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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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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染帝京尘 作者:北宫伯玉

    第6节

    承阳是他们的第一战,忽如其来的胜利所带来的喜悦似乎洋溢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或许是赵敬钰还没有来得及对这一切反应,但自己绝不能就此松懈。

    虞介并不担心他的家人,父亲在雍州边境,赵敬钰自然不敢随意调遣。而那些在京城的所谓家人对虞介来说不值得一提,他是地位卑贱的小妾所生,打小不被关心。那个偌大府邸里的人,不过是经常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他此时更关心的,是赵寄尘。自出兵以来,赵寄尘的情绪就不太好。这也是能够被理解的,毕竟讨伐的是自己的父亲。他虽然打小被宁贵妃保护得好好的,但绝非冷漠无情之人。

    虞介知道自己不善言谈,他很想多陪陪赵寄尘,可是作为主帅的他不可能有那样的时间。

    庆功宴过后,他总算轻松了一些,能够和赵寄尘好好的谈一谈。

    赵寄尘见是虞介,想起这些时日自己连见他一面都困难,心下有些气恼:“怎么,虞大将军有空来看我这个百无一用之人了?”

    虞介从背后搂住他,轻吻着他的耳垂,手已经滑进了他的衣服里头。

    赵寄尘有些烦躁的推开他:“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和女人一样的发泄工具?”

    虞介有些慌,忙赔笑:“当然不是。”你比女人更漂亮,更耐x这种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不过也是,”赵寄尘神色有些复杂,“我仍然还是那个什么也不会的纨绔子弟。说实话,你到底看上了我哪里?这张脸?”

    虞介听他这自暴自弃的语气,暗觉不妙:“谁告诉你你没有任何改变的?你努力修习暗器,还经常去向冯南歌讨教手法;萧启卧病在床的时候,那个在一旁帮荀歌仇的人难道不是你?”

    赵寄尘听他提起萧启,神色有些黯然,没有再说话。

    虞介大概明白了他的心思,只得好言好语安慰了他半晌。毕竟最后虞介得到了是赵寄尘分外主动的服务,春色满屋,其中滋味,自不可与外人道。

    翌日,一行人正商讨着丁鹤率二十万大军一事。

    这种场合下,冯梦幽之类的女眷自然是不能出现的,而立于赵陵沧身侧的冯南歌,正是相当于代替了她。

    虞介先开口道:“据前方线报,丁鹤的军队已经抵达雍州与冀州的边界。他的二十万大军,也多是崇州与冀州的军队。”

    杨澄捋了捋胡须,道:“崇州冀州两地多以平原为主,我军与他们的第一战必然是在豫州境内。”

    荀歌仇接口道:“不错,我们正可以借此做一番文章。”

    虞介心中也有了计较,便转口道:“那么诸位认为,丁鹤的先锋军会先到达哪里?”

    陆白昀皱眉道:“若不出所料,应当是卓阳。卓阳是豫州首府,也有军队驻扎,更为了安抚民心。丁鹤疑心甚重,只怕卓阳应当是他首探之地。”

    杨子涯略加思索,对陆白昀所言甚是赞同,也就没说什么。

    赵陵沧没有任何的表示,只看着在场诸位的反应。

    虞介轻咳一声,问道:“萧大人,你是否还有别的看法?”

    萧启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缓缓说道:“虽然我也认为陆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在我看来,珠崖可能才是丁鹤想走的那条路。”

    虞介愣了一下,从承阳穿过豫州有两条路。一是走地势较为平坦,人口昌盛的卓阳;二是走地形极其复杂的珠崖。

    珠崖周围的地势极其复杂,无论是对于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很不利。如果丁鹤莫名其妙选了这边,任凭谁都会觉得奇怪。

    杨澄在心里默默点头,出言赞成了萧启的看法。

    一时间,两边争执不下,也没个结果。众人只等着虞介下最后的决定。

    赵陵沧这时候才开口:“若是将军犹豫不决,那么按兵不动也未必不是个好办法。”

    赵陵沧这话未免说得有些忌讳,使得虞介决心赌一把:“陆白昀听令。尔等领兵一万,埋伏于珠崖。”

    陆白昀心里总是存了那么些芥蒂的,萧启懂得再多,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只是军令不可违,何况有什么不测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事不宜迟,陆白昀清点好军队,这便出发了。

    实际上,珠崖此地群山环绕,平素云雾缭绕,陆白昀小心翼翼的行进,心中不由得有些烦闷。

    他的副将范九似乎看出了陆白昀心中所想,低声道:“属下斗胆说一句,依属下的拙见,丁鹤应当会遭到我军的袭击。”

    陆白昀有些不悦:“为何?”

    “正是因为丁鹤疑心重,若是换了其他人,都会认为卓阳比珠崖安全得多。可对于丁鹤这种人来说,越安全的地方,他越是恐惧。”

    陆白昀仍然有些不以为然,这安排埋伏一事,也全权交给了范九去做。

    这之后又过了几日,仍然不见丁鹤二十万大军的踪影,陆白昀却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他倒想看看这事情要如何收场。

    正当陆白昀这般想着的时候,帐外却冲进来一个人,“将军,前方探子来报,丁鹤的先锋部队正向珠崖而来。”

    陆白昀立马站起身来,什么情绪都被他抛在了脑后:“立即准备迎敌。”

    而这场多半是运气成分使然的奇袭,最后留在史书上的,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句话——“丁鹤先锋抵珠崖,为虞介所袭,死者五千余。”

    珠崖的奇袭成功给整个军营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士气,那些饱受训练的年轻士兵或为了权势、理想、金钱而战斗,赵陵沧对此十分的满意。而丁鹤在珠崖受袭后,竟然一路撤退至了广阳。

    在庆功宴上,赵陵沧兴致极其高,不到必需场合不沾酒的他居然连喝了几杯,冯梦幽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杨子涯先是向这次的功臣陆白昀敬了酒,再开口道:“不想那丁鹤竟然如此胆小,也是我高估他们了。”

    虞介看了他一眼,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开口。

    赵寄尘却开口说道:“难道杨将军不认为,这一路来太过顺利了吗?”

    杨子涯笑道:“还请小王爷指教。”

    赵寄尘正要说话,被赵陵沧拦下了:“寄尘说的不错,本王担心他们在广阳有后着。”

    听了赵陵沧这句话,众人也是心里有数,暗中告诫自己不可生轻敌之念。

    待得宴席散去,已是半夜,冯梦幽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替赵陵沧洗脸,说道:“王爷早该知道,广阳一战,必然会大胜吧。”

    赵陵沧一言不发,权当是默认了。

    冯梦幽继续说道:“既然宁舟敢冒这么大的险将豫州送与王爷,却只为了除掉丁鹤,那么他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本王被小看了。”赵陵沧的语气中有一抹笑意,“你说下一个人,会是谁?”

    冯梦幽想了想,猜测道:“大概是宁舟的女婿司函?”

    赵陵沧笑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战役犹如赵陵沧所言,丁鹤领二十万大军于广阳复战虞介,大败。

    宁舟对这一切自然了如指掌,而听到这个消息一筹莫展的人,是赵敬钰。

    “皇上。”方无暇看着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赵敬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赵敬钰这才看见他来了,急匆匆问道:“爱卿那边可有消息了?”

    方无暇低下头:“请皇上恕罪。”

    赵敬钰本来也没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只道:“罢了,即便没有逆贼。这祖宗的基业,怕也是毁在朕手里了。”

    方无暇听得这诛心之语,更是低了头在一旁不敢出声。听皇上的意思,大有置一切于不顾之意

    “对了,”赵敬钰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奇异的轻松感,“至于软禁的杨居杨舒,其子杨子涯犯了谋逆,按律法当满门抄斩,爱卿择日进行罢。”

    方无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满门抄斩这种事情在他的印象里正是上一次的萧家。但这毕竟是皇帝的命令,他领了命便下去了。

    赵敬钰起身换了柱香,偌大的宫殿中空无一人,他谁也不想见,谁也不能见。

    丁鹤于广阳一战大败后,宁舟在朝堂上又推荐了他的女婿司函。

    赵敬钰答应得很快,从他的眉目间依稀能看出对这些事情的厌烦,似乎从前那个厌恶宁舟的皇帝从未存在过。

    他近来痴迷于前朝的山水画,每日可以花很长的时间去品鉴它们。宁渔欢对于他的这种改变不屑一顾,但仍是遵从父亲的命令给皇帝送了很多名家字画。

    至于杨家一事,宁舟听闻后只说了句,皇上心情好便是,这些小事也不用来知会我了。

    杨舒还是活了下来,但是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看着溪水中陌生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活下来是个错误的选择,他换了一张脸,获得了一个新的身份,没有人再认识他。杨舒这个名字已经随着杨家的覆灭埋葬在尘埃中,他应该去做什么?去找弟弟杨子涯吗?

    他对着地上爬行的蚂蚁喃喃自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第一次踏入朝堂的日子。

    杨舒用清水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使自己清醒一些。去找杨子涯吧,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当司函代丁鹤领军的消息传来时,大部分人显然有些不屑一顾。毕竟一个老将已经败在了他们手下,再来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大家的精神显然很亢奋。

    虞介这次倒是没有同很多人商议,召众人来只不过宣布了一件事情,他决定派人烧毁敌人的粮仓,断了他们的后路。

    据他所说这个安排是几日前与杨澄商讨出来的,赵陵沧表示并无异议,众人也就都听了他的安排去部署此事。

    范九是陆白昀的副将,他在两个月前被提到了这个位置。范九对此非常满意,因为这表明了他能更接近叛军内部,能够更快的把消息传递给司函。

    他正是司函的细作,但显然司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司函承诺给他的财富他已经拿到了一半。范九对于背叛一事没有更多的理解,毕竟他更爱钱一些。

    范九表面上显出一种不耐烦的神色,跟下属说自己要去广阳城中逛几圈。他的上司陆白昀并不在,这天恐怕是最好的时机。

    他走向暗号所在的小酒馆,不耐的倒了杯酒。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更何况战争还没有过去,没人会多看一眼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酒馆里散乱的坐着几位客人,有几位兴许是熟识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范九依旧在等待接头人的出现。

    “大哥,能一起喝一杯吗?”一个青年的声音让范九放下心来。

    不知何时,酒馆里的人数居然多了起来,这位青年看起来像是一个找不着位置的普通人。

    真是年轻啊,范九看着他这样想着。青年要了一小碟花生米,自顾自的说起话来,范九听着他自言自语,时不时的点头答应几句。

    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忽然听得那青年说了一句:“之前我还经常去桥头那块听评书,如今好些日子没去,也不知那说书人还在不在。”

    范九内心一动,答道:“不想小兄弟也爱听桥头的评书,在下上次去的时候,说的正是许攸献计火烧乌巢那段。”

    青年表情有些惋惜:“可惜我这么多天不去,故事竟说到三国去了。”

    此后两人再随意的说了一些话,青年便说有事先告辞了。范九也不留他,再坐了小半个时辰,也就回军营了。

    可就因为他多待了这小半个时辰,他才没见到外面站着的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赵寄尘。?

    ☆、第十六章

    ?  若要说赵寄尘为何在这破烂的小酒馆外,可能这是一种命运使然吧。实际上他来得不久,他只听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随后青年就离开了。

    大概是与生俱来的警惕性,他决定跟踪这名看似普通的青年。

    或许他的暗器技巧已经大有长进,但是跟踪能力实在一般,当然这可能和他引人注目的外表离不开。没过多久,青年就已经发现了有人在跟着自己。跟踪者非常的漂亮,从此人的配饰衣服的华贵程度上来看这人可能只是一个不中用的草包凑巧发现了这一切而已。

    先把人引到暗巷再动手,青年并不想摆脱赵寄尘而是打算杀死他。这大概是他做的最错误的选择之一。

    赵寄尘轻松的使青年晕了过去,他对这个结局也有些难以置信,他以为对方会更强一些的。但是更大的麻烦在于,他要怎么把人带回去?

    不管怎么说,青年最后还是出现在了虞介的面前。这件事情赵寄尘谁也没告诉,直接带到了虞介这边。

    “这么说,范九很可能是细作了?”虞介问道。

    赵寄尘摇摇头:“我没有听到关键的东西,接下来的审问就交给虞大人了。”

    冯梦幽眼神里有一丝赞许:“虞大人事务繁忙,这种小事给底下人去即可。”

    那位青年到底遭遇了什么已经无从得知,半日以后,冯梦幽来告知虞介:“动手吧,他已经全招了。”

    庞大的军队中,有细作是难免的。虞介打算把这件事情搞得声势浩大些,他想要个杀鸡儆猴的效果。

    范九对于暴露身份这件事情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因为这是迟早的事情,虽然未免也太早了些。

    其实冯梦幽试图从他嘴里拷问出更多的信息,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因为他真的不知道。

    陆白昀对于范九是细作这件事情感到很惶恐,当然他对范九本人没什么想法,他只是担心范九的事情是否会影响到自己。

    最终,虞介决定用一种特殊的刑罚方式来结束范九与青年的生命。

    刑罚当着军队的面执行,范九与青年被埋入了深坑之中,只留头部在地面之上。安排的人拿匕首在他们的脑袋上轻轻划了一刀,只见血液喷涌而出,犹如山间喷涌的泉水。

    虞介淡淡的说了一句:“可惜只有两人,场面还不够壮观。如若你们之间还有人愿意做叛徒,我不介意再多杀几个人。”

    这天的月色极好,司函搂着怀中的舞女,大声的和手下的将军们说笑。舞女面容与常人不同,正是那来自西域的胡人舞姬。她伸出白皙的手给司函倒了杯酒,再送到他的唇边,眼神里尽是挑逗。

    司函喝了口酒,稳住了舞姬的唇。这场战争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的紧张感,虽然宁舟已经劝诫他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但在司函的内心深处,他始终认为丁鹤的战败是安排好的。

    司函极其需要这场战争的胜利,因为只要能拿出这些明面上的战功

    我方军队人数几乎是敌人的一倍,我方占据了宁凉的绝佳地势,我方的督军参谋更是一等一的人才,以及那个自己笼络来的细作。

    这些优势往往会蒙蔽自己,但不一定会使敌人感到害怕。

    当司函被吵醒的时候,他有些嫌弃的看了躺在床上的舞姬一眼,命侍从将她带下去。随后才问道:“外头这么吵?敌人突袭了?”

    他的副将颤抖着告诉他:“将军,粮仓粮仓着火了。”

    “你说什么?”司函满面怒容的奔向粮仓,口中骂骂咧咧。

    这一把火不但烧了他们大部分的粮食,还烧去了他们一部分的士气。

    虞介巧妙的卡了一个时间点,粮食肯定不会那么快的运过来,但宁凉城内肯定也有一定的储备。这些粮食肯定会被均分到每一天上,虽然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最后几日的会比开始的少许多,但是这种时候更加不能动手。因为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想着,熬过这几天。

    这种坚定的心理状态对己方极为不利,应该把作战日期选在不多不少的中间点。他们已经渡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却发现还有一段。

    司函于宁凉大败于虞介的消息传到京城后,宁舟终于也坐不住了。

    “真是个废物。”宁舟气得直发抖。

    宁渔欢一边安慰着父亲,一边说道:“与其责怪司函,父亲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宁渔欢显然冷静得多:“雍州的军队自然不会来勤王,那么手头可用的还有多少兵,以及,谁能代替司函?”

    这个问题在翌日朝堂上被提了出来,赵敬钰看着宁舟有些忧愁的老脸,不知为何竟然想笑。

    宁舟望着不发一言的诸位大臣,怒火逐渐上升。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不是谁能代替司函的问题,而是谁敢代替司函的问题。

    既然这样,那他不得不找替罪羊了。

    宁舟的目光从在座的诸位大臣身上扫过,忽然,一个年轻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无暇方大人,听闻你与那叛军首领是老相识?”

    方无暇听到自己名字,只得出列毕恭毕敬的回答:“臣的确与虞介交好,但和亲一事后再无往来。”

    宁舟点头,微笑道:“那恐怕在座诸位中没有人能比方大人更了解虞介了,这司函的位置,就由方大人替了吧。”

    这个决定下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方无暇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群臣更是不敢反对,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荒唐的定下了。

    方无暇只能接受现实,在离开京城的前一天晚上,他去见了一个人。

    明雪楼第一舞姬,他的红颜知己秦语轻。

    说起来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方无暇十七岁娶妻,几年后又有了妾室。他的妻子贤良淑德,几个儿女也算得上天资聪颖活泼可爱。

    换了别人,更是羡慕也羡慕不来。可是他仍然觉得缺少了什么。

    而在秦语轻身上,他得到了满足。这种满足并非是指性的层次,实际上,他和秦语轻的接触仅限于手。

    他可以在秦语轻面前表现出真实的自己,而对方可以毫不讶异的接受这样的他。

    “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方无暇告诉秦语轻。

    “我知道。”对方仍旧是浅浅的笑容,“前几日徐公子告诉过我。”

    方无暇对这样的回答感到失望:“那你会想我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秦语轻给了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方无暇没有在问下去,他不敢。

    杨舒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是来到了冀州边界。他一路向逃亡的难民们打听,说是叛军已经占领了宁凉。

    他想着自己所在的地方离宁凉也不太远,再走不久应当能见到驻扎的军营。

    虽然士兵看着衣裳褴褛的杨舒一脸怀疑,但仍是进去通报了上司。

    杨子涯听闻哥哥的名字,脸色一遍,急忙走了出去。

    兄弟两人大半年未见,这一见面,却已是物是人非。

    即便杨舒不开口,杨子涯也知道,自己的家族已经凶多吉少了。

    杨舒看着久未谋面的弟弟,勉强苦笑着说了一句:“看你气色这般好,我也就放心了。”

    杨子涯强忍眼中的泪水,上前一步抱住哥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哽咽道:“至少你还活着……”

    杨舒叹了口气,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副将见了这场景,忙道:“杨公子一路风尘仆仆,将军不妨先进去说话。”

    杨子涯这才反应过来,忙吩咐下人准备食物与热水。

    因了杨子涯的缘故,杨舒自然也能混上个一官半职。此事暂且按下不表,因为虞介的大军此时距都城洛阳只差最后一战。

    “合浦,”赵陵沧指着桌上的地图,“这是最后的关卡。也是最难的。”

    杨澄抚须道:“王爷说的不错,自古以来便有无数人葬送在了这合浦城下。”

    陆白昀皱眉:“王爷,卑职昨日细细勘察过合浦城周围地形,似乎也没有传闻中这般难攻,这话是否有以讹传讹的可能呢?”

    萧启神情中有些担忧:“且不论这事情是真是假,白昀,你可知此番合浦城的守将是谁?”

    “似乎是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叫什么方无暇。”

    赵寄尘才知道这个消息,吃了一惊,谁都知道虞介与方无暇交好。他偷偷在底下握紧了虞介的手,难怪虞介这几日心情不好,出了这般事情,自己居然不知道。

    赵陵沧的表情似笑非笑:“虞大将军从前与方无暇交好,那自然是最了解他的了。这合浦城,兴许也不是那么难拿。”

    虞介只得道:“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方无暇自知正面战场上他不是虞介的对手,进攻不行,防守他倒是很有一套。

    整整半个月,虞介什么法子都试了,也无法撼动合浦城半分。而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开始急躁起来。

    他完全猜不透方无暇的心思,只能一日接一日的陪他耗着。

    直到一个月后,整个战场仍然是一个胶着的状态,而躁动不安的情绪已经蔓延到了军中。

    是的,他们的粮草,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而合浦,就是横亘在虞介面前的最后一块石头。

    对比虞介,宁舟可是开心不已,他没想到这个方无暇还能支撑这么久。他与宁渔欢早已计划好弃都城而逃往关外的事宜,如今见战场有转机,一时高兴,却是给了方无暇一番封赏。

    方无暇的妻子儿子留在都城作为人质,宁渔欢打听到方无暇还有个红粉知己,便把秦语轻偷送入了合浦城。

    “大人,丞相给您送了个人来,您见是不见?”

    方无暇忙得焦头烂额的,哪还有心情见什么女人,“不见不见。”

    那人的声音却是熟悉得很:“大人升官了,就把妾身抛弃了。”

    方无暇猛的一抬头:“语轻,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秦语轻低头,依然是温柔的声音:“是丞相大人派我过来的。”

    方无暇觉得心中烦闷更多了几分:“这可是前线,不是什么闹着玩的地方。你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秦语轻却没有听从他的指令,而是走上前来替他揉了揉因为久坐而酸痛的肩膀:“方大人,是生是死,不过也是这最后一战,让妾身陪陪你吧。”

    方无暇长叹了一口气,也顾不上理秦语轻,只继续看着面前摆着的军务情报。

    又过了一个星期,这天,方无暇秘密将几位下属召集起来,表明了要动手的意思。

    “据线报,那逆贼粮草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了。现下正是他们军心涣散之时,最好的时机也就是这几日了。”

    方无暇点点头:“不错,你们去准备一下。以火把为令,明日丑时分三队人马奇袭敌方大营。”

    众将应了,便也下去各自准备。只余方无暇一人在帐中独坐,若是败了,又当如何?

    这日夜里的风特别大,吹得战旗呼呼作响。方无暇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不远处的敌方大营,沉默了很久。

    直到副将看着时辰到了,才上来提醒长官:“大人,丑时了。”

    方无暇面无表情:“你让人把火点上。出发吧。”

    虞介似乎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军营仍是一切照旧,巡逻的兵士也没有丝毫增加的迹象。

    方无暇眼看着敌营越来越近,却是渐渐的平静下来,他的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等这一切结束,他想辞官。

    而前方将士的惊呼打断了他的这个念头,“将军,不好了,前方都是陷马坑”

    中计了,方无暇心中一凉,大声呼喊道:“敌人有埋伏,全军后撤!”

    虽然号令官将他的命令传了出去,但是仍是损失了不少的人马。方无暇看着一瞬间点亮灯火的敌营,和那些整齐划一朝自己这边徐徐前进的军队,心下明白得很,是自己输了。

    “将军,敌人攻势太猛抵挡不住,我等保护将军突出重围。”身边的副将朝方无暇大声喊道。

    方无暇一枪刺死了一个要偷袭自己的敌军,放声大笑道:“纵然战死沙场,吾又何惧?何惧?”话音未落却是又加入了厮杀。

    副将见劝阻未果,只能硬来,一击之下,他竟然将方无暇击晕了过去。方无暇不怕死,他可未必。

    于是等方无暇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合浦城中了。

    秦语轻拿着手帕轻柔地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将军醒了?”

    方无暇一言未发,撑起手来将头埋在秦语轻的肩膀上,竟是大哭了起来。

    秦语轻像是习惯了这样一般,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口中说的话却让方无暇如堕深渊:“将军一定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将秘密泄露出去的。”她缓缓的推开了他,站起身来。

    方无暇看着胸口前那把精致的匕首怔住了,眼眶里还有未干的泪水。

    秦语轻拿过手帕擦了擦溅射到手上的血迹,说了最后一句话:“这把匕首是你当年赠我防身的,我一直记在心里。现今就当做是还你了罢。”

    方无暇看她那跃上房顶的轻功,哪还有平素柔软的样子。他倒了下去,有一滴泪从他的脸上划过,滴进了尘埃中,再无人知晓。?

    ☆、第十七章

    ?  方无暇是赵敬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如今这根稻草也没了。

    宁渔欢正在朝堂上装作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赵敬钰迁都的事宜,并表明皇上再不做决定,不出一周这叛军便要打入洛阳城了。

    赵敬钰在皇位上不发一言,仿佛入定的老僧。他不能走,也没有地方可以走。

    虞介的军队进洛阳城的那日,天气是出乎意料的好。家家户户的门都紧闭着,整个洛阳就像是一座死城。

    “我想见他最后一面。”赵寄尘跟虞介说道。

    赵陵沧在一旁听得这话,却是长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你就先进去吧,我们在门外等着便是。”他使了个眼色,立马便有一队手持大刀的士兵跟在了赵寄尘的身后。

    不过两年,当赵寄尘再度踏入这熟悉的皇宫时,已经物是人非。

    四散奔逃的宫女,衣冠散乱的妃嫔,认出他随后跪在他脚下求饶的侍卫。赵寄尘冷冷的看着这些人,径直走向正殿。

    他一步一步踏上长长的台阶,手微微颤抖着。那是他的父皇,赵寄尘想了很多次自己再见到父皇的场景。

    可他怎么也没能想到,那个在皇位上坐着的赵敬钰,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父皇!”赵寄尘冲上去,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尸体已经冰凉,而且从这个姿势来看,赵敬钰是被人杀害的。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谁会抢先一步杀死皇帝?赵寄尘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丝寒光向自己袭来。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一个转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被钉在墙上的是一枚淬了毒的梅花针,赵寄尘的脑中却分外清晰。这个想暗算自己的人与杀害父皇的肯定是同一个人。

    “阁下既然敢出手,为何不敢现身?”

    跟着他的一列士兵仍然整齐划一的站着,没有一个人出声。金銮殿上,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回荡着。

    赵寄尘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二,三,四。旋即他只看到了从胸口处冒出来的剑柄,

    是谁?他只想看见那人的脸,赵寄尘耗费了全身的力气转过头去,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萧启身边的神秘侍卫,楚璟臣。

    无数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涌入他的脑海,在宫中避开他暗自垂泪的母亲,待自己极好的舅舅和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的父皇。赵寄尘闭上了眼睛,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了虞介的笑脸上,再见了,虞介。

    “王爷,这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里头还没有什么消息?”萧启见虞介一脸担心的模样,不由得开口相问。

    赵陵沧自赵寄尘带兵进了宫后,便一直在一旁闭目养神,听到萧启这番话,他才缓缓睁了眼睛:“进去吧。”

    离殿门越近,虞介心中的不安感就越发浓烈,太安静了,这种诡异的安静背后仿佛还有一股杀气,虞介握住剑柄,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

    杨子涯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对劲,他默默抓紧了萧启的手,萧启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报告将军,小王爷似乎遭遇了死士的伏击,现在生死未卜。”这句话仿佛是压倒虞介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冲上去抓住那名士兵,怒吼道:“他人呢,人在哪里?”

    那么士兵似乎也被他吓着了,结结巴巴的指了指面前的金銮殿:“在殿内”

    虞介如同疯子一般冲进了殿内,其他人也是脸色一变,急忙进了大殿。

    偌大的金銮殿中只余了两具尸首,赵敬钰身体歪斜的倒在龙椅之上,显然已是死去多时了。

    虞介默默抱着赵寄尘的尸体,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在他的世界里,时光已经静止。

    萧启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人拉住了,转头只看微微摇头的杨子涯。萧启长叹一口气,却发现楚璟臣也不知去哪了,不由得低声问道:“璟臣呢?”

    杨子涯露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笑容,萧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站在虞介面前的人不正是楚璟臣。

    只是,为何楚璟臣的剑对准的是虞介的咽喉?

    “璟臣,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萧启喝道。

    楚璟臣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纹丝不动,萧启内心焦急正想走上前去阻止,却被杨子涯强硬的按在了原地。

    萧启疑惑的看了看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赵陵沧,冯梦幽,冯南歌。他苦笑起来,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

    既然他们要杀虞介,想必赵寄尘也是死于他们的剑下。萧启很快的冷静了下来,他们不处死自己,必然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但不妨赌上一赌。

    “王爷,”萧启开口,“您若是铁了心要处死虞将军,为何不让他做个明白鬼呢。”

    赵陵沧还未说话,冯梦幽却开口了:“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不明白就让虞将军去地下问阎王爷罢。”

    楚璟臣冷哼一声,一剑正欲刺下。萧启心中一冷,知道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咬牙挣脱了杨子涯的手,却是替虞介硬生生的挡下了这一剑。

    楚璟臣一惊,剑偏了几分,这才没伤到致命的地方。

    杨子涯急忙上前抱起萧启,看了看伤口这才放下心来,他冷冷的看了虞介一眼,对赵陵沧说道:“看来虞将军一时半会还杀不了。”

    “无妨,”赵陵沧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本王已经请司天监的人看过了,下周三是难得一遇的吉日。其他的杂事本王去处理,熙淮就交给杨大人了。”

    杨子涯颔首:“那就劳烦王爷了。”

    “熙儿啊,今天你跟师傅都学了些什么?”萧启感觉自己被拖入了一个诡异的场景,面前的小孩是谁?身着明黄色衣裳的人又是谁?

    是皇帝吗,萧启走近了些想看清他的脸。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心中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呢。

    那个小孩却又回答道:“回父皇,儿臣今天学的是孟子中的一段。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

    萧启怔怔的看着那个小孩,脑袋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在他再度陷入昏迷之前,他终于想起来了一件事情,那个小孩,不正是他自己吗?

    “快去告诉杨大人,皇上醒了”

    萧启努力的睁开眼,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干渴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个陌生的侍女给他倒了杯水,笑道:“皇上你可总算醒了,你晕过去的这几日,外头都急成什么样了。”

    “皇上?”萧启不解的看着他,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现下躺的地方,正是皇帝的龙床。

    那侍女正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的时候,杨子涯已经进来了,他脸色不是很好看,见了那侍女也皱着眉道:“你先出去。”

    萧启安静的看着他,依旧是熟悉的脸,却不知什么时候起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明慎。”杨子涯缓缓开口,“瞒了你这么久,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虞介和赵寄尘。”

    杨子涯什么都没有说,他在等,等萧启开口问。

    在不知过去多久的沉默后,萧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这个皇上,是怎么回事?”

    提及此,杨子涯的手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明慎,后天,就是你的登基大典。”

    “我的?”萧启笑出声来,却又因为这个笑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虞介不在了,我就是王爷的下一个傀儡是吗?”

    杨子涯忙道:“明慎,是我的错,才让你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你和虞介不一样,你才是真正的赵熙淮,先皇的唯一血脉。”

    “哦?”萧启冷笑,“这又是谁让你来给我编的故事?我萧启从来就只有萧彧这一个父亲,你们用这种故事骗小孩?”

    “明慎,你先冷静下来。你当我编故事也罢,总得先听完这个故事吧。”

    杨子涯缓缓开口,说起了那段尘封的往事:“你的侍卫楚璟臣与先皇一同长大,正是先代的暗卫首领。当年先皇被燕国所掳,正是他孤身一人潜入燕国救出先皇。在你五岁的时候,楚璟臣对你用了些药将记忆消除了大半,再把你送入了萧府。此后的六年中,他一直在寻找名医高人治疗先皇的病。可怜你十一岁的时候,先皇终究是去世了。楚璟臣想起先皇在世时对你的殷殷期望,这才有了这个计划。”

    萧启仍是不相信,问道:“若是当真如此,为何找来虞介做替死鬼?”

    杨子涯心头一动,低声道:“赵陵沧,是他控制不住的棋子,再加上这事风险太大,楚璟臣索性找了个人来代替你。等事情确定了,再告诉你。”

    萧启冷哼一声:“不管这事情是真是假,只是先一辈的人已经过世了大半,坐这个位置的无论是我还是你或者王爷本人,都不打紧吧。”

    杨子涯皱眉:“话怎么能这样说,你才是先皇的血脉。”

    “你走吧,我累了。这个位置我不想要。谁来都是无用。”萧启脸上略显疲惫之意,显然是不想再谈。

    杨子涯无奈,只能起身离开。

    若是萧启执意不肯当这个皇帝,只怕登基之时也会押着他坐上那个位置。只是萧启的疑问,杨子涯也不明白,为何赵陵沧自己不肯当皇帝呢?

    他试探的问过楚璟臣这个问题,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或许去问问冯梦幽?杨子涯一面想着一面安排出宫的马车。?

    ☆、第十八章

    ?  赵陵沧一行人暂居在以前的舒王府内,待得新皇登基后,再重新将这翻修一遍。

    侍者在前头带路,杨子涯却听到了一阵喧闹声,不由得出言相问:“王府何事如此喜庆?”

    那侍者本是识得他的,开口也没了顾忌,低声道:“有人送了些伶人歌姬的与王爷,正在花园里头听戏呢。

    冯梦幽的住处一如既往的冷清,冯南歌见了杨子涯,上前一步招呼道:“杨大人。”

    杨子涯朝屋内看了一眼,问道:“王妃这是在忙?”

    冯南歌叹息:“是啊,朝内乱的很,这些事情都是王妃在帮着处理。”

    杨子涯心中疑惑更甚,看来赵陵沧是真不想当皇帝,不然怎么会不插手这些事情。

    杨子涯道:“在下心中尚有疑问,想来请教王妃。”

    屋内传来冯梦幽的声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进来吧。”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令人闻之精神一振。杨子涯与冯梦幽也算是熟识了,便索性自己倒了杯茶喝。

    这茶却是格外的浓,苦得连杨子涯都皱了眉。

    “王妃还是要多加休息才是,有些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办也无妨。”

    杨子涯第一次见这个永远精神满满的人露出了疲态,眼角细微的皱纹也不是能被妆容所遮掩的。

    冯梦幽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伸手揉了揉额头:“岁月不饶人啊,都说无妄神功可使容颜常驻,我看也不过如此。你既然来找我,那定是因为皇上。”

    “不,王妃,我来此,是为了心中的另外一个疑惑。”

    冯梦幽螓首轻抬,微微笑道:“你想知道,为何王爷不继承大统,是吗?”

    隐约从远处传来喧闹声,冯梦幽看向窗外,只说了一句话:“王爷最近宠爱的那个伶人,像极了成宗。”

    饶是见多识广的杨子涯,也被这句话吓得不轻。成宗正是萧启的父亲赵予宣,也是王爷同父异母的哥哥。

    “杨大人,王爷虽然不想要那个位置,但是恐怕燕国没有完全覆灭之前,他也不会收手。”冯梦幽的眼神似乎能够看透他,“你想要的东西恐怕不少啊,杨大人。那可还得更加努力才是。”

    杨子涯心头隐约燃起了怒火,那种心底的隐秘被窥视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他知道他无法从冯梦幽这里获得更多的帮助,于是他又去找了另一个人。

    虞介被关押在暗卫的天牢之中,杨子涯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来过这里。

    对于监牢而言,关押虞介的地方意外的还不错,但是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很差。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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