手里,土蝼的动作更加精确,既没有碎石飞溅,也没有泥沙簌落,一块圆形石板干净利落地斜倒了下来,露出后面绿色的玉石,玉石里面,隐约可见一具干瘪的尸体。

    “东方,你就是发现了这个?”管一恒摸出一张明光符,晃亮了凑到玉石前面。不管玉石如何澄澈无杂质,总不可能像玻璃一样透明,所以即使有光照,也只能看见一个大概模样。然而这已经够了,里面那具尸体干瘪的模样,跟当初的周建国一模一样!

    东方瑜盯着叶关辰看了几秒钟,虚弱地回答:“我在矿坑底部发现有烧过符纸的痕迹,结果挖出了这条通道,在里面发现了这具尸体。本来我要把他挖出来带回去,谁知道……”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管一恒瞳孔微微一缩,正要回身,叶关辰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不要回头。”

    管一恒觉得手里多了一团柔软的东西,轻轻一捻,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就是叶关辰刚才在通道外面搓好的红绳。

    叶关辰控制着土蝼,开始挖掘玉石里的尸体,一面若无其事地问:“只有这个矿场有尸体?”

    东方瑜眯起眼睛,用眼角余光看向通道的入口处,淡淡地回答:“现在想来,在那个矿场应该也有。但那个矿坑积水比较严重,我当时没有发现。这个矿坑渗水性好,积水很浅,才被我发现了痕迹。”

    “但我们来的时候,外面的矿坑里积水有将近两米深。”叶关辰随口回答。

    “那应该是把我封在这里之后,又把地下水引了上来淹没了洞口。”东方瑜也平静地回答。

    两人一问一答,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通道的入口透进的光线渐渐黯淡直到消失,只剩下手电的亮光。已经被凿开的通道四壁无声无息地又长出绿色的玉石,像一张正在合拢的嘴巴一般,慢慢地闭上了嘴唇……

    第97章 反击

    石室里,管一恒面对着石室后壁,双手执着红绳,借着身体的遮挡缓缓展开。

    手电筒的光并不明亮,照着这面石壁,就照不到其余的地方。黑暗之中,绿色的玉石从通道口延伸进来,如果现在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玉石仿佛新生的血肉一般,不易觉察地蠕动着生长。

    这绿玉先是堵住了通道,然后从东方瑜先前守住的那面石壁延伸进来,悄没声儿地往上蔓延到石室顶端,再像什么粘稠的液体一样从顶上向下流淌。

    土蝼跟老鼠嗑东西似的凿着那玉里的尸体,玉壁越凿越薄,里面的尸体也越看越清楚,管一恒三人似乎都被逐渐清晰起来的人脸吸引了,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玉壁。

    突然之间,就在阻挡在尸体脸前面的最后一块玉石被凿下来的时候,叶关辰猛地把手一翻,手电的光柱翻向上方,照亮了头顶的石壁。

    那里已经变成了绿色,事实上,整个石室几乎就变成了一个玉质的空心球,他们三人就好像关在鱼缸里的鱼,除了石室角上那道裂缝,几乎再也没有缝隙可逃。

    从这绿色的玉层之中,已经浮出一个人形。这人形生着一张美丽的脸,修长的颈项,匀称的双肩,圆润的双臂,丰胸,细腰,如果不是整体都呈现着跟玉层一样的绿色,简直就算得上是个绝代佳人。

    这个上半身都从玉石层里探出来的美人,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冒着幽幽的绿光,两条藕一般的手臂已经探到了管一恒的脖子旁边,显然是打算勒住了脖子把人提上去。

    光柱猛然打在脸上,美人的眼睛反射着无机质的微光,居然像个活人一样眨了眨眼睛,嗖地就向玉石层里缩进去。不过管一恒比它的动作更快,手里的红绳瞬间就在那两条手臂上绕了一圈,紧紧勒住。

    美人张开的手掌像融化的黄油一样软化下来,十根纤长的手指融化成一团,变成了一根圆溜溜的玉石柱子。然而这根红绳却随着它的软化而收紧,硬是勒进了玉石柱子里,并没有滑脱。

    玉石美人迅速往玉层里缩,腰、胸、肩、颈,短短几秒钟就消失在了玉层之中;最后,头和手臂也缩了进去。叶关辰扔出一张明光符,强光照射之下,玉壁显得更加澄澈,依稀能看见一个人形正在玉石之中向后移动,然而已经变成两根柱子的手臂,仍旧被红绳束在一起。

    红绳的一部分已经被拉进了玉石里,管一恒被拉得双脚悬空,向上升去。岱委远离石室的速度不慢,他的一只手已经被拉进了玉石层里,好像伸进水里似的,没有遇到丝毫阻力。

    叶关辰扑上去想拉住管一恒,管一恒却在半空中身子一长,双脚钩住了刚才土蝼开凿尸体时挖出来的那个洞,吐气开声,狠狠往下一拽。

    他用的这根红绳看起来很细,又是叶关辰匆忙之中搓出来的,只有普通棉绳粗细,应该很容易崩断才是。可偏偏这根绳子居然牢固无比,管一恒这狠狠一扯,绕在自己手上的一段已经深深勒进了皮肉里,却硬是把自己的手从玉石里拔了出来。就连正向上移动的岱委也被他扯出了半个身子。

    管一恒反应极快,一脚在洞壁上一蹬,左臂箍住岱委的头,右手就把多余出来的一段红绳绕到了岱委脖子上。

    岱委发出一声仿佛石块摩擦的声音,张开嘴扭头就往管一恒胳膊上咬。光照之下,那两片原本轮廓美丽如花瓣一般的嘴唇一张,居然一直咧到了耳根,露出来的牙齿像石头的茬口一样尖锐。

    叶关辰手指一动,土蝼猛冲上去,撞在岱委的脸上。玉雕美人般的半边脸当即被撞出了一个凹洞,上好的玉石碎片飞溅,岱委的头也被撞歪,管一恒趁机将红绳连绕两圈,纵身往下一跳,借着身体的重量狠狠一坠,将岱委硬生生地从玉石层里扯了出来。

    岱委的身体完全脱出玉层,看起来就如一个赤裸的美女,身材凸凹有致,如果不是遍体绿色,的确很能引人遐思。可惜石室里三个男人都没有这等旖旎心思,岱委才被拽出来,管一恒就飞扑上去,将岱委猛地一掀,面朝下按在了地上。

    岱委虽然被按住,脑袋却诡异地转了三百六十度,丝毫没有阻碍地张口再咬。不过这次不等它张嘴,叶关辰已经抢过来,把一团红线塞进了它嘴里。管一恒配合默契地将红绳再在岱委嘴上一绕,用力勒紧,岱委顿时好像戴上了笼头的狗,干叫唤咬不到人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东方瑜之前被困的时候,只看见了绿色的玉石层,岱委却是被他的符文“墙壁”逼在了外面,并没能窥其全貌。

    “玉之精,岱委。”叶关辰简单地回答。

    “居然是这玩艺儿……”东方瑜看着岱委像离水的鱼一样打挺,忍不住皱眉,“现在怎么办?”

    叶关辰低头看着这东西,沉默片刻,微微一笑:“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管一恒收紧红绳,岱委被勒得乱扑棱,身体不甘愿地缩小,最后凝成一尊拳头大小的玉石人像,在光照下澄明透澈,仿佛一块玻璃种的极品翡翠。管一恒随手把红绳打了个死结,这才敢放手,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这东西够硬的。”

    叶关辰卷起他的裤腿看了看,只见露出来的半截小腿上一块块青紫,全是被岱委在挣扎中磕碰出来的。别看这东西能如人一般活动就觉得是柔软的,其实全身都比石头还要坚硬,管一恒等于是把自己往石头上撞,不磕一身青紫才怪。

    “等回去买药油给你揉一揉。”叶关辰心疼地轻轻按了按他小腿迎面骨上一块最大的磕伤,幸好还没有破皮渗血。

    管一恒自己倒不是很在意,磕伤当时疼,过后就好得多,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就觉得没大碍了,转头去看从石壁里凿出来的那具干尸:“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叶关辰放下他的裤腿,站起身来:“是秦宇。”

    “秦宇?”管一恒连忙用手电照着又仔细看了看。尸体的面部皮肤干瘪下陷,要仔细端详才能看出一点相似之处来,“是东方瑛要找的那个人?”

    “没错。”叶关辰淡淡地说,“颅骨形状符合,就是他。五色玉石公司所谓找到的矿脉,应该都是岱委食人之后生长出来的。三年前他们离开新疆转战云南,大概就是因为在新疆杀人时引起了关注,所以才离开。至于秦宇……一个在新疆失踪的游客,恐怕也很少有人会想到他居然被带到了云南,做了第三条矿脉的祭品。难怪五色公司找到的每条矿脉产量都差不多,想来岱委吃掉一个人的产量,大概就是这么多了。”

    他看了一眼东方瑜,没有再说什么。但东方瑜已经非常明白,如果他死在这里,五色玉石公司大概过不多久就会宣布在这个矿坑里又发现了新矿脉了。

    “所以董涵杀东方瑛并不是随便找了个目标,而是怕她继续查秦宇的事!”管一恒一拳捶在石壁上,“他已经杀了多少人了!”

    “十二妹?”刚才斗岱委时强撑的那股劲已经过去,东方瑜躺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但听见东方瑛被杀,还是惊讶地张口问。

    管一恒替他撕开饼干包装,递到嘴边,简单地把东方瑛之死说了一遍:“……董涵这个圈套倒真是一石二鸟,现在东方瑛死了,费准恨不得把我们扒了皮,估计琳琳现在也尴尬了。”

    东方瑜吃了几片饼干,稍微恢复了一点,沉吟着说:“可是十二妹的伤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伤的?岱委完全不是这样。”岱委是吸食血肉,周建国秦宇等人的干尸就是铁证。

    叶关辰正指挥着土蝼再次凿开通道,闻言淡淡地说:“能造成那种伤痕的不是兽爪就是鸟爪,模仿起来并不难。”他没说出口的一句话是,也没有几个人真正看过睚眦造成的伤口,毕竟当年管松出事的时候,这些人都不曾亲睹。不过这话说出来难免又勾起两人之间的仇怨,自然以不提为宜。

    “兽爪?鸟爪?”东方瑜还有些迷惑。

    管一恒已经明白了:“三足乌!这么说,三足乌就在董涵手里!”

    “是极有可能。”叶关辰纠正他,“没有亲眼见到之间,还不能下结论。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三足乌又是怎么回事?”东方瑜饼干放在嘴边都忘记了吃,“你们这是……”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一样。

    管一恒于是又给他大体讲了讲发现藏鼎之处的事。这次东方瑜真是惊讶万分了:“原来,原来都是真的……”他心情复杂地看向叶关辰,原来一直以来这个养妖族人的猜测都是真的,他收集妖兽竟然真的不是为了害人或利己,而是为了重新修补禹鼎,将三足乌永久封印!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并没有害过人,甚至连十几年前在管家偷走睚眦,似乎也是情有可原了。那么,他和管一恒之间的仇恨,似乎也就不是那么牢不可破了,难怪刚才看他们两个的举动,就是格外亲近的模样。

    东方瑜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目光在叶关辰和管一恒之间转来转去,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才问:“那现在怎么办?”

    石室里光线昏暗,管一恒并没有发现他的注视,看着他吃了半包饼干,说话的声音也不再那么一丝两气,便起身走过去接替叶关辰操纵土蝼,随口回答:“当然是回去!现在你没事,咱们当然是回去揭穿董涵了。”

    “是要揭穿董涵,可不能就这样回去。”叶关辰倚着石壁站着,淡淡地说,“虽然捉到了岱委,但谁能证明岱委是由董涵指挥的呢?毕竟东方天师被困在这里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没有见过董涵。”

    东方瑜苦笑了一下:“即使见过,也是口说无凭。董涵身后还有周峻,单凭我说话是不行的。”

    “对……”管一恒皱起眉头,“要揭穿董涵,就要一举成功,否则被他狡辩一番,以后再想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就更难了。”

    叶关辰微微一笑:“所以我才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想找东方天师,董涵却是最希望我们找不到人,如果他知道东方天师还活着,会怎么样呢?”

    管一恒猜得没错,现在东方琳的情况确实是十分尴尬。一群来寻找东方瑜的天师都齐聚瑞丽。东方瑜失踪已经有七天,到了这时候,如果他的确是被困在什么地方,那么生还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而偏偏这个时候,东方瑛又惨死,局面简直是一团乱。张七只得把众人召集起来,先讨论一下这件事。

    费准就坐在东方琳对面。如果不是董涵醒了过来拦住他,他现在大概已经疯狂地冲出去寻找管一恒和叶关辰了。现在他正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东方琳。

    “……当时我听见一点动静,才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道五彩流光,之后就人事不省了。直到七先生把我叫醒,我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董涵做完陈述,对东方八叔示意了一下,就坐下了。

    东方八叔的话很简单:“我也是看见一道五彩光之后昏睡过去的,那时候应该是十一点左右。我记得窗户是打开的,但遮着窗帘,可是我并没听到窗帘被掀动的声音。”

    “所以说你觉得那道彩光不是从窗外飞进来的?”张七沉吟地问。

    费准呼地站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彩光是屋子里的人放出来的,跟管一恒和那个养妖族无关了?阿瑛好歹也姓东方,你们也太不拿她当人看了吧!她一条命都没了,就为了帮你们找东方瑜!现在她被人害了,你们是打算颠倒黑白,还是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根本不想替她报仇!”

    他连礼貌都不管了,手几乎要点到东方八叔脸上去。董涵连忙起身拦着他:“小费,小费你冷静点,我想东方天师不是这个意思。再说,还有七先生在呢。”

    东方琳嘴唇颤抖,眼睛也瞪圆了,正想要站起来反驳,东方八叔却一手压住了她,冷静地说:“既然七先生问我,我就该把当时听到看到的事都说出来,至于究竟这代表了什么,自然有七先生判断。你刚才也说了,东方瑛是东方家的子弟,如果是要说嫡支旁支的事,我觉得就不用拿来在这里讨论了吧。”

    张七皱着眉头看了看费准,抬手压了压:“小费,先坐下。我已经向协会通报,发了通缉令,如果他们真是凶手,肯定是逃不过的。”

    费准两眼赤红地坐下了,董涵正要跟着坐下,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向张七歉意地做了个手势,退出了房间。

    “什么事……谁,谁找到了?”

    “顾问,好像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姓东方的。”电话里的人兴奋地说,“刚才第二医院那边来了个电话,说弄岛镇医院转来一个病人,身份证上写的名字就是东方瑜。”

    董涵的手微微一颤,沉声问:“你确定?那病人现在什么样?”

    “医院说这个病人脱水,营养不良,正在昏迷。据说这人是昏倒在路上,被看见的人送到弄岛镇医院的。但是那边医院治疗条件不行,所以才把人又转到这边医院来。”

    “他现在还昏迷?”董涵声音微微提高,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压低了声音,“那他能醒过来吗?”

    “医院说虽然营养不良很严重,还有失血,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应该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上午就能醒吧。”

    董涵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是吗?那太好了。他在哪个病房?”

    听完了对面的回答,他敷衍地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紧紧地握起手指,在走廊里踱了两步,然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回了房间,含着笑容又坐下了。

    他进去之后,东方八叔的手机也收到一条短信,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但随即控制住自己,把手机塞回口袋,依然坐着没动。

    其实这讨论会也讨论不出什么来。人人都听得出来,东方八叔的说法还是有意为管一恒开脱,但东方瑛尸体上的伤口却是无可辩驳的铁证,不管他说什么,都洗脱不了叶关辰的嫌疑。所以最后的结果也就是确定了对管一恒和叶关辰发通缉令,先把人抓到再说。至于东方瑜,虽然仍旧要找,但说实在的,找了这么多天都毫无踪迹,大家心里对于东方瑜是否还活着,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

    讨论结束,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东方八叔看着董涵搂着费准的肩膀一边安慰一边走出去,这才起身拦住了张七:“七先生,有件事,我想跟您说一下。”

    第98章 揭穿

    瑞丽第二医院医疗条件不错,但规模并不大,病房楼不过是一座二层的小楼,晚上把大门一锁,保安也只在院子里巡视一下,一切都很安静。

    今天晚上的月亮只是一弯月牙,还时不时被飘来的云彩遮住,于是院子里便一阵微亮,一阵又漆黑。

    两个保安聊着天从院子里走过,在他们背后,一个人影从树荫里闪出来,借着黑暗潜行到了小楼下面,爬上一楼的窗台。

    第二医院的病房较为宽敞,层高有四米左右,即使站在一楼的窗台上,也够不到二楼的窗台。人影手缩在袖子里似乎动了动,一条赤红色的蛇形物从他袖口里溜出来,贴在墙壁上,成了一个踏脚处。人影就踩着这个蛇形物,略有些吃力地翻上了二楼窗台。

    因为瑞丽天气温暖,病房的窗户并没有关,人影轻手轻脚地蹲在窗台上,向房间里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悄悄翻了进去。

    病房里总共两个人。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歪着头打瞌睡;病床上则有个人静静躺着,手臂打着点滴,一堆测血压心跳的仪器在床头柜上不时发出滴滴嘟嘟的响声,越发显得房间里十分安静。

    走廊上的灯光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照进来,虽然不太清楚,却也能看清人的轮廓。人影先确认了椅子上坐着的确实是个年轻小护士,而病房里也没有第三个人,这才慢慢向病床边走去。

    病床上的人瘦得皮包骨头,但借着微弱的光线仍旧能辨认出来,确实是东方瑜。人影低头看了片刻,缓缓抬起手掌,掌心里红光微微一闪,一只鸟爪猛然伸出来,抓向东方瑜的胸口。

    鸟爪已将触到东方瑜胸前,床上的东方瑜突然睁开了眼睛,噗地从嘴里吐出一枚贝壳来。

    这枚贝壳看起来小巧玲珑,跟沿海城市那种十块钱买三个的所谓特产贝壳没什么两样,然而才被东方瑜吐出来,就紫光一闪,无端喷出一条水流,冲向那鸟爪。与此同时,病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一张明光符扔进来,将整个病房照得如同白昼,也照亮了那个悄悄潜进来的人影。

    水流与鸟爪相触,只听嗤地一声,鸟爪上突然燃起一层红色火焰,将水流蒸发成一片白气。鸟爪去势未尽,只顿了一顿,又继续向东方瑜抓去。

    不过这一抓终究没有抓得下去,因为门被踢开的时候,一条鞭子也如灵蛇般卷进来,啪地一声抽在鸟爪上。皮鞭上顿时焦黑了一块,但鸟爪也被抽得缩了回去。张七第一个从门外进来,目光冰冷:“董理事,你这是想干什么?”

    对东方瑜下手的人穿一身黑色武服,在明光符的光亮照耀之下无可遁形,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正是董涵。

    东方瑜从床上撑起身体,抖了抖盖在身上的棉被,削瘦的脸上浮起一个讥讽的笑:“董理事在矿场没能把我活活饿死渴死,现在亲自来下手了?”那棉被已经被鸟爪抓开四条长长的口子,里头薄薄的棉絮都露了出来。

    董涵二话不说,目光一扫从门口冲进来的几个天师,把手一扬,一道五彩流光从他袖子里冲出来,他本人则转头就往窗口退。

    五彩流光一出现,连张七都觉得脑袋轰地一声,眼前景物扭曲混乱。好在他有所准备,身上已经携带了朱文画的清心符,因此只是短暂地神智昏乱了几秒钟就清醒了过来,一鞭子冲着这道五彩流光抽过去。

    他这条鞭子可不是什么牛皮马皮编制的,而是用的犼皮。

    犼是一种看起来像兔子似的异兽,两耳尖长,身长不过尺许,却是狮虎皆畏。在《偃曝馀谈》上甚至记载说犼能搏龙,胜利之后就以龙为食,可见神异。

    这条犼皮做的鞭子,长足有八尺,颜色墨黑乌亮,由六根细皮条编制而成。看着不起眼,可是之前抽在腾蛇身上,都能将那坚硬的鳞甲抽得爆裂开来,可见不是凡物。

    五色流光速度飞快,张七这一鞭子下去只扫到了一点尾巴。不过这已经够了,只听啪地一声轻响,流光被打得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弹落地面。这时候才能看清楚,这东西其实是条尺把长的蛇形物,身上有五色鳞甲,微微发光,难怪飞起来仿佛一道五彩流光。只是这东西没有尾巴,反而是两端各长了一颗头,看上去仿佛还生成人脸的模样,十分诡异。

    “方皇!”张七脱口而出,眉毛陡然竖了起来。如果说刚才董涵手中突然出现一只鸟爪,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那么现在方皇全须全尾地出现,就足以证明了董涵的身份……他,用的也是养妖之法!

    不过这里耽搁了几秒钟,董涵已经从窗户上翻了下去,方皇唧唧叫了两声,正要飞起来追出去,呼地一声一条火蛟已经冲过去按住了它,嘴边一个火球要吐未吐,吓得方皇不敢乱动了。

    “小费……”张七话音没落,费准已经从他身边冲过去,跟着从窗户跳出去了。

    董涵发力狂奔,冲向医院后门小巷里停着的车,一边跑,他还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刚才他蹲在病房窗台上观察的时候,其实已经潜心感觉了一下屋内是否有布下符阵法器的动静,直到确定并没有,这才进入病房。事实上,他的感觉也并没有错,坐在屋里的那个小护士是个真的护士,而躺在床上的东方瑜,手里没有任何能抵挡攻击的符咒,身周也没有布下防护符阵。正因如此,他才觉得东方瑜确实在昏睡,敢于放心大胆地下了杀手。

    万没想到,东方瑜居然是在嘴里含了一颗贝壳,而且贝壳里养了一只妖兽。

    董涵简直有十成十的把握,那贝壳和妖兽绝对是叶关辰给东方瑜的!能掩盖住妖兽的妖力波动,又不会封印妖兽的行动,除了同为养妖一族的叶关辰,别人没这么好的手法。所以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董涵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他用东方瑛给管一恒和叶关辰下了个周密的圈套,现在人家也同样回敬了他一次。

    虽然一时还想不出来,叶关辰和管一恒究竟是怎么找到东方瑜的,但已经确定管叶二人跟东方瑜有联系,董涵自然知道,这两人肯定就在附近。

    果然,才出医院后门不远,董涵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车旁边,正是管一恒。

    脚步一顿,董涵一转头,就看见叶关辰从另一边踱出来,两人成犄角之势,把他夹在了中间。

    索性站住脚,董涵微微一笑:“两位,又见面了。”

    “董涵!”后面传来费准一声大吼,他第一个从医院里追了出来,倒提着蛟骨剑,一步步地向董涵走过来,“是你杀了阿瑛?”

    费准声音嘶哑,带着点颤抖。事实摆在眼前,有东方瑜身上那条棉被被撕破的痕迹为证,东方瑛的死已经在睚眦之外有了另一个答案。

    可是他又实在并不愿意相信。毕竟董涵对他一直不错,给他炼制了蛟骨剑,带着他出任务,指点他的道术。费准是费家旁支,父母早亡,跟着天赋平平的叔叔过日子,家境说个窘迫并不为过。即便他在天师一道上展现出了些天赋,家族的资源也没有向他倾斜多少。

    相比之下,董涵对他可算亦师亦父,真要计较起来,甚至比他那个没有多少记忆的父亲还要亲近一些。在费准心里,董涵对他既照顾,又有炼器的本事,还颇为热心天师协会的事情,如果说他心里有个父亲的形象,那么多半也就是董涵这样差不多了。

    正因如此,费准一直牢牢地跟着董涵。并不像费家有些眼红的人说的酸话那般,就只是看中了董涵炼器的本事,更多的倒是将他立为了自己的榜样。所以董涵说的话,他言听计从深信不疑,董涵做的事,他豁出自己也要支持。

    然而,到了今天,他心里眼里一直以来的偶像,已经碎裂崩塌了。这么多年他除了董涵之外,就只爱一个东方瑛。他觉得他和东方瑛同病相怜,又是志趣相投,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自己成了正式天师,最好能在协会里得到一个职位,就向东方瑛求婚。

    结果,他这头才跟东方瑛说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东方瑛一个温柔中带着害羞的微笑,一同憧憬了一下未来的生活,譬如在什么地方租间房子,怎么攒够了首付之后就贷款买一处小的房产,够两个人住就行……几分钟后,东方瑛就死在了他的面前,甚至在他去抱她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柔软温暖的。

    现在,杀害东方瑛的凶手就站在他面前,却是他一直视为师甚至视为父的人。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不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是从心窝里一丝丝扯出来的血肉:“是你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阿瑛?”

    “因为东方瑛在查找秦宇的下落,而秦宇正是他带到云南来的,并且已经祭了玉石矿。”叶关辰无声地叹了口气,回答费准。

    张七等人这时候也追了上来,东方八叔冷冷地说:“董涵,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让大家动手?”

    董涵这时候才转过身去,他并不看费准,却对张七笑了笑:“七先生,你们都出来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张七微微一怔,叶关辰却突然变了脸色:“东方瑜!”

    董涵哈哈大笑,突然把手一张,掌心里一面小镜子滴溜溜一转,一道红光向着费准射了过去。费准下意识地横起蛟骨剑一挡,只听咔嚓一声,蛟骨剑应声断为两截,从医院里顿时发出一声高亢的啸叫之声。

    “他要操纵火蛟!”叶关辰大喊,手指一动,土蝼已经向董涵冲了过去。

    董涵突然咬破舌尖,对着手里的火齐镜喷了一口,只听轰地一声,一团火焰腾空而起,吓得土蝼冲到半途又绕个圈退了回来。

    那火焰向两边一张,探出两扇翅膀,腾空而起。董涵一伸手,不知他手上戴了什么东西,居然伸进火焰里,似乎抓住了什么,也跟着离地飞起。另一只手向着医院的方向一指,又一声啸叫,病房楼二楼窗口突然蹿出火苗,整个小楼霎时就烈焰腾腾,要化为火海。

    董涵一动,张七就一鞭子抽了过来,但他的犼皮鞭接触到那团火焰,居然嗤地一声被烧断了一截。那火焰看起来像只鸟,只比普通乌鸦略大一些,但带着董涵这么个大活人,居然丝毫不费力气,冲天而起,迅速向着远处飞去。

    费准大吼一声,使尽浑身力气把半截蛟骨剑向董涵掷了过去。只是无论他如何催动,蛟骨剑都再也不会冒出火焰,虽然划过费准腰间,但只是划出一道伤口,简直就像一把普通的菜刀,可能还没菜刀锋利。

    “董涵!”费准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恨不得自己也能长出翅膀追上去。董涵人在半空,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那火焰鸟一转头,一个火球砰地击路边一座小楼,顿时又是黑烟滚滚。

    这下也没有人顾得上去追董涵了。张七大喊:“快打119!”东方八叔已经转头就往医院里跑去。为了不引起董涵警惕,今天来医院的天师并不多,现在救火都要来不及,哪里还能腾得出人手去抓董涵?

    医院里已经乱了套,火警铃声到处都在响,病人和医生的叫喊声求救声此起彼伏。火蛟像疯了一般,从这个窗户蹿出来,又从那个窗户蹿进去,带着浑身的火焰四处点火。方皇跟着它,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而被火球击中的那座小楼,情况比医院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幸而火球打中的是顶楼,虽然被击中的那户人家轰一声就成了火海,但其余的住户却还有路可逃,乱纷纷都在往楼下跑。

    叶关辰目光一冷,咬破右手食指,按上了左腕的烛龙鳞。顿时金光一闪,直蹿天空,一条巨大的鱼形异兽在夜空中展开身体,仰头喷出一口气,几秒钟后,天空毫无预兆地落下了黄豆大小的雨点。

    蚩吻舒展身体,摆了摆尾巴,一股风便冲着医院小楼吹过去,卷着急雨从窗户里扑了进去。叶关辰一面指挥蚩吻,一面冲管一恒喊了一声:“马衔!”

    管一恒在他出声之前就已经拔腿往医院跑去了。小楼里黑烟滚滚,他用外套捂着口鼻冲进东方瑜的病房,只见马衔在东方瑜身周盘旋,病房里到处都是它喷出的水,倒是半点火也烧不起来了。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灭火。”管一恒从东方瑜手里拿过贝壳,匆匆交待了一句,就冲出了病房。

    走廊里烟雾腾腾,已经目不能视物,倒正好方便了管一恒。不必怕被普通人看见什么,他一拍贝壳,马衔便伸出头来,像个高压水龙一般,冲着走廊吐出了一股水柱。

    之前在矿场操纵土蝼凿石时,管一恒还没有这么清楚地感觉到灵力的流失,现在指挥的是体积大了许多的马衔,感觉就完全不同了。而蚩吻的体积又是马衔的数倍之大,可想而知现在叶关辰有多费力,他得尽快捉到火蛟,才能去帮叶关辰。

    走廊里咳嗽声叫喊声乱成一片,管一恒看见一抹五色流光在烟雾里一闪,知道是方皇肆虐,只是无暇分心去捉。

    住院的病人多数行动不便,有些半夜还要输液,更甚者还有如东方瑜这般挂着无数仪器的。这会儿要往外跑,丁铃当啷不知带倒了多少东西,还有从病床上摔下来摔伤了哪里,以及根本下不来只能喊救命的。

    管一恒一脚踢开一间病房的门,冲里头喷出一股水,将才烧起来的床单打湿,喊道:“别害怕,消防队已经来救火了,没事!”

    其实火蛟真正点燃的房间并不算多,大部分只是它带着火蹿进蹿出,烧焦了窗帘床单,只要镇定一点,自己也能扑灭。有一些房间甚至火蛟根本没有经过,只是走廊上的火焰烧着了房门。然而烟雾腾腾,病人心里自然害怕,再加上方皇到处乱窜制造混乱,把医生护士也都弄得昏乱惊慌,才搞成眼下这个局面。

    管一恒操纵着马衔在走廊里不停地喷水,火势很快就控制住了,只有烟雾一时消不去,还是妨碍视线。管一恒索性把走廊上的窗户踹碎,让吹进来的风形成对流,好尽快把烟雾吹散。

    他正在烟雾中向前推进,忽然一个中年男子架着个老太太踉踉跄跄地出现在烟雾中,正挡在他前面。

    马衔喷出的水能媲美高压水龙,即使减小了力量,也能把人冲个仰八叉。中年男子一只手还撑着拐杖,老太太吓得不轻手脚都哆嗦,倘若被马衔喷水一冲,躺在地上简直是一定的。

    管一恒下意识地将手一握,制止了马衔喷水。恰在此时,旁边一间病房的房门轰然炸飞,火蛟从里头冲了出来。

    第99章 医院大战

    管一恒猛地往前一扑,横起手臂一挥,将那扇马上就要砸到老太太头上的门板打飞了出去。在这一刹那,他露在衣袖外的手臂皮肤上忽然闪烁起一片淡淡的银光,仿佛生出一层鳞甲一般,门板被打得裂成两半,他的手却毫发未损。

    火蛟咆哮着,张嘴冲管一恒喷出一条火舌,火焰未到面前,已经觉得热气袭人,皮肤似乎都会被烤焦。

    管一恒稳稳站着没动。刚才挥拳硬抗门板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在长岛时叶关辰徒手挣断手铐的情景。

    叶关辰当然没有那种臂力,他当时露在外面的皮肤泛起金光,其实是把睚眦浮在自己体表,暂时得其助力,才硬生生地挣断了碳钢手铐。这是对妖兽的又一种操纵方法,比直接指挥妖兽冲出去厮杀省力,但控制精度却要求更高。

    管一恒就是在那一瞬间突然领悟到了这一点,将马衔浮在自己手臂上,一拳把门板打成了两半。现在,他迎着火蛟扑过来的身影,不但不退,反而迎头一拳打了上去。他从头到脚都包裹上了一层水膜,火蛟喷出的热焰让水膜不断地蒸发,但随即就有更多的水补充进来,始终维持着一层完整的水膜。

    这层水膜最大的问题是阻碍呼吸,不过几十秒钟内倒还不成问题。管一恒屏住气,腰腿发力,一拳精准地击中了火蛟的鼻子。

    火蛟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顶着它喷的火焰冲过来,才一晃神,就被重重击中。对任何兽类而言,鼻子都是个脆弱的部位,妖兽虽然凶悍,却也摆脱不了身为兽类的限制。这一拳挨得结结实实,登时打得火蛟嗷地一声嚎叫,倒退几米,连喷了一半的火都吞了回去,胡乱地摆着脑袋,试图缓解从鼻子一直扩散到脊梁上的酸痛之感。

    管一恒趁着火蛟后退的机会,撤掉水膜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在身周再裹了一层水膜,猛扑了上去。

    火蛟正在甩着脑袋,刚刚挨过那阵酸疼,就觉得背上一重,管一恒已经一跃而起,直接骑上了蛟背,两腿紧夹蛟身,展开一条红绳,就往火蛟脖子上勒去。

    蛇有七寸,击之必死。蛟龙其实也有这么个位置,虽然不像蛇那么致命,但被人重重夹着也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火蛟长嚎一声,扭动脖子想转回头去冲骑着自己的那人喷火。但管一恒的位置极好,正在火蛟颈后略靠下一点的地方,火蛟再怎么扭头,也不可能直接把火喷到他身上。

    不过即使如此,已经疯狂的火蛟周身都有一层火焰,管一恒不得不全力维持那层水膜,否则立刻就会被烤成焦炭。既要维持水膜,就不能呼吸,他现在就靠着骑上来之前深呼吸的那一口氧气,竭尽全力夹住火蛟,把红绳从它颌下绕了过去,狠狠一勒。

    火蛟被勒得呼吸不畅,索性落下地来,在走廊里翻腾打滚,想要把管一恒甩下来。管一恒背上腿上头上都被撞了几下,憋在肺里的那口气渐渐消耗完毕,眼前开始因缺氧而发黑。

    然而到了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一旦松手,火蛟立刻就能喷火反击,更不用说旁边还有母子两个一瘸一拐的没逃远。管一恒在渐渐有些昏沉的神智里分出一缕清明,调动马衔的银鳞浮现在自己双腿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夹,只听喀啦一声,火蛟翻腾的身体一下瘫软了下来。

    管一恒乘机用红绳飞快地缠绕捆绑,最后一个结打完,火蛟周身火焰退去,缩小成了半尺长短。管一恒摸出一张符拍上去,红光一闪,火蛟化为符纸上一个红色的图案,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管一恒这才能撤掉水膜,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火蛟被收伏,病房走廊里的烟雾一时却散不掉,到处仍旧是尖叫和奔跑的人,甚至能听到有人直接从二楼的窗户里跳了出去。如果不是因为病房楼不高,恐怕这一下子就要摔死好几个。

    管一恒喘着气,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人踩了两脚,一个大概是来陪床的大胖子呼哧带喘地从他身边过去,一脚就踩在他小腿上。要不是马衔的鳞片还浮在腿上没有消失,管一恒这条腿都要被他踩断。

    刚才走廊里的火苗堵住了一部分人不能出来,现在火熄了,乱跑的人反而多了起来。管一恒几次看见方皇从烟雾里蹿过,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实在难以抓住。张七等人也赶了过来,可是对着这么多疯跑的医生护士病人家属,即使天师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被推得东倒西歪。张七也想出手捕捉方皇,然而四周都是人,他怕鞭子伤人,也是投鼠忌器。

    “呜”一阵低沉的牛角号般的声音忽然在一片混乱中响了起来。这声音听着低而哑,在一片尖叫嘶喊声中本该被淹没才是,但偏偏这声音虽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耳朵里,像一片温暖的羽毛一般从心上拂过,瞬间就能抚平人心中的恐惧和慌乱,让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管一恒从地上扶起一个扭了脚的年轻女人,把她推到墙边免得被人踩踏,抬头看去,叶关辰淋得透湿,脸色苍白地从病房楼大门走进来,嘴里含着那枚雷兽骨哨,几乎是使尽最后的力气在吹。

    雷兽骨哨的响声终于驱散了方皇带来的混乱,医生护士最先清醒过来,连忙去救护病人。绝大多数人都记不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因为起火而逃跑出来。只有少数人在方皇出现之前先看到了火蛟,现在清醒过来,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怎么回事,我好像看见一条龙,带着火”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人走过来在他肩膀上一拍,随即一张黄色的纸片在眼前晃了晃:“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啊?”那人愣了一下,忽然想不起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了,“我说起火来着,好像看见了,看见什么来着?”

    “看见突然蹿出来的火苗了吧?”来人接口,“我也看见了,真跟火龙一样,呼一下着起来,真是吓人。”他一边说,一边抬手似乎不经意地在这人眉心抹了一下。

    “对啊对啊。”那人仿佛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就是,是不是煤气管道爆炸了,蹿出来的火太吓人了……”

    这样的谈话在人群中有过两三次,关于这次起火的口径就统一为管道爆炸了,至于那蹿出来的火苗有多长多吓人,有些甚至是从病房门口蹿进来,又从窗户蹿出去,也就随便人去说了。

    管一恒顾不上管这些,抢过去先扶住叶关辰:“那边火扑灭了?”要不然叶关辰也不能收了蚩吻过来。

    叶关辰疲倦地点点头:“三足乌喷吐的火球格外难以浇灭,总算是好了。方皇呢?”

    “还没捉到。”管一恒皱眉,“烟雾到现在还没全散,几次看见方皇,都没捉到。”

    “不能让它跑了”叶关辰直起腰,却觉得头有些晕。他和管一恒半夜爬起来捉董涵不成,租车直奔矿场,又跟岱委斗了一场。之后再马不停蹄安排下针对董涵的陷阱,接着就是操纵蚩吻下这一场大雨,这整整两天,几乎是连口气都没放松喘一下。管一恒身体好,连番恶斗倒没觉得什么,他就有些支持不住了。

    “你别管了,我去找。”管一恒不由分说将他扶到墙边,找了块还算干燥的地方让他坐下,从他嘴里把雷兽骨哨拿出来,衔进自己嘴里,“你在这里等。”

    “等等。”叶关辰勉强抬了抬手,“幼幼给你用。方皇长年跟着董涵,应该也带了些董涵的气味。幼幼见过董涵,能帮上忙。”

    幼幼积极地从叶关辰肩上跳进管一恒怀里,先蹭了蹭他,之后就跳上他肩头,昂首挺胸地像只小狗般蹲坐,抽动着小鼻子嗅起来。

    尽管眼前狼藉,管一恒还是忍不住被幼幼逗得笑了一笑,握了一下叶关辰的手,转头带着幼幼向二楼跑了过去。

    现在楼道里的烟雾已经散了一些,医生和病人都已经到了一楼,走廊里空空荡荡,只有几扇被踹坏撞坏的门在轻轻晃悠。

    幼幼不停地抽动小鼻子,小脑袋转来转去,冲着走廊两边的病房左嗅一下右嗅一下,忽然从管一恒肩头一跃跳下去,直冲向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那正是东方瑜住的病房,所有的病人都张张皇皇地逃下了楼,连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都被陪床的儿女连背带抱地弄了下去,只有东方瑜听了管一恒的话,仍旧在病房里没动弹。这会儿他当然既没有摔到也没有磕碰着哪里,然而情况也并不很轻松管一恒一脚踢开门冲进去的时候,他正双手各捏一张符咒,紧闭眼睛靠在床头,方皇在病房里一圈圈地翻飞,几次冲击,都被东方瑜手里的符咒拦了下来。

    门一开,东方瑜下意识就睁开了眼睛,却正对上方皇双头上的四只小眼睛,顿时眼前一花,恍惚觉得从门口扑进来的是一只巨大的鸟爪,下意识地双手一扬,两张符咒就都冲着管一恒飞了过去。

    符咒看着轻飘飘的,才掷出来,就在半空中划了两道半圆的弧线,合在了一处,顿时管一恒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八卦阵,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转动不休,将管一恒挡在了门外。

    方皇四颗绿豆般的黑眼珠子一转,嗖地就往窗外飞。幼幼榴地叫了一声,纵身一跳要去扑咬,却从惊门冲了进去,不知怎么的脚下一软,一头栽了个筋斗下去。幸而管一恒反应得快,伸手揪住它的尾巴,将它扯了回来,才没有困在阵中。

    管一恒其实在东方瑜眼睛一睁的时候就知道不好,立刻用力吹响了雷兽骨哨,只是符咒眨眼间便合二为一,雷兽骨哨吹出的声音似乎也被八卦阵阻隔,竟然传不到病房里去。

    眼见方皇就要飞出窗外,管一恒突然退出病房,往相邻的病房里冲进去。这里当然没有什么阻拦,管一恒纵身上了窗台,正好看见方皇从旁边窗户里飞出来,已经打算扬长而去。

    “呜”雷兽骨哨低沉的声音瞬间鸣响,方皇首尾两端同时一颤,在半空中顿了一顿。这一刹那,管一恒已经踩着窗台全力一跃。在衣服遮挡之下,他全身都隐隐泛出银鳞,这一跃将近十二米,如同一支疾射的箭,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了方皇。

    方皇被雷兽骨哨吹出的声音干扰了一下,才回过神就发现已经被攥住,立刻嘶的一声,两个头一起转过来,同时咬在管一恒手上。它口中长有两排尖牙,虽然细碎却十分锐利,足够咬破厚厚的牛皮来吸血,然而这会儿咬在管一恒手上,却好像咬在了石头上,险些把自己牙崩了。

    砰地一声,管一恒扯着方皇一起摔在地上。虽然体表都由马衔的鳞片保护着,但他的身体还是人的身体,顿时震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五脏都有点移位的感觉。方皇还在他手里拼命挣扎,管一恒憋着口气摸出张符咒啪地将它夹在中间,化为纸片上一个红色虫形图案,再将符咒折好,这才长长吐出口气,往地上一躺,一点也不想动了。

    四肢百骸都像散了架一样酸痛不堪,但最难受的是胸口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一样。管一恒知道,这是因为连续操纵马衔,灵力耗损太过的原因。说起来他操纵马衔到现在也不过一两个小时,体内的灵力就已经被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天恢复不过来。那么叶关辰长年累月地养着睚眦这样的庞然大物,现在又加上腾蛇、蚩吻,只有比他消耗更多……

    不过,虽然疲劳难受,但管一恒却觉得心头通明。这一场战斗虽然消耗得厉害,但对他也是帮助良多现在他已经参悟到更细致地操纵妖兽的方法,而且一通百通,在旁的方面也有了进益。毕竟不管是操纵妖兽,还是使用符咒,究其本原都是靠灵力的运转,所谓触类旁通,也就是如此了。

    “一恒!”东方琳喊着,第一个朝他跑过来,“你怎么样?”

    “没事。”管一恒勉强撑着从地上坐起来,冲她笑了一下,“你哥怎么样?”

    “哥没事了。”东方琳擦了一把眼泪,“七伯给他用了清心咒,他已经清醒了。你们,你们都吓死我了。”

    管一恒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为了怕东方琳太年轻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只把陷阱的安排告诉了东方八叔,东方琳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因此她看见瘦得皮包骨头的东方瑜时真是吓了一大跳。之后这场恶战就不用说了,就在刚才她从一楼走廊的窗户亲眼看见管一恒从空中摔下来,因为有衣服遮挡,看不到管一恒身上的异常,真把小姑娘吓得不轻。

    张七等人跟着过来,管一恒虽然说自己并没有摔伤,但张七等人仍旧坚持他必须要做个检查。鉴于第二医院现在已经鸡飞狗跳,原有的病人都要考虑转到别的医院去治疗,所以管一恒就直接被送到了管一鸣所在的医院,经过一通超声检查确定并没有内脏出血之后,就被硬塞进了管一鸣的病房。

    “哥?”管一鸣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见管一恒也被送进来,惊讶地就想坐起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几天他在床上躺得几乎要长毛了,打电话给东方琳,东方琳怕他听说了管一恒的事情硬要出院,只说东方瑜还没有找到,一切都瞒着他。

    “我什么事也没有。”管一恒苦笑着摊摊手,“七先生硬要我也来住院。”

    “我看你脸色不好。”管一鸣不相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管一恒叹气:“只是体力透支而已,让小琳给你讲吧。”他说着,眼睛就往病房门口看去。这一路兵荒马乱的,他被人按着检查了这个又检查那个,一群天师都挤在眼前,反而把叶关辰不知挤到哪里去了。

    “唉,出了好多事……”东方琳才说了一句,就看见了扶着墙走进来的东方瑜,“哥,你怎么不好好躺着,出来干吗!”东方瑜当然也被转到了这个医院,现在应该是在继续输液才对。

    东方瑜对一脸惊讶的管一鸣点了点头,目光就转向了管一恒:“一恒……真是,对不起……”如果他当时没睁开眼睛,没被方皇迷惑神智,没有掷出符咒,管一恒在病房里大约就能解决方皇,也不必从那么高的地方硬摔下来。

    管一恒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我也没事不是吗?倒是你,现在应该还要继续治疗吧?”

    “不过是输液而已。”东方瑜微微一笑,“其实我自己能进饮食,输不输液都无关紧要了。”

    “那也还是该听医生的。”管一恒一边说一边已经有点心不在焉,看张七等人都不在,翻身就坐了起来要下床,“关辰呢?”

    东方瑜沉默了一下:“刚才看见他在跟费准说话。”

    第100章 验火

    “跟费准说什么!”管一恒噌地跳了起来。万一费准发起疯来伤了叶关辰怎么办?

    “没说什么。”叶关辰从门口走了进来,微微含笑,“我只是告诉他,幼幼从东方瑛天师的剑尖上嗅到了三足乌的血。”

    幼幼蹲在他肩上,一看见管一恒就跳了下来,几步蹿到他怀里,一脸委屈地哼唧起来。管一恒伸手摸摸它的头:“这是怎么了?”

    叶关辰含笑看了东方瑜一眼:“没什么。幼幼觉得居然没能咬住方皇,很没面子。”

    他这么一说,幼幼更委屈了,一边拿脑袋在管一恒手心里蹭,一边冲着东方瑜榴榴叫了两声,仿佛表示这全怪东方瑜。管一恒失笑:“这也不怪你呀,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努力了。没事,没事……”

    东方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微微低了低头:“既然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的病房在隔壁,先回去了。”

    “你回去好好休息。”管一恒并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笑着对东方琳说,“快扶扶你哥,看他这样还硬撑呢。”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下床拉住了叶关辰:“你跟费准说什么呢?其实你才该好好休息,快坐下。”

    东方瑜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沉默地转头出去了。管一鸣瞪大眼,半天才说:“哥,这位是”看见幼幼,他已经猜到叶关辰的身份,但万没想到堂哥居然就公然跟这个养妖族如此亲热,难道说真已经把伯父的大仇都抛到脑后了?

    管一恒咳了一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叙事的口才平平,因此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也被说得味同嚼蜡。不过管一鸣身为天师,自然能从其中听出该听的东西,忍不住越听眉毛皱得越紧:“这么说,果然是董涵那个家伙处处捣鬼?”

    管一恒点点头:“不过现在已经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也算值得了。接下来抓捕就是了。”

    叶关辰微微摇了摇头:“我听见七先生已经打电话回协会,对董涵执行特级通缉。不过,中国地方这么大,董涵手里又握着三足乌,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管一鸣立刻从病床上跳了起来:“那就去抓啊!现在他应该还没逃出云南,再拖下去岂不是更难抓?走走,别耽误时间了!”

    东方琳把东方瑜送回病房,刚刚回来就听见管一鸣在叫唤着要出院,顿时竖起眉毛,怒气冲冲地进来,抬手就掐了管一鸣一把:“受伤了就老老实实躺着行不行?你还想干吗?这几天我都快疯了,你受伤,我哥失踪,一恒他们又被冤枉,现在总算真相大白了,你让我喘口气不行吗?折腾什么!”

    管一鸣顿时怂了:“没想干吗,我这几天不是都很老实嘛……”

    “那是我没告诉你!”东方琳嗤之以鼻,“我要是跟你说了,你肯定早就偷偷出院了。”

    管一鸣蔫蔫地说:“其实我的伤已经好了,上次哥给我喝的那个苦药特别管用,当天晚上伤口就开始收口了。我本来想这几天就办出院手续然后去帮你们”他在东方琳的怒目之下越说声音越低,“是真的……”

    “医生说了你能出院了吗?”东方琳瞪着他。

    管一鸣苦笑:“这我怎么跟医生说……”伤口的这种恢复速度完全是不正常的,说出来医生不得把他当怪物看吗?

    管一恒看着东方琳教训管一鸣,笑了笑没插口,转向叶关辰低声问:“费准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脸色也不好,要不然躺下来休息一会儿?估计七先生跟协会报告完这件事就会过来,到时候我跟他说不用住院,我们就能走了。”

    有了今天这一出,张七等人对上叶关辰就颇有几分尴尬。管一恒的通缉令自然是马上就取消了,但叶关辰虽然洗脱了杀害朱岩的罪名,却还有偷盗九婴和狰的事实;可是细究起来,他又帮助过天师协会不少,不说别的,就是刚才扑灭大火,不还是他唤出蚩吻降的雨吗?于是这通缉令到底是取消好呢还是不取消呢?

    这么一来,几位天师都不知道该跟叶关辰说什么,既不能捉他,又不好亲近,只好视而不见,把他当透明人了。管一恒当然不愿意叶关辰在这里别扭地呆着,而且他身上也没有什么重伤,所以并不打算住院。如果不是因为管一鸣在这里,而东方瑜也必须治疗,他刚才做完超声检查就准备走了。

    叶关辰一直摸着幼幼的背毛,含笑听着东方琳说话,这时候才摆了摆手,清清嗓子说:“不忙,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小管天师。”

    这自然指的是管一鸣。管一鸣不大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叶先生有什么事?”刚才管一恒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叶关辰一直在帮助他,这次更是操纵蚩吻灭火,救了许多人,如果现在摆出仇人的姿态,似乎也实在不大合适。

    “我想让小管天师感觉一下这个。”叶关辰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符纸,“这里头的火是我从三足乌喷出的火球里截取下来的,跟你遇到的山火感觉一样吗?”

    “这”管一鸣目瞪口呆,“这也能感觉出来吗?”其实他还想问,这火也是能用符纸截下来的吗?

    到底是兄弟,管一恒居然看懂了堂弟脸上纠结的神情:“雷火符难道不是蕴含了雷火之精吗?”

    “那,那不一样啊……”管一鸣喃喃地说。雷火符乃是符文本身生雷火,符纸不过是个载体,其实画在哪里都一样管用。但叶关辰这个,是将外来的火焰吸入符纸,原理完全不同啊。

    叶关辰微微一笑,看一眼管一恒,仿佛在课堂上提问的老师,点了一个优秀学生起来回答问题似的。

    管一恒想了想,答道:“困兽符可困妖兽,当然也包括吐火喷水之妖,所以这符纸应以吸灵、困兽符为基础,加以变化……”

    叶关辰笑着点了点头,低声说:“举一而反三,可复也。”

    管一恒也笑了起来。举一反三典出《论语》,其原句是“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叶关辰现在反过来用,是夸奖他学得好。“那你什么时候再教我点?”

    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往叶关辰身边靠了靠,几乎是贴在叶关辰耳边说话了。东方琳默然看着他们,轻轻咬了咬嘴唇,把目光移开了。

    管一鸣倒没注意到堂哥这太过亲密的举动,他正在继续目瞪口呆中。以某符文为基础,加以变化,形成新的符文,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个符文,你若不是将其完全吃透,明白这一笔一划都有什么作用,又何谈修改变化?否则朱岩一个只会画符的天师,哪来那么重要的地位?更不必说,叶关辰这是在两个符文的基础上进行组合变化了。

    而且堂哥又是怎么能答出这个问题的?管家从来不以画符见长,只有大伯父管松在封印符咒上颇有造诣,管一恒则一直是使用宵练剑的。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堂哥在符咒上就这般精通了?

    “小管天师?”叶关辰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张符纸,“这个维持时间不能太久”

    “哦哦,那我试试吧。”管一鸣收回如同脱缰野马般乱跑的思绪,打起全副精神正襟危坐。管一恒刚才提到困妖,他倒有了点触类旁通的想法,似乎知道如何感受这火焰是否不同了。

    叶关辰用两根手指将那符纸小心展开,符纸完全展开的一刹那,一片火苗猛扑了出来,热气腾腾,扑面欲焦。火苗一起,符纸顿时化为飞灰。按说可燃的纸都没有了,火苗也该熄灭才是,可这团火苗不但不灭,反而更是熊熊燃烧起来,看这样子,只要让它接触到什么东西,一定立刻就会将其烧成灰烬。

    火苗晃晃悠悠从空中下落,眼看就要接触到地面时,叶关辰掌心忽然喷出一股水流,将火苗包裹其中。咝咝之声不绝于耳,白雾蒸腾,火苗慢慢缩小,终于完全熄灭。

    管一鸣坐在床上,皱眉苦思。叶关辰看他一眼,慢悠悠地说:“这是凭感觉的事,不用多想。一想就错。”

    “这个……”管一鸣犹豫地说,“感觉是有点不一样。那山火很大,但感觉上似乎没有这种火焰更……怎么说呢,这个感觉更危险,可是,似乎不太像火……”

    叶关辰笑了:“不是不太像火,是不太像普通的火吧?一恒,你弟弟感觉也很敏锐,天赋过人。”

    管一恒抬了抬下巴:“当然了,不看是谁弟弟。”

    管一鸣略有几分惊讶地看了看堂哥。小时候兄弟两个还是挺亲近的,就是自从管一恒的父母过世之后,他的性情就渐渐沉默,难以亲近。再加上管竹总是拿他来跟管一鸣比较,每次比完了就少不了要骂管一鸣一顿,久而久之,本来亲近的堂哥就成了最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兄弟两个自然是日渐疏远,而管一鸣也早就习惯了在家里永远得不到一句赞美的情况。

    这会儿管一恒一脸得意地说着这句话,这种场景,在管一鸣记忆里已经很久都找不到了。他还记得,上次在帝都天师协会总部,管一恒被开除出协会,吊销天师资格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沉默,冷峻,眉头总是展不开的。可这才过了几个月而已,他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眉眼都似乎活了起来,似乎又像他小时候记忆里那个活泼要强,却对他颇为护短的堂哥了。

    这些变化,难道是那个养妖族带来的?管一鸣不自觉地悄悄打量了一下含笑的叶关辰。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他又不是与世隔绝,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多少都知道一点儿。管一恒和叶关辰看起来,真的不像仅仅是朋友或者合作伙伴什么的,难道说他们……

    “既然小管天师也觉得这两种火并不一样,那么我想,我们得去火场那一带看看了。”叶关辰敏锐地注意到了管一鸣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如果不是三足乌,那么就应该是另一只火系妖兽。”

    管一鸣问道:“要收妖?”

    “对。火系妖兽尤其要收,不能让它落到董涵手里。”

    “董涵?”东方琳连忙问,“他不是已经跑了,难道说,他还敢留下来收妖吗?”

    “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叶关辰点点头,“今天我们在第二医院突然动手,董涵为什么会逃跑?”

    第2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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