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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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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小孩 作者:鬼丑

    第27节

    旁边的男生递给窦争一根。

    “谢了。”

    窦争衔着烟深吸一口,刚想离开时,扭头一看,他心里‘咯噔’一声,向前迈的腿就变得无比僵硬。

    窦争愣了,看见顾慨棠站在车棚外,推着一辆单车,高高瘦瘦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等谁。

    窦争心脏狂跳,他有些不知所措,所以用手摸了摸脑袋,反应过来后‘嘶’的一声,因为他差点被烟灰烫到。

    窦争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斜眼去看顾慨棠。

    他知道顾慨棠总是和谢冕一起回家,说不定是在等谢冕。窦争心想放学还能看见顾慨棠真是幸运。可顾慨棠只站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就推着车走了。

    窦争用力吸了几下手里的烟,顿时口干舌燥。

    闵敏说:“我们要去唱歌啦,你小心不要被教导主任看见烟头。”

    窦争‘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慢慢吸完烟,没太在意闵敏的话,直接把烟头按在窗沿上。

    车棚挨着窗,窗户很大,能反射出站在玻璃前的窦争的影子。

    刚从少管所出来的少年,穿着宽大的校服,校服拉链没拉紧,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他的头发被剃得只剩薄薄一层,还没长好,看上去痞里痞气。

    窦争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很奇怪的。

    窦争确实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欠缺的知识太多,短时间内很难全部弥补,见不到成效、见不到进步,就让人烦躁。

    窦争又站在操场的观众台上,看顾慨棠和别人打球。

    顾慨棠很喜欢篮球,每周三下午的体育锻炼时间,他就会和几个朋友一起打。窦争每次都会来看,站在观众台,看得十分清楚。

    九月份北京还是很热的,闵敏脱了校服,系在小腹上,递给窦争一根冰棒。

    窦争拿了过来,却忘了吃。

    他看见有人传给顾慨棠球时,顾慨棠没有接住,那球直接砸在后面观看比赛的女生脸上。

    来看打球的女生十个里有八个是看顾慨棠的,被球打中后,那女孩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窦争‘哼’的一声,眼神阴戾。

    顾慨棠连忙道歉,带着女生洗了脸,也不打球了,陪她坐在观看台底下。

    窦争点了根烟。

    顾慨棠说:“你还是去医务室吧。”

    “没……没事,我坐着歇一会儿就好了。”

    “撞到头还是小心一点。”

    女生挽了挽头发:“没有关系,那个,你流了好多汗,要喝水吗?我……”

    白灰色的烟雾弯弯曲曲地飘到天上,窦争冷眼旁听两人的对话,听他们聊天的内容逐渐扩展,窦争冷声说:“死瘪三。”

    闵敏‘嗯?’了一声,问:“你说‘海棠’?”

    窦争没听见。

    “不会吧。”闵敏道,“他人超好的,长得也帅。”

    窦争的脑子慢半拍理解了闵敏的话,他侧过头看看燃了一半的烟,用中指一弹,艳红色的烟头精准无比地朝女生衣服上飞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惊呼,窦争低声道:“我说的是她。”

    低下头的瞬间,顾慨棠拽着女生的肩膀从地上站起身,他抬起头,眉端锁紧,看向窦争。

    窦争和他对视。很难形容他的心情。紧张有,兴奋有,然而更多的是一种暴戾的爽快,窦争很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时候笑了,勾起嘴角,冷冷地看着顾慨棠。

    得不到的东西,用抢的。

    抢不到的,就用拳头。

    他当然知道有些东西是无法用暴力手段获取的,可在窦争能接触到的领域内,都是能用拳头、用暴力得到的。因此,一旦有自己强烈渴望而无法得到的,最先想到的手段还是暴力。

    尽管他知道这很不好。窦争觉得,自己要强忍着才能不去拽顾慨棠的衣服,去把他压在身下揍,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把他弄哭,把他……锁在身边。

    窦争全身颤抖,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毛病了。

    窦争渴望靠近顾慨棠,又对他充满攻击性,因为这种攻击性,窦争不敢轻易靠近顾慨棠。

    这种循环对立的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

    转眼高中毕业,窦争的学业没有起色,一蹶不振,他在看了顾慨棠的志愿表后,认清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和他读一所大学的事实。

    话说回来,读大学就意味着窦争快要成年了。父母当初拜托窦家人收养窦争到他十八周岁,这样算算,窦争也快离开了。

    以前窦争最讨厌自己和顾慨棠这种不远不近的家人关系,现在才发现如果不是自己被窦家收养,压根都没办法靠近他。

    越临近毕业,窦争心情越是不好。他喝了很多酒。窦争酒量一般,但心里有事时就会精神亢奋,喝再多酒都思维清晰。

    “我要是……”窦争嘀嘀咕咕地说,“再……一点就好了!就能跟他说……我的……”

    坐在一旁的服务生诡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窦争从口袋里掏出钱:“结账。”

    服务生总算听清楚了。

    窦争歪歪扭扭地向家走,他心里很难受,因为刚刚喝酒的钱,还是养母给他的。

    他养母没有退休金,平时是顾慨棠的母亲给她钱。顾慨棠妈妈的钱就是顾慨棠家的钱,窦争花的都是顾慨棠的钱。

    窦争伸出一根手指,朝天比划。

    他之所以感觉难受,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事无成。不需要别人说,窦争也知道,自己和顾慨棠,真的是差了很多,很多。

    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感,令当时的窦争无奈、痛苦,难堪,更无助。

    第二天窦争就去了路边一个装修破烂的刺青店,递给刺青师一张图纸,短发的女人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海棠。”

    “海棠?”女人拿过图案,仔细看了看。听窦争说要刺在胸前,女人的眼睛睁得大了点,却没再多问。

    针尖刺破皮肤,尖锐的疼痛让窦争脊背冒汗。

    窦争低头看自己红肿的胸口,穿上衣服。

    “最近不要洗澡。”女人说,“小心感染。”

    窦争点点头,弯腰去拿背包时,胸口剧烈的痛了起来。他连忙直起腰,但迅速的扯动也让窦争倒吸一口冷气。

    是的,海棠。

    藏在胸口的海棠,是隐不能示的苦恋。

    高考结束后的毕业派对是十分热闹的,刚刚成年、即将步入大学的学生矜持地走进酒店,但第一个男生点了酒后,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顾慨棠是那种脾气很好、没有架子的人,有的人平时看起来越是安静低调,参加集体活动时,越能吸引人的眼球,渴望看见对方强烈反差的一面。

    所以所有人中,顾慨棠是被灌酒灌得最多的,他耳根都开始泛红,劝酒的人却还是说:“我们会送你回家的。”

    顾慨棠道:“真的不行……”

    “有什么关系!”

    “……”

    顾慨棠揉揉太阳穴,眼前晕眩模糊。

    把顾慨棠灌成这样,但最终送他回家的却不是劝酒的人,他们把睡着的顾慨棠交给窦争,同时说:“他是你外甥嘛。”

    窦争‘哼’的一声,顿了顿,抓住顾慨棠的手,弯腰将他背到背上。

    已经是深夜两点钟了,窦争拦了很久才打到出租车。

    他担心顾慨棠会不舒服,会吐。可实际上顾慨棠只是很安静地靠在他身上,呼吸平稳,脸色潮红。

    窦争想,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如果顾慨棠能一直这么听话……

    窦争扶了扶顾慨棠的肩膀,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窦争送顾慨棠到了家,奇怪的是,已经这么晚了,顾家却空无一人。

    因为顾慨棠个子很高,窦争不得不用双手搂着他,等窦争把顾慨棠抱到床上后,才有机会腾出手开灯。

    “……”六月的天闷热潮湿,窦争累得额头冒汗,他喘着粗气,看斜靠在床上的顾慨棠。

    窦争的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他犹豫着,犹豫着,挣扎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无法再忍。

    窦争双手颤抖地牵了牵顾慨棠的手。

    他解了顾慨棠的领带,亲了自己看过无数次的喉结,用手摸顾慨棠的胸口,吮吸了炙热的性器。然后窦争脱了自己的裤子。

    每做一步,意识都在做激烈的斗争。窦争用最恶毒的言语自我羞辱,恐惧中,他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然而当他用尽一切办法取悦顾慨棠,慢慢得到了对方的回应时,窦争感受到了一种无可比拟的喜悦,以至于第一次进入的地方被粗鲁的插入,窦争也没有躲,而是紧紧搂住顾慨棠的脖颈。

    ——亲吻他的耳朵。

    第83章 装什么装?你喜欢海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但很快窦争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顾慨棠亢奋的反应明显不同寻常。夏天天亮的早,大概五点左右卧室里就有光线照进来,窦争看到顾慨棠的瞳孔又黑又暗,迷茫的扩散着,耳边的喘息声急促而粗重。

    顾慨棠的体温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手臂上肌肉的线条格外明显,窦争觉得奇怪,他正被顾慨棠死死压在下面,面颊贴着床单,窦争艰难地扭过头索吻,然后顾慨棠就用手抓着他的腰,把他翻了过来。

    窦争的情况不比顾慨棠好,他浑身湿透,好似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紧闭的房间里弥漫着汗水和精液的味道,窦争的大腿都在发抖,被扭过去时,根本没办法抵抗。

    他也不想挣扎,窗外一丝阳光完完整整地照在床上时,窦争喘息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他仰着头,用同样汗湿高热的手臂搂住顾慨棠的脖子,把顾慨棠揽进怀中,力道之大,好像要把他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搂住顾慨棠的同时,窦争忍不住射了出来,他身体紧绷、嘴唇颤抖,找寻着顾慨棠的耳朵,断断续续、喘不过气地说:“海棠……我……我……你。”

    云消雨散,窦争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心脏无法恢复平静,体温也居高不下。

    他害怕顾家人突然回来,也担心顾慨棠会醒来,窦争拖着身体拿了卫生纸,清理后面时,擦出了血丝。

    怪不得这么疼,窦争轻轻倒吸气,他一瘸一拐地走下床,胡乱穿上裤子,就开始收拾残局。

    把激情时撞掉的物品摆回原位,把可能被人发现的液体擦净,然后窦争又用毛巾擦了顾慨棠的小腹和下体。

    顾慨棠身上已经没有那么明显的酒气了,窦争跪在床边,不像刚刚收拾房间时那么慌乱,他轻轻地帮顾慨棠整理身体,用手指梳了梳他的头发。

    窦争身体中心最深处还在隐隐作痛,但看着顾慨棠,窦争那种深深的爱意就怎么都藏不住了。

    窦争的动作变得很慢,他躺在顾慨棠身边,盯着他的睫毛,说:“……等你醒来,找我好不好?”

    顾慨棠呼吸平稳,当然不可能有反应。

    “算了,”窦争垂下眼,说,“你等我来找你。”

    窦争从顾慨棠家出来才发现外面下了雨,怪不得屋里那么闷热潮湿,但他没带伞,只好淋着雨往外走。

    习惯了之后也没有那么疼,最起码还是能走得很顺利的,窦争全身湿透地站在出租车站,觉得自己这样可能不会有司机愿意搭乘,想了半天,也只能给闵敏打电话。

    “喂,”没等闵敏说话,窦争就问,“我能去你家住一宿吗?”

    闵敏父母离异,平时就自己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尽管闵敏是女生,可能有些不方便,可窦争从来没把她当女生看,所以也无所谓。

    闵敏撑伞去接他,看见一脸苍白、嘴唇干燥的窦争,一惊,然后点点头:“你被海棠揍了吧。”

    窦争:“你说什么?”

    “可怜,可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闵敏踮起脚尖拍窦争的肩膀,“毕竟海棠看起来就是那种喜欢女人的人,不过,这么好的机会……”

    窦争表情蓦地变了,他问:“什么好的机会?”

    闵敏看窦争表情严肃,‘咦’了一声,啧道:“装什么装?你喜欢海棠,以为我不知道吗?”

    第84章 毕竟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这个人,窦争希望能够努力的去争取。

    窦争愣了一会儿,想到顾慨棠的反应,再想想闵敏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看着闵敏一副了然的模样,不由恼羞成怒。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他还要到闵敏家借住。

    窦争没带换洗衣物,连条毛巾都没有,还要麻烦闵敏去买。闵敏一边抱怨着说:“你是专门来折腾我的。”一边开门走了,听见闵敏关门的声音,窦争躺在床上,确定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个人时,才露出了一副疲惫的表情。

    他究竟在干什么啊……

    窦争想了一会儿,头脑昏昏沉沉的,进入深度睡眠前,窦争还在想过段时间去找顾慨棠,跟他好好说清楚。

    毕竟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这个人,窦争希望能够努力的去争取。

    然而第二天窦争就开始发烧,他后面好像感染了,伤口比第一天还要痛,解手时流了血。不过也只能挨着,因为窦争不好意思拜托闵敏去给他买药。

    闵敏也不知道窦争具体是什么情况,就拿了家里的退烧药喂给窦争吃。年轻人身体好,可窦争烧了整整两天,才能从床上下来。

    闵敏问:“你准备去哪里?”

    窦争闻闻自己身上有馊味的衣服,说:“我去找海棠。”

    “这样去?”闵敏说,“你洗个澡吧。”

    窦争说:“好,你有没有衣服可以给我穿……”

    “你滚。”

    窦争干干净净地来到顾慨棠家门口,也没有犹豫,按响了门铃,可等了好一会,也没人过来开门。

    其实窦争有顾慨棠家的钥匙,见这么长时间没人过来,就自己开了门。

    他发现顾家空无一人,谁都没在。

    窦争四处找人,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明明是夏天,却觉得有点凉。

    窦争想了想,给顾慨棠打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顾妈妈,她对窦争打来电话感到惊奇,更惊讶的是窦争是用自己家里的座机打来的。

    顾妈妈问:“小争,怎么了?”

    “……”窦争不答反问,“怎么是你接电话?”

    顾妈妈压低声音说:“慨棠在灵堂,你有事吗?”

    窦争一愣:“灵堂?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广东。”顾妈妈道,“谢冕家。”

    窦争站在那边,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妈妈还在说:“追悼会还要持续几个小时。你有急事就先告诉我,我帮你转达。”

    “谢冕怎么了?”

    “他……他母亲去世啦。”顾妈妈轻轻叹了口气,说,“就在高考那几天,当时都没敢和谢冕说。这孩子,真是可怜。”

    窦争顿了顿,道:“算了,我也没……什么事。你们什么时候回北京?”

    “后天回去。”

    “那……”窦争吞了吞口水,“海棠回来,让他来找我?不,姐你跟我说,我去找他……”

    顾妈妈说:“好,但是他们兄妹俩说和同学约好出国去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

    “……”窦争愣了,他扶了扶额头,按住鼓动的青筋,低声说,“那我等他回来,再和他说吧。”

    “咦?”

    “姐,我先挂了。”

    “小争,”顾妈妈急急问,“爸妈说你最近都没回家?怎么回事啊?”

    窦争装作没听见,迅速挂断了电话。

    他不知道做过那种事之后顾慨棠是什么感觉,但看顾妈妈的反应,她还不知道,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怎么能说得出口。

    窦争打开顾家的冰箱,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转了一圈,又回到闵敏家。

    闵敏正准备出门和同学去玩,看见窦争,无奈地说:“怎么又来了。这次不付房租费,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窦争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把零钱:“够不够?”

    “够你个大头鬼。”闵敏说,“你怎么不回家?”

    窦争突然很愤怒地朝她吼:“回什么家?我搞了人家的儿子,你让我回什么家?”

    闵敏愣了,穿鞋的手一停,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要不,跟我一起出去玩?”

    窦争知道自己没理由和闵敏发脾气。要不是她,他现在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可就是很烦,烦得忍不住想和人吵架。

    窦争用力抓了抓头发,说:“不去!”

    等闵敏走后,窦争就睡了过去,一连睡到第二天下午,闵敏叫醒他,问:“你睡这么长时间,是身体不舒服吗?”

    窦争说:“我头好痛。”

    “又发烧了?”闵敏想摸他的额头,但是被躲过去了,她只好起身去拿体温计,道,“你要是再这么烧下去,真的要去看医生了。”

    窦争不置可否,他太渴了,喝了很多水。喝水时,闵敏问他要不要吃东西,窦争摇摇头。

    “你一整天没有吃东西。”闵敏说,“喝点粥怎么样?”

    窦争把体温计从腋下拿出来,想了想,说:“好。”

    他的体温并不高,三十七度五,没有发烧。然而窦争精神状态不好,不想吃饭,只想睡觉。有时候他明明控制着不想睡,但是坐在那边就闭上了眼睛。

    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窦争鼓起勇气给顾家打电话,还是顾妈妈接的,她说顾慨棠出国了,这次倒是有了准确的时间,说……顾慨棠半个月后回来。

    挂了电话,窦争披上外套,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就从闵敏家出来了。

    他打算去医院看病。走到医院的那段路,窦争头疼得厉害,还很想吐,甚至不得不蹲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他从来没生过这样严重的病,根本没想到拖了这么时间还这样严重,就有点害怕了。

    窦争身体健康,几乎没来过医院,连排队挂号都不知道,迷茫地在大厅站了一会儿,后来问了小护士,才模仿别人怎么做。

    抽血做了化验,又做了检查,折腾了半天也没发现问题,戴着口罩看上去很年轻的医生摘下眼镜差异地看着化验单,看着窦争欲言又止。

    因为连着做了不少检查,窦争身上的钱不够了,他去提款机旁取钱时,混沌地想起医生的那个眼神,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

    窦争一下子睁大眼睛,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但很快另一种恐惧迷茫的心情涌上心头,窦争手指僵硬,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输入密码。

    身后的人似乎在催促,窦争一个字都没听见。

    卡自动退了出来,窦争慢慢走到一旁的电话亭,手抖得按电话键都很困难。

    窦争对闵敏说以后不去她家了。

    闵敏问了他什么,窦争也没听见,挂断电话后,窦争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想了很多。

    一开始,确实是恐惧,他怕得牙齿发出各耷的声音。

    但过了一会儿,窦争就不怕了,他仰着头,看着医院白色的灯管,他笑了起来。笑得喘不过气。

    窦争一会儿觉得恶心,一会儿觉得兴奋,对立的情绪弄得他心情复杂。

    他知道自己是有问题,一直知道。可现在,窦争比往常都更加坚信这一点。

    窦争蜷起身体,睁眼看着前方不知名的某点,那一刻,窦争下定了决心。

    他不是怪物。他只是,太寂寞了。

    第85章 “我问你,你,想不想再要一个小孩?”

    顾慨棠一个上午都陪在小野身边,用手托着他游泳。小野虽然喜欢玩水,不过并不是很喜欢游泳这项运动,因为有些累。但顾慨棠都在托他了,小野也不好意思再抱怨说累,只好奋力摆动小腿,一上午游得十分辛苦。

    等他们从游泳馆回来、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两点钟的事情了,一家人去找顾慨梅,按照之前说好的,去看小狗。

    那是顾慨梅从同事家抱来的,是几个月的小土狗,长得凶巴巴的,性格到是十分温顺,见到人后背着耳朵,尾巴摇来摇去。小野蹲在那边,用手摸小狗的头,被舔了之后,转过头对顾慨梅说:“姐姐,给我好吗?”

    “好啊,”顾慨梅说,“就是要送给你的。”

    小野十分高兴,抱着小狗上车后,激动得脸都红了,他兴高采烈地和小狗说话,絮絮叨叨,一路上都没有停下来。

    顾慨棠听着小野说话的声音,心里很软,也有点酸。

    比起这种毛茸茸的动物,小野其实更喜欢甲虫,但只要是能养在家里的,小野都会很高兴的接过来。

    因为小野是独生子,除了父亲之外,就没有能一直陪伴他的玩伴了。

    以前窦争工作忙,或者要做自己的事,都会把小野一个人留在家里。尽管窦争说小野很听话,一个人在家也没有问题,可现在顾慨棠敏感地发现,根本不是像窦争说的那样没有问题,小野对只有自己一个人这种事还是很在意的,那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影响。

    比如喜欢粘着大人,不爱自己走路,总是摸自己和窦争的耳朵、眼睛、头发,来吸引大人的注意力等。

    最明显的就是小野的话唠了,他总是会尝试和各种各样的东西谈天,和台灯、门窗、行李箱谈话,尽管知道得不到回应,小野却一直不停尝试询问。

    所以顾慨棠听见小野对那只狗说话,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小野游了一上午的泳,回家后兴奋地给小狗喂水喂食后,没坚持几分钟,就揉着眼睛说要睡觉。

    顾慨棠单手把他抱到床上,一种强烈的感情让顾慨棠无法立刻放开手,他坐在小野床边,让小野靠在自己怀里,轻轻亲小野的发旋。

    小野眨眨眼,感受着此时的温情,咯咯笑了两声。小野拽着顾慨棠的毛衣,小声说:“叔父。”

    “嗯?”

    “你对我真好。”

    顾慨棠说:“以后我对你更好,行不行?”

    “嗯。”小野挪了挪头,扎在顾慨棠怀里,找到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等小野睡熟了,顾慨棠将他放下。

    他看着小野睡觉后起伏的小小胸膛,轻轻摸他散在小鲸鱼枕头上的细细头发。

    起身离开前,顾慨棠又忍不住亲小野的额头,仔细凝望他的脸颊,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今天是周末,顾慨棠不打算出去,他走回自己的卧室,推开门,就看窦争趴在枕头上,盖着棉被,但盖得十分随意,只粗略盖到腰间。

    顾慨棠刚坐到床上,窦争就撑手直起身,爬到顾慨棠胸前,贴了过来。

    顾慨棠看他刚刚一直在揉太阳穴,就问:“怎么了?”

    “……”窦争顿了顿,说,“头有点痛。”

    顾慨棠握了握窦争的手,就觉他手心温度有些高,顾慨棠抬手帮窦争揉了揉头,问:“是不是游泳着凉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窦争回答道:“不是……,没有关系,我睡一觉就好了。”

    顾慨棠低头看窦争的眼,觉得他精神确实不错,点点头,说:“你睡吧。”

    窦争闻言果真闭上眼睛,他蹭了蹭顾慨棠的胸口,沉默了一会儿,鼓足勇气,低声问:“海棠……”

    “嗯?”

    “我问你,你,想不想再要一个小孩?”

    顾慨棠一怔,问:“怎么了?”

    “……就是问问。”

    顾慨棠轻轻笑了,说:“不想。”

    窦争没想到顾慨棠是这个反应,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什么?”

    “我说不想。”顾慨棠摸摸窦争的头发,说,“因为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我担心你。”

    窦争错愕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他闷闷地重新躺下,道:“先不管我。我记得……你之前和顾慨梅聊天,说想要两个小孩。”

    窦争说的是他刚来北京时的事了,那时候楚薇还在追顾慨棠,顾慨梅闲来无事问顾慨棠之后想要几个孩子,顾慨棠说想要两个。

    之所以这么说,有一定程度是和顾慨梅开玩笑,因为那时顾慨棠以为自己不会有后代。

    但更多的其实是认真。有过兄弟姐妹的人,才能知道一个人究竟是多么的孤独,顾慨棠从小一直有妹妹陪伴,所以才更加心疼自始至终一个人的小野。

    顾慨棠想了想,说:“那是开玩笑的。”

    窦争屏住呼吸:“你……之前还说,想要和小野一样的孩子。”

    “小野够好了。”顾慨棠没听到窦争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他说,“如果再有一个小孩,我会更爱小野,对那个孩子很不公平。万一会更爱那个孩子,也是对不起小野。”

    窦争动了动,有点不知所措地问:“怎么突然态度这么坚决,没得商量吗?”

    “什么?”顾慨棠道,“我的意思是……”

    “……”

    顾慨棠思考着措辞,说:“我更在乎你和小野的意见。”

    窦争吞了吞口水,睡意全无。

    顾慨棠问:“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没,”窦争连忙说,“没,我就是想起来了。”

    顾慨棠‘嗯’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

    他说:“今天我让小野叫我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窦争震惊地看着顾慨棠。

    顾慨棠说:“……大概是太愧疚了吧,毕竟以前都没怎么照顾过小野。”

    窦争说:“我……对不起。”

    “根本不是你的错啊,”顾慨棠有些奇怪,顿了顿,说,“你是不想用小野强迫我。”

    窦争没吭声。

    “我就是想更用心的对小野好。”顾慨棠说,“所以不想再要一个孩子。”

    窦争点点头,笑了笑,说:“好,我知道。”

    顾慨棠深吸口气,往窦争那边靠,准备睡觉时,看到窦争的手有些发抖。

    顾慨棠皱眉,握住他的手,问:“头还疼?”

    “……嗯。”窦争凑到顾慨棠身边,伸着头让顾慨棠给自己揉,过了一会儿,握住顾慨棠的手腕,窦争亲了亲他的手背。

    顾慨棠垂下眼帘,低声说:

    “……以后戒指就戴在手上吧。”

    窦争心一跳,‘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算了,无所谓。

    ……还是以后再说吧。

    令人不安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窦争越发容易困倦,工作日在车厂休息间,他总是很轻易就能入睡,而且叫不醒。就算醒着,窦争也难以集中精神,一副困倦疲惫的样子。

    窦争这样当然没人叫醒他,反正他现在不亲自动手修零件,只做做记账的清闲工作,川子和小眼镜对他的懒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心里有点意见,不过其他人也没表露出来,应该说是不敢露在外面。

    窦争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他躺在椅子上,睡得昏天暗地。

    不过最近停了暖气,办公室里有些冷,即使盖着羽绒服,窦争睡着睡着也会冻醒。

    他今天是在牙齿打颤的声音中醒来的,醒来后好长时间没缓过来,窦争睁着眼睛,对坐在一边吃饭的瘸子说:“给我倒点热水,我要洗脸。”

    瘸子没说话,但放下手里的饭碗,一瘸一拐地去拿暖壶。

    窦争用力搓搓脸,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不太妙,他到是不害怕,就是突然很想见顾慨棠。

    瘸子倒好热水后,窦争就从躺椅上下来,当手浸在温水中,窦争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瘸子问:“你怎么了?”

    窦争懒得理他,就没说话。

    “你睡了快一天。”窦争看看手表,说,“现在都三点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别管我。”窦争没好气地说,“你烦不烦?”

    瘸子沉默了。

    窦争哗啦哗啦的洗脸,用毛巾擦干净后,又坐回自己的躺椅上。

    他脚趾也有些发麻,所以窦争坐下后,又把两条腿一起放到椅子上,身体整个折叠,一副怕冷的模样。

    瘸子看了他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

    “我想买几件衣服,去哪里好呢?”

    窦争扭过头,上下看了看他。

    瘸子一个月工资也有三千块左右,他一个人生活,按理说不至于活得那么艰难。

    可瘸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一年到头,无论冬夏,都穿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洗得次数多了,膝盖那边都变成白色。

    窦争说:“随便买都比你现在穿得好。”

    瘸子点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不过我没多少钱,便宜一点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窦争打断他的话,“别跟我叽叽歪歪买什么衣服,他妈的,你真是个死娘娘腔啊。”

    第86章 顾慨棠轻轻笑了,握住窦争的腿想把他挪开。

    瘸子一愣,随即笑笑:“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窦争没说话,他舒展一下身体,在房间里来回走了走,便说:“我先回家了。”

    越接近夏天,天黑得越晚。窦争冬天翘班还算好说,现在就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这本来也不是瘸子能管的事,可是今天瘸子突然就说:“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

    窦争最讨厌别人管自己,收拾好东西就要走,瘸子拦了一下,道:“万一老板过来检查怎么办?”

    “都这个点了,检查个屁。”窦争瞪了他一眼。

    “那我打电话告诉老板。”

    “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瘸子说:“只是你最近太懒了,连书也不背,怎么,终于被夜校开除了?”

    窦争推了他胳膊一下,另一只手扣住瘸子的咽喉,用力捏住,道:“跟你有关系?”

    瘸子连忙拽窦争的手,以免真的窒息,但窦争力量极大,扣在喉咙的手如钢筋一般,瘸子无论如何都掰不开。

    直到窦争自己放手,瘸子才猛地咳了一声,他说:“咳咳……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

    “你什么时候辞职?”

    “轮的到你来管我?”窦争有点不高兴。

    瘸子就说:“因为现在车厂是四个人的工作量,你什么都不做,只好让我来做,你早走一天,我就早轻松一天。”

    窦争有种被噎的感觉,他倒不是觉得愧疚,可瘸子说的那么直白,也让人很是反感。

    窦争朝瘸子威胁地挥挥拳头,懒得搭理他,转身要走。

    第2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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