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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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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作者:凉蝉

    第18节

    唐鸥闻言点点头:“迟家和司马家是世交,两人自小相识,有一两个昵称不是什么奇事。司马凤性情浪荡,这种事情他干得出来。”

    沈光明撕了一只鸡腿给唐鸥:“我要是迟当家,早就一剑挥上去了。不过这昵称还挺趣致,和迟当家的样子好不相符。”

    “但迟夜白打不过司马凤。司马凤那功夫可不简单。”唐鸥撕了鸡腿上的皮,在沈光明眼前晃,“小沈,吃不吃?吃不吃?”

    沈光明:“……不吃。不对,小沈是什么?”

    “昵称。”唐鸥自己吃了,“如何?”

    沈光明表示不喜欢。

    “那就小骗子。”唐鸥断然道,“说定了,改不得。”

    沈光明哭笑不得,狠狠撕扯着那只烤鸡:“别玩了,还有别的事情呢。”

    司马凤来是来了,却没有察看那尸体,而是费了一番功夫劝出迟夜白,两人拜访了徐子川的书房,谈了许久。

    “谈到现在还没出来,也没听见有什么声音。书房外头有司马凤和舒琅的人,我没办法靠近。”沈光明很遗憾。

    唐鸥问他:“你要靠近做什么?现今已不需要你去帮迟夜白寻屠甘。”

    “可还有百里疾的事情。”沈光明说了自己和迟夜白的推论。

    唐鸥接着他吐的鸡骨头,沉声道:“只是你们的推论。等到有了确切结论再说不迟,你不要蒙头栽进去。”

    沈光明正想说什么,唐鸥厉声问道:“功都练好了吗?秋霜剑能使出来了吗?方寸掌的心得有进步吗?”

    “……”沈光明不与他争,默默低头啃烤鸡,心里却暗暗盘算着如何从迟夜白那里撬出些百里疾的消息。

    正想着,唐鸥突然拉着他跳了下来。沈光明连忙将烤鸡护在胸前,和唐鸥一起躲进了客房后面。

    “唐兄,不用躲了。”司马凤的声音轻快地从前头传来,“有些要紧事想跟你说。”

    唐鸥只好和沈光明走了出来。沈光明看看自己胸前油渍,又看看唐鸥胸前油渍,十分心疼手中的半只烤鸡的油皮。

    司马凤和迟夜白都在,迟夜白又是满脸不快,司马凤却神采奕奕。沈光明打量他几眼:他印象中的司马凤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神情,唯有当日离开辛家堡大厅时他才露出片刻凝重神态,那时才比较像一个家族的家主。

    几人寒暄一番,司马凤才说出找唐鸥的原因。

    “府里人虽多,知道唐大侠这两夜常常探访的,只有徐先生。”司马凤道,“这徐先生可不简单,他十三岁那一年元宵在春意楼为花魁英纱写的诗,可是我心头至爱。尤其那句‘寒香凄凄入被枕,丝鬓瑟瑟畏春光’,真是绘情绘景的绝妙啊。小白当年还会背,是不是?”

    迟夜白面皮微红,怒道:“我并不会!”

    沈光明听了那两句,觉得有点回味,又不甚了了,便殷切地问:“全诗是如何?这两句倒不觉得有什么妙处。”

    “嗨,你这雏儿,没见识过自然不懂。”司马凤搭着沈光明肩膀,亲热道,“听哥哥为你解读一二。何谓寒香?要理解寒香,你就得先懂何为女子体香……”

    他话未说完,沈光明已被唐鸥一把拉到身边。

    “司马,说正事。”唐鸥不悦道。

    司马凤“噢噢”两声,立刻拧了眉头做出副严肃神态,迟夜白在他身后靠着树,清晰地发出一声冷笑。

    “徐先生功夫是很了不得的。不论外功,单讲内功,或者与我不相上下。”司马凤总算认真起来,“当年我爹到灵庸城查探,最后僵尸莫名地便不再出现。他回家之后仍耿耿于怀,数年前才终于理出关键线索。”

    司马凤收了手里那把描着香蝶美人的扇子,在手心轻轻一击。

    “徐子川被人在城外发现双腿尽折。自那日起,到今日为止,灵庸城没再出现过僵尸。”

    唐鸥:“那也不能说明他和这事情有关。”

    “可他确实有关。”司马凤拿着扇子,在空中飞快地写了两个字,“徐子川编撰的《金玉诗选》,序言中就写过,他年轻时曾游历天下,经过南疆时见识过神妙的控尸之术。在他编纂的诗选中,也有提及控尸之术的诗句,但太过隐晦,作者也记为无名氏,因而无人注意到。”

    “……这说明什么?”沈光明听得快忘了烤鸡,急急问道。

    迟夜白在司马凤身后开口:“徐子川已经向我二人坦白,他确确实实在南疆那边,学习了控尸之术。但他不是这几次僵尸事件的始作俑者。”

    第55章 异事(2)

    沈光明听得云里雾里,十分迷茫。

    “不是他,那是谁?”他连忙问道,“他说了是什么人么?”

    “他说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司马凤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沈光明忍不住凑脑袋过去,被唐鸥又拉了回来。

    “当年徐子川无故失踪,不是私奔,是被人绑走了。”司马凤嘿地一笑,“绑走他的人,正是他表妹的夫婿,东原王木勒。”

    徐子川当年游历南疆,机缘巧合之下学习过控尸之术。

    他虽然懂得,但从未用过,在《金玉诗选》中也只作为一个经历随笔写下。他学习控尸术的时候并不觉得它是真的,还以为只是南疆蛮人的巫术,是障眼法,没有放在心上。因而写的时候不免添加了一些神秘色彩,将控尸术描绘得十分玄妙,活死人,驱老尸。

    《金玉诗选》他送过两套给敏达尔,敏达尔与木勒结识的时候曾给过他一套。东原王木勒自小就学习汉人文化,更在汉地浸淫多年,对徐子川这本诗选很有兴趣,便细细看了。

    写者无心,观者有意。木勒牢牢记住了徐子川书中关于控尸术的记载,并且决定将它付诸实施。

    “木勒的祖父曾有一支军队,号称草原上的狮子军。”司马凤轻声道,“狮子军的人都在叛乱中,被东原王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狄王杀了。父子相残,厉害得紧。狮子军的名声在草原上是人尽皆知,这支军队消失之后,狄人再也没有军队可以重复狮子军的辉煌。”

    沈光明顿觉毛骨悚然。

    “东原王想复活狮子军,造一只死尸组成的军队?!”

    迟夜白接话道:“徐子川是这样说的。据他讲,木勒当时确实承认了自己的野心。那一年狄人的几个王有了些矛盾,杀意四起。木勒手底下兵力最少最弱,所以迫切需要更强大的助力。”

    木勒曾多次借与徐子川谈天的机会,旁敲侧推地询问控尸术之事。然而徐子川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想法,不肯多说一个字。木勒无计可施,又因为行事迫切,于是便绑了徐子川,拷问控尸术。

    司马凤说得平常,沈光明却暗暗心惊。

    他见过东原王对王妃的惜别场景,很难相信他竟会对敏达尔的表兄做出这样的事情。

    “徐子川最后还是说了。他既然说了,木勒也不能再留他,于是便把他放了回来。”司马凤说。

    沈光明和唐鸥对视一眼,齐声问道:“就这样?”

    “奇怪吧?用这种手段绑了徐子川,不惜拷问以获得控尸术,却这么轻易就放了他。”司马凤笑了一声,“而且时间也对不上。徐子川被绑之前,就开始死人了。”

    “你们没有问?”

    “没有问。他肯告诉我们这些事情,条件就是我们不能问任何问题。”迟夜白补充道,“但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讲述的时候他在回忆,而且他说的事实跟鹰贝舍搜集到的部分细碎情报是符合的。”

    沈光明奇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假话?”

    迟夜白:“看得出来。”

    沈光明:“???”

    但迟夜白显然懒得与他解释,直接岔开了话题:“徐子川显然还有所隐瞒,目前还不知道他在隐瞒什么。不过我和司马认为,这次的僵尸事件和东原王木勒没有直接关系。”

    唐鸥点头赞同:“东原王想要组织一只死灵军队,这件事肯定是秘密进行的,他不可能把死人晾在外面。如果徐子川说的是真话,那么极有可能是东原王那头的其他人出了问题。”

    沈光明仍好奇于迟夜白如何看出徐子川说的是真话或假话,眼见三人聊完了互相告别,忍不住拉着迟夜白:“迟当家,你……”

    “放,开。”迟夜白冷着脸,一字字厉声道。

    沈光明一瞧,自己正好又抓在他腰带上,连忙放手。迟夜白满脸厌恶,也不跟着司马凤了,直接翻墙跳了出去,姿势倒还潇洒。

    沈光明好生遗憾,慢吞吞掏出没吃完的烤鸡,一口口啃。

    唐鸥在他身边开口:“迟夜白的母亲是司马良人的弟子。”

    沈光明:“哦,所以呢?”

    唐鸥笑笑:“他和司马凤既是挚友,也是彼此最好的搭档。你可知三年前在六阳城中发生的庙会杀人案?”

    又能听故事了!沈光明连忙说没有。

    “当日正是庙会,戏班子里莫名其妙死了三个人,三尸四命,其中更有一位孕妇。当时司马凤与迟夜白恰好陪着各自母亲在听戏,命案发生后不过一个时辰,司马凤已将凶手找出。”唐鸥慢慢道,“司马凤擅长根据现场推断与分析,迟夜白则极善观察。又因为鹰贝舍的缘故,他身边尽是博闻强记的异人,当日是他第一个说出戏班子的班主在未改装易容之前,是个逃窜多地的江洋大盗。”

    “然后司马凤捉了那个班主?”沈光明听得入神,连忙问。

    “凶手是班主的儿子。这人跟着班主学过武功,只是无人知道。他爱慕班中旦角许久,求爱不成反生杀心,设计将那旦儿连同她相好的公子一同杀了,连带那公子的书童也没有幸免。”唐鸥摇头晃脑,“这事情当时可轰动全城。司马凤将人制服的时候,那县衙里的捕快才刚刚到场,一听居然是司马世家的少爷,连凶手也顾不上了,纷纷上前与司马凤握手。”

    沈光明大笑起来。唐鸥连忙接着他手里的烤鸡。

    “那你一定也不知道游雁台命案吧?”他问。

    “自然不知道!快说快说。”

    于是唐鸥便继续往下说了许多故事,什么游雁台命案、冯家古井尸骸事件、恶犬食人案、毒妇杀子案……

    直听得沈光明对司马凤和迟夜白生出无限敬仰与向往。

    这夜两人很晚才分别,因而当第二日沈光明看到跟在司马凤和迟夜白身后走进来的唐鸥,大为吃惊。

    司马凤向舒琅等人介绍了唐鸥:“这位唐兄是江湖上有名的少年侠客,急公好义。他恰在灵庸城内,与我及小白都熟识,听闻府上出了这种事,十分愤慨。唐兄武功高强,心思缜密,因而我决定让他也一同来帮忙查探,不知舒公子以下如何?”

    除了府内的人称舒琅为世子,其余的中原人全都叫他“舒公子”。沈光明觉得这称号好不适合,但又好趣致。

    还要依赖司马凤来查出事实,舒琅自然不好对他的帮手说什么,客客气气地请唐鸥坐下了。

    沈光明紧跟在他身后,看到唐鸥一脸严肃,不知为何越看越想笑。

    舒琅恰好回头,见沈光明神情怪异,似笑非笑,不由奇道:“你认识这位唐少侠?”

    “不认识。”沈光明连忙站直。

    唐鸥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位唐少侠俊朗风流,一眼便知身负绝世武功,令我想起以往中原的事情来。”沈光明万分认真,万分诚恳,“仗剑风流,策马千里,唐少侠倒是担得起这样的气势。”

    唐鸥几乎要使出内力才能压住内心笑意。

    他也认真万分、诚恳万分地说:“这位小哥年纪轻轻却谈吐不俗,在下见识短浅,却不知原来这偏僻之境也有舒公子这样的人才,以及这小哥这般伶俐的口齿。”

    沈光明便笑着,客客气气朝他鞠躬行礼。唐鸥也站起来,客客气气地回礼。

    司马凤用扇子抵着额头,无声地笑得浑身发抖。

    舒琅等人满脸莫名,十分不解。

    “中原人都这样,庸俗,啰嗦,累赘。”司马凤笑着解释,“舒公子,咱们不学他。话说既然唐兄这么欣赏这位小哥,兼之这小哥又是汉人,我倒有个不情之请。”

    舒琅:“请说。”

    “多一个熟悉这儿的人就多一分把握。司马想跟舒公子要你的奴隶,请他帮我们一些忙。”

    舒琅正想说这奴隶对这里也完全不熟悉,身边的沈光明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沈光明:“世……少爷,小的见王妃日夜受惊,心中难过煎熬,恨不得以身代之。若能帮上忙,小的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舒琅:“……不——”

    他一个字都还没说完,司马凤已在另一头站起来,鞠了个躬。

    “舒公子孝心着实感天动地,这小奴忠心耿耿,也令人钦佩。”司马凤飞快道,“既然这样,不便耽搁,我这就带着这小奴去查探。小东西,还未请教你名字?”

    沈光明:“不敢不敢,司马少爷客气了。小的姓沈,名光明。”

    司马凤:“哎哟,好名字,好好好……”

    两人一唱一和,舒琅什么都没说,沈光明就成了给司马凤跑腿的了。

    舒琅只好答应。他回头跟敏达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除了一句“汉人都十分怪异”,又说不出更明确的部分。

    对于司马凤征用了沈光明这件事,唐鸥并不乐意。

    他劝说司马凤带自己进入王府,是想借机带沈光明离开。他昨夜离去的时候发现王府四周都加强了警戒,他独自一人可以轻松出入,带着沈光明便不太方便了。

    进入王府,就有了正大光明地将沈光明带出去的机会。

    “我十分为难。”唐鸥说,“立刻带你走才是最好的。若是中途又出了什么事,你无缘无故再消失一回,我就不去找你了。”

    一行人正往放置那僵硬尸体的地方走去,唐鸥和沈光明走在最后。沈光明闻言连忙安慰他:“我们只是帮一帮他们,不会有什么突发事情的。”

    唐鸥看他:“你……难说。”

    沈光明:“……信我呀。”

    唐鸥摇摇头,很苦恼的样子。

    “我愿意帮他们,也应该去帮。可我又怕这过程里真会有什么意外。”他口吻竟有了些惆怅,“这样瞻前顾后犹豫婆妈……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沈光明。”

    “可你这样仗义,才是江湖人。”沈光明小声说,“若你我就这样走了,你肯定日后每一天都会记挂着这里的事情。”

    唐鸥抓抓他的手,没再说话。

    那尸体被放置在王府的柴房里,沈光明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直到司马凤从袖中抽出两条帕子,将其中之一递给迟夜白。

    迟夜白脸色微变:“不。”

    司马凤:“听话。”

    迟夜白面皮抽抽,飞快看了立在一旁呆看两人的沈光明一眼,低声怒道:“谁听谁话?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司马凤仍旧笑着,将帕子塞进他手里:“我没有你不行的。我不可能一边剖一边记录。”

    沈光明一惊,连声音都变了:“剖、剖啥?!”

    “剖尸。”司马凤将帕子围在鼻子上,只露出一双明亮眼睛与挺秀眉毛,“习控尸术的百里疾用蛊虫控尸,这尸体身上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

    迟夜白慢吞吞将帕子围上,不太情愿。

    “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剖尸。”司马凤解下腰间皮袋,从中掏出许多工具,“先是田鸡,后是耗子,然后用兔子。先练习死的,再练习活的。这是司马家所有人的基本功。”

    迟夜白:“别说了。吓到……”

    “不不不。”沈光明连忙摆手,“没吓到我,有趣,挺有趣的。”

    迟夜白:“……”

    他看似真的不太乐意,但司马凤身边并无其他人。司马家家主带来的人现在正和鹰贝舍的人一起分散在灵庸城各处,探访十几年前曾见过僵尸的人。

    “不肯学的只有你了。”司马凤拿了工具站起来,对迟夜白说。

    迟夜白呆了呆,又怒声道:“我并不是司马家的人!”

    司马凤嘿嘿地笑,转身进了柴房。

    柴房的门半开着,却没有异味传出。沈光明心生好奇,不顾唐鸥的阻止,趴在窗边瞧。

    原本蹲着的僵尸已被放在平坦木板上,手足仍旧蜷着,是一个怪异的姿势。司马凤以薄薄刀刃挑出尸体身上布片,俯身仔细地察看发黑的皮肤。迟夜白站在另一侧,紧紧跟着他的动作查看尸身。

    “女子,看骨骼形状,年约十七八岁。”

    “双手手指缺失,陈旧性伤痕,也许是死后造成。”

    “致命伤在头部。至少已经死了十年。耳鼻中有泥土,应该曾被埋在地下……”

    司马凤说得飞快,迟夜白一支笔也动得飞快。

    刀尖一亮,司马凤已将它悬在尸体脑袋上。

    “开切了。”他说,“你可以走一边去,很臭。”

    “别废话。”迟夜白不耐道。

    司马凤的刀不再停滞,切了下去。

    干硬的皮肤被刀刃切开的瞬间,难以描述的恶臭立刻从皮囊中涌了出来。

    第56章 异事(3)

    臭气像是在干枯的躯体里沤了十几年,此时才有机会冲出来,不免十分激动,乱窜乱涌。

    沈光明和唐鸥同时往后退了几步。屋里的司马凤和迟夜白却仍旧镇定,迟夜白方才一脸为难,此时还往那尸体走近了一步:“有没有?”

    司马凤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传来,似是在憋气:“有。有死了的,有活着的。”

    他翻了一会儿,果真从那尸体头壳里翻出几条蛊虫。有的已干枯僵死,有的倒还活泼地扭动。

    沈光明和唐鸥早被恶臭熏到了院子边上。有府中侍从远远跑来,捂着鼻子大声问:“怎的怎么臭?出什么事了?”

    沈光明:“正剖尸呢!来看看呗”

    那人抖了抖,压根儿没停,转身又跑了。

    唐鸥看看他,伸手捂着他鼻子。

    司马凤和迟夜白走出来,两手一身臭气,站在院中,不约而同深深呼吸。

    “还是臭。”司马凤说,顺手在一旁迟夜白的衣服上擦了擦手。

    迟夜白脸色突变,飞身躲开,抖着手去脱外衣。

    沈光明觉得迟夜白太可怜了。这么干净整齐好看的一个人,他于是愤慨起来:“迟当家……”

    话未说完,司马凤一个箭步窜过来,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沈光明:“……”

    司马凤:“只是手背。”

    沈光明:“……”

    他飞快跑到迟夜白身边,和他一起洗手洗脸。

    唐鸥脸色不太好看:“你怎么那么脏?”

    司马凤从皮袋里拿了些粉末,细细地搓手:“不脏的,手套我都扔掉了。开个玩笑,你脸别那么黑啊。”

    说着伸手又要往唐鸥脸上摸。

    唐鸥一个格挡,将他往后推了几步。

    “……我跟唐兄,好像还没较量过?”司马凤脸带笑意,跃跃欲试。

    “别废话了。”迟夜白脱了外衣,卷成一团拎在手里,“说剖尸的情况吧。”

    沈光明一张脸被自己搓得通红,也走了过来。

    那是一具至少死了十年的女尸,年纪不大,没有生产过,致命伤在脖子后头,是被人用利器杀死的。利器似是刀刃,创口深处还嵌了半颗切开的珍珠,应是那女子身上原本戴着的。

    尸体脑中有蛊虫,蛊虫有生有死。死的蛊虫已经干瘪,大多数腐烂得只剩一个形状。司马凤说出了自己的推论:“这说明她新死不久,已经有人将蛊虫放入她脑袋里。这女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那颗珍珠十分昂贵,灵庸城地处西北,珠贝极为罕见,能将这东西佩戴在颈上,更是不一般。”

    “十几年前……她会不会是当时被控尸术操纵的人之一?”唐鸥问,“当年不知为何,那些人停了下来,于是这尸体也停了十几年,现在才出现。”

    “如果徐子川说的全是真的,那当时制造那么多僵尸的,应该就是东原王木勒的人。他是想练习和熟悉控尸术,所以随机地选择人。”

    沈光明仍在小幅度地擦脸,闻言反驳道:“那不对呀。如果要练习控尸术,为何还要找那姑娘这样的富人?”

    他看着面前三人认真道:“凡有这种随机的凶案,死者大都是我们这种下九流的人,乞丐骗子,混混小奴。去害富人,是怕别人不重视这件事情么?”

    司马凤与迟夜白对视一眼,都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还有,为何那些尸体全都朝着这里?他若要复活狮子军,用灵庸城的百姓来试手还不如直接用杀死的战俘。先杀了百姓再放入蛊虫,何不直接在死尸中仿佛蛊虫?”唐鸥问。

    司马凤和迟夜白没有回答,两人显然也被这问题的答案所困。

    “去徐子川那儿再挖挖料?”迟夜白说,“他知道的事情不少……”

    话音未落,院外有人匆匆跑来,一路喊着“家主”。

    那人是司马凤带来的人,没跑到院门口就猛地站住,鼓着脸憋气。

    “老霍,进来。”司马凤说。

    “不了家主我说完就走。”那人飞快道,“我们寻访了许多人但不是说记不清十几年前的事情就是不肯再提起因为不吉利。但是城东的打更人说十几年前是他爹第一个发现灵庸城有僵尸的那老人现在卧病在床可能快不行了家主你要不要亲自去问问?”

    “去。”司马凤立刻往外走。

    “……家主还是先去洗个澡吧。”那人退了几步,说。

    司马凤回头看看迟夜白:“你洗不洗?”

    迟夜白厌恶地抽抽鼻子,转身翻墙走了。

    司马凤也不见尴尬,笑嘻嘻道:“他回家自己洗了。”

    沈光明与唐鸥很快也离开了。唐鸥让他去寻些皂角来洗脸,沈光明老觉得自己脸上有臭味,搓个不停。

    唐鸥现在可光明正大地在府内晃荡了,又因他身份是年少有为的侠客,自然要带一些傲气,不太理人。唐鸥装样子装得很像,一边装一边转,在花园里碰上了出来透气的敏达尔。

    他没见过敏达尔,但立刻意识到眼前妇人的身份,便不卑不亢地行了礼。

    敏达尔倒是从舒琅那里听了司马凤等人的事情,看到眼前这个陌生俊朗的青年,也满是好奇与欣赏。

    她和唐鸥谈了几句,话题自然转到了那具尸体身上。

    敏达尔虽是女子,却并不十分惊恐。“是舒琅怕我惊,所以十分紧张。我却不太在意的。几年前木勒与他哥哥们打仗,我在帐子里缝衣服呢,那些血淋淋的人就冲进来了。”她笑着说,“活人我都不怕,还怕死人么?”

    唐鸥觉得这王妃挺有趣,于是多说了一些话。说着说着,他便顺口把司马凤方才的发现一并讲了。

    敏达尔脸色却突变。

    “珍珠?”她急急问道,“什么样的珍珠?多大?”

    唐鸥老实道:“不知。尸身的创口深处仅有半颗,其余的没有找到。”

    敏达尔咬着唇沉默了半晌。唐鸥紧张地等着她的下文,也没有出声。

    “珍珠是灵庸城里非常稀罕的东西,就算是我,也只有在出嫁的时候,嫁妆里才备着。”敏达尔慢慢道,“十几年前,灵庸城里只有一户人家有这样的财力、有这样的胆子,将这种稀罕玩意儿挂在自己女儿脖子上。”

    唐鸥万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竟被自己找出了尸体的来历,连忙认真地听。

    “那姑娘比我还小,是个十分活泼的孩子,长得非常美,是灵庸城上下都晓得的美。”敏达尔回忆道,“她当年说要把珍珠串子送我,但我没要。那是她生辰时候爹娘送的,我不能要。”

    “我与她并不很熟,有时候……甚至还有些嫉妒她。她送我珍珠是想让我帮帮她。”敏达尔笑得凄然,“她喜欢我表兄,想让我在表兄面前,多说些他爱听的话。”

    唐鸥点点头,仍旧仔细听着。

    “表兄失踪的那段时间,她也不见了。人人都说他们俩人一起私奔了,可后来表兄回来,她却再也没见到了。”敏达尔摇摇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死的。我真不该再说……”

    唐鸥心道,你甚至想不到,她和你夫婿有关。

    敏达尔不再说话,轻轻搓着手上帕子,连连轻叹。

    “表兄对她是什么意思……可怜她到死也不知道啊。”

    另一边厢,沈光明终于洗净手脸,迅速将水倒了转身去找唐鸥。

    府里挺大,他怕唐鸥迷路了。但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若是迷路,唐鸥直接上房就行了。

    走了一会儿,远远看到路上趴着一只黑猫,徐子川坐在落尽了叶子的树下,看着一卷书。

    “徐先生。”沈光明连忙恭敬问候。

    他总觉得徐子川十分神秘,又十分厉害。说不定早将自己和迟夜白等人的底细看清楚了,却一直一声不吭。

    徐子川嗯了一声,招手让他走过去,问剖尸的结果。

    沈光明奇道:“你怎知道我们剖尸?”

    “太臭了。”徐子川冷冷道,“我书房恰在下风处。”

    沈光明又缩了缩,飞快地把事情说了。待他说到那尸体身上有珍珠,徐子川猛地抬头,目光惊恐。沈光明也被吓了一跳,外加背后的黑猫喵呜地长叫了一声,他冷汗簌簌地就下来了。

    “珍珠……”徐子川再次确认,“真的是珍珠?”

    沈光明:“是的。你知道那个是谁吗?”

    徐子川颓然失力,靠在轮椅上。

    “我当然知道是谁。”他低声道,“是我害了她。”

    沈光明紧张聆听。

    “司马凤他们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是木勒的人捉的我吧?”徐子川慢慢道,“当日我被掳走的时候,有个人无意看到了。她不会武功,当时四周无人,她呼救也没有回应。于是她就自己悄悄地跟了过去,想要伺机救我。”

    徐子川长叹一声,涩然道:“傻子。”

    第57章 七星峰(1)

    少女跟着徐子川,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徐子川受不了双腿被打断的痛苦,连声答应木勒,可以试一试控尸术。

    木勒在抓他之前已经尝试过自己在南疆找到的所谓控尸术,效果极不理想。他命人将那少女带到徐子川面前,让徐子川用少女来做实验。

    沈光明大惊:“你……你真的做了吗?”

    “……”徐子川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一开始没有。”

    控尸术需要养蛊,徐子川说自己身上没有蛊虫,不能使。谁料木勒竟命人取出一个大罐,里头尽是从南疆那里搜来的蛊虫,密密爬动。他早就备好了材料,却苦于无法付诸于实施而已。

    徐子川又说自己忘了一些内容。木勒的人将他另一侧膝盖敲碎之后,徐子川便把忘了的东西都记了起来。

    他垂首坐在轮椅之中,十分疲惫。

    “她是第一个。”他说,“我永远忘不了她死前的模样。”

    沈光明说不出话,只呆呆站着。

    徐子川也沉默了,似是说出这件事耗去了他太多力气。良久之后,他终于慢慢开口:“有些事情我没说清楚,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毕竟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对你们来讲……也不一定有用。”

    “为什么那些尸体,头都要朝着府里头?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吗?”沈光明问。

    “是蛊虫作怪。我虽然没有使用过控尸术,但府里头留着当时在南疆学艺时,师父送我的东西。”徐子川比划了一下,“一块布满孔洞的黑色石头。据说是从这种蛊虫初生长的地方敲下来的。”

    “你和那个师父,应该关系很好吧?”沈光明随口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送你。”

    “他很喜爱我,还想过要将他女儿嫁给我。”徐子川笑了笑,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神情,“那女子我不喜欢,便婉言回绝了。后来听说她还是嫁给了汉人,一个姓百里的汉人。师父救了他,他却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将人女儿带走了——喂?你怎么了?”

    沈光明脸色惨白,退了两步才得以站稳。

    “……百里?你确定他姓百里?”他颤声问。

    沈光明带回来的这个消息非同小可。

    林少意一直在等待机会和积攒力量,要一次性吞了辛家堡。最令他担心的是百里疾的控尸术辛暮云是否学了,以及是否还有那种怪异的尸体留在辛家堡里。

    “这些蛊虫是可以控制的。”沈光明急切道,“徐子川说,它们最害怕金凤草的气味。”

    他跑过来找司马凤等人时十分急切,唐鸥当时正离开敏达尔那头,还没进司马凤的院子就被沈光明撞了个满怀。司马凤和迟夜白从当年打更老人那里问来的消息并无太大价值,他们对沈光明说的故事反而更有兴趣。

    “金凤草是什么?”司马凤转头问迟夜白,“小白,你知晓天下事,说说?”

    “知天下事的是田苦。”迟夜白皱眉道,“我知的是江湖八卦。这名字没听过。”

    “是啊,好土。”司马凤笑道,“谁起的,这么潦草。”

    唐鸥给沈光明倒了杯茶,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歇一歇。沈光明一口气喝了司马凤一杯好茶,牛噍牡丹般也没品出什么滋味,匆匆把自己从徐子川那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司马凤仍旧笑着,眼神却有些冰冷:“徐先生可真不愧是读书人。都说书生风流多情,可多情是无情。”

    “他还说,木勒之所以放他回来是因为以后还需要他帮忙,因而不杀他,也不为难他。”沈光明想了想,“而且徐子川说,木勒也不怕自己把这事情说出去。这事太玄乎,木勒又是狄人,他说出来谁也不会信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妒忌自己的漂亮表妹嫁给了狄人,因而故意说这样的话挑拨关系呢。而且徐子川虽然才华横溢,名声却不是太好,因他脾气出了名的糟糕,又心高气傲……”

    沈光明润了喉,一口气地说下去,都是徐子川的坏话。

    其余三人听得津津有味。沈光明喘气的间隙,司马凤还催促他“快说快说”。

    沈光明:“……说完啦。你们当听戏呢。”

    司马凤把扇子一甩,啪地展开了,又是一幅沈光明没见过的香花美人。

    “说实在话,这事情和狄人有无穷牵扯,确确实实不是你我可解决的。我认为我们先尽快找到金什么草……”草药名称和他名字类似,令他很是不满,“先保证灵庸城里没了僵尸出没的危险,再论其他。”

    迟夜白:“我同意。”

    司马凤:“嗨,我说的话,你自然要同意的。”

    迟夜白没理他。

    唐鸥转头问沈光明:“金凤草在哪儿,徐子川说了么?”

    “说了。”沈光明连忙道,“就在城外的七星峰上。说是七星峰南面有一片低洼地,长有金凤草。徐子川遍读灵庸城志,连周围的地理环境都记得很清楚。”

    他说得又快又急,把鬓角头发都吃进了嘴里,唐鸥顺手帮他拈了出来。

    沈光明一愣,歪着脑袋躲开唐鸥的手,继续面不改色地说:“徐子川说要去七星峰就现在这个时候去,晚了就不行了。等大雪越来越厚,根本进不去。”

    司马凤将扇子一拍:“那就去——”

    “去不了。”迟夜白打断了他的话,“七星峰是狄人的地盘。”

    夜间,舒琅仍旧在自己房里看书,正想让人帮自己打水洗脚,司马凤等人就来拜访了。沈光明紧跟在唐鸥后面也走进了他的房间,十分恭谨地扑通跪了下来。

    众人将这些情况都跟舒琅说了,按照徐子川的要求,隐去了徐子川这个关键人物,就说是他们查出来的。

    舒琅又震惊又佩服,连连说:“你们厉害,真厉害。”

    这件令他困扰万分的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好,没有问题,我为你们写通关文书。”他爽朗道,“沈光明,你不用在这儿听了,去为我打水。先把我笔墨和印章拿来。”

    沈光明恭恭敬敬磕头:“遵命。”

    舒琅让司马凤和迟夜白详细说说发现这些事情的经过,听着听着,忽然背脊一凉。

    他忙抬起头,正瞧见那唐少侠转过头盯着门外。沈光明提水进来了。

    舒琅很快写好了通关文书,一份用于进入狄人地盘,一份用于进入七星峰地界。

    “传说七星峰上有神仙居住,以前许多汉人都乔装去祭拜,所以管得越来越严了。”舒琅将文书交给司马凤,“麻烦司马家主。舒琅还要陪着母亲,无法同行。我会派几个人和你们一起去,连同我这个奴隶吧,多一个人去找也许方便些。”

    司马凤心道你同行就糟了,唐鸥半途说不定就大开杀戒,人人无幸。

    想是这样想,仍旧遗憾地说了些客气话。

    沈光明连头都不能抬,一直弓腰跪着,面前是一桶热水。唐鸥挪了几步,站在他身边,挨得很近。

    舒琅也没好意思让沈光明伺候,挥手让沈光明离开了。“去跟你的汉人朋友说说话吧。”他说,“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你。”

    司马凤等人已走到门边,沈光明连忙深深鞠躬多谢舒琅。或许是因为他平时这样的话说得多了,此时不由自主地跟舒琅又多讲了几句:“只要世子喜欢我就成,小的恨不能永远……”

    他话未说完,突地停口。

    舒琅也按按胸口,略显惊悸:“怎么有股莫名杀气?倒冷得可怕。”

    司马凤举起扇子敲敲脑袋,打着哈哈:“什么杀气,是世子你门窗不关,外头进去的凉气。哎那个谁,那个奴隶,走罢。”

    沈光明连忙退了出来,伸手关门,把满脸狐疑的舒琅关在了屋子里头。

    第二日,数人启程。

    舒琅的人伪装有方,很快将车队打扮成一支简单的商旅。

    “这个季节商队都从外头回灵庸城,我们这样出去,不是更可疑?”司马凤问。

    来为众人送行的舒琅闻言回答:“所以你们这个商队不能阔气,不能太显眼。能挣到钱的商旅都回来了,你们这样的商队恰是因为没有油水,才拼着没命的危险出关外,我们都将你们这种拼上性命做买卖的商队叫兔子队,基本出去就是一个死,给外头野物送口粮去的。但如果带上高手,有经验,那就不一样了。关外没了别的竞争对手,都是兔子队的天下。”

    “会死?”司马凤大惊,“这么危险。小白你记得躲在我身后。”

    迟夜白只当没听到,与唐鸥在车里细细研究着舒琅给的地图。

    舒琅给的地图十分简单,只标准了大概的位置。众人知他谨慎,也不在意。他们不是去刺探狄人情报的,只是去寻找七星草。

    迟夜白昨夜调出灵庸城分社的资料,已将城外地理位置都记载了心里,正跟这地图详细比对。看了片刻,他小声跟唐鸥说:“唐兄,我到时会顺道去狄人大营看看。你们可以先行回来。”

    唐鸥:“不行。”

    司马凤从前头转过头来:“千万别想,不然我把你打晕了再扛回来。”

    为了加强威慑力,他还将那扇子合上,遥遥指着迟夜白。

    迟夜白看他一眼,手指弹动,一颗小石子朝司马凤飞去。司马凤立刻挥扇格挡,谁料那石子不是冲他去的,是冲他手里那把扇子去的。扇子散了,裂成两半,扇上的美人也裂了,歪着眼睛鼻子,很难看。

    第1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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