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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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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大王的压寨夫人 作者:湖蓝阁

    第15节

    也怪九皇子的注视太过明目张胆了,于狁本是看向姬裴轩的,结果被他这边引去了注意力。偏头发现这人看着凌深,看得那叫一个专注,他眉梢一动,挪了两步便挡住了他的目光。九皇子看不到自己的心上人,眉间自然拢了个小土丘。于狁瞧见了,不以为然,只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夏国九皇子到我南梁国都所谓何事?竟然还擅闯这么一座废宅?”

    齐九听着这声音倒有几分耳熟,只是一时也想不出此人究竟为何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半饷,最后还是想不起此人是谁。他却也不理会这点,似是随意地回道:“这个么,自然是来找阿深的。”

    凌深挑了挑眉,心想这怎么又扯上他了,刚想回句话,不想脚步都没来得及动,就被于狁拽住了手腕。

    “找人找到这么一座废宅来,九皇子好本事啊。”于狁这话说得也不客气,还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位皇子。

    齐九丝毫也不心虚,继续睁眼说瞎话:“那是,正好瞧见阿深往这边来,想着该是要到这里来的……”

    “哦,那九皇子知道此是何处?”于狁依旧牢牢地拽着凌深,不让他有出面的机会。

    “当年的镇北侯府。”说到这,齐九脑子一凛,犹如醍醐灌顶,他近乎不可思议地看向于狁,片刻,他拧着眉问道,“你该不会就是当年那位少年将军?”

    有关那位少年将军的事迹,齐九多是听说的,听自己的二哥以及桂逸卓的叙述,从他们口中他得知,这位将军并非如何魁梧,和屠戈一比甚至还显得颇为瘦削,然而他就是靠着这么一副身躯,将大夏的军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齐九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人,越发觉得这人的身形和桂逸卓描述中的那人所差无几,若说有哪里对不上的,就是长相了,据说该是长得挺俊的一个人,可面前这人怎么看都很平庸的样子。

    见于狁并未回答,而是面上显露不耐,不知为何,齐九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若你……”

    齐九话没说完,于狁就打断他:“我以为你只是觉得这里离那都城的天牢比较近才会特意来这里一趟。”

    “……你想多了。”被人挑明了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齐九一时也是无语,就抽着嘴角说了句估摸着谁也不信的话。

    “是不是想多了也不打紧,左右今日你是别想就这么走出这里的。”于狁这威胁刚落下,齐九身后那三人忽得上前几步,纷纷挡在了齐九面前。

    与此同时,站在姬裴轩身后的那人也上前两步,站到了姬裴轩的右前方,那架势俨然九皇子那边的人一动,他也不会客气的。

    一时间,这院子里极是安静,就是站在墙头的鸟儿仿佛也感受到底下那诡异的气氛,一声不响地这么蹲着望着下方。

    没一会儿,齐九挥手让挡在自己身前的人退下,这边人一动,墙头的鸟儿“哗啦”一下飞走了。

    齐九抬头瞧了眼,视线收回,又扫过姬裴轩和于狁:“若你真是于狁于将军,那明人不说暗话,我此次来上京却有要事,本意也是找你以及……皇上的。”

    说到皇上的时候,齐九特意朝姬裴轩行了一礼,虽不隆重,谨表敬意罢了。

    姬裴轩也没惊讶,早在知道他是夏国九皇子时,他便知道这人已猜到他身份了。不过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就是连点头都吝啬给予,只是颇为冷淡地看着那九皇子:“既如此,那九皇子不遑说说你来此的目的吧。”

    姬裴轩说完,也不等那些人的反应,转身往院子内走去。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有事就过来说吧。

    “我们也跟去?”凌深凑到于狁耳边低语。

    于狁没道理不参与,便再一次拽起凌深的手腕跟了过去。

    齐九落在最后面,他本该追上去的,只是视线却忍不住一直瞟向前面那两人相连的地方,只觉得抓着凌深的那只手碍眼极了,令他有种上去扯开两人的冲动。

    “主子?”旁边的小厮见齐九不动,催促道。

    齐九侧头看了他一眼:“走吧。”

    镇北侯府至今已被查封四年,这院子自然也已荒废了整整四年,照理来说该是杂草纵生,遍地蛛网的,然而越往里,景致越发干净整洁,仿佛这四年的时间流逝并没能在这片无人打理的院子里头留下丝毫痕迹。

    凌深走在于狁边上,瞧着这院子里的物事,不肖想也知道这里的一切出自谁的手笔了。他挑了眉眼,偏头看了于狁一眼,见他满脸怀念,也知他重游故地,心有感触,本来到嘴的话也被他咽了回去。

    不过凌深不说话,不代表跟在他们身后的九皇子一行也这么沉默。

    齐九上前两步凑到凌深边上,笑着说道:“没想到能在此地见到阿深,这大概便是月神的旨意让我们在此相会。”

    凌深冷哼:“不说跟着我来的么?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

    “……这……”齐九摸摸鼻子,半天才挤出一丝笑来,“的确听说你来上京了,这话不假。”

    “呵……”凌深还未开口,就觉察到自个的手腕被人扯了下,他偏头看向于狁:“怎么了?”

    于狁也不说话,反而将他扯到自己的另一边,如此,他便理所当然地站到两人中间了。

    凌深偏头瞧着于狁,又看了眼被他挡去了大部□□形的九皇子,心里自然明白他这是干嘛来着,轻笑了下,顺着他的心思也不再说话了。而九皇子发现又一次看不到自己心上人的身影,愣了下,就连脚步也一并停了下来,然后就这么略有所思地瞧着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继续走着的两人。

    “主子?”身边的小厮略有些无奈地提醒他。

    齐九拉回思绪,又一次侧头看向他:“你觉得这两人配不配?”

    “主子是要听真话么?”那小厮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你这不是废话。”齐九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

    那小厮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诚恳无比地回道:“配,比你配多了。你看他们的背影,站在一起多和谐啊。”

    “你的意思,我真该放弃了?”齐九眯着眼睛,状似疑惑。

    那小厮又是一笑:“的确该放弃了,不过我这么说主子你也不会放弃的,不是么?”

    齐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果然,我还是该祈祷他们早日和离。”

    那小厮听后嘴角一抽,当下翻了个白眼。

    齐九也不理他,见所有人都到了前边的一处凉亭,便迈出步子跟了上去。

    这院子的凉亭就跟这院子一样,虽被打理地挺干净的,到底也有些年了,红漆暗淡,就是画于廊上的壁画也有些磨损,有些地方甚至看不出原先的图案了。

    于狁和凌深到凉亭的时候,姬裴轩身边的那侍卫已一并将旁边的两只石凳弹去了灰尘。两人入座后,就听姬裴轩突然说道:“都四年了,这院子还和以前一样……”

    “陛下。”于狁打断他。

    姬裴轩瞧了他一眼,他视线落在于狁身上时,总像是含着化不开的愁思,然而此刻听他这么一喊自己,眸光一闪,竟是带着几分自嘲一般。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他笑了笑,道:“也是,还是说说正事吧。”

    正说着,齐九带着人也进了凉亭。

    等人坐下了,几人也没有所谓的寒暄,而是直奔主题,说起了某人来此的目的。

    一如于狁所猜测的,九皇子到这个被查封的院子来,的确是因这里离天牢比较近。又因这里早已被废弃,原以为是不会有人来的,结果一进来竟然就遇到了在这里闲逛的姬裴轩,更没想到的是,这院子的原主人竟后脚带着凌深进来了。

    当然,九皇子也并非全是为了屠戈而来,毕竟再怎么一个得力的下属,也犯不着一个皇子亲自来救。他来此,正如他自己说的,他主要是为了来找于狁和南梁的皇帝的。

    ☆、第八十七章 达成协议

    凌深早在齐九开始说事的时候就离开了,一方面觉得这国政方面的事儿还挺严肃的,他这么一个外人听着,就是那些人不介意,他也总觉得膈应着;另一方面么,他也的确没兴趣,万一真有什么事儿是他需要知道的,他们那位当家的事后也会与他说的,这点凌深还是确信的。

    凌深倒也不是一个人出来的,齐九身边的小厮见他一个人走了,便腆着脸,颇为狗腿地跟了上来,说是陪他一同看风景来着。凌深觉得这人挺有趣的,便也没阻止他。

    两人出了凉亭便往西走,大约走了百来步,就见一游廊,廊内有月洞门,连接了这东西两个院子。穿过月洞门,对面是个小院落,南北各三间小屋子,但因这些年风吹雨淋又无人整修,屋瓦都显得暗沉了不少,底下的斗拱廊柱也都斑驳不堪,倒是庭中的花卉开得还是茂盛,一时和那屋子形成鲜明对比。

    凌深也没去看这屋子里有什么,径直穿过这庭院往对面的月洞门走去,倒是紧跟着他的小厮,一边环顾一边啧啧叹气。

    凌深听了片刻,在穿过那小庭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别说得你来过一样。”

    那小厮嘿嘿笑了下,挺坦白的回道:“凌少,你还别说,我可真来过,虽然没进府里,只在外面站了会。”

    这倒稀罕了,凌深边走边问道:“你跟着你那位九皇子来的?”

    “不是,是跟着世子来的。”那小厮笑眯眯的,生怕凌深不知道他口中的世子,还解释了一句,“你该见过的,世子说之前在汉陵关跟你有过一面之缘。”

    “姓桂的那个啊。”凌深想了想,又问,“他与于狁关系很好?”

    “大概吧,实际上我还真没见过于将军,那次也是随行,并没跟着进府。”说到这里,那小厮弯着眉眼,笑得贼贱贼贱的,“凌少,其实我主子真不错的,你看人追你都追到这敌国来了,再者等主子当了皇帝,你便、你便……”

    这话说得也是顺口,只说到最后那小厮才发现这话说不下去了,只得默默闭上嘴巴,看边上的风景。

    凌深一笑,挑着眉接话:“我便是皇后么?”

    小厮嘿嘿笑了笑,却是没接话。因为他发现让个男的当皇后貌似不怎么可能来着,这毕竟男人是生不了娃的。

    凌深侧眸瞧了他一眼,就他心里那些小心思,凌深自觉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懒得和他计较什么。

    出来之前,凌深特意问了于狁,这宅子是不是哪里都能去。于狁的回答自然是随意,再说这宅子四年前就被抄了,眼下这里不过是个空壳罢了,倒也没什么忌讳。凌深自然乐得随意,不过于狁在那时候还偷偷在他掌心写了个“北”字,这是让他往北边去的意思啊。

    凌深倒也不急着去后院,东拐西拐了好一会儿,竟是甩脱了那小厮。一个人站在一个小院子里,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抬头望了望天空,这才往北边的后院走去。

    凌深素来方向感极好,就是这地方绕来绕去的照样没把他给绕晕了,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竟让他找到了地方。

    说是找到其实他也不是特别确定,只是一踏进这院子,就直觉是于狁让他来得地方了。

    凌深在这院子里走了一圈,倒是发现这院子和别处的不同了,别处院子除了庭院外,屋子里头都乱糟糟的,而且该上锁的也都锁着,唯独这院子里头的屋子都整整齐齐,仿佛还是原先那般模样,就是一些家常摆设都还在。

    东厢是个书房,凌深一进去,一眼便看到书桌边上那大大的书架,上面规规整整地摆着好多书。凌深抽出几本翻了下,大多是兵书史记之类的,不难想象这院子的正主是谁了。也是闲着无事,等将西厢与正屋都看了看后,他便坐在那书房中的榻上休息翻书。

    凉亭里,齐九与于狁、姬裴轩商量完事儿,就见自己那位小厮独自一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等那小厮上了凉亭,齐九还不信邪地往他后面望了一眼:“阿深呢?”

    于狁微不可察地动了下眉。

    那小厮本一直笑眯眯的,一看就让人很舒服的一张笑脸,可惜眼下却一脸哭丧的表情:“不见了,拐个弯就不见了。”

    齐九一听不见了,竟还有些紧张:“该不会迷路了吧,这么大个的宅院……”

    于狁在一旁听着他的担忧,皱了皱眉头,打断他:“不劳九皇子费心,既然事情都谈完了,你也该去救你那位一根筋的下属了,记得等他回去后,让他别在找我这边的麻烦了。”

    这个下属指得自然是屠戈,方才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南梁放任九皇子将屠戈救出来,相对的,九皇子要将夏国此次的密谋全都说出来。

    齐九原先还想跟凌深打声招呼再走的,但看于狁那摆明了赶人的架势,倒是不好强留,便携着自己那几个属下翻墙去了。

    于狁也不想留在这里,只是他刚站起来,一旁的姬裴轩终于开口道:“坐下。”

    这两个字姬裴轩说得轻声,也并非是命令的口吻,却还是令于狁拧起了眉。

    “刚都说完了不是么?”于狁垂眸瞧着他,一时脸色也颇有些复杂。

    “你没意见?”这下轮到姬裴轩诧异了,他抬着眉眼,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最熟悉的人。

    “待五日后,整好了兵马,你再下一道旨,我便领兵北上,换下伯叔让他去西北守着。”于狁说得轻巧极了,仿佛过几日春游去一般。

    姬裴轩听罢就这么定定地瞧着他,半响,忽得发出感慨:“你还是一样,老好人一个。”

    于狁却是不看他,而是望着天边:“总不能让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边关又起战乱吧。”

    姬裴轩点点头:“那等这次事情结束以后,可否再陪我喝一次酒。”

    于狁都准备走了,听他这么问了,也不回头,就问道:“若我拒绝呢。”

    “最后一次。”姬裴轩顿了下,接着又道,“朕……我知道你不喜欢朝堂上的那些事,这次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之后你就再回你那个山寨去吧,”

    于狁没说话,而是径直出了凉亭。

    姬裴轩的侍卫就守在凉亭外,看到于狁出来了,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不过他最后也没说什么。

    于狁独自去后院找凌深,而凌深这时候也不知是看得书太过无聊了,亦或是真有些累了,凌深看着看着竟是倚着那床榻睡着了。于狁在书房里找到他的时候,就见一本书大咧咧地盖在他脸上,而他本人一动不动地靠着那床榻。

    见着这幕,于狁也觉得好笑,上前就将那书从他脸上拿了下来。

    许是眼下午后阳光正烈,又许是书本离开的动静打搅到他了,就见半躺着的这人眼睑动了动,片刻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掀开眼睑就看到于狁了,凌深丝毫没有惊讶,只低哑着声音问道:“谈完了?”

    “嗯。”于狁坐下来,就坐在他边上。

    “然后?”凌深撑着身子坐起来,只是刚睡醒的身子总还有些慵懒,他坐了一小会儿就觉得不习惯,索性侧个身,往身边这人上一靠就好了。

    “嗯,你还有哪里想逛的,这几天我们就去看了,之后便又要回去边关了。”

    凌深倒没料到这么快,挑了挑眉,讶异地问道:“出事了?”

    “倒也不是,不过那个九皇子卖了一回国,把这次夏国的那些谋划都说了出来。”

    “哦,他怎么卖国了?”凌深对这个挺好奇的,就坐好了身子看着于狁。

    身上没了外来重量,于狁也调了调姿势,这才一笑:“你不是对他不感兴趣么?”

    凌深一耸肩,答道:“所以我只是对夏国的谋划比较感兴趣。”

    于狁也不吊他胃口,便将九皇子所说的事情都简单复述了遍,这事儿要说复杂也的确有点儿复杂,但若说简单其实也挺简单的,无非就是夺嫡这类事了。

    之前就说夏国最有利的两位皇储竞争者——一位五公主,一位九皇子了,只是近期,这位五公主势头越来越猛,竟是将军队都拉拢到自己这边了。起先九皇子也是不在意的,毕竟他手上也有几位说得上话的大将,可直到屠戈被抓了,汉陵关守将一职空缺,翁岩嶙忽然被调派到汉陵关,这才引起他的警觉。

    原先九皇子也知道夏国这次的举动,假意与回岐交恶,双方作战开打,但实际上是一起攻打南梁的西北边境。但这只是做做样子,就是真去攻打,夏国也不会尽力而为的,因为夏国的主力军队分明全聚集到了汉陵关与山海城。这也是山海城前段时间不断接受难民的关系,因为好些士兵都装成难民混进了山海城,如此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山海城附近建立了营寨。

    夏国本意就是派兵攻打镇北关,这是皇帝的意思,夏国皇帝死期将近,希望能在死之前看到镇北关被攻下来。五公主作为一个贴心小棉袄,自然得为父分忧,就给他想了个主意,让在军中极有威望的翁岩嶙去攻打镇北关,这是明的,暗的则是偷偷留出一队兵马,届时逼宫。

    九皇子在屠戈被抓以后,一查,也知道了五公主的企图,当下自然是不乐意的,便想于狁打败翁岩嶙,如此便能连带着削减五公主在军中的威望,而他自己则带着军队,到时阻止五公主逼宫的举措。

    凌深听完了也是咋舌,当时那九皇子还说五公主是个聪明人,不会异想天开的想要荣登大宝的,结果呢?他五姐脑子一抽,还真打算发动兵变了。

    ☆、第八十八章

    等于狁说完了,凌深稍微总结了下,笑了:“他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好的,怎么看都是他从中获利来着。”

    可不是么?最后他只要阻止了他家那位姐姐,之后能登上皇位的就只有他了,这怎么看都是他受益最多,连皇位都一次拿下了。

    “也不全是,如他所说,夏国皇帝都快死了,若九皇子能成功上位,南梁和夏国十年内都不会再起战事,可以说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于狁解释完了,自己却拧起了眉。

    凌深瞧着他,忽得问道:“怎么?突然发现他可能反悔?”

    于狁抬眸看了他一眼,半响才摇了摇头:“就是他反悔了,恐怕这次的损失也足够他们消停好几年了。”

    “那你在担心什么?”凌深抬手挑起他的下巴,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

    于狁被他看得有些无奈,不过说来也奇怪,原先萦绕在心头的不安竟然在他的举动下跟着消散了。他伸手拍掉凌深勾着他下巴的手,没多想就解释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还说了句话,他说翁岩嶙那老家伙在我们这边有内应。”

    凌深回想了下这翁岩嶙是谁,接着便有些诧异:“这人不是说好几年前就让去守夏国的北境了么?”

    “对,所以这个内应也该有好几年了。”说到这里,他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并不是很明显。显然这事儿已经不能构成他的困扰了,想来就是有内应,他也能将战局控制在自己手里。

    凌深倒还猜不到他的想法,向后一靠,就这么倚在墙壁上看他,边又问道:“那你有想到是谁么?”

    于狁也老实,回道:“没有。”

    凌深偏头想了想,随口道:“该不会是诓你的吧,让你疑神疑鬼的。”

    于狁抬了眉眼:“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若我打输了,他想上位的希望更渺茫。”

    凌深觉得这话比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理由都有说服力,跟着点了点头,喃喃道:“也是。”

    因为想不出这人可能是谁,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倒是凌深还有些不放心,复又问了一句:“那你就当这内应不存在了?”

    却见于狁笑了下,满眼满脸的都是自信:“怕什么,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的。”

    见他这般模样,凌深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说起来,这院子以前是于狁住着的,一直到四年前被抄家了,他才被迫离开了这里。对他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特别有感情,更别说这间他长时间都浸淫在里面的书房了。也因此,凌深也不急着离开,而是陪着他在这院子里待了好长一会儿。

    第二日,于狁尚宿在王老将军的府邸,刚起来就被一道圣旨召进了宫里。凌深大概也猜到了什么事情,倒也不着急,就留在宅子里逗逗自家那只大黑虎。

    大猫仔这几天又大了一圈,大约是好吃好喝地养着,同时也肥了不少,蜷着那身子在地上的时候都能滚起来了。凌深无聊着,就让它趴在地上,自己推着它玩儿。

    当日,没等于狁回来,王将军府里的管家便给他送了个消息进来,说是外头有人求见,还指名道姓是见他的。

    凌深愣了下,回过神来就猜到是谁了,原本他是不想见的,但想了想,见了好像也不吃亏,便溜着大猫仔去了前厅会客。

    出了屏门,进了会客厅,果然看到齐九站在那儿。他似乎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但进来的只有他一个。凌深上前,齐九自然也看到他了,上前两步就站到了他面前。

    “你把人救出来了?”凌深不愿和他多聊,便开门见山地把话问了出来。

    齐九本是准备了满肚子的话要说,被他这么一打岔,到嘴的话算是全泡汤了。他顿了下,又带着少许委屈地瞧了凌深两眼,这才点头:“嗯,救出来了,天牢的人大概也得了消息,守卫很松懈。”

    凌深无所谓地“哦”了声,又问:“找我有事?”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齐九话没说完,凌深抬手阻止他:“打住,如果你只是要说这种话的话,赶紧的转身出门去。”

    “如果于狁去打仗,你会跟去么?”

    “怎么?打算跟我在战场上见?”凌深挑眉看他,却见他一脸严肃,远没了之前那股轻佻的劲儿。

    “最好不要。”齐九难得在面对凌深时一本正经的,还别说,这么正经的九皇子当真有那么一股王者风范。凌深瞧着他,他更是严肃非常,“我可不想跟你成为敌人,也不想和你对战,我不想你受伤。”

    他说得好似跟真的一样,凌深听了只觉得好笑,他嘴角微翘,扯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这都没打过,你倒是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么?”

    “自然。”齐九双眸紧紧望着凌深,继而郑重道:“我还是由衷希望我们不要在战场相遇,还有我更希望下次再遇,你已经恢复一个人了。”

    “白日做梦啊你。”凌深回得也是顺口,最后发现这人真是没事找事来的,没等管家帮忙赶人,他自己先将这人轰了出去。

    站在外面的时候,凌深倒是突然想到要看一眼被救出来的人,没成想这九皇子胆子还真挺大的,竟然就将人放在自己身边这么带着。不过到底有所顾忌,况这事儿也算隐秘,屠戈并没有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而是戴着个大大的斗笠,然后低垂着头站在那小厮边上。

    或许察觉到了异动,他忽得抬起头来朝凌深看了一眼,凌深正好瞧见了,也目睹了他眼底那不容忽视的憎恶。

    “放心,我会好好管束他,不会让他再去找你们麻烦的。”将屠戈的眼神看在眼里,齐九顺带也安抚一声。

    对此,凌深其实也是无所谓,左右的确是他将人抓起来的,别人会恨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儿。倒是他身边的大猫仔仿佛感觉到了敌意,冲着头戴斗笠的屠戈发出警告的一声怒吼。

    见大猫仔替自己出头,凌深一笑,撂下话来:“那你可真得好好管住了,若他下次再来,可不是被关天牢这么简单了。”

    这摆明了是威胁,齐九却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反倒觉得说这话的凌深自信极了,简直周身都能散发出光芒似的,耀眼得让人不能直视。他看得有些呆了,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随后凌深赶他,他便带着自己的手下,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凌深瞧着他离开的样子,也真有些无语了,跟着他一块出来的小厮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皱了皱眉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于狁一直到傍晚才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他是拧着眉的,显然今日朝堂一行并没发生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凌深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毕竟那地方本来也没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况且还要面对一帮曾经陷害过自己的人,可不得更不愉快了。因着也看出于狁的不快,凌深并没给他斟酒,倒是问管家要了一壶凉茶,准备给人下下火来着。

    “怎么了?”凌深给他倒了杯凉茶,又将桌上的绿豆糕豌豆黄都推了过去,自己则继续捧着杯碧螺春喝着。

    “皇上让侯月滨当监军事,此次随军出征。”于狁拿着杯子喝了口,沁凉的茶汤滚进咽喉,的确让人舒爽不少。

    凌深听了他这话,倒是有些疑惑。侯月滨这人他是知道的,可不就是口碑甚好,之前还帮过他们的那个人么,看着是有点病秧子,但应该也是练过的,随军打仗该是没问题的。

    “你觉得不妥?”凌深瞧了他一眼,见他一动不动,便主动替他捻了块豌豆黄送到他嘴边,“你不饿啊,不是说都没吃午饭么?不过你们那位皇帝也够吝啬的,都过正午了,也不留你们吃饭?”

    于狁张嘴将他手上那块豌豆黄吞下,抬眸看着他时眸中也颇有些无奈。

    “其实我之前就奇怪了,你是不是讨厌那个侯月滨?”凌深缩回手,习惯性地便要舔去指上残留的黏腻,不过他才张嘴,正好见着对面那人一脸怔愣地望着他的手指。凌深一挑眉,下一刻便又将手指递了过去,“舔干净了。”

    于狁嘴角一抽,抬手拍开他的手:“别闹。”

    “我不闹,我听着呢,你说吧。”凌深觉得好笑,舔去手上残留的豌豆味儿后,还是没憋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笑了起来。

    于狁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开口:“也不能说讨厌,不过是喜欢不起来……”

    凌深打断他:“你喜欢我就够了,别人就不用浪费这种多余的感情了。”

    “说正事呢,别打岔。”于狁拿起一块绿豆糕硬是塞进凌深嘴里,算是把他嘴给堵上了。

    还别说,这绿豆糕说大不大,说小却是没法一口吞下的,凌深拼了命嚼着,只是一边嚼一边也不消停,还是落下一句:“是说正事,你继续啊。”

    凌深这话说得模糊,一般听不大清楚,不过于狁猜到了,就瞪了他一眼:“侯月滨这人为人的确不错,不管是朝中口碑亦或是军中风评也都很好,不骄不奢,谦和有礼,进退有仪的。对我,估摸是他年长我几岁的关系,我在朝时他也颇为照顾我,可我总是无法和他交心……”

    ☆、第八十九章

    凌深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想要深入探讨之类的,何况他与这人也不熟,犯不着为了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浪费脑细胞。不过他倒是知道一件事,不管于狁是否讨厌还是怎么着的,这侯月滨是当定监军事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别说朝堂之上,就是市井间也传开了,不过大伙儿所聊的重点并非在侯月滨,而是全集中到了于狁身上。

    若问上京的百姓近几年发生过什么比较大的事儿,估摸着所有人有且只会说一件事,便是四年前刚承袭了镇北侯爵位没多少年的年轻侯爷于狁获罪被判的事。当时这事儿可说是轰动一时,起先所有百姓都拿这位少年将军当天神一样膜拜着,然而转眼间,少年将军可能利用巫术等不正当手段赢取胜利的传言疯传开来,之前的崇拜就变成了怀疑,而等到这位少年将军被抄家判流放之刑后,仿佛是证实了那些传言,赞美之声彻底被一致的骂声所取代了。

    于狁可以说被上京乃至南边的多数百姓骂了四年,或许也只有北境那些亲眼看着这位将军如何打仗平定溯北的人才晓得这位大人有多冤枉。而现在,原先扣在他头上的帽子全被推翻了,那些骂声自然都下去了,取而代之的便是感叹唏嘘,一位功臣如何如何被冤枉,又怎么怎么可怜之类的发言就没停过。

    凌深有幸在茶楼听过一些,听完以后他还挺淡定的,只是撞了撞当家的胳膊肘,说道:“这次战事歇了以后,别做什么老啥子的侯爷将军了,还是跟我回去山寨过日子吧。”

    于狁听着这说辞也觉得好笑,不过他本意就没想留在朝廷中,自然顺水推舟地同意了。等回过味来,当家的赫然发现这最后一句有些怪,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怪在哪儿,只好抛到一边就此作罢了。

    旨意下来的第四天就是发兵镇北的日子,大军上下兵士多是参军好几年的,也有不少曾跟过于狁的,当初于狁获罪,这里没少人想要替他伸冤的,奈何士兵没什么权力及能耐,最后什么忙都没帮上。此刻听闻自己所崇拜的人当初不过是被冤枉的,又好生唏嘘了一番,并誓言这次要以主帅马首是瞻。

    再说凌深,凌深本不隶属于军队,也不知于狁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凌深随军出发的时候还被按了个无关紧要的闲职,具体职务则是照顾于狁的生活起居。

    凌深长这么大,还都是别人来照顾他的,哪里有他照顾别人的时候,只是这到底是圣旨,就是他想拒绝于狁也不同意。于是不到一天,全军上下就都知道他们主帅有专人照顾他的生活日常,而且那人不仅长得漂亮,还特有能耐,把跟在身边的黑虎训练得跟个军人一样,让往东绝不往西的。

    第一天安营扎寨,守在主帅营帐外头的士兵并没能见上传言中那位主角,因着里面缺什么,多是吩咐外面的兵士送进去的,闹到最后他们几个明明守在外面,却是无缘得见那位人物,倒是那头黑虎,几度踱步出来,仿佛巡视一般逛了一圈后便又钻进了营帐内。

    凌深待在营帐里头,自然不可能知道外头的守卫的想法。又一次,他接过外头的兵士递进来的水盆,转个身似笑非笑地望着坐在矮桌前的于狁:“你想出来的馊主意还是他想出来的?”一边问道,一边将水盆里的帕子拧干,扬手一抖,往于狁脸上招呼了过去。可别看他动作粗鲁,实际上力道并不重,他擦了两下,将这一天赶路下来所粘的灰尘擦去,就把毛巾收了起来。

    于狁没料到他做起这事来这么利索,等反应过来,这脸都擦完了,他又抬头,就见凌深搓了把手上的帕子给自己擦脸来着。白色的帕子拂过脸颊,擦去灰扑扑的一层,底下显得白皙的皮肤就立即显露了出来。

    说来也怪,同样在太阳底下晒着,面前这人却仿佛怎么样都晒不黑似的,这样一天下来,外头的兵将们都顶着张关公似的大红脸,面前这人除了脸颊微有些红外,也不见他肌肤有晒伤晒黑的迹象。

    凌深擦到一半,正巧对上于狁的目光,微微怔了下,便又问:“你还没说呢?你的馊主意还是他的?”

    这个“他”指得便是发了这道旨意的人,可不就是当朝天子。

    于狁自然知晓他意指的谁,就收敛目光,轻笑了下,道:“我只是提了下,倒是没想到他会给你安排这种职务。”

    “你很满意?”凌深擦完脸,拉下帕子丢进水盆里。

    于狁摸了摸下巴,点头一笑:“是挺不错的。”

    凌深挑眉,走到于狁面前,双手撑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那待会要我给你暖床不?”

    这话他故意说得很轻,语速也不快,慢悠悠地却透着一股轻佻和诱惑。于狁瞧着他嘴角的淡笑,饶是知道他是玩笑,眼下也是特殊时期,还是忍不住笑着调戏:“那便乖乖躺那里去。”

    于狁抬着拇指微微一指,赫然就是戳着自己营帐内唯一的一张榻。凌深偏头瞧了眼,下一刻就收回目光,转而又落回到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上。

    于狁早在前几日就恢复了容貌,他脸上挂着显得温和的笑,眉间又自有一股英气停留,凌深看着眼前这张怎么都顺眼好看的脸,“啧”了声,接着又靠近了几分。

    “我不介意在这里给你暖床。”凌深含着淡淡的笑意说着,只是不巧他一说完,外头就响起守卫兵士的声音。

    “主帅,侯大人求见。”这话才落下,凌深都没来得及站直了身子,侯月滨竟然没等同意,掀门走了进来。这一进来,正看到凌深站在于狁面前,两人贴得极近,姿势也极是暧昧,他们似乎也有些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这边。

    “咳!”侯月滨往日里咳得多了,都咳习惯了,今次这一声咳嗽却一听就知是假的。他面露尴尬,赶忙收回望着里面两人的视线,目光躲闪:“抱歉,抱歉,你们继续、嗯,继续……”说罢就往后退去。

    “侯大人,请留步。”于狁赶紧阻止他离开,同时不忘抬眸瞪了凌深一眼。

    凌深摸摸鼻子,主动退到一边静静站着。

    面前没人了,于狁面向侯月滨,做了个“请”的动作,邀他坐到一边的杌子上。等侯月滨入座了,他才开口问道:“不知侯大人有何事,这么着急着过来。”

    “也并非十万火急的事,只不过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制定什么计划。”侯月滨顿了下,仿佛有难言之隐,但最后他还是继续,“我听闻此次对战的那人也是个老将,据说很难缠?”

    “难缠是难缠了点,但我自有办法。”于狁明面上安抚了这么一句后,又道,“若侯大人来此是讨论这个的,我想就不必了,目前我们尚未到边关,还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如何,眼下也还没得到夏国发兵的消息,想必他们也还在做准备。”

    侯月滨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好似终于落下了,他旋即笑了起来,朝于狁拱了拱手:“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于狁自然没留人,等侯月滨一离开,凌深就发现于狁的脸色不怎么好。他回想了下,貌似从侯月滨提起夏国那个老将开始,他面上就没什么表情了。

    凌深是知道这位夏国老将是谁的,可不就是那个名叫翁岩嶙的,据说还把于狁他父亲给阴死了。这大概也是他这么不待见这人的缘故了,想想也是,杀父仇人,还能待见么?除此之外,凌深还真不知道这翁岩嶙有什么本事,但能走到这一步,想必就是他打仗没什么本事,但其他方面肯定有过人之处。

    可惜凌深对此没多大兴趣,只是上前几步,用手指戳了戳于狁那张绷着脸,还故意拂过他的下巴,微微使其抬高。

    于狁被他的举动闹得没了脾气,眸光无奈地望着他。

    凌深挑起他的下巴,忽得想到件事儿,就问道:“对了,你预估这次会打多久?”

    于狁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可能算到这种事。不过夏国的五公主想要发动兵变,必定会抓紧时间,这么算来,这场战事短则三四个月,长则不会超过一年。”

    “哦,这就好。”凌深眉眼一挑,整张脸随之舒展开来,“你最近有没有送信到山寨里头?”

    “前些时日送了一封回去,已经有回信了,不过明日我还要再送一封……”于狁带着点疑惑地瞧了他一眼,“怎么?你有事?”

    凌深点点头:“是啊,帮忙捎封信给先生,我也有事要找先生帮忙。”

    于狁没多想。不过第二日,凌深在把写好的信交给他时,却特意嘱咐了一句,千万不能给别人看了,不管是他,还是赵云洲。于狁好奇,可凌深在一边盯着,直到最后于狁都没能找到机会偷看这封信。

    ☆、第九十章

    于狁没看,作为老实人的赵云洲更不可能看了,最后这封信竟原封不动地到了孟春和手里。

    凌深将一些嘱托写在这封信里,又交代了一下之后的打算。孟春和一边看,一边附和着点头,等看完了信,这位青峰寨的先生俨然已经站到了大当家这边。当然,这种事同样不好对人说的,就是赵云洲也一样。先生只是招来了沈奇,让他多多留意夏国那边的生意,之后便又回了封信给凌深。

    话说回来,虽然沈奇回来了,但夏国的生意却是没有就此落下。奇珍馆的生意挺清闲的,但一旦有了必定都是大头,而眼下茶楼也已开张营业了,夏国人虽不常喝茶,却也不乏一些附庸风雅的人总喜欢往茶楼跑,生意倒也一直不错。

    沈奇与这两家店的负责人都有书信往来,以至于对雁鸣目前的局势也有所了解,据闻近几日雁鸣可谓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皇帝病重,可储君却尚未甄选出来,不少百姓都说在城外几百里地的地方见到军队扎营的,因此纷纷猜测是否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些都是从茶楼那边传来的小道消息,当初凌深开茶楼的用意便在于此,没成想现下竟然也派上了同样的用场。

    沈奇将茶楼那边送来的信件统统夹在孟春和的那封信里,由蜃楼一起送去正赶往溯北的凌深手里。

    凌深收到回信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就在营帐中,于狁亲手将一个尾指粗细的小竹筒交给了他。

    凌深接过那小竹筒,上下摆弄了半响,突然就问道:“你没偷看吧。”

    其实这竹筒上面的蜡封还是完好无损的,虽然可以拆了重新弄一个上去,可想想也知道眼前这位大忙人是不会这么无聊的,不过他还是没有要收回这话的意思。

    于狁坐在书案前,正看着溯北的地形图,听他这么说,脸上顿时露出无奈的神情。

    凌深凑巧抬眸瞧了眼,就瞧见他这表情,视线一对上,他一笑,冲他摆摆手:“我说笑的。”完了就着手拆开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件。

    于狁本都垂眸继续去看地形图了,但又实在好奇,就放下手中的地图走了过去。

    临时的营帐都不大,仅仅是用作休息的地方,即便凌深坐在角落处,于狁也不过走了五六步就到了他边上。凌深就坐在地毯上,他虽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书心上,但到底留了个心眼,察觉到于狁到了身边,赶紧藏起了手上的信件。

    “怎么?是什么机密,还怕人看了不成?”于狁没要抢信的意思,只一屁股坐了下来。

    凌深斜了他一眼,之后还真就不看信了,而是自顾自将信小心地折了起来,边说道:“这是自然,虽说只是一封家书……”

    “家书?”于狁挑了挑眉,他以为只有他的信那才叫家书来着。

    就仿佛是听出了他的隐藏意思,凌深折好了信,偏头瞧着他:“青峰寨也算是你我的家了,这信从那里寄出来,难道不是家书?”

    于狁心中一动,胸腔不禁溢出丝丝暖意,可饶是如此,他还没忘自己的本意,便又问道:“既是家书,为何我不能看?”

    “那是因为这是我和先生的秘密。”凌深扯唇一笑,他素来笑得张扬,唯独这次,张扬中还带着几分狡黠,仿佛是正打算干坏事的狐狸般。

    于狁眯着眼睛瞧他,却是拿不准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不是还有事要忙么?快点去吧。”凌深催他,语气倒也不急,只不过言辞之间竟是要赶他走的意思。

    于狁又盯着他看了片刻,面前这人也是坦然,既不看信,也不说话,只是端起一旁茶垫上的茶杯,慢悠悠地捧着抿了口。

    此时早已入夜,账内光线却是充足,如同白昼,这是于狁为了方便看书及信件而准备的,等凌深润了喉,侧眸瞧了眼身边的于狁,却见他仍是一脸探究的表情,知道他还没放弃,又是一笑:“我可要睡了,你若不忙,那也早些歇息,明日还得赶路呢。”

    这几日大军快马几鞭赶往溯北,但一入夜,便在沿途休憩一晚。于狁白日里不得空闲,只得趁着休息前的这段时间,抽些时间出来处理一下军中事物,有时候就是不忙活这些,也要跟随军的将领讨论至深夜。凌深虽然从不参与,却常常待在一边安静的听着,这些人所在讨论的,无外乎都是这次作战的预估,另外便是这次夏军的军队配置了。

    于狁原本是想再研究一下地图,他回头看一眼桌案上的地形图,垂眸又瞧了眼躺平的凌深,顿了下,最后还是挨着凌深躺了下去。

    第二日,西北边境传来最新消息,夏军和回岐军边打边往南梁边境移去。表面上是将战场往平原处迁移,但明眼人一看就知他们是故意而为的。但也因这两军并未正真意义上进犯南梁,以至于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心怀不轨,南梁的边关守将也无法将他们怎么样,只能时刻做好防守工作,以便有突发状况发生。

    这消息是西北边境军传来的,于狁却还收到了另一份消息,便是由成功打入夏军内部的杨普发来的。经过数月的努力,杨普已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一跃成了夏军西北军主帅面前的红人。

    杨普传回来的消息并未和大家的猜测有太大的出入,只不过更详细地叙述了夏军和回岐的企图,以及夏军背着回岐还有一些别样的举动之类的。另外与回岐联手的夏军,似乎也受眼下汉陵关守将翁岩嶙的调遣,意思是配合他们南境大军一起打南梁一个措手不及。

    于狁并没将杨普传回来的消息公开,一是这消息并没有让他们知道的价值,二来也是未防那个隐藏颇深的内应。若让人知道他也在夏军中安插了耳目,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于狁自然不会想要冒这个险。

    十万大军北行十日,总算抵达了溯北紧邻湘川江一带的平原,依目前的速度,两日后便可抵达镇北关。与此同时,先遣的八千兵马已在今日酉时三刻抵达镇北关,成功与镇北关驻军及王老将军的兵马汇合。

    双方这一汇合,王伯山即刻带着几千精兵连夜从镇北关出发,抄小路往西北而去,执行之前他收到了命令——与西北边境的守关将军一同保卫西北边关。

    当晚,与王伯山一同有所行动,还有潜伏于山海城内,却早已向镇北关慢慢靠近的夏军。

    夏军这一行动,自然没逃过分布于各处的青峰寨的眼线,没多久就有人将此消息传递给了已留守在镇北驻地的赵云洲。

    赵云洲跟着于狁打仗已有多年,也曾有幸跟着于正泽与这翁岩嶙有过一次交锋,对这老匹夫也算了解颇深,知道这人最擅阴险狡诈之事,便与王伯山留下来的先锋官一商议,布兵于镇北关外十里处的山上,同时又派人去通知后方尚未赶到的十万大军。

    于狁接获消息已是第二日寅时,因早有心理准备,他倒也没多少惊讶,只带了人更快地赶往镇北关,最终,十万大军只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成功赶到镇北关,与镇北驻军汇合。

    其间,杨普又传消息过来,表示夏军和回岐总算露出了狐狸尾巴,原本还打着的两军已合流,并对南梁的边关攻打了一次,结果反被及时赶到的王老将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不堪地退兵于西北关外百里之远的丘陵高地上。

    这不可谓不是个好消息,加上昨晚南境夏军分小股涌进的过程中,遭到镇北军的埋伏,损失惨重,一时间南梁军内士气大振。然而作为镇北军主帅,于狁却并未面露喜色,赵云洲也一样,而同样没有因此欢呼的,还有并未真正融入这军旅生活的凌深。

    凌深自从来了镇北关,整个人仿佛就闲了下来。于狁不用他照顾,镇北关驻地内多得是人照顾这位主帅的生活起居,更遑论凌深本就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自从头天被个打杂的小兄弟嫌弃后,他就再没碰过于狁需要用的东西。又因于狁军务繁忙,整日里不是接见这人就是接见那人的,还要时刻关注整个战局变化,都快□□乏术了,自然也没空搭理他了。

    如此,整个镇北驻地仿佛就他最清闲了,闲来无事在营帐里看个书琢磨个兵法什么的都没人管他了。

    八月初七,自从夏国的南境军在溯北山林遭到伏击后,一时竟消停了下去,当然他们是不可能因此退兵的,只是驻守在溯北一处险要之地,两日之内竟是无所动作。

    面对这个情况,于狁确是松了口气,趁着南境军休整,他自己也将镇北军的配置调整了一番。

    现在的镇北军早已不是他当年所熟悉的镇北军了,旧人都换没了,全是一些新面孔。而这些新面孔又大多惟孙睿马首是瞻,是以对于狁最初的了解除却当初的传言就没其他了,至于眼下,罪名虽除,但在没打仗前,这好感是怎么也刷不上去的了。

    于狁对此倒也不在意,只按照规矩将兵马分配了下,整出了最适合此次作战的兵马排布。

    于狁的这次排布有些超脱常理,以至于才排完没多久,作为此次的监军事——侯月滨就找上门了。

    ☆、第九十一章

    镇北驻地实际上位于镇北关的罗城内,过了瓮城便有一条南北向的主干道,通向千和城的小城门。而距离这条主干道约一里的地方,安札了无数营帐,那里便是镇北军的驻地了。镇北驻地前面都是营帐,后面则是个校场,右边衔接护城河的地儿还有个规模不小的马场,紧靠着马厩。

    主帅所在的主营,则在营帐偏左一点的中央地段,偌大一顶,还有效地分成了前后两部分,前头用来议事讨论战情,后头则是供人休息用的。这几日战事将近,于狁便都在这儿休息的,凌深自然也是跟着他的,不过别看这营帐空间有限,里面的设施倒是一应俱全。

    当然啦,除了这地方,于狁暂时也没别的地方可以睡了,原先孙睿在千和城内是有一座将军府的,只是前些日子他被撤职查办,这宅子自然是要被封的,户部来不及交接,也可能是力不从心吧,总之没将这宅子分配下来,现在也只有这地方可以一用了。

    主营的前半部分是议事的地方,为了方便讨论军情战况,已改成半圆形的营帐内还放置了个大大的沙盘,上面所堆砌的正是镇北关向北百里内的地形。

    溯北山多,横隔在汉陵关与镇北关之间便有一山脉,千百座高低起伏的山峰连绵覆盖了溯北三分之一的土地,一直从汉陵关的东面绵延至穆州的红河一带,占地极广。也因此,沙盘上多是山峰,就在靠近镇北关的一座山脚下,有朱砂所画的一个圈,圆圈正中央插着面小小的军旗,上标一个“梁”字。而在离这面军旗有些距离的坡地上,则插着另一面小旗,上面则标有夏军的标志,俨然这段时间,夏军的中军营就集中在这地方了。

    不久前,晨会上于狁将此次的调动简要的说了一遍,他这次的行动并未和众将士商讨,知道他有此决定的人也不多了,除了副将赵云洲,也就常常和他一起的凌深了。

    于狁的打算是将驻守在镇北关外营帐内的镇北原驻军召回来,只剩少量精锐的先锋营驻守在那山脚下。先锋营是于狁从上京带来的,选得都是曾经在镇北关附近的士兵,还有些则是王老将军留给他的,共一万五千人。只是光有这一万五千人,万一遇上夏军的主力来袭,肯定是抵挡不住的,甚至可能导致先锋营全军覆没。

    而偏偏是这么一个看似不合理的决定,当他下达命令后,众将士却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领了命就办事去了。

    按理说,开这种作战会议时,作为监军事的侯月滨是要在场的,他也的确在场旁听,在于狁说出这次打算后,他并没有提出反对,也没有表示出疑惑,等会议结束了,还跟着众将士一起出了营帐。只是说来也怪,会议上他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却在一炷香后又跑回来。

    回来干嘛?自然是来了解于狁此次排兵布阵的理由,至于为什么不当场提问,只能说某种程度上讲,侯月滨能年纪轻轻做到中郎将不是没有原因的。

    方才于狁用得是命令的口吻,这表示他都考虑清楚了,并没有留给别人质疑的余地。侯月滨以往虽没见过他打仗,却能看出这次带来的将领有多信任他,况且他方才也一副要抓紧时间的样子,他若贸然问东问西的,反倒显得不上台面。但他作为监军事,有些事情不问清楚又不行,无奈,他只能再转回去了解情况。

    侯月滨坐在主营营帐内的杌子上,于狁则站在沙盘边上,似乎还在研究地形作战,凌深没事干,就捧着本兵书靠着最近又壮了一圈的腓腓看书来着。许是其他两人都有事可做,就显得没事干的侯月滨格外突兀,好在他大概也习惯被于狁无视了,也不在意别人有没有看他,直接开门见山,张嘴就问注意力明显不在他身上的于狁这次行动的用意。

    于狁没抬头,不过手指着沙盘上插着夏旗的地方,简单明了道:“这个地方离敌军主力近,方便偷袭。”

    侯月滨探头看了看沙盘,总觉得于狁这回答有些敷衍,就拧了拧眉,只是他刚想说话,原先一直低着头看沙盘的人忽得抬头扫了他一眼。

    于狁那眼神有点警告的意思,侯月滨愣了下,下一刻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这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该是在看书的人竟然睡着了。那人本就是背靠着黑虎半躺在那儿的,眼下睡得毫无防备的模样,被他拿在手里的书就盖在脸上,瞧不出他的表情容貌,只觉得那样躺着的身形尤其修长好看。

    侯月滨看了一会儿,视线一转,恰对上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看他的黑虎。这黑虎也是乖的,被这么压着竟也一动不动,侯月滨心里“啧啧”了两声,回头看于狁眼神平静,却是透着疏远,他愣了下,回过神来就跟于狁示意离开了。

    于狁巴不得这人离开,自然看也不看他一眼,等侯月滨走了,再也听不到脚步声了,他才看向半躺着的凌深。就见该是睡着的人此刻动了下,一把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了下来,回头瞧了眼垂下的帐门,问道:“你不会是怀疑他是内奸?”

    “应该说除了我们这几个,其他都有可能是内奸。”于狁抬手拾起沙盘边上的小旗,随手插到通往夏军主力的夹道边的两座山上,“所不同的只有内奸人数,只有一个的话,只要布阵都布好了,就不怕他们知道我们的计划。”

    “这么有把握。”说着,凌深站起来,走到沙盘边上,垂眸看着这会儿沙盘上的变动,“你放陷阱给他们,万一他们不上当呢?不是说那个人很厉害么?”

    “不是很厉害,只是很卑鄙……”于狁侧眸瞧了凌深一眼,这人方才靠着腓腓睡觉,起来以后头发也没理一下,绑起来的地方看起来乱糟糟的。见他这样,于狁话也不说了,微微侧了身,抬手给他理头发。

    凌深嘴角一勾,倒是配合得很。

    不过说来也巧,外头赶巧有人来通报,于狁没多想就让人进来了。

    进来通报的是外头的侍卫,一看里面这情况,倒也有些愣住了,那啥,他好像进来的不是时候来着。

    那人站了一会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于狁朝他看了眼,给了他一个字:“说!”

    “是!”那侍卫腰板一挺,说道,“城门口的兵士刚来消息,说抓到个可疑人。”

    “可疑人?”于狁拧了下眉,刚好将凌深的头发绑好了,就转身看向那侍卫。

    “据说在城门外鬼鬼祟祟转了两圈,只是……”

    见那人犹犹豫豫得似乎不敢说的样子,于狁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只是?那人说了什么?”

    “他声称自己是来找主帅您的,叫沈奇……”

    第1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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