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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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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质为臣 作者:药半夏

    第23节

    “啪!”的一声,小田怒极,在众罗刹面前重重的赏了贤王一巴掌,继续咒骂道:“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

    随后翻身上马,自行去谷中寻常赵诩下落。

    桃乙车上目睹全程,终觉这阴阳两隔的结局太伤人心,下了车想扶一把贤王。却见华伏熨手中剑颓唐落地,双手举在了面前端详手心,然后对着走来的桃乙凄然道:“我……没有拦他。”

    桃乙哑然。

    “我竟然……没有去拦他……”

    早该想到的,这是赵诩一心求死,才编配这一出,漏洞百出的故事。

    他宁可背负一世骂名和华伏熨一生的怨恨去死,也不愿做大耀的傀儡国主……

    妖异月色之下,除了小田先行下崖寻找赵诩的下落。峡谷另一侧的醒湖老人,却是放下罗盘,哀叹一声:“命中一劫,罢罢。”

    小慧急问道:“老师,公子他……他……”想说什么,终究怕有不测触动老人心神。

    醒湖挥了挥手,对此不愿多言,对车外的童侯吩咐道:“走吧。”

    童侯犹豫的问:“掌柜的,是走原路吗?还是下崖?”

    “原路。”

    “老师!”小慧不解,急问醒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要是能熬过去,便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现下追过去也是徒劳。”

    童侯即刻一挥马鞭,马车辘辘而行,片刻去的远了。

    ?

    ☆、黑汤

    ?  景颇十六年七月十五,大耀祭天仪式后三天。质子坠崖身亡的消息传到了毕国。大皇子和二皇子先后殒命,毕老国主承受不住这样大的打击,一口气上不来,崩了。

    夏风轻抚,杨盟主在湖心亭里坐了,手中闲适的品着醇香金黄的酒液,一身懒骨歪在凉亭塌靠上,对着下首人咯咯笑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得亏我侄儿想的出来。无端端被编排了个便宜爹,若是让经天知道了,指不定闹到什么地步。”

    赤珠淡淡的捋了把手中绫纱,插话问道:“主上,要奴家去探探底吗?”

    杨盟主把手中琉璃盏放下,一只手撑着头,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下摆,说道:“探什么?人都死了,再探也是一具官樽,白事有甚热闹可瞧?”

    苏占在下首跪了这许久,终于憋不住怒道:“盟主阁下!世子死不见尸,难道不该派人去查探一番?”

    杨盟主闻言咯咯笑个不停,一缕墨发挡了下颚,衬的肌骨霄白,唇色艳红。他懒懒的躺了下来,道:“才三天就透了消息,你当人人都像你这么傻呢?耀皇帝这样稀罕赵诩,死了当然得向毕讨债,此番却是直接透了死讯毫无动作,难道不是欲盖弥彰?”

    赤珠机敏,讶道:“莫不是人……已经找到了?”

    杨盟主懒回,挥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

    水波凉亭里再无旁人。

    杨盟主睡的安稳,嘴却没闲着,对着空气说道:“皇叔忒狠心肠,布个小丫头就想将功赎罪了么?人可差一点小命不保。”

    想了想,转身躺舒服了,又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呢,让散鬼去崖壁种树,你这心思存的也是深不见底。若是事不凑巧呢?若是那劳什子王爷一剑刺下去,岂不叫人笑话大了?”

    空气中忽然冒出一个男声:“若是叫你在窟里杀了,岂不一了百了?”

    杨盟主闻言,却连眼睛也不睁,嘴角微翘,接茬道:“挤兑谁呢?五十步笑百步。”

    再默然片刻,杨盟主问道:“做什么来了?不回宫里头抢王位去?”

    “我不能来么?”

    “爱来不来,”杨盟主扭了扭姿势,睁开了眼睛,目光洒向凉亭的天花板,喃喃道:“等你做了国主,这地方就来不了了罢?”

    “舍不得我?”

    这一句后是漫长的沉默。赵淮坐在凉亭顶上,手搁着膝盖,嘴里叼了支秸秆。亭子里的人不说话,他也就陪坐着,一言不发。

    杨盟主心里很清楚,榆木都能守得开花,何况是个人呢?可偏偏他遇上赵淮这个混不吝,情爱之事可以散漫成夜空里的星子,东一颗西一颗。白寨的女主人已经死了那么那么久,依旧是赵淮心口无可磨灭的朱砂痣。

    所以杨盟主也不妄自菲薄,诗有云“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一句里七个字,他也就值后四个字罢了。

    最后相忘于江湖也好,总好过整日里患得患失像个弃妇。此间事了,红尘多少旖旎景色都待他一一看过,只不过,会有些寂寞罢了。

    亭子顶上传来了“悉悉索索”声,杨盟主小憩未深,警觉道:“要走了吗?”

    “嗯。”

    再洒脱不羁,离别之际,终究还是放不下。一心只想着最后一面总是要见的,急急忙忙的坐起身来。

    却是赵淮先一步飞下凉亭顶,笑着促狭道:“做什么这样急,总得用了晚膳再走。”

    杨盟主僵立一瞬,顿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常年伶牙俐齿的簋盟主,竟也有吃瘪之时。

    滙章县峡谷内,皇叔命散鬼在崖壁上种的那些个树,粗制滥造,成活率极低。它们横立在崖壁上最大的用途,便是叫赵诩东一下西一下的磕,十几棵树磕下来,倒真有那么一棵勾住了腰侧的香囊,缓去了大部分下坠的势头。

    饶是如此,待坠入崖底之时,依旧使人受尽断足折臂之痛。

    赵诩自忖这痛不欲生的体验,真真是不如一死来得痛快,昏昏然几番咒骂,却是那冤家又一次将人抱了起来。

    有槐香囊为引,百来个黑衣罗刹地毯式的搜,效率自然是没的说,天还未亮,人已经惶急送返京师医治,行动不可谓不迅速。

    耀京师。辉山黑白汤。

    蝉鸣不歇,骄阳似火,大理石地板被艳阳灼烧后,烫似赤铁。洒扫太监打了沁凉的井水,每过一个时辰浇一遍地板,以此降低地表温度。每每凉水触及石面,皆有“呲呲”之声。怕是在其上打个蛋,片刻就能熟了罢。

    从这处石板地往内行去,杨柳垂阴水杉盖覆,里头更是别有洞天。

    树木森森之下掩藏了一个矮阁,阁内大厅四面有门,门洞皆是大开,穿堂凉风轻抚,端的是夏日避暑好地方。

    啸叫的蝉已被太监捉完了,四周极为僻静。内中宫女只着足衣不踩屐履,在廊檐走动穿梭,竟是来去无声,窃窃交谈也被刻意的压低声音。一整个矮阁回廊,极为宁静安详。

    厅内,两个女子跪坐在蒲草团子上,绸纱衣一浅红一淡紫,衣着之考究,可见并非寻常宫女。两人正在细致擦拭着什么,动作谨慎而熟练。先从水中取出细物,擦拭后,刺入一旁的毡布之上。如此往复,枯燥却耐心。

    再瞧那毡布上,已细细密密排列了许多的银针。这些银针却和寻常的银针不同,大小长短参差不齐,针身虽细,却还镌刻了细密繁复的花纹。想是在阳光之下,必然熠熠生辉。

    不一会儿,一盆银针洗净,浅红衣女子先停了手,压低声音问道:“慧姐姐,今日还施针吗?”

    淡紫衣未答,把最后一支银针插上毡布,再将毡布细致的卷了,才道:“不了,三日施一遍就好。”

    “那,公子今日晚间得入汤,我……”

    “男女授受不亲,小丫头还想随公子进汤不成?”淡紫衣笑道。

    “可黑汤这样刚猛,公子能受得住吗?”

    “受不住也得受,不是准备了人看着么?”淡紫衣将毡布卷放入药箱,接着道:“你若不放心,倒是可以在外头守着,不过那过程可能……”

    “可能什么?”

    “分筋错骨之痛,非常人能受得住,何况公子这般伤势。”

    两个姑娘一道沉默下来,不一会儿,淡紫衣牵强的笑道:“公子大难不死,这点子痛大抵也能熬过来,放心罢。”

    “慧姐姐,”浅红衣欲言又止的问道:“若是……一旦公子受不住,会怎么样?”

    淡紫衣的小慧答道:“黑白汤是相对的,黑汤错筋骨,白汤解意瘴。两厢互补两厢克制,白汤过损则伤,黑汤过损则痴。”

    “黑汤过损则痴……”浅红衣愈加不安,“担忧”二字已然爬上了眉头。

    小慧笑道:“别担心了,我还未见过泡黑汤泡傻的先例呢。”

    小田极为好哄,片刻便开了颜。

    小慧却是依旧心下忐忑,还未见过泡黑汤泡傻的先例,是因为黑汤毕竟世间罕有……

    赵诩就暂居在矮阁后的小院子里,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大多时候沉默着。对所有人避而不见,若是华伏熨,更是只当空气。

    整日里缠绵病榻,生活乏善可陈,连个簋盟消息也懒得看,几乎有些消极弃世。这几日疼痛如跗骨之蛆,换了谁也开怀不得,今日还得进劳什子黑汤,不更是自讨苦吃?

    小院子内一侧是个露天的玉质温汤池,不大,丈许的宽度,却有一人深,玉质温润兼刻有八仙过海,除了好看,还能防滑。入夜,下人引了黑汤到这玉池里,潺潺水流不尽,片刻注满了一整个玉池。

    赵诩依旧在榻上困倦,左肩右腿一阵疼似一阵,已多日了,这叫人如何睡的好?

    “公子,我扶您入汤。”小太监推了木轮椅,唯唯诺诺的在榻边相请。

    毕二皇子对外已经死了,所以下人的称呼均是“公子”而非“世子”。

    “不去!”

    “这……”小太监滴溜溜转了眼珠子,陪笑道:“这汤温正好,公子赶紧的罢。”

    “出去!”

    小太监脸色变白,但依旧不气馁的站在边上,道:“公子且安心,小慧姑娘就在院子外头守着,奴才和小顺子就候在您边上,定不会有什么差池。”

    “我说出去!”

    暴怒令小太监有些不爽,赵诩不是世子了,没有品阶,一个太监的官也足以压制于他,因而小太监反而换了副嘴脸,不软不硬的道:“公子,您还是坐过来罢,别耽误了时辰。”

    “出去。”这次说这话的不是赵诩,华伏熨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色不善。

    小太监见了尊大佛,不敢造次,躬身退出去,还未走到门口,贤王殿下道:“为下不敬,去内务府领二十板子!”

    小太监背影一僵,片刻才凄凄惨惨的道:“喳。”

    赵诩一如之前许多次一般,闭目假寐,视他如无物。

    这次华伏熨也不跟人说话了,直接伸手去揽人。

    一大片阴影欺身而来,赵诩警觉道:“做什么!”

    “别动,扭到伤处疼的是你自己!”

    全身上下只有右手是好的,那就只用右手去掐去打,华伏熨生生忍了这爪子放肆,两人一道裹衣踏入黑池。

    ?

    ☆、激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本周完结不了了嘤嘤嘤,我错了不该说大话。。

    本章略污~嘻

    外面好冷,各位注意保暖防寒哦~

    赵诩被从卧榻一路抱下玉池子,伤处虽绑缚了木板,行动大为受限,却依旧被颠簸的疼及,咬牙切齿的命令道:“放我下来!”

    “放下来你能走?”

    “我不入汤!”

    “不浸你的腿就废了!”

    如此这般两厢较劲了一路,总算是入了黑漆漆的汤水内。

    甫一入水,方才还牙尖嘴利的人一声闷哼,立即趴伏于贤王肩侧,牙床紧咬,片刻抖如筛糠。

    黑汤之烈,当年魏昭一介武夫都直呼受不住,何况断骨未愈的赵诩?

    华伏熨凭内力守住一分清明,这分筋错骨之痛倒也还可忍耐。却发现怀里人僵滞不语,无声无息。

    待将人扯开了些,却见方才生龙活虎的赵诩,面上已然苍白如纸,抿着嘴闭着眼,眉头深锁,忍痛忍的异常辛苦。

    华伏熨用了些力才将人剥离开一丝距离,鼻尖对着鼻尖,柔声细语的道:“疼?别咬牙,疼就喊出来。”

    劝也无效,赵诩好似老僧入定,除了用力抓握在肩膀的右手,根本已失去接收外界消息的能力。

    “别咬牙。”

    只不过入汤片刻的功夫,疼痛便汹涌如潮,赵诩早已被这过程勾去了神智,竭尽全力来抵御痛苦,管你咬牙咬嘴,便是咬了金砖又如何?若是能令这痛散去一毫一厘,咬掉舌头也无妨!

    这样咬了不过片刻,一行浅血溢出嘴角,苍白面色上立即显出三分妍丽,华伏熨骇然见到这条血线,急忙去捏他下颚:“别咬!叫出来!”

    嘴被强行的捏出了一条缝隙,溢出一声似是哭泣一般的呜咽。

    为了让他不咬到舌头,华伏熨下手颇重,两颊的疼痛让赵诩神思清明了些,张嘴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什么。

    可惜华伏熨没听清。为转移他注意力,贤王殿下收了力道,耐心询问之:“你说什么?”

    “我,”赵诩一字一字的往外蹦:“恨,你。”

    恨你偏听偏信,恨你翻脸无情,恨你流连花丛却从不驻足。恨你如此薄情寡义,贺迎果真是瞎了眼!

    华伏熨把人略略抱紧了些,叹息道:“对不起。”

    见赵诩又待要入定,华伏熨抢着说道:“你说要怎么罚,悉听尊便。”

    这边厢似是要答,张了张嘴却只是短促的“啊”了一声,把个疼劲直接喊了出来,喊了一半又被半道截去,生生断成一个促音。

    这一声吟哦招来无限旖旎,华府熨忍不住把思绪飘回了高阁,嘴角弧度加深:“别忍,喊出来。”

    话毕却见赵诩再一次咬牙切齿的入了定,颤抖也愈加的厉害。

    根本视华伏熨的话如无物。

    贤王殿下很清楚,赵诩的高傲和自持与生俱来,镶嵌在其人人格之中,是一块熠熠生辉的宝石。这宝石很好看很耀眼,但佩戴它的同时,必须拥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

    忍的了屈辱,耐的住疼痛。不可以低头,不轻易妥协。

    这是生而为皇族的守则,是每一位皇家血脉都应保有的品格,包括华伏熨自身。

    异位而处,若贤王站在苦苦相逼的悬崖之上,恐怕最后的选择必然也是坠崖求一死,只为那点子虚无缥缈的皇族高傲,和看不见摸不着的尊严。

    也譬如此时此刻,哪怕疼到癫痴也绝不泄露一个字的呻|吟。呻|吟即代表示弱,怎能允许示弱!

    可若是任其忍耐下去,神智丧失、一味苦熬,也绝非良策。不得已,华伏熨再次捏起他下颚,这一次力气更大些,恐怕后几日脸颊两侧必生出青淤。但情势所逼,必须想办法令他分神!

    赵诩被迫微抬起头,额头已濡湿,不知是温汤水汽所致,或是忍耐造成的冷汗浸染,几缕纷乱的发粘于其上,黑白分明。再次睁开的双眼之中饱含了痛苦和疑惑。他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全神贯注的均是一身持续不断的噬人的疼痛感。

    “别死,”华伏熨抓住他清明的时机说道。风格也经过转换,激将法想必比单纯的命令式嘱咐更管用:“贺公子身段如此柔弱无骨,本王还未品够。”

    果然,赵诩迷茫的目光里立时迸发出一丝仇恨,但那还不够。

    “你不是有戏本子么?赵诩已经死了,本王有的是办法将你一介草民锁入王府,夜夜笙歌!”

    水声突起,赵诩的右手徒然掐住华伏熨脖颈,目光中已然添了十二分的清明之色和愤恨的果决,虽然依旧颤抖不休,但不妨碍他把字一个一个吐清楚:“你,大可以,试试!”

    贤王殿下借机添油加醋,把平日里不敢说的龌蹉思想一股脑儿的吐出来过嘴瘾:“不但要试,更要你日日承欢!你每日只需洗干净屁股等着!夏日不得着锦,冬日不用下榻。同王府那些低等的禁脔同食同宿,甚至一起脱|光了伺候本王!”

    脖颈上的手已握成鹰爪,越抓越紧,赵诩面部表情已是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眼中现出红丝,水色氤氲,周身颤抖也愈加厉害,这次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愤怒。

    爪子指盖很利,片刻刺进了脖颈细嫩的皮肉之中,沥沥血丝尽显。华伏熨如若未觉,继续火上浇油:“羽翼光明欺胜雪,风神洒落占高秋?你这皮相倒是不错,等本王玩腻了,便送去烟花三月楼换银子,一两银子接一……”

    “你!……混蛋!”水中受伤的左手突然伸出水面,携带着木夹板一道扇了过来,池内一下子哗哗水声不断,动静极大。

    羽翼光明欺胜雪,风神洒落占高秋。是贤王梧州之行后,适缝中秋佳节,欲赠贺迎之画像上的提款。后来辗转被贤王送给了入质的赵诩,被质宫一夜大火给焚了。

    那恐怕是两人最后一点不掺杂私利的美好回忆。没有什么比这一句更剜心刺骨。赵诩虽目赤凶利,却已然守不住两行清泪,被刺激的汹涌而下。

    华伏熨眼明手快的把他左手制了,架于肩上。见人竟是这般仓皇模样,已是心疼的不行,急忙抱紧了安慰起来:“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我骗你的……”

    涕泪决堤,收也收不住,赵诩只觉心中郁郁躁动一股脑的炸了出来,汹涌澎湃成惊涛骇浪,全部化成了泪流了出来,犹自不甘心的咒骂:“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愈哭愈狠,胸腔便好似抽去了空气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着咒骂声把小院子演绎成了一台单方面的批|斗会。

    华伏熨认错态度良好,只要他有意识去抵抗黑汤恶痛,被骂两句何妨?这边厢张嘴便是连串的示好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骗你的。别哭别哭……”

    一边拿手轻轻拍着他后背顺气,一边依旧不停的道歉解释:“我怎么舍得,让你别咬你不听。别哭了……”

    翩翩君子如赵诩,脏词在实际生活中的运用实在是少,翻来覆去只有“混蛋”、“畜生”两个词可骂,郁结又难消,呼哧呼哧边喘边哭,委实可怜的不行。

    一哭一哄,时辰倒是走的快,屋外小太监禀了时辰,就到了出汤之时。

    赵诩缓下心绪之后,也知贤王殿下拿些腌臜话刺激他回神。方觉今日又是哭又是骂丢尽了脸面,干脆趴在他肩头装死,偶尔忍不住抽噎一下,也是强迫着不发出声音来。

    华伏熨知他落不下面子,倒是不再刻意招惹。又兼之方才言语不恭,此刻捡着空想给自己洗白。一边抱着他出水,一边解释了一句:“等你伤好了,我便去求个恩典,到北疆谋个藩王,那时候我也是一介草民,哪里有资格拘着你呢?”

    景颇朝由于出过几任有能耐的篡权亲王,前朝还是大前朝的时候,就有“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任事”之说。也就是说,一旦亲王接受分封立藩,就是洗手不干、无权无势、从此富贵闲人的意思了。

    赵诩一动不动的抱着他脖子装鹌鹑不理人,华伏熨继续道:“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肩上的人依旧没有回,华伏熨倒也不恼,继续循循善诱:“以后便是两个富贵闲人,相伴了此一生,多逍遥?”

    “以后”两个字是如此的陌生。赵诩一路来耀,断不敢有“与华伏熨的‘以后’”这样一个设想。一来耀毕两国局势皆在质子一念之间,两人天各一方已是可以想见的最好结局。二来华伏熨如此风流名声,可见其对谁真真的驻足停留?

    长相厮守根本是镜花水月痴心妄想,所以赵诩从来未曾奢望。这三年间种种,再情浓忘我皆不曾触及过“以后”一词。再看华伏熨,三年来不也是这样克己?两人均默契的回避了这个话题。

    因为没有未来可言,那就不用去费心思量。

    可现在,他说,两个富贵闲人,相伴了此一生。

    赵诩一瞬间福灵心至,扭转而来,也顾不得一张哭泣后的俊脸如何邋遢情状,惶急追问道:“你许了华伏鈭什么条件?!”

    ?

    ☆、安内

    ?  景颇十六年七月,毕国国丧期间,赵淮终于拿出罪己诏,班师回朝。

    毕贵妃哪里肯放他入宫,两方隔空对话,展开了八日骂战。

    一方说你没有子嗣,于是赵沛言这个赵淮亲儿子登上历史舞台。

    另一方说你没得大耀承认,毕贵妃立即端出先帝遗诏。

    两方皆是有理有据,毕国一时间风雨飘摇。嘴战正档口,毕贵妃加紧调集了毕国各方散兵,凑集二十万勤王之师,南下讨伐。两军在广樨江两岸对峙,内战一触即发!

    景颇十六年七月十九,温王华伏荥带信回京。逃逸的齐王与高作珏流窜至苏杊地界——也就是高作珏任两江总督时的老巢。

    那一处囤积了私兵八万,占了苏杊地界天堑地势,华伏堑圈地称王,高大人自封将军,树了个小朝廷作威作福起来。

    耀皇帝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这帮乌合之众,就在举朝征讨齐王余党之时,又一条消息石破天惊,砸的众人头昏眼花——

    长年偏安一隅、不问世事的大咕国,正暗中集结兵马,虽然还未发宣战书,但五十万兵马可不是等闲数目,甚至还在陆续集结之中。恐怕是想趁耀毕两国皆危难,大肆捞一笔油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赵诩居住的这处独劈小院落,藏于温王购买之温汤行宫的后院东侧,是华伏熨讨要来的避世好去处,平日里根本无人来访。又兼赵诩几日来消沉的很,国事懒怠,外头发生了些什么都不愿费心思量,因而这些个内战外患,他皆是混沌不晓。

    但再迟钝蔽塞,贤王给了这样一个大甜枣子,聪明如他,怎会不懂“有得必有失”这一古训?

    再联想到质子坠崖身亡的消息已经遍布出去,耀皇帝再傻,总不至于自毁长城。那么也就可以想见,贤王殿下必然允了耀皇帝极大的好处。

    “所以你要去打仗?”

    华伏熨把人放上了软凳,伸手抹去他面上一丝残存的水色,回道:“嗯,打完回来就立藩。”

    话落,方才还有些生气的赵诩忽然静默下来,连华伏熨伸手解他衣扣也未曾察觉,华伏熨停了手,屈膝蹲下使视线平齐,问道:“怎么了?”

    赵诩抬眼看来,浓密睫扇下的水珠子沉淀了少许疑惑,片刻又散了开去,然后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吗?后半句在舌尖滚过一遍,终究还是没有出口。前尘往事重重心伤,已镌刻成一道深深沟壑。宁愿眼下妄自菲薄,都不肯贪图一丝一毫奢望。

    华伏熨甘愿放弃滔天权势、甘愿浴血沙场,若说他终于打工打累了,不想干了,也是情有可原,反正与他赵诩无甚干系。

    但终究,还是想问明白。哪怕真的只是自己奢望,可问出口来,却还是携带了一丝期翼。

    华伏熨没有立刻回答,俯身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然后退开寸许距离,直视着赵诩的瞳眸,促狭道:“为了个不省心的小编修,也得稳下这江山。”

    话落,温软的唇瓣覆了上来。赵诩为这一句低语,心口好似开了一道闸门,过往酸涩搅合着欢悦汹涌而来,片刻染湿了眼眶,一边接纳过他侵略式的探索,眼角再次划过一行晶莹。

    全部的身心交付给这个人,再不用揣度猜忌,再没有死死相逼。若此情此景仅是黄粱一梦,赵子谦甘愿拿这一生去献祭,换这梦永远不要醒来。

    华伏熨不愿看他泪眼,离了唇去舔那两行咸苦,从眼角细细密密的舔,一直舔到了下颚。

    赵诩勾着他脖颈,略略抬起头,献出细嫩脖颈的肌肤,任他肆意妄为。

    贤王殿下再猴急,却也顾忌着伤势,恋恋不舍的亲过他浅浅的喉结,便收了嘴,嘱咐道:“快把衣服换了,湿着会着凉。”

    “嗯。”拥着斯人脖颈这许久,赵诩已有些迷醉,声音透着懒散和情|欲,像只晒足了阳光的猫咪,眯着眼踌躇懒怠。

    “我帮你脱|衣服。”

    “不要。”

    华伏熨忍不住要笑出来,别看他这幅懒洋洋的尊荣,底线守的泾渭分明,进一分都会呲牙咧嘴的威吓,可不就是只留爪的猫咪么?

    “那我帮你解开夹板?”

    “好。”

    此一时岁月静好,却不知千里之外的烽烟骤起。暹流后千年的三足鼎立之势,已然摇摇欲坠。

    景颇十六年七月廿九,大咕女王集结举国兵力六十八万,兵分两路,一路气势汹汹侵略大耀,另一路威风凛凛的去毕国,帮毕贵妃勤王!

    战报十万火急的报进了耀皇宫,华伏熨应声请战,却偏偏为难在了齐王这一处。

    俗话说“襄外必先安内”,若是华伏熨匆匆忙忙去迎击大咕,就怕齐王冷不丁杀个回马枪,恐怕会令京师陷入僵局。

    可现下大咕军队已经濒临疆域,战火是燃眉之急,这一番顾首不顾尾,真真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赵诩泡了这几日黑汤,虽然依旧夹着夹板子像个木偶,已然可以轻微的行动些,借着清晨烈日不大,在稀稀拉拉的葡萄架子下坐着,翻阅簋盟的信件。

    读完了捏皱,将之投进了架子边的荷花水缸子里,墨字遇到清水,片刻晕染开丝丝缕缕的墨线,在水缸里游弋遣散,墨香融入了荷香,沁凉可人。

    一个暖意融融的怀抱拥了下来,赵诩嘴角跟着牵出弧度,问道:“今日来这么早?”

    那人却没有回话,这样抱了许久,依旧是赵诩先开口:“是为齐王的事情犯愁吗?”

    华伏熨总算松开了些,在他耳侧亲了一口,蹲下来愁叹道:“齐王这事,征讨麻烦不说,还怕……”

    “还怕华伏堑和大咕勾结,里应外合,那就更不好处置了,是吗?”

    华伏熨挑眉:“确实如此。”

    赵诩转过头来,才发现华伏熨一身甲胄穿了一半,皱眉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趁大咕还未进犯,先去讨伐七弟,看能不能趁着这点时间,把他抓回来。”

    赵诩却笑着道:“何必如此大张旗鼓,我只需殿下给个说客,齐王余党这局,三日内必破。”

    “哦?说来听听?”

    赵诩却不讲了,眯着眼看葡萄架子上长势略差的碧青色小葡萄,片刻才娓娓道来:“祭天大典五日一蹴而就,耀皇帝为此日夜赶工布置,齐王殿下为此不也是日夜赶工的谋反么?”

    “你说他也是抢了祭天大典的时机?”华伏熨只道赵诩是与齐王联手促成了祭天大典,却不知这祭天大典根本是赵诩请动镜法师太一手操办,齐王只是借了赵诩的东风,这会儿倒有些惊讶。

    赵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说了下去:“从来有后嗣者为大,有了后嗣就有了争抢家产的权利,华伏堑虽然耳根子软,他也懂这一点。他这样急,是因为……”

    “因为曹蓉有孕!”华伏熨被点透,恍然大悟道。

    “对了一半,”赵诩狡黠一笑,说道:“是曹蓉对其夫君宣称有孕,促使华伏堑提前发难。”

    “你是说曹蓉她,假孕?”

    “齐王耳根子软,却迟迟不愿动真章。曹蓉等不及,自然得用点非常手段。”

    华伏熨如获至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刚想下手抱人表达一下激动,却被赵诩眼明手快的支开半寸,嫌弃似的道:“别拿铁甲隔人,还不快去报给你大哥。这说客,非魏昭莫属。”

    华伏熨方才还言笑晏晏,闻言却整肃了面容,问道:“为何是他?”

    魏昭投降后一直在大牢里头呆着,现下可是耀国一等嫌犯,轻易谁也探视不得。

    “魏昭是你们布置在齐王阵营里的眼线,别当我不知。”赵诩笑道。

    魏德隆膝下两子,魏漠、魏昭。魏漠深得其父魏德隆赏识,却心思歪斜,不但用邪法建立了黑白汤,更参与了祭天大典的起事,最后被乱箭给射死在凌天阁。

    而魏昭此人就不好说了,虽然混迹齐王阵营,却也时不时打个杖立点功,祭天大典当日,他却是第一个投降的人。一介战功赫赫的将军,说降就降,不奇怪吗?

    当然,起先赵诩也只是有些怀疑,直到簋盟给了确切的消息,这些暮寒门的家底子,可不是轻易能探的出来的。

    “你……”华伏熨老底被揭,思来想去,不觉这一路有何马脚,疑惑道:“你怎知道?”

    赵诩却拿手指点了点他腰侧的金属扣,那上头镌刻的是一只威武的狮子头,赵诩的白葱指点着狮子鼻头,傲然道:“在下无所不知。”

    这小模样真是越看越喜人,华伏熨一边想着如何把人藏起来谁也不给看,一边喜滋滋的给耀皇帝报信去也。

    景颇十六年八月初二,齐王手刃高作珏,绑缚曹王妃,剑举过头,大开城门,降。

    同日,咕国四十万大军压境,大耀东北僵域烽火连天,华伏熨连夜出城,竟不及与赵诩道别。

    ?

    ☆、襄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庆完结~!撒花!!俺也是有完结文的人了好开森!

    谢谢所有看文追文收藏评论的亲们!

    特别鸣谢字母菌么么哒!

    毕贵妃手中二十万兵马,再加大咕二十四万援军,对战赵淮寥寥十五万小卒,在人数上已是压倒性的胜出。大咕女王自忖赵淮此战必败,已然在宫中大摆筵席,举杯庆祝凯旋。

    只可惜古来有词曰“轻敌”,暹流宝窟藏金不能吃不能喝,却给赵淮的军队换了一身金刚装,更有万来支新购的黑火药热兵器助阵。十五万小卒一路碾压,不出三天,毕贵妃军和大咕军因失利爆发内讧,赵淮轻而易举的拿下大毕国权。

    大耀这一处却是苦战。

    贤王挥师到达疆域之时,启沿城已经沦陷,后头小城零零散散的苦撑,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当看到贤王援军举着大耀战旗赶到之时,幸存的小卒们扶着残垣断壁抱头痛哭,场面极为不忍。

    贤王麾下一员猛将名梁集,自三年前跟着贤王归京闲赋后,一直在京师内寻衅滋事,招猫逗狗,好不无聊,此番屠刀甫亮,只见他“哇呀呀”一声愤吼,屠刀砍瓜切菜般连斩数十名敌军。竟是连进军鼓都免了,直接愤而开杀。

    战火荼蘼,烧不到安静的温汤小院。

    赵诩骨架已经长全,夹板卸了去,但依照小慧姑娘的意思,新骨柔弱,还得静养月余才妥当。

    赵诩翻过一页书卷,继续八风不动的看。

    穆欣又出了新话本《武将多情》,这一本讲的是一位姑娘,河边浣衣时救了一个魁梧汉子,汉子醒来失去了记忆,记不得名字,姑娘便给他取名大牛,给他做衣裳,为他买靴子。真个是郎情妾意,好不美满。只可惜大牛不识农务,闹了好多笑话。

    一时间看的入迷,小田入内奉茶,赵诩一无所觉。

    闻雷似个木桩子伫立在旁,他奉命看护此处。这是贤王殿下挥师北上前的嘱咐,以防赵诩出逃相随。

    这边厢赵诩看的兴起,咯咯笑出了清脆之声。

    闻雷一惊,这“赵诩”怎么笑声如此女气?!待抬眼去看,就见 “赵诩”被识破真身,干脆坦荡荡放下话本子,揭去面上易容,一边嫌弃道:“劳什子假面具,敷在脸上憋不顺气了!”

    卸下面具的脸现出小慧秀气的面庞,她笑眯眯的对着闻雷道:“闻大侠,奴婢奉公子之命在书房枯坐两个时辰,现在时辰已到,大侠恕罪则个。”

    小田在旁忍不住跟着偷笑。此易容障眼法令她忍笑忍了两个时辰矣。

    闻雷再一次被涮,面上一黑,问道:“他去了哪里?”

    小慧狡黠一笑,回道:“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我得把这话本子看完,大侠慢走不送。”

    东北疆域。军帐。

    一战方歇,将士们驻扎整合,趁机做战中休整。华伏熨把中将以上的人全部集合在了营帐之内,做下一步的部署。

    梁集杀过了瘾,红光满面的道:“真你娘的痛快!干脆咱们乘胜追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成,”梁集身侧,文人打扮的洪至微否决道:“咱们这次杀的是措手不及。可他们毕竟人多,再这样正面迎击,必吃苦头。”

    梁集比较听信洪至微,毕竟是军师,想法肯定比武夫要深刻许多,当下耐着性子问道:“那洪子你说,咋办?”

    洪至微看了一眼座上的华伏熨,才道:“可以绕郭城取巧。”

    “那怎么行!那地方千里冻土,夏日全变成了沼泽,怎么走的过去?”一位将士反驳。

    洪至微耐心解释:“用牵绳,有人掉进去就拉起来,效率也快。”

    华伏熨觉得此举可行,便赞同道:“可以。绕道需要多少时间?”

    洪至微好似得了奖赏一般,笑着信誓旦旦的道“快的话三日,慢的五日。全数到达或可在十日之内。”

    下首还是有将士不同意,抢白道:“万一在沼泽被偷袭,岂不是腹背受敌?”

    洪至微反驳道:“沼泽险地,他们也得有能耐偷袭。”

    “报————!”外头报信小卒一路奔入帐内,朗声道:“殿下,京师急信!”

    华伏熨莫名其妙,贤王殿下被委任这次的督战总指挥,职务范围包含统筹和策划所有的军务布防,何事需要京师急报?

    待拿来一瞧,眉线一挑,嘴角牵成了愉悦的弧度。

    信内一张荷花素笺,花萼上蜻蜓驻留。簪花小楷寥寥八字:勿入沼泽,静候佳音。

    贤王殿下收了花笺,当即力排众议,整军驻扎。

    耀国大军就这么龟缩在一方小城里,三日没动静。

    第四日,洪至微忍不住了,前来劝说,华伏熨不允。

    第五日,梁集也憋不住了,前来劝说,华伏熨依旧要求按兵不动。

    但敌方四十万大军却不是纸老虎,见大耀如此龟缩不前,战力空前高涨,第六日终于发难,浩浩荡荡讨伐而来。

    这方小城驻扎了华伏熨三十万兵力,兵士施展不开,防守甚为艰难。

    不出半日,洪至微终于忍不住,对着华伏熨急劝:“殿下!出城迎战啊!如此龟缩,到底是为何!”

    已经等了六日之久,华伏熨也有些按耐不住,毕竟手中兵力有限,在这孤城里折损实在讲不过去,斟酌了片刻,发令道:“出城,迎战!”

    两军城门交汇,厮杀叫喊不断,血柱喷薄,一场苦战开锣。

    大咕攻城大军中有个肌肉遒劲的女子,手中板斧挥洒灵动,收割人头的效率跟梁集简直如出一辙。华伏熨眼见这女人如此厉害,当下拿了长戟上马迎战而去。

    长戟毕竟不是华伏熨趁手兵器,跟这女人来回三两下,将将打个平手。再次飞身躲过她一斧子飞劈,却听身后洪至微惊喊:“殿下小心!”

    却原来这女人右手藏着一支带刺金锏,华伏熨躲过板斧,小锏已然候在前方!

    女子眼看得手,面上邪笑不止,挥锏而来!

    “噗!”一剑血肉对穿,女子身形一僵,小锏离华伏熨三寸的距离颓然下坠,随即这女子身形萎顿,骤然落下马身,一命呜呼。

    华伏熨背后洪至微喜极而涕,嘶喊道:“杀的好!”

    赵诩不知哪里捡来的剑,刺完也不要了,身形飘忽如鬼魅,踩过女子尸身,足见一点,白衣蹁跹直跃踏雪之上,华伏熨伸手拉过,两人再次共乘一骑。

    赵诩见人就怒道:“叫你等我!出城做什么!”

    “骨头没养好逞什么英雄!”

    两人异口同声,马上对峙,彼此眼中均是“不听话该打”五个大字。

    正此时,牛角号呜鸣声起,撼动天地,大咕泱泱大军之后,挥动着“毕”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赵诩转头狠狠的道:“白瞎我请来援兵!不如你自己出城去打,走个沼泽,她金锏石斧可在那处候着你呢!”

    华伏熨却是关注着后方兵马,不理赵诩的抱怨,问道:“大毕?你……皇叔?”

    “瞧好的吧!”赵诩没好气的道。

    赵淮收拾了大毕战场之后,应赵诩急信,走了疆域沿线,赶来这处援助大耀。

    华伏熨见后头有接应的大毕军队,时机成熟,已无后顾之忧,当下朗声下令道:“三军将士!援军已到,给我杀!”

    “杀!!”大耀军喊声四起,斗志昂扬,片刻将战线推出一里地,凶悍厮杀而去。

    前线激战正酣,贤王殿下却驾着马返回了后方营帐,一边感慨道:“你皇叔真疼你。”

    怀里人不语,才发现他呼吸匀缓,已经睡着了。想来这一路随军疾行没有什么整觉可睡,才这般困顿罢。

    第2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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