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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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 作者:桃心
第15节
陈绍又是一挑眉，思考几秒后冷酷发问，“你周末回家不好好学习做作业，就忙这个？”
赵桐，“作业我都提前完成了，回家有时间画画。”
陈绍嘀嘀咕咕不知道唠叨了一句什么，最终他说，“那我收下了。”
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不过赵桐却偷偷笑了笑，对方能收下也是褒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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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梧桐深深
? 第十三章逃学
初夏的时候，夜晚降临的越来越晚。
晚霞照亮了半边天空。
赵桐和学长交换了联系方式，晚自习之前他收到一条短信，学长叫他晚上七点的时候在学校后门等。
此时他正坐在教室里等待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不过收到了陈绍的短信之后，他迟疑片刻，跟老师请假，说自己去画室了。
老师因为成绩优异而信任赵桐，赵桐的借口没有被怀疑就让他离开了教室。
他身后是一片嗡嗡的朗读声，没人知道到底在读些什么，但是这种嗡嗡的声音让人可以有心安的作用。
这是他第一次骗人逃学，心里不免紧张。手心一阵阵发潮。频频回首试图怀疑到底有没有老师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但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所有的班集都在安静地上晚自习，赵桐来到学校后门，发现学长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
相比赵桐的紧张，逃课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学长们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众人看到赵桐出现，陈绍对其他人说，“来了，你们先走吧。”
几个身形矫健的学长立刻轻车熟路地翻过了学校得围墙，陈绍对赵桐伸出手说，“怎么样？怕吗？”
赵桐下意识摇了摇头，说“不怕”，但是脚步却露怯了。
陈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没关系，很简单的，你跟我做就行。”
赵桐看着他爬上了墙壁，又伸手来拉自己，这里荒无人烟，少有人经过，陈绍的同学们已经在墙的另外一边催促他了。
“快点，你们干嘛呢！一会儿巡逻的人来了，被抓住就死定了！”
陈绍也开始催促犹豫不定的赵桐，他皱起英挺的眉，回骂了几句，“闭嘴！知道了！别瞎嚷嚷！”
又对赵桐说，“来，把手给我，不要怕。”
赵桐面对此时的状况神志有轻微的走神，他不确定自己刚摆脱一个窟窿，又将要扑向什么样的谜团。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并没有自诩是个好学生，但是被放逐的滋味，犹如青春里的激流，把他莫名地赶向不知名的地方。
赵桐还来不及细想自己的处境，他就伸出手去，被对方有力一拉，就如此轻易地跨越了“好学生”“坏学生”这条界线。
陈绍的兄弟们在象牙塔高墙的另外一段接应他们，说，“靠！你们可算出来了，吓死老子了，多呆一会儿被监控录像看到，明天就死了！”
赵桐被他们带离开那堵红砖墙的地方，那里曾经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之一，但是现在他却自己选择了逃离这里。
在离开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学校，它看起来肃穆又古老，恒古不变地屹立在那里。被爬山虎淹没了身躯。
赵桐被带到光怪陆离的另一个世界。
这里到处都是游荡着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都是高中生，或者也有初中生，但是高中生为主。
地下台球室的老板显然跟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看到他们来，就直接跟他们说在几号桌。
赵桐走在最后，观察着身边不时走过浓妆艳抹的女生，看不出年纪，但是应该都很年轻。 才初夏的时节就已经迫不及待穿上了堪堪只能遮住屁股的牛仔短裤，和高腰短外套。他敏锐地捕捉下这一切，知道这是跟自己平日根本就毫无瓜葛的一群人。
小小的地下台球室灯光昏暗，气氛暧昧，到处都是烟雾缭绕的颓废之态。
但是真是奇怪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却大多坐着年轻人。
赵桐有些好奇，他们整日沉沦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毫无疑问，陈绍的世界就像是一扇新的大门，缓缓为赵桐打开。
他不一定感兴趣他们的生活和世界，但是好奇心是一定有的，不然他也不会跟学长做朋友。
陈绍皮肤雪白，眼神冷傲，远远看上去就跟谁都不肯近身的狼一样。
赵桐跟随他们来到了昏暗的地下桌球室，他们这一群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小片区的一阵骚动。光线本来就暧昧不清的地下台球室昏鸦鸦走过来一群人，待赵桐看清楚了，才知道那也是一群少年人，身上还穿着另外一个高中标志的校服。
对方邪气嚣张地笑，挑衅地说，“出来玩啊？这里不欢迎你们。”
这种剑拔弩张的开场立刻激起了空气中不安分的因子，双方都有点要出手的意思，但是这种熟稔的口吻却让赵桐觉得双方都应该是认识的，否则也不会用类似熟悉的口吻打招呼。
他事后有些记不起来双方是怎么动了手打起来，但是真实情况就是事态进展如同龙卷风一样突如其来。
在两边的人手打起来之后，有一双手护住了赵桐的眼睛，他只能从那个人的指缝里窥探外面的一切。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变成了一只蚕蛹，只能在破开了一点点的茧的缝隙里面看外面的世界。
那双手是温热的，有一点被烟草熏过的味道。
赵桐试图把那只手拿开，等他伸手过去的时候，那只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却突然拿开了，对面有人拿着坚实的硬物袭来，赵桐还愣住来不及躲，那只手就稳稳地接住了对方的袭击。
赵桐听得“啪”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断了，他回过头去看，一道鲜血从对方的脑门上流出，染红了白衬衫，看上去触目惊心。
慌乱之中的人群毫无控制力。
有人喊道，“警察来了，跑”，四周的人群都开始逃命。
陈绍的脑门被人敲了，带着鲜血，他狠狠地骂了一句，抓起赵桐的手带他往外跑。
他们跑过七拐八拐的羊肠小道，赵桐感觉有热辣的汗水滴在自己手臂上，他低头仔细辨认，才知道那并不是汗，而是温热的血。
赵桐有些气喘，对陈绍提醒道，“你流血了。”
陈绍光顾着跑了，没在意自己流血的事实，直到赵桐提醒了他一句，他才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一手都是鲜红的血迹。
他有点晕眩，差点晕血。
赵桐眼疾手快招揽了一辆正从身边经过的出租车，吩咐司机去医院。
坐在医疗室里面，陈绍的伤口被伤得很深，几乎是一条整齐的伤口从头皮快切到了眼角。
医生给他清洗伤口和缝合。
赵桐坐在外面的走廊上，陈绍为他帮自己垫付医药费说，“谢谢你，以后我把钱还给你。”
赵桐看着他包裹着绷带的头，慢慢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感觉好点了吗？”
陈绍坐下来，坐在他的身边，闭着眼睛说，“嗯，差不多了，就是有点晕。”
赵桐趁此可以好好打量对方的侧脸，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好看，因为过分好看，甚至都显得有些忧郁。
不过睫毛很长，脸色也白，让人看上去有种力量不足的羸弱气息。
赵桐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陈绍依旧闭着眼睛说，“你让我靠一下，我有点难受。”
赵桐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两个人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坐了很久才离开。
这件事情之后，陈绍有一段时间没来学校上学。
赵桐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居然逃课这种事情没有被老师抓住。
学长离开学校这段时间，他又回去作了一段时间好学生，平时没什么朋友，只能顾着学习，不然就是画画，这样的日子平静又干净。没什么杂念。
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有些时候赵桐回想起来，简直就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时间很快过去了，高一结束，迎来了高二的开始。
赵桐在画画的过程中体会到乐趣，绘画已经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一种消磨打发时间的消遣，而是转为内向的，投入情感。
他逐渐认真对待起来，不断思考和练习，在一次绘画比赛当中，开始崭露头角。
那是高二刚刚开学的时候，因为暑假在家的大量练习和绘画，赵桐的画无意得奖了，还是一个学界公认的奖励。
学校老师被采访之后推荐了自己的得意门生赵桐，赵桐的习作被登载报纸上，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人们视线中。
赵显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很为儿子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
樊青他们组织饭局，赵显绎难得想到带赵桐一起去了。
他看到赵桐的成长，觉得适当可以带他一起出去应酬。
赵桐对此不置可否，跟着赵显绎坐在酒桌前应酬，赵显绎掩饰不住一个做父亲的自尊心，显然很替赵桐取得的成绩洋溢得意之情。
当听到别人赞扬自己的时候，赵桐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看到赵显绎脸上流露出自豪的神色，他默默体会到原来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已经不再需要努力做到让赵显绎自豪，让赵显绎为自己高兴，也不需要再粘着赵显绎。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赵显绎仅仅只是自己的父亲，两个人除了这一层的关系，其他都再无牵扯。
那副得奖的画参赛之后被送了回来，是赵桐以“混乱的青春”为名所做的一幅略带颓废色彩的油画。
他画的就是学长带领自己看到的，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
这幅画居然得了奖实在是出乎意料，外界的评价也给予的很好，说是“生动刻画了当代年轻人的生活状态”。
赵桐把它放在画室里面，因为长时间需要作画，赵显绎已经给他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型的画室，让他可以自己在里面自由地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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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梧桐深深
? 第十四章生病
连恩一年之中在家的时间非常至少，她即便是赵杼的母亲，但是总是和赵显绎吵架，也是没有办法在家好好照顾孩子。
赵桐主动提出搬去学校之后，她倒是回来过几次，无奈每次都忍不住和赵显绎吵架。
赵显绎顾忌着赵桐在家里的难处，只是孩子都已经主动提出来住到学校去了，连恩还要吵吵吵，赵显绎不由觉得连恩这样做非常没有意思，他根本不屑于跟女人发生嘴角。
现在倒不是他吵架之后离开家，反倒是连恩吵完之后就走了。
弄得好像是她每次回来就是为了跟赵显绎吵一架似的。
赵桐为了避免家里的这种尴尬，自己也有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回到以前新区的房子那里去住。
那边是他从小住过的房子，赵显绎还没有卖。
之后赵桐发现自己能回到那边的房子去，算是个回避的方法，赵显绎知道了便打算真的把这栋房子保留下来。让他有时候也有地方去。
他们两父子有些时候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好笑，居然堂堂偌大一间公司的老板会无家可归。
这个倒不是说赵显绎没有家可回，只是回家去只有无休止的争吵，赵显绎觉得有家还不如不回。
他的两次婚姻都显得无比失败。
第一次是稀里糊涂怎么结了婚才发现儿子不是自己的。
第二次是结了婚虽然儿子是自己的但是却还不如不结。
这种疲惫生活中的失意，让原本就生死疲劳的中年人实在是变得十分消沉。
赵显绎的这种消沉来自于对感情的畏惧和不信任。他觉得结婚这件事实在是没意思透了，女人无论多么好看，都最终不可靠。
由此他倒真的不打算和连恩关系重修于好了。
他没有那个心思，也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之前还考虑过赵杼的感受，但是反过来想想，赵桐还不是这样长大的。
赵桐承受的比赵杼还多一点，赵杼没什么比不上赵桐的地方，既然他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会自己离婚了生活差到哪里去。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和连恩都出于分居状态，赵显绎索性最后学赵桐一样，连恩回来了，为了避免和她在家里闹得难堪，就回到了以前的老房子去住。
他的这一番动作，不是平息了连恩的火气，反倒是越发激怒了连恩。
在连恩心里，赵桐不是那根插在她胸口的刺，而刘雯雯才是。
早听闻赵桐不是刘雯雯跟赵显绎的儿子，自己去找赵显绎要做亲子鉴定，赵显绎无论如何也不肯。
现在无论赵显绎肯不肯，每每当自己回家他就避瘟神一样避了出去，而且还去哪里不好，偏偏去以前跟刘雯雯的那个家。
连恩心想，这不是分明摆着忘不了那个出过轨的前妻是什么。
连恩由此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在家里就差没把整个家都砸烂了。
她在家怒不可截，以前还有赵显绎，或则赵桐在家，让她知道有个发泄怒火的地方。
但是如今两个人都早早避了出去，这下让连恩在家发火的对象都没有了。
她摔她的东西，可是摔给谁看？谁有看得到？
根本没有用，连恩想起这一切来就深深地懊悔，懊悔这辈子最大得错误就是嫁给了赵显绎。
婚姻的失败不仅仅消磨了赵显绎的情感，也折磨着她的心神。
她从前从来不是怨妇一般的女人，但是现在却变得歇斯底里。
现在这种时候，家里唯一留在她身边还陪着她的人就是赵杼，她的儿子。
家里的佣人听到她在家里发火，都静悄悄地躲起来了，根本不敢出门，生怕连累到了自己。
只有赵杼听到妈妈生气，从房间里悄悄走出来，慢慢走近连恩，开口道，“妈妈。”
连恩从愤怒中回过头来，从前她在家吵架还会顾忌到赵杼的感受，但是后来她想，她要顾及赵显绎，因为他是儿子的父亲，但是赵显绎又何从顾及过自己。
赵显绎的作法在自己看来根本就是丝毫不留情面，既然他心意已决如此，那么就算自己还要挽回又有什么用？
一切不都是徒劳吗。
连恩觉得自己最为不堪的一面被儿子看见，心情很糟糕，她扑过去一把抱住儿子，噗噗哭了起来。
赵杼慢慢长大了一点，已经不是很害怕这样子的她了，反倒还会安慰她说，“妈妈你不要哭了，你也不要和爸爸吵架，爸爸和哥哥在家都等着你回来，你不要难过了，你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赵杼年纪小，理所当然希望自己的父母在一起。
但是很多事情又不是能如他所愿。
连恩抱住他，哭来哭去，找不到一个出口，最终抑制住了眼泪，抬起头来对儿子说，“杼儿，妈妈要跟爸爸离婚，你跟妈妈走好不好？”
赵杼显得非常疑惑，他问，“妈妈要离开爸爸吗？”
连恩对这样的局面感到为难和难过，但是她也想过到还能如何做才是更为正确的方式。
两个人的日子眼看已经过到了尽头，难道还要这样过下去吗。
连恩不愿意。
所以即使是离婚对于自己来说痛心难耐，但是也不得不这样做。
连恩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睛，泪痕在她的脸上还没有干透，留下两道亮晶晶的痕迹，这让她看上去软弱之中透露出坚毅来。
她面对儿子的疑问，咬住了牙点头，说，“嗯，所以杼儿，你跟妈妈走好不好？”
如果要说这个家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肯定就是赵杼。
连恩什么也不愿意跟赵显绎争，但是这个儿子是一定要争到手的。
唯独赵杼，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她心里是这般想，但是赵杼却连连摇头，抗拒道，“不，妈妈，我不要离开家里，我要爸爸和哥哥，妈妈你也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吧。”
连恩的心里犹如流血一般，她的泪又要涌出眼眶，不得已她才摸了摸儿子的脸说，“杼儿，妈妈不能留下来，家里已经容不下妈妈了，妈妈只有离开你知不知道。但是妈妈放心不下你，妈妈求你了，杼儿你就跟妈妈走吧，我们去美国，美国好不好？”
连恩对谁都没有对赵杼说话的语气柔软。
但是偏偏赵杼根本不领她的情，不愿意离开家。只能让连恩更加伤心。
连恩看着儿子连连摇头，眼神里面透露出来的恐惧，最后赵杼也哭了，哭得伤伤心心，并且到了半夜的时候，就因为害怕尿了床，发起高烧来。
赵显绎接到电话在深夜，时间已经很晚了，几乎是三四点的时间。
他放在案头的手机一直震动不停，吵得他不能继续睡觉，接起来听，才知道是赵杼被送进医院了。
是樊青给他打的电话，说是连恩一个人已经跑去了医院照顾孩子，叫他也赶紧去医院。
赵显绎答应下了，挂掉电话之后有片刻轻微的走神，想起这一幕何其熟悉，仔细想了想，才回想起原来以前赵桐小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当初他在外地，根本赶不回来。
时隔多年，一模一样的状况又再次上演。
人生就像是走进了一个螺旋，总在不同重复前面。
赵显绎没有睡醒，但是没有办法也只能起来去医院照顾赵杼。
他起床的时候声音很轻，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惊醒了赵桐。
赵桐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就悄悄打开了门，叫了赵显绎一声，“爸爸”。
赵显绎穿戴整齐，没想到赵桐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他听到赵桐的声音，返回楼上，说，“你怎么起来了，现在时间还很早，赶紧回去睡觉。”
黑暗的走廊和房间都没有开灯，只能待眼睛熟悉了黑暗之后模糊看见一个人影。
赵桐声音濛濛地说，“爸爸你是要出去吗？我睡不着，好像梦见弟弟进医院了，就醒过来了。”
赵显绎一向不相信什么心有灵犀，但是听到赵桐这番话，他又不得不相信赵桐果真和赵杼是两兄弟了。
他说，“是，弟弟生病了，我去医院看看他。”
赵桐说，“那我也去吧。”
赵显绎说，“你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医院看看他就行。连姨现在正在医院陪着他。”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意思是你去可能不是很合适。
赵桐平淡地“哦”了一声，又说，“那你一路小心，外面开始下雨了，开车小心。”
赵显绎应下，踩着楼梯走了。
赵桐听到院子里响起离开的汽车引擎声音。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不是因为赵杼住院的事情，而是因为赵显绎介意的态度。
即便是自己已经提前离开了家，也搬到了学校去住，但是赵显绎的介意一点儿也没有减少。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赵桐都明白，透过他的动作和言谈，都知道其实在赵显绎心中仍然是觉得自己跟赵杼不一样的。
这种不同，到底来自哪里，赵桐想不明白，最终只能归结于自己根本就不是赵显绎亲生的这一点上。
所以才会引起家庭的根本矛盾。
所以赵显绎才会每次说到这个问题都语焉不详，态度模糊。
连姨对自己的态度，对自己莫名的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其实都归结于这一点。
赵桐真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好隐藏自己的必要的。
在清晨的s城空气显得冰凉，清凉的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吹进来，赵桐被冷得一激，不得不赶紧拉过了毯子搭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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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梧桐深深
? 第十五章离婚
如果不是赵杼生病，恐怕赵显绎不会主动跟连恩见面。
他开了车赶到医院，连恩陪着赵杼在病房里。
赵杼看见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叫，“爸爸。”
赵显绎身上带着雨水气息走进病房里，点了点头。
赵杼又转动眼睛问道，“哥哥呢？他没有来吗？”
虽然语气里面流露出失望，但是他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失落。
赵显绎摸了摸他的头，说，“哥哥在家，他要上学，等你好了回家去看他好不好？”
赵杼欣然点头。
赵显绎无论说什么，他都尊为圣旨。
他年纪还小，对父亲所说所做的都带着一股敬意在心里。
即便连恩现在看着赵显绎的脸就想和他吵，但是顾及到赵杼，还是先忍了下来。
两夫妻陪着赵杼在医院里，赵杼当然高兴这样的时光，他期待这段时间太久，甚至是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才换来如此短暂的相处也毫不介意。
赵杼见赵显绎站着，就叫他，“爸爸，你坐吧，站着累。”
病房里只有一阵椅子和放在墙边的沙发，赵显绎觉得沙发离儿子太远了，就说，“不用了，杼儿你好好休息吧，现在很晚了，你应该睡觉。”
赵杼却说，“可以我不困，爸爸，你知不知道妈妈回来了，你却走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很难受。”
赵杼毫无芥蒂地说出如此坦诚的话，完全没有顾及到会让现在关系淡漠的父母感到尴尬。
连恩不可控制地皱了皱眉，似乎不同意儿子的这番话，即使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但是赵显绎却只是笑了笑，很温和地说，“家里不是已经有妈妈陪你了吗，杼儿，你要赶快好起来，好好上学，这样才对。”
赵显绎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就把赵杼拐到了其他地方去。
赵杼邀功一样点头，对赵显绎说什么都顺从。
连恩不忍心看着赵杼这么晚了还不睡，她让赵杼躺下，有些严厉地说，“杼儿，快睡觉，不然病情严重了，只会叫你自己难受。”
赵杼被母亲的教训说得有些撇嘴巴，他看向赵显绎，赵显绎却还是很温和的一副面孔。
对他说“乖，听话”，然后又示意赵杼睡觉。
妈妈的形象是严厉的，但是相反父亲的形象却是温和的。
赵杼同样爱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睡了。
睡觉之前对赵显绎说，“爸爸，我醒来要看见你，你不要走。”
赵显绎点点头，算是跟他做好了约定。
两个大人守着孩子，一直到天亮，家里的佣人带衣服过来，赵显绎跟连恩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佣人知道他们夫妻两人感情不和，也不方便在主人面前说些什么，只能任由着气氛沉默，有种凝重的氛围在。弄得人如坐针毡。
到了八点多一点的时候，樊青昨夜听说赵杼住院了，他便开了车来医院看望孩子。
他一来，才让病房的气氛好了些，至少有人说话，也不会那么僵持了。
樊青问赵杼的病情，“到底是怎么样了？昨晚太急了，我又在外面，所以没能过来。”
赵显绎说，“没关系，你休息好了吗如果实在是太累，不如回家先休息。”
樊青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交给连恩，说，“不碍事，昨晚她打电话给我，我又碰巧不在城内，只能找你了，你昨晚不在家？”
樊青显然不知道他们夫妻分居的事。
连恩听到此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又干又涩，十分具有讽刺意味。
樊青立刻会意自己这是问错问题了，他悄悄低声问赵显绎，“到底是怎么了”。
赵显绎没说话，连恩却说，“赵显绎，我有话跟你说。”
樊青立刻打住，让赵显绎跟连恩出去了。
两人站在走廊上，医院是最好的私人医院，环境设施都很好，人也很少，所以能让病人好好休息。
连恩看了赵显绎一眼，本来不想跟他争执的，但是心里有气，气不过，她还是出口就说，“你还是孩子的父亲，居然外人进来都知道问候一声孩子病情，你呢？杼儿见到你高兴，你又为他做过些什么？”
赵显绎在进病房之前已经问过主治医生了，所以才没有问连恩赵杼的病情。
但是他没想到这会被连恩看做是不关心儿子的举动。
他心里明白连恩到底是为何而愤怒，他沉默了半晌，才说，“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吧。”
连恩指责他说，“赵显绎，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跟你离婚，我要带赵杼回美国去！你不是不愿意看见我吗，我一回来你就跑到你跟你前妻的家里去，既然你如此不待见我，那我跟你也没法继续过下去，不如大家离婚来得痛快。”
赵显绎没想过离婚，但是这话先由连恩挑出来，他不可控制地脸色变沉了，尤其是当他听到连恩要带走赵杼的时候。
他问，“什么，你要带走杼儿？不行，这不可能。”
连恩冷笑一句，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是孩子母亲，带走他是天经地义。你平日爱护你前妻的儿子爱护的紧，恐怕日后是没有时间照顾杼儿的，我带走了他，也算是成全了你们父子两。”
赵显绎对赵杼看得极其重，要让他放手赵杼，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几乎是想都不肯多想一秒钟，就说，“离婚的事情可以商议，但是赵杼绝对不能离开。”
连恩见他态度强硬不肯退让，犹如一口气压抑在心中颇久了，道，“你不是有赵桐了吗，你那么疼爱他，他明明不是你的儿子你都替别人养着，你让赵杼以后知道了这件事怎么想？怎么看到他的爸爸？赵显绎，我不管当初你跟我结婚是抱的什么目的，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想和你过下去了，也没必要跟你过下去，我们各走各的，好自为之。”
两人争执不休，樊青在房间内都听到了。
刚刚醒过来的赵杼也睁开眼睛说是要找爸爸妈妈。
樊青立刻推门出去阻止两个人。
说，“你们都少说一句，在医院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连恩这才没多说话了，白了赵显绎一眼走进了病房。
樊青问赵显绎，“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你们两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又闹到如此地步？”
赵显绎显得颇为疲惫，他没对樊青解释，就直接开着车走了。
他回家送赵桐去学校。
司机在家里，而不在这边老的房子里，赵显绎想到赵桐上学不方便，就亲自开车来送他。
一路上赵显绎都没有说话，赵桐猜到他可能心情不佳 ，每次跟连姨吵了架，他都沉默不喜欢说话。
赵桐到了学校，赵显绎才对赵桐想起了一句话，叮嘱他说，，“桐桐，在学校乖一点。”
赵桐点点头，说“爸爸再见”。
赵显绎迟疑着，考虑要不要把赵杼生病住院的事情告诉赵桐，但是想了想，好想告诉他也没什么用。
他调转方向，就把车子开走了。
赵桐回到学校里，首先都会去美术老师那里练习画画。
他因为刚刚得了奖，代表学校，也代表自己，都是一种殊荣，在学校里面逐渐被其他同学所认识。
之前班上不跟他来往的同学，也因为他的优异，这下子一下就对他另眼相待了。
赵桐去画室，有几个女同学在里面，看到他进来，她们拿着学校装裱过的画册小声谈论。想要跟赵桐攀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终有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儿的主动跟赵桐说，“你好，这是你的画对吗？听说你得了奖，很厉害，恭喜你。”
赵桐看她们手里是学校每年都会制作的优秀学生作品集，里面是学生的艺术作品，有雕塑，有绘画，还有各式各样的摄影等等。
赵桐也并非谁都不肯理，他点点头，又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更为礼貌一些，便说，“谢谢你。”
学妹见他对人温和，又长得眉清目秀，就跟一个古书里面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一样，一下子对赵桐来了更多兴趣，说，“你画的很好呢，是学习了多久了？我叫顾珊珊。”
赵桐低着头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说，“我学习时间不久，得了奖，也觉得是一种意外。”
他转了转眼珠子，仔细思考的模样，又肯定说，“嗯，现在也觉得不真实。”
也许正是他的这种坦诚打动了对方，学妹对他产生了亲近之感，坐在赵桐身边看他画画，两个人边聊边画。渐渐地这样，赵桐在画室变得受欢迎起来。
学妹是高一新生对高年级的学长有与生俱来的崇拜之情，恰巧赵桐又对于他们来说是偶像范本，这样他受欢迎也变得顺其自然。
学校的画室是个很随意的地方，大多都是喜欢绘画的同学才来。
偶尔也会有其他的同学来参观，这里人员流动很大，但是赵桐却始终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里变成他有所寄托的一个地方，老师和同学也逐渐认可和欢迎他，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对赵桐而言，都意义不凡。
而罗川也是画室的学生，他学习绘画多年，却一直并未取得成绩。
尤其是在赵桐获得了大奖，为学校争光之后，罗川就更加难以在学校抹黑他。
他已经早就不跟赵桐在同一个画室画画了，虽然老师还是同一个老师教，但是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罗川比不上赵桐，之后也更是无法再欺负赵桐。
主要是因为赵桐有了陈绍的照顾。
他从主动表态要“关照”赵桐的第一天起，大家就对赵桐居然和全学校最混的学生来往充满了好奇心。
但是这也恰恰让赵桐越发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些觉得他特别的人越觉得他好，觉得他是冷傲小王子的人依然也不看好他。
反正赵桐年纪小，又长得眉目如画，进入学校都是宾利车接送，成绩还优异，每一样说出来都跟电视上才会出现的人物一样的设定。
普通家庭的孩子跟他在一起很难不产生攀比心理。
虽然赵桐不在乎，但是自己心理不健全的就很容易产生逼仄想法。
所以有仇富心理的，总是看赵桐不顺眼。
罗川欺负赵桐的劣迹被陈绍一一目睹，赵桐不知道陈绍用了什么手段逼得罗川搬出了宿舍，总之罗川搬走了之后，他和另外两个不熟悉的同学就一直三个人住在宿舍里，这种情况维持到了高二也没有人再敢搬进来。
所有人都害怕步罗川的后尘，想着万一搬进去和赵桐一个宿舍了，哪天不小心像罗川一样被打，那不就糟了。
之前学校学生都传言是罗川因为招惹赵桐，事后被陈绍打得手骨断裂。
赵桐确实也在班上看见过一段时间时间罗川消失，之后他回到班上上课，同学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敢笑笑说，这时自己不小心骑车摔的。
这件事风里来雨里去，陈绍出了名的混，学校好多老师都头痛这个学生，但是现在偏偏赵桐跟他搅到了一块儿去，赵桐的老师不放心，还特意找他去办公室谈心。
老师问他说，“赵桐，你是好学生，无论是成绩还是艺术方面都很出色，但是听说你跟高年级的陈同学走得很近是不是？你可能对他不是很了解，他的家庭成分很复杂，父母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养育他，他成绩不好，且不安分守纪，多次被学校通告，但是都是因为他家的特殊原因才让他读到高三毕业的。你家庭这么好，爸爸妈妈都爱你，希望你有出息，难道你希望跟这样的人一样，跟他做朋友吗？这次罗川同学因为被他打了才不得不搬出了宿舍去，他的家长来了学校很多次，弄得我的工作也很不好做，现在领导要查清楚到底罗川同学从宿舍搬出去是不是受到了威胁，预防接下来的同学身上还会发生类似的事件，如果你明白真相，就应该告诉老师。”
高中的老师也就只有这点水平，标榜的是德智体美劳样样提倡，但是其实只要成绩好，就一定是好学生。
赵桐已经明白了这些人的逻辑，家里条件好，成绩好，就是优等生，否则 ，就是差学生。
赵桐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对方女老师，心思微动，说，“老师，我受欺负的时候可没有叫自己的家长来学校找你麻烦，现在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你却言之凿凿地说就是因为我？”
老师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居然被这个学生拆台，女老师也被赵桐说得愣住。
赵桐继续说，“还有老师，我承认我和陈学长关系好，但是关系好我也不会阴暗到叫他冒着违反学校纪律的危险来帮我威胁同学，这种手段太自私，不是吗？如果我是学长，我也不会结交这么自私的朋友。
“另外老师，我的成绩并没有受到影响，不是吗？只要这样你就满意了对不对？我不觉得学长有什么地方不对，反倒是罗川同学，以前在班上处处针对我，班上的人都保持沉默，那时候的我更有可能因为受到欺负而导致学习下滑，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有主动去联系联系他，叫他也来办公室谈谈？
“我认为罗川搬出去我们宿舍是好事，如果不是大家都在说，我反倒不知道是陈绍学长帮了忙，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件事，我现在觉得自己应该去谢谢他而不是在这里跟你告他的狀了。”
赵桐说完就眨了眨眼睛走了，神情极其无辜纯真。
反倒是女老师被他的一番说辞说的哑口无言，根本没想到一向是班上最受人欺负最温和无害的小绵羊也会有犀利，逻辑缜密的一面。
赵桐根本不理会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怎么说，他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陈绍做的，直接找到陈绍，跟他问清楚事情经过就对了。
他心里感激陈绍，但是也不希望他为自己背上什么学校的处分。
陈绍放学之后才出现在学校里。
他头顶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仿佛不愿意被周围的同学认出来。
当时他头上打架受伤的地方还没有痊愈，那里有一道疤痕，他不愿意被其他人看到。
赵桐问，“罗川的事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在说是因为你他才搬出宿舍的，后来大家都不敢搬进我们宿舍了。”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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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陈绍又是一挑眉，思考几秒后冷酷发问，“你周末回家不好好学习做作业，就忙这个？”
赵桐，“作业我都提前完成了，回家有时间画画。”
陈绍嘀嘀咕咕不知道唠叨了一句什么，最终他说，“那我收下了。”
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不过赵桐却偷偷笑了笑，对方能收下也是褒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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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梧桐深深
? 第十三章逃学
初夏的时候，夜晚降临的越来越晚。
晚霞照亮了半边天空。
赵桐和学长交换了联系方式，晚自习之前他收到一条短信，学长叫他晚上七点的时候在学校后门等。
此时他正坐在教室里等待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不过收到了陈绍的短信之后，他迟疑片刻，跟老师请假，说自己去画室了。
老师因为成绩优异而信任赵桐，赵桐的借口没有被怀疑就让他离开了教室。
他身后是一片嗡嗡的朗读声，没人知道到底在读些什么，但是这种嗡嗡的声音让人可以有心安的作用。
这是他第一次骗人逃学，心里不免紧张。手心一阵阵发潮。频频回首试图怀疑到底有没有老师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但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所有的班集都在安静地上晚自习，赵桐来到学校后门，发现学长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
相比赵桐的紧张，逃课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学长们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众人看到赵桐出现，陈绍对其他人说，“来了，你们先走吧。”
几个身形矫健的学长立刻轻车熟路地翻过了学校得围墙，陈绍对赵桐伸出手说，“怎么样？怕吗？”
赵桐下意识摇了摇头，说“不怕”，但是脚步却露怯了。
陈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没关系，很简单的，你跟我做就行。”
赵桐看着他爬上了墙壁，又伸手来拉自己，这里荒无人烟，少有人经过，陈绍的同学们已经在墙的另外一边催促他了。
“快点，你们干嘛呢！一会儿巡逻的人来了，被抓住就死定了！”
陈绍也开始催促犹豫不定的赵桐，他皱起英挺的眉，回骂了几句，“闭嘴！知道了！别瞎嚷嚷！”
又对赵桐说，“来，把手给我，不要怕。”
赵桐面对此时的状况神志有轻微的走神，他不确定自己刚摆脱一个窟窿，又将要扑向什么样的谜团。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并没有自诩是个好学生，但是被放逐的滋味，犹如青春里的激流，把他莫名地赶向不知名的地方。
赵桐还来不及细想自己的处境，他就伸出手去，被对方有力一拉，就如此轻易地跨越了“好学生”“坏学生”这条界线。
陈绍的兄弟们在象牙塔高墙的另外一段接应他们，说，“靠！你们可算出来了，吓死老子了，多呆一会儿被监控录像看到，明天就死了！”
赵桐被他们带离开那堵红砖墙的地方，那里曾经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之一，但是现在他却自己选择了逃离这里。
在离开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学校，它看起来肃穆又古老，恒古不变地屹立在那里。被爬山虎淹没了身躯。
赵桐被带到光怪陆离的另一个世界。
这里到处都是游荡着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都是高中生，或者也有初中生，但是高中生为主。
地下台球室的老板显然跟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看到他们来，就直接跟他们说在几号桌。
赵桐走在最后，观察着身边不时走过浓妆艳抹的女生，看不出年纪，但是应该都很年轻。 才初夏的时节就已经迫不及待穿上了堪堪只能遮住屁股的牛仔短裤，和高腰短外套。他敏锐地捕捉下这一切，知道这是跟自己平日根本就毫无瓜葛的一群人。
小小的地下台球室灯光昏暗，气氛暧昧，到处都是烟雾缭绕的颓废之态。
但是真是奇怪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却大多坐着年轻人。
赵桐有些好奇，他们整日沉沦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毫无疑问，陈绍的世界就像是一扇新的大门，缓缓为赵桐打开。
他不一定感兴趣他们的生活和世界，但是好奇心是一定有的，不然他也不会跟学长做朋友。
陈绍皮肤雪白，眼神冷傲，远远看上去就跟谁都不肯近身的狼一样。
赵桐跟随他们来到了昏暗的地下桌球室，他们这一群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小片区的一阵骚动。光线本来就暧昧不清的地下台球室昏鸦鸦走过来一群人，待赵桐看清楚了，才知道那也是一群少年人，身上还穿着另外一个高中标志的校服。
对方邪气嚣张地笑，挑衅地说，“出来玩啊？这里不欢迎你们。”
这种剑拔弩张的开场立刻激起了空气中不安分的因子，双方都有点要出手的意思，但是这种熟稔的口吻却让赵桐觉得双方都应该是认识的，否则也不会用类似熟悉的口吻打招呼。
他事后有些记不起来双方是怎么动了手打起来，但是真实情况就是事态进展如同龙卷风一样突如其来。
在两边的人手打起来之后，有一双手护住了赵桐的眼睛，他只能从那个人的指缝里窥探外面的一切。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变成了一只蚕蛹，只能在破开了一点点的茧的缝隙里面看外面的世界。
那双手是温热的，有一点被烟草熏过的味道。
赵桐试图把那只手拿开，等他伸手过去的时候，那只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却突然拿开了，对面有人拿着坚实的硬物袭来，赵桐还愣住来不及躲，那只手就稳稳地接住了对方的袭击。
赵桐听得“啪”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断了，他回过头去看，一道鲜血从对方的脑门上流出，染红了白衬衫，看上去触目惊心。
慌乱之中的人群毫无控制力。
有人喊道，“警察来了，跑”，四周的人群都开始逃命。
陈绍的脑门被人敲了，带着鲜血，他狠狠地骂了一句，抓起赵桐的手带他往外跑。
他们跑过七拐八拐的羊肠小道，赵桐感觉有热辣的汗水滴在自己手臂上，他低头仔细辨认，才知道那并不是汗，而是温热的血。
赵桐有些气喘，对陈绍提醒道，“你流血了。”
陈绍光顾着跑了，没在意自己流血的事实，直到赵桐提醒了他一句，他才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一手都是鲜红的血迹。
他有点晕眩，差点晕血。
赵桐眼疾手快招揽了一辆正从身边经过的出租车，吩咐司机去医院。
坐在医疗室里面，陈绍的伤口被伤得很深，几乎是一条整齐的伤口从头皮快切到了眼角。
医生给他清洗伤口和缝合。
赵桐坐在外面的走廊上，陈绍为他帮自己垫付医药费说，“谢谢你，以后我把钱还给你。”
赵桐看着他包裹着绷带的头，慢慢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感觉好点了吗？”
陈绍坐下来，坐在他的身边，闭着眼睛说，“嗯，差不多了，就是有点晕。”
赵桐趁此可以好好打量对方的侧脸，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好看，因为过分好看，甚至都显得有些忧郁。
不过睫毛很长，脸色也白，让人看上去有种力量不足的羸弱气息。
赵桐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陈绍依旧闭着眼睛说，“你让我靠一下，我有点难受。”
赵桐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两个人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坐了很久才离开。
这件事情之后，陈绍有一段时间没来学校上学。
赵桐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居然逃课这种事情没有被老师抓住。
学长离开学校这段时间，他又回去作了一段时间好学生，平时没什么朋友，只能顾着学习，不然就是画画，这样的日子平静又干净。没什么杂念。
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有些时候赵桐回想起来，简直就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时间很快过去了，高一结束，迎来了高二的开始。
赵桐在画画的过程中体会到乐趣，绘画已经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一种消磨打发时间的消遣，而是转为内向的，投入情感。
他逐渐认真对待起来，不断思考和练习，在一次绘画比赛当中，开始崭露头角。
那是高二刚刚开学的时候，因为暑假在家的大量练习和绘画，赵桐的画无意得奖了，还是一个学界公认的奖励。
学校老师被采访之后推荐了自己的得意门生赵桐，赵桐的习作被登载报纸上，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人们视线中。
赵显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很为儿子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
樊青他们组织饭局，赵显绎难得想到带赵桐一起去了。
他看到赵桐的成长，觉得适当可以带他一起出去应酬。
赵桐对此不置可否，跟着赵显绎坐在酒桌前应酬，赵显绎掩饰不住一个做父亲的自尊心，显然很替赵桐取得的成绩洋溢得意之情。
当听到别人赞扬自己的时候，赵桐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看到赵显绎脸上流露出自豪的神色，他默默体会到原来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已经不再需要努力做到让赵显绎自豪，让赵显绎为自己高兴，也不需要再粘着赵显绎。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赵显绎仅仅只是自己的父亲，两个人除了这一层的关系，其他都再无牵扯。
那副得奖的画参赛之后被送了回来，是赵桐以“混乱的青春”为名所做的一幅略带颓废色彩的油画。
他画的就是学长带领自己看到的，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
这幅画居然得了奖实在是出乎意料，外界的评价也给予的很好，说是“生动刻画了当代年轻人的生活状态”。
赵桐把它放在画室里面，因为长时间需要作画，赵显绎已经给他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型的画室，让他可以自己在里面自由地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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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梧桐深深
? 第十四章生病
连恩一年之中在家的时间非常至少，她即便是赵杼的母亲，但是总是和赵显绎吵架，也是没有办法在家好好照顾孩子。
赵桐主动提出搬去学校之后，她倒是回来过几次，无奈每次都忍不住和赵显绎吵架。
赵显绎顾忌着赵桐在家里的难处，只是孩子都已经主动提出来住到学校去了，连恩还要吵吵吵，赵显绎不由觉得连恩这样做非常没有意思，他根本不屑于跟女人发生嘴角。
现在倒不是他吵架之后离开家，反倒是连恩吵完之后就走了。
弄得好像是她每次回来就是为了跟赵显绎吵一架似的。
赵桐为了避免家里的这种尴尬，自己也有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回到以前新区的房子那里去住。
那边是他从小住过的房子，赵显绎还没有卖。
之后赵桐发现自己能回到那边的房子去，算是个回避的方法，赵显绎知道了便打算真的把这栋房子保留下来。让他有时候也有地方去。
他们两父子有些时候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好笑，居然堂堂偌大一间公司的老板会无家可归。
这个倒不是说赵显绎没有家可回，只是回家去只有无休止的争吵，赵显绎觉得有家还不如不回。
他的两次婚姻都显得无比失败。
第一次是稀里糊涂怎么结了婚才发现儿子不是自己的。
第二次是结了婚虽然儿子是自己的但是却还不如不结。
这种疲惫生活中的失意，让原本就生死疲劳的中年人实在是变得十分消沉。
赵显绎的这种消沉来自于对感情的畏惧和不信任。他觉得结婚这件事实在是没意思透了，女人无论多么好看，都最终不可靠。
由此他倒真的不打算和连恩关系重修于好了。
他没有那个心思，也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之前还考虑过赵杼的感受，但是反过来想想，赵桐还不是这样长大的。
赵桐承受的比赵杼还多一点，赵杼没什么比不上赵桐的地方，既然他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会自己离婚了生活差到哪里去。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和连恩都出于分居状态，赵显绎索性最后学赵桐一样，连恩回来了，为了避免和她在家里闹得难堪，就回到了以前的老房子去住。
他的这一番动作，不是平息了连恩的火气，反倒是越发激怒了连恩。
在连恩心里，赵桐不是那根插在她胸口的刺，而刘雯雯才是。
早听闻赵桐不是刘雯雯跟赵显绎的儿子，自己去找赵显绎要做亲子鉴定，赵显绎无论如何也不肯。
现在无论赵显绎肯不肯，每每当自己回家他就避瘟神一样避了出去，而且还去哪里不好，偏偏去以前跟刘雯雯的那个家。
连恩心想，这不是分明摆着忘不了那个出过轨的前妻是什么。
连恩由此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在家里就差没把整个家都砸烂了。
她在家怒不可截，以前还有赵显绎，或则赵桐在家，让她知道有个发泄怒火的地方。
但是如今两个人都早早避了出去，这下让连恩在家发火的对象都没有了。
她摔她的东西，可是摔给谁看？谁有看得到？
根本没有用，连恩想起这一切来就深深地懊悔，懊悔这辈子最大得错误就是嫁给了赵显绎。
婚姻的失败不仅仅消磨了赵显绎的情感，也折磨着她的心神。
她从前从来不是怨妇一般的女人，但是现在却变得歇斯底里。
现在这种时候，家里唯一留在她身边还陪着她的人就是赵杼，她的儿子。
家里的佣人听到她在家里发火，都静悄悄地躲起来了，根本不敢出门，生怕连累到了自己。
只有赵杼听到妈妈生气，从房间里悄悄走出来，慢慢走近连恩，开口道，“妈妈。”
连恩从愤怒中回过头来，从前她在家吵架还会顾忌到赵杼的感受，但是后来她想，她要顾及赵显绎，因为他是儿子的父亲，但是赵显绎又何从顾及过自己。
赵显绎的作法在自己看来根本就是丝毫不留情面，既然他心意已决如此，那么就算自己还要挽回又有什么用？
一切不都是徒劳吗。
连恩觉得自己最为不堪的一面被儿子看见，心情很糟糕，她扑过去一把抱住儿子，噗噗哭了起来。
赵杼慢慢长大了一点，已经不是很害怕这样子的她了，反倒还会安慰她说，“妈妈你不要哭了，你也不要和爸爸吵架，爸爸和哥哥在家都等着你回来，你不要难过了，你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赵杼年纪小，理所当然希望自己的父母在一起。
但是很多事情又不是能如他所愿。
连恩抱住他，哭来哭去，找不到一个出口，最终抑制住了眼泪，抬起头来对儿子说，“杼儿，妈妈要跟爸爸离婚，你跟妈妈走好不好？”
赵杼显得非常疑惑，他问，“妈妈要离开爸爸吗？”
连恩对这样的局面感到为难和难过，但是她也想过到还能如何做才是更为正确的方式。
两个人的日子眼看已经过到了尽头，难道还要这样过下去吗。
连恩不愿意。
所以即使是离婚对于自己来说痛心难耐，但是也不得不这样做。
连恩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睛，泪痕在她的脸上还没有干透，留下两道亮晶晶的痕迹，这让她看上去软弱之中透露出坚毅来。
她面对儿子的疑问，咬住了牙点头，说，“嗯，所以杼儿，你跟妈妈走好不好？”
如果要说这个家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肯定就是赵杼。
连恩什么也不愿意跟赵显绎争，但是这个儿子是一定要争到手的。
唯独赵杼，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她心里是这般想，但是赵杼却连连摇头，抗拒道，“不，妈妈，我不要离开家里，我要爸爸和哥哥，妈妈你也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吧。”
连恩的心里犹如流血一般，她的泪又要涌出眼眶，不得已她才摸了摸儿子的脸说，“杼儿，妈妈不能留下来，家里已经容不下妈妈了，妈妈只有离开你知不知道。但是妈妈放心不下你，妈妈求你了，杼儿你就跟妈妈走吧，我们去美国，美国好不好？”
连恩对谁都没有对赵杼说话的语气柔软。
但是偏偏赵杼根本不领她的情，不愿意离开家。只能让连恩更加伤心。
连恩看着儿子连连摇头，眼神里面透露出来的恐惧，最后赵杼也哭了，哭得伤伤心心，并且到了半夜的时候，就因为害怕尿了床，发起高烧来。
赵显绎接到电话在深夜，时间已经很晚了，几乎是三四点的时间。
他放在案头的手机一直震动不停，吵得他不能继续睡觉，接起来听，才知道是赵杼被送进医院了。
是樊青给他打的电话，说是连恩一个人已经跑去了医院照顾孩子，叫他也赶紧去医院。
赵显绎答应下了，挂掉电话之后有片刻轻微的走神，想起这一幕何其熟悉，仔细想了想，才回想起原来以前赵桐小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当初他在外地，根本赶不回来。
时隔多年，一模一样的状况又再次上演。
人生就像是走进了一个螺旋，总在不同重复前面。
赵显绎没有睡醒，但是没有办法也只能起来去医院照顾赵杼。
他起床的时候声音很轻，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惊醒了赵桐。
赵桐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就悄悄打开了门，叫了赵显绎一声，“爸爸”。
赵显绎穿戴整齐，没想到赵桐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他听到赵桐的声音，返回楼上，说，“你怎么起来了，现在时间还很早，赶紧回去睡觉。”
黑暗的走廊和房间都没有开灯，只能待眼睛熟悉了黑暗之后模糊看见一个人影。
赵桐声音濛濛地说，“爸爸你是要出去吗？我睡不着，好像梦见弟弟进医院了，就醒过来了。”
赵显绎一向不相信什么心有灵犀，但是听到赵桐这番话，他又不得不相信赵桐果真和赵杼是两兄弟了。
他说，“是，弟弟生病了，我去医院看看他。”
赵桐说，“那我也去吧。”
赵显绎说，“你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医院看看他就行。连姨现在正在医院陪着他。”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意思是你去可能不是很合适。
赵桐平淡地“哦”了一声，又说，“那你一路小心，外面开始下雨了，开车小心。”
赵显绎应下，踩着楼梯走了。
赵桐听到院子里响起离开的汽车引擎声音。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不是因为赵杼住院的事情，而是因为赵显绎介意的态度。
即便是自己已经提前离开了家，也搬到了学校去住，但是赵显绎的介意一点儿也没有减少。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赵桐都明白，透过他的动作和言谈，都知道其实在赵显绎心中仍然是觉得自己跟赵杼不一样的。
这种不同，到底来自哪里，赵桐想不明白，最终只能归结于自己根本就不是赵显绎亲生的这一点上。
所以才会引起家庭的根本矛盾。
所以赵显绎才会每次说到这个问题都语焉不详，态度模糊。
连姨对自己的态度，对自己莫名的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其实都归结于这一点。
赵桐真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好隐藏自己的必要的。
在清晨的s城空气显得冰凉，清凉的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吹进来，赵桐被冷得一激，不得不赶紧拉过了毯子搭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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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梧桐深深
? 第十五章离婚
如果不是赵杼生病，恐怕赵显绎不会主动跟连恩见面。
他开了车赶到医院，连恩陪着赵杼在病房里。
赵杼看见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叫，“爸爸。”
赵显绎身上带着雨水气息走进病房里，点了点头。
赵杼又转动眼睛问道，“哥哥呢？他没有来吗？”
虽然语气里面流露出失望，但是他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失落。
赵显绎摸了摸他的头，说，“哥哥在家，他要上学，等你好了回家去看他好不好？”
赵杼欣然点头。
赵显绎无论说什么，他都尊为圣旨。
他年纪还小，对父亲所说所做的都带着一股敬意在心里。
即便连恩现在看着赵显绎的脸就想和他吵，但是顾及到赵杼，还是先忍了下来。
两夫妻陪着赵杼在医院里，赵杼当然高兴这样的时光，他期待这段时间太久，甚至是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才换来如此短暂的相处也毫不介意。
赵杼见赵显绎站着，就叫他，“爸爸，你坐吧，站着累。”
病房里只有一阵椅子和放在墙边的沙发，赵显绎觉得沙发离儿子太远了，就说，“不用了，杼儿你好好休息吧，现在很晚了，你应该睡觉。”
赵杼却说，“可以我不困，爸爸，你知不知道妈妈回来了，你却走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很难受。”
赵杼毫无芥蒂地说出如此坦诚的话，完全没有顾及到会让现在关系淡漠的父母感到尴尬。
连恩不可控制地皱了皱眉，似乎不同意儿子的这番话，即使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但是赵显绎却只是笑了笑，很温和地说，“家里不是已经有妈妈陪你了吗，杼儿，你要赶快好起来，好好上学，这样才对。”
赵显绎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就把赵杼拐到了其他地方去。
赵杼邀功一样点头，对赵显绎说什么都顺从。
连恩不忍心看着赵杼这么晚了还不睡，她让赵杼躺下，有些严厉地说，“杼儿，快睡觉，不然病情严重了，只会叫你自己难受。”
赵杼被母亲的教训说得有些撇嘴巴，他看向赵显绎，赵显绎却还是很温和的一副面孔。
对他说“乖，听话”，然后又示意赵杼睡觉。
妈妈的形象是严厉的，但是相反父亲的形象却是温和的。
赵杼同样爱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睡了。
睡觉之前对赵显绎说，“爸爸，我醒来要看见你，你不要走。”
赵显绎点点头，算是跟他做好了约定。
两个大人守着孩子，一直到天亮，家里的佣人带衣服过来，赵显绎跟连恩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佣人知道他们夫妻两人感情不和，也不方便在主人面前说些什么，只能任由着气氛沉默，有种凝重的氛围在。弄得人如坐针毡。
到了八点多一点的时候，樊青昨夜听说赵杼住院了，他便开了车来医院看望孩子。
他一来，才让病房的气氛好了些，至少有人说话，也不会那么僵持了。
樊青问赵杼的病情，“到底是怎么样了？昨晚太急了，我又在外面，所以没能过来。”
赵显绎说，“没关系，你休息好了吗如果实在是太累，不如回家先休息。”
樊青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交给连恩，说，“不碍事，昨晚她打电话给我，我又碰巧不在城内，只能找你了，你昨晚不在家？”
樊青显然不知道他们夫妻分居的事。
连恩听到此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又干又涩，十分具有讽刺意味。
樊青立刻会意自己这是问错问题了，他悄悄低声问赵显绎，“到底是怎么了”。
赵显绎没说话，连恩却说，“赵显绎，我有话跟你说。”
樊青立刻打住，让赵显绎跟连恩出去了。
两人站在走廊上，医院是最好的私人医院，环境设施都很好，人也很少，所以能让病人好好休息。
连恩看了赵显绎一眼，本来不想跟他争执的，但是心里有气，气不过，她还是出口就说，“你还是孩子的父亲，居然外人进来都知道问候一声孩子病情，你呢？杼儿见到你高兴，你又为他做过些什么？”
赵显绎在进病房之前已经问过主治医生了，所以才没有问连恩赵杼的病情。
但是他没想到这会被连恩看做是不关心儿子的举动。
他心里明白连恩到底是为何而愤怒，他沉默了半晌，才说，“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吧。”
连恩指责他说，“赵显绎，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跟你离婚，我要带赵杼回美国去！你不是不愿意看见我吗，我一回来你就跑到你跟你前妻的家里去，既然你如此不待见我，那我跟你也没法继续过下去，不如大家离婚来得痛快。”
赵显绎没想过离婚，但是这话先由连恩挑出来，他不可控制地脸色变沉了，尤其是当他听到连恩要带走赵杼的时候。
他问，“什么，你要带走杼儿？不行，这不可能。”
连恩冷笑一句，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是孩子母亲，带走他是天经地义。你平日爱护你前妻的儿子爱护的紧，恐怕日后是没有时间照顾杼儿的，我带走了他，也算是成全了你们父子两。”
赵显绎对赵杼看得极其重，要让他放手赵杼，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几乎是想都不肯多想一秒钟，就说，“离婚的事情可以商议，但是赵杼绝对不能离开。”
连恩见他态度强硬不肯退让，犹如一口气压抑在心中颇久了，道，“你不是有赵桐了吗，你那么疼爱他，他明明不是你的儿子你都替别人养着，你让赵杼以后知道了这件事怎么想？怎么看到他的爸爸？赵显绎，我不管当初你跟我结婚是抱的什么目的，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想和你过下去了，也没必要跟你过下去，我们各走各的，好自为之。”
两人争执不休，樊青在房间内都听到了。
刚刚醒过来的赵杼也睁开眼睛说是要找爸爸妈妈。
樊青立刻推门出去阻止两个人。
说，“你们都少说一句，在医院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连恩这才没多说话了，白了赵显绎一眼走进了病房。
樊青问赵显绎，“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你们两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又闹到如此地步？”
赵显绎显得颇为疲惫，他没对樊青解释，就直接开着车走了。
他回家送赵桐去学校。
司机在家里，而不在这边老的房子里，赵显绎想到赵桐上学不方便，就亲自开车来送他。
一路上赵显绎都没有说话，赵桐猜到他可能心情不佳 ，每次跟连姨吵了架，他都沉默不喜欢说话。
赵桐到了学校，赵显绎才对赵桐想起了一句话，叮嘱他说，，“桐桐，在学校乖一点。”
赵桐点点头，说“爸爸再见”。
赵显绎迟疑着，考虑要不要把赵杼生病住院的事情告诉赵桐，但是想了想，好想告诉他也没什么用。
他调转方向，就把车子开走了。
赵桐回到学校里，首先都会去美术老师那里练习画画。
他因为刚刚得了奖，代表学校，也代表自己，都是一种殊荣，在学校里面逐渐被其他同学所认识。
之前班上不跟他来往的同学，也因为他的优异，这下子一下就对他另眼相待了。
赵桐去画室，有几个女同学在里面，看到他进来，她们拿着学校装裱过的画册小声谈论。想要跟赵桐攀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终有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儿的主动跟赵桐说，“你好，这是你的画对吗？听说你得了奖，很厉害，恭喜你。”
赵桐看她们手里是学校每年都会制作的优秀学生作品集，里面是学生的艺术作品，有雕塑，有绘画，还有各式各样的摄影等等。
赵桐也并非谁都不肯理，他点点头，又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更为礼貌一些，便说，“谢谢你。”
学妹见他对人温和，又长得眉清目秀，就跟一个古书里面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一样，一下子对赵桐来了更多兴趣，说，“你画的很好呢，是学习了多久了？我叫顾珊珊。”
赵桐低着头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说，“我学习时间不久，得了奖，也觉得是一种意外。”
他转了转眼珠子，仔细思考的模样，又肯定说，“嗯，现在也觉得不真实。”
也许正是他的这种坦诚打动了对方，学妹对他产生了亲近之感，坐在赵桐身边看他画画，两个人边聊边画。渐渐地这样，赵桐在画室变得受欢迎起来。
学妹是高一新生对高年级的学长有与生俱来的崇拜之情，恰巧赵桐又对于他们来说是偶像范本，这样他受欢迎也变得顺其自然。
学校的画室是个很随意的地方，大多都是喜欢绘画的同学才来。
偶尔也会有其他的同学来参观，这里人员流动很大，但是赵桐却始终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里变成他有所寄托的一个地方，老师和同学也逐渐认可和欢迎他，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对赵桐而言，都意义不凡。
而罗川也是画室的学生，他学习绘画多年，却一直并未取得成绩。
尤其是在赵桐获得了大奖，为学校争光之后，罗川就更加难以在学校抹黑他。
他已经早就不跟赵桐在同一个画室画画了，虽然老师还是同一个老师教，但是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罗川比不上赵桐，之后也更是无法再欺负赵桐。
主要是因为赵桐有了陈绍的照顾。
他从主动表态要“关照”赵桐的第一天起，大家就对赵桐居然和全学校最混的学生来往充满了好奇心。
但是这也恰恰让赵桐越发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些觉得他特别的人越觉得他好，觉得他是冷傲小王子的人依然也不看好他。
反正赵桐年纪小，又长得眉目如画，进入学校都是宾利车接送，成绩还优异，每一样说出来都跟电视上才会出现的人物一样的设定。
普通家庭的孩子跟他在一起很难不产生攀比心理。
虽然赵桐不在乎，但是自己心理不健全的就很容易产生逼仄想法。
所以有仇富心理的，总是看赵桐不顺眼。
罗川欺负赵桐的劣迹被陈绍一一目睹，赵桐不知道陈绍用了什么手段逼得罗川搬出了宿舍，总之罗川搬走了之后，他和另外两个不熟悉的同学就一直三个人住在宿舍里，这种情况维持到了高二也没有人再敢搬进来。
所有人都害怕步罗川的后尘，想着万一搬进去和赵桐一个宿舍了，哪天不小心像罗川一样被打，那不就糟了。
之前学校学生都传言是罗川因为招惹赵桐，事后被陈绍打得手骨断裂。
赵桐确实也在班上看见过一段时间时间罗川消失，之后他回到班上上课，同学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敢笑笑说，这时自己不小心骑车摔的。
这件事风里来雨里去，陈绍出了名的混，学校好多老师都头痛这个学生，但是现在偏偏赵桐跟他搅到了一块儿去，赵桐的老师不放心，还特意找他去办公室谈心。
老师问他说，“赵桐，你是好学生，无论是成绩还是艺术方面都很出色，但是听说你跟高年级的陈同学走得很近是不是？你可能对他不是很了解，他的家庭成分很复杂，父母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养育他，他成绩不好，且不安分守纪，多次被学校通告，但是都是因为他家的特殊原因才让他读到高三毕业的。你家庭这么好，爸爸妈妈都爱你，希望你有出息，难道你希望跟这样的人一样，跟他做朋友吗？这次罗川同学因为被他打了才不得不搬出了宿舍去，他的家长来了学校很多次，弄得我的工作也很不好做，现在领导要查清楚到底罗川同学从宿舍搬出去是不是受到了威胁，预防接下来的同学身上还会发生类似的事件，如果你明白真相，就应该告诉老师。”
高中的老师也就只有这点水平，标榜的是德智体美劳样样提倡，但是其实只要成绩好，就一定是好学生。
赵桐已经明白了这些人的逻辑，家里条件好，成绩好，就是优等生，否则 ，就是差学生。
赵桐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对方女老师，心思微动，说，“老师，我受欺负的时候可没有叫自己的家长来学校找你麻烦，现在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你却言之凿凿地说就是因为我？”
老师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居然被这个学生拆台，女老师也被赵桐说得愣住。
赵桐继续说，“还有老师，我承认我和陈学长关系好，但是关系好我也不会阴暗到叫他冒着违反学校纪律的危险来帮我威胁同学，这种手段太自私，不是吗？如果我是学长，我也不会结交这么自私的朋友。
“另外老师，我的成绩并没有受到影响，不是吗？只要这样你就满意了对不对？我不觉得学长有什么地方不对，反倒是罗川同学，以前在班上处处针对我，班上的人都保持沉默，那时候的我更有可能因为受到欺负而导致学习下滑，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有主动去联系联系他，叫他也来办公室谈谈？
“我认为罗川搬出去我们宿舍是好事，如果不是大家都在说，我反倒不知道是陈绍学长帮了忙，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件事，我现在觉得自己应该去谢谢他而不是在这里跟你告他的狀了。”
赵桐说完就眨了眨眼睛走了，神情极其无辜纯真。
反倒是女老师被他的一番说辞说的哑口无言，根本没想到一向是班上最受人欺负最温和无害的小绵羊也会有犀利，逻辑缜密的一面。
赵桐根本不理会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怎么说，他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陈绍做的，直接找到陈绍，跟他问清楚事情经过就对了。
他心里感激陈绍，但是也不希望他为自己背上什么学校的处分。
陈绍放学之后才出现在学校里。
他头顶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仿佛不愿意被周围的同学认出来。
当时他头上打架受伤的地方还没有痊愈，那里有一道疤痕，他不愿意被其他人看到。
赵桐问，“罗川的事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在说是因为你他才搬出宿舍的，后来大家都不敢搬进我们宿舍了。”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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