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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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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大咖,就死磕了 作者:林花一谢

    第19节

    池衍这才知道,小哲的事情他是很乐意多知道一点的,可是这个人叫住他是要干什么呢,池衍心有疑虑,苏澈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盯住他脸上瞅了一眼,那目光让池衍很不舒服,苏澈瞅着他,忽然毫无预兆地低头笑了笑。

    这笑绝不是善笑,池衍不大高兴,冷淡问他:“你笑什么?”

    苏澈叹气般的说:“我笑你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要不然那一位为什么就这么忘不了你。”

    池衍脸上有防备的神色,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苏澈可不许他逃避,荧幕上颠倒众生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忽地问他:“我和易先生的关系——你知道吧?”

    池衍眼里露出一点鄙夷,很快地说:“这跟我无关。”

    “怎么无关?”苏澈似笑非笑道,“你们俩要是好上了我就得从这里搬出去,这事情明摆着,你还敢说跟你无关?我看——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我找你就是想要问问你,你说你这三天一大趟两天一小趟的,是打算跟他好上啊还是跟他好上啊?”

    池衍是个斯文有礼的人,哪里习惯和人这样子谈话,当下脸上微怒地露出不自在来,恼怒道:“你不要乱说话,阿修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来看他难道不应该……”

    苏澈不待他放完这狗屁就“呵”地笑出声来,脸上露出好笑的神色,“你到现在还要装傻吗?他为什么扑过去救你你不知道?这么些年他对你什么心思你也不知道?你这一来他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你,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你也都不知道,是吧?啊?你这就是要装傻装到底了呗?——哦,也对,”苏澈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说,“你看你这样一装傻,病你也探过了,对自己也交代得过去了,心里也舒坦了,管人家心里是什么想头呢,还不是他自作多情,到时候等他身上好得差不多了,你从此撒开手不再露面,别人心里被你勾起什么念想关你什么事呢,你又没有做错事,不过是来正正当当地探过几次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端的正人君子的行径,别人心里有别的想头你也管不着呀,是不是这个理?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吧?你给我说说?”

    不管池衍心里是怎么想的,被他这样子地问到脸上,再光明正大的举动也要龌蹉了,池衍下颌线条都崩了出来,脸上难看得紧,苏澈冷眼瞅他,也收了那嬉笑怒骂的模样,正色道:“池先生,要我说,念在他好歹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多少也该替他着想一回,你说是不是?您要真有那个心思就别太端着了,都老大不小的了,不然您就别再来探什么鬼病,让他彻彻底底断了这个想头对他比什么都强,没您过来看他锦衣玉食的也死不了,您说呢?”

    这场谈话,池衍完全不是苏澈的对手。

    相继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小哲抱着一箱子的杂七杂八要进房间来,双方猛不丁一照面,小哲“呀”一声笑了,睁着两只灵动的眼睛问:“苏哥哥池叔叔,你们怎么上这儿来啦?”

    苏澈露出一个笑模样,“哥哥和你池叔叔进来说一会儿话,池叔叔马上要走了。”

    小哲便很礼貌地说:“池叔叔再见,回去小心开车啊。”成天见面的关系,他和池叔叔也挺熟悉了。

    池衍的视线自落在小哲身上就没移开,这时候才恍然含笑点头道:“小哲也要早点睡觉啊,明天还得上学呢,时间不早了。”

    小哲笑,“明天星期六,我弄完这个本来也打算洗漱睡觉了。”

    池衍这才想起来,他看着小哲的目光温和到近乎难过,忽然就交代他:“一定要好好上学,放了学多和朋友出去玩,男孩子要活泼一点,别整天闷在家里,有事和叔叔打电话,在家里要听你爸爸的话。”

    小哲只觉得这个叔叔好像又要奇怪起来了,勉强点了一个头。

    池衍本来还有一堆啰嗦的话要对小哲讲,可是看小哲神色,最后只能笑笑地一摸他乌鸦鸦的发顶,踏着略显沉重的脚步终于还是走了。

    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剩下苏澈和小哲两个,苏澈对小哲说:“早点睡啊。”

    小哲脆生生的,“知道!”

    苏澈自回了房间,小哲赶紧地开门进去,这一箱子东西抱在怀里也怪沉的,把箱子放下,忽然有一点红光在视线里一闪,因为房间里关着灯,这光亮还挺明显,小哲疑惑地开灯一瞅,哦,是那个大号公仔,米分丝寄给明星苏哥哥的,之后就一直搁他这里玩,这次捐东西他就一起收拾出来了,小哲发现是公仔领夹上携带的录音笔忘关了,过去长按了一下,录音笔叮地一声长音,红光灭了。

    小哲很快关了灯,自回房间洗漱睡觉不提。

    池衍打那以后忽然就不来了,本来几乎天天过来的人,这说不来了就不来了,除了苏澈,人人嘴里都免不了要念上两句奇怪,老管家私下里还骂了两回,觉得那姓池的忒没良心,易先生面上不显什么,也不肯放下架子打电话问上一两句,脸上默了几日,忽然也就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苏澈一如往日地忙碌在剧组里,生活似乎也重新滑入正轨,可是这个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的凑巧与不凑巧,时近七月,夏日的天气时不时地就要来上一场疾风骤雨,这天下午天气却阴沉得出了格,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阴云密布,远处隐隐有雷声滚来,却总不见落雨,剧组一看这架势也没法继续啊,想着这么些天大家也疲了,索性大方一回各自解散回了家,苏澈回到别墅将进大厅的时候正碰见老管家带着几分疑惑又小心的模样出来,老管家一瞧见他便忙上前两步凑过来压声道:“易先生在里头呢,心情不大好,刚才和小哲在房间里拾掇东西,不知道怎么忽然就不大对劲了,病人心情反复也是有的,进去小心一点错不了。”

    他这个样子,倒让苏澈有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易先生并不是个随便拿人撒气的脾气,老管家和主人家多年相处感情也不一般,平日里也从来不是这样提着小心讨生活的样子,更遑论这样赶着来提醒他了。

    倒是有几分古怪。

    进去果然看见易先生一脸阴沉地坐在那里,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一个大号公仔,苏澈认得那个公仔,当初米分丝寄来的,有几年了。

    易先生抬眼瞧他,脸上不悲不喜的样子,忽然问他:“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苏澈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可是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易先生把那个公仔抱起来,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公仔领结处不知怎么拨弄了一下,然后忽然苏澈就听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学校里组织往贫困地区捐东西,这些都是小哲找出来要捐的,暂时先放在这里”,接着是池衍的声音,“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要不然那一位为什么就这么忘不了你。”

    ……

    苏澈没想到他还能再从头到尾地听一遍那天跟池衍的谈话。

    对话放完了,时间彻底静止了,空旷的大厅在阴沉压抑的天幕下寂静得像一座坟墓,易先生用一种奇特而冷静的目光瞅着他,好像今天才是第一次地真正认识了他,他用一种近乎冷静的语气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说?”

    苏澈觉得,这可能就是天意。

    这件事今天不能善了,他心里有点难过,只是事已至此,他忽然又觉得事情有个了断也好,好像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他动了他的池衍,他倒忽然很想知道对方打算怎么处置他,苏澈没什么所谓地站在地上,带着一丝倔强地回答了他: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没什么好说的。”

    ☆、第九十一章

    易先生暴怒。

    拐杖是怎么劈头盖脸地突然打过来的苏澈已经记不得了,易先生腿上分明还裹着石膏,可是他动作敏捷得简直让人看不清,拐杖带着呼呼的风声,一下一下很痛地打在身上,暴风疾雨般的落下来,苏澈只管用胳膊护住头脸,也不闪也不躲,咬牙承受着,外面的暴风雨终于也下来了,闪电和滚雷哗哗打下来,夹杂着男人的怒吼声,苏澈分明什么也听不清,可是又好像什么都听清楚了,劈头盖脸的疼痛中,分明有一些什么破碎了,可另外一些却在破碎中越发坚韧起来,这些东西支撑着他,让他不至于在疼痛中丢脸地倒下去。

    恍惚有错杂的脚步声在一片惊呼声中杂沓而来,身上忽地一轻,高高举起的拐杖被人七手八脚地拦住了,哐哐的暴雨倾盆似的砸下来,依稀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叫声,苏澈心想这是小哲在哭,这般阵仗大概要把这孩子给吓坏了,这孩子在他跟前长了这两年,他心里对他自然有一番疼爱之情,苏澈模模糊糊地就想,临了临了竟然要这么吓他一场,这可真是不大好呵。

    疼痛带来了一阵晕眩,苏澈堪堪把目光投在那个暴怒的男人身上,他双眼通红,要吃人似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可是也都无所谓啦,易先生浑身哆嗦着气得不清,被人七手八脚地围住了,他情绪激动,胸口大力地起伏着,腿上有伤的人,脚下一个踉跄险要站不稳,在闹哄哄的劝架声中被人哄架到了沙发上,苏澈扶了扶额头,周遭的映像在一种周身牵扯的晕眩中慢慢由模糊转为清晰,他终于看清男人痛恨到厌恶的眼神——其实,早该想到的。

    倾盆暴雨哐哐地冲击着耳膜,所有其他人的声音好像只是一片嘈杂的背景,唯有男人的声音清楚而凄厉。

    “——滚!马上给我滚!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苏澈也心知今天就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他只是有一点伤心有一点好笑,还有别的说不出来的情绪,所有的感觉汇集到一起,最后只支撑起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结果。

    苏澈觉得,挺丢脸的。

    周围闹哄哄的,外面大雨倾盆,苏澈往那雨水的世界里走去,他尽量保持清醒,可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发抖,后头好像有人喊他,这叫声挺熟悉,苏澈仔细地想了一想,辨认出这是老管家在叫他——叫他做什么呢,他已经够丢脸啦。

    苏澈没去管他,倾盆的大雨在出檐处砸出大大的水花,苏澈一秒钟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无遮无掩得他淌进了这个水世界里,雨水哗哗地浇在身上,浇出周身火辣辣的痛楚来,视线也被大雨冲刷得模糊,身上好像着火了似的,忽然就又觉着冷又觉着热,突然有人抓住了他,一低头手上就多了一把伞,苏澈眯眼定睛一瞧,啊,老管家追来了,他来给他送伞么?苏澈摇摇头,没要他的伞,把伞推还给他,他定下心想了一想,转身朝车库的方向走去,他不能这样子去搭车,再说这边也并没有计程车可以搭。

    老管家踩着水花一路紧跟着他,苏澈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见他去摸车老管家还慌忙来拦他,嘴里还说着些什么,苏澈一个字都没有听清,而且也完全没有意义,他神色迟缓地看一眼老管家,忽然发现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被浇湿了半边身子,回头要生病了,看吧,这就是自作主张来追他的下场,其实何必呢。

    老管家是拦不住他的,苏澈终于还是上了车,车窗外印出老管家担忧的脸,苏澈想要对他笑一笑宽宽他老人家的心,可是又恐怕自己会笑得很难看,最后自己笑还是没笑自己也闹不清了。

    雨水哗哗地浇在前面的车窗上,苏澈发现雨刷到了这种时候也无大用,最奇怪的是,这样的鬼天气里路上竟然还跑着许许多多的落汤鸡和落汤车,到处是鸣鸣的喇叭声,整个世界都在茫茫的雨水里摸索,是混混沌沌的一片。

    身上的衣裳浸着雨水紧紧地裹在身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他想自己是要生病了,不过他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了,那个地方的人和事再也影响不到他啦——从某个意义上来讲,这已经足够了——不过这是哪里呢,他茫然四顾,可是没有认出来,接下来要到什么地方去的,也并不知道。

    只有身上的疼痛慢慢叫嚣起来了,苏澈发现自己有点开不动了,身上难受得紧,他不能再开了,再开下去怕要出事,他难受得把车子停靠了下来。

    雨水在外面哗哗作响,把他和其他一切世界区隔开来,苏澈觉得有些冷,双手环臂地搓了搓,身上又冷又热,脑子也有点发僵,跟不上趟儿了,雨刷还在前面尽职尽责地挥舞着两只手臂,苏澈目光迟缓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后知后觉地开始奇怪起来——就这么结束了吗,这一切。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这一步。

    说起来,也怪虎头蛇尾的。

    苏澈慢慢地伏在前面的方向盘上,忽然就痛痛快快地落了一时泪。

    落完泪把脸一抹,脑子倒有点清醒了,这样不是办法,他得找人帮忙,这种时候也就经纪人管用了,花哥那边闹哄哄的,背景有点乱,好像是在跟人一起吃饭的样子,花哥拿着电话说你等等,这才走远两步寻了个清净点的地方说话,“什么事儿啊?”

    苏澈道:“你出来接我吧,我身上不大舒服。”

    花哥瞅一眼外头的倾盆大雨,只当苏澈心血来潮跟他玩儿呢,嘴一咧笑了,“你是跟人打赌赌输了拿我开涮呢还是怎么的,拿我来逗闷子……”

    苏澈难受得闭了闭眼睛,打断他的话,“易先生跟我翻脸了,把我打了一顿,把我赶出来了。”

    花哥听他不像开玩笑,这才唬了一跳,惊道:“真的假的?——不是,这怎么回事儿啊?你现在在哪儿啊?”

    苏澈老实道:“我也不知道。”

    花哥:“……”

    苏澈隔着雨窗努力辨别了一下外面的路牌标识,跟电话里说了,花哥说他马上过来,电话一挂上苏澈就有一种要撑不住的感觉,浑身烧得慌,冷一阵热一阵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感觉有人在外面砰砰地拍车窗,苏澈睁眼看见花哥在车窗上放大的脸,雨还是哗哗的,似乎就没有个尽头,苏澈换到了花哥的车上。

    花哥一见他这脸色儿就吓了一跳,再一摸他,皮肤都是滚烫的,花哥一路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本来还想着先了解了解是怎么个情况,一见这架势,当机立断道:“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得先去打吊针去。”

    苏澈知道倒是知道的,努力保持了一点清醒地说:“不去医院……被人知道就麻烦了,我睡一觉就好了,买点药吧我得吃点药。”

    花哥操一声,嗡嗡地发动了车子,苏澈只觉得身上软得要撑不住,阖上眼皮就晕晕欲睡。花哥开着车在旁边担忧地叫他:“你可别睡着啊。”

    苏澈勉强睁眼看看他,“我们去哪里?”

    “你这样还能去哪,上我那地方去,我让人来给你打针。”

    苏澈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过问任何事情,随他安排吧。

    苏澈这一烧就烧了两天,这场烧来得凶猛,退得倒也利索,一来针没落下,身上也一遍一遍地用药酒擦过,二来年轻人,毕竟底子好,被打痛的地方疼还是疼的,不过高烧一退,身上便好得七七八八了,这天苏澈闻着厨房里传来的米粥味儿就醒过来了。

    这两天除了打葡萄糖就是偶尔喝点米粥了,据说是这个好消化,对病人好,其他的病人消化不动,不过苏澈挺怀疑更深刻的原因是他的经纪人除了这个就不会别的了。烧退了胃口也好,花哥已经厨房卧室卧室厨房的连着给苏澈盛了三碗汤了,当苏澈第四次把空碗递给花哥示意还要的时候,花哥怒了,一怒之下直接粗放地把整个电饭煲给端过来了,苏澈一看就乐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花哥本来怒视苏澈,怒视着怒视着不怒视了,唉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用手背一推苏澈,不大会安慰人地说:“哎,你没事儿吧?”

    苏澈把笑出来的眼泪一擦,乐道:“我这是高兴的,难得你这么贤妻良母,又是给我擦药酒又是给我做米粥的,哎,我可得抓住机会好好地受用受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来,再给我添碗汤。”

    花哥:“……”干活的人还得被人调侃,还能不能行了!

    等喝饱了米粥收拾了碗筷——当然是花哥收拾的——苏澈不忘给他的经纪人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譬如说以后就不要光米粥米粥的啦,可以到饭店里订几个菜来的嘛,不然让人嘴里能淡出鸟来,花哥憋屈地听了,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难得这烧也退了,他精神头也好,该问的是时候问了,花哥逮了个话头顺势就问道:“哎,你前两天到底怎么搞的啊?突然就那样了,吓我一跳。”

    苏澈当即打了个哈欠,本来就是在床上吃的饭,顺势就往被窝里一躺,薄毯往头上一蒙,顿时就睡意浓浓道:“哎呀,吃饱了就犯困,不行了撑不住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出去的时候别忘了把灯关上。”

    不出三五秒钟,果然就真跟睡过去了似的——身为演员,装困装睡那叫一个驾轻就熟。

    花哥:“……”怎么不睡死你丫的!

    这个时候,别墅里的空气已经压抑了好几天了,谁也不知道苏澈怎么就得罪了易先生,让主人家发了这样大的火下了这样重的手,连累得大家都得赔上三分小心,生怕哪件事一个没做好就撞到枪口上去。日落时分,易先生房间里早早地就亮了灯,不过除了端送饭菜茶水,其余时间绝没有哪个人吃饱了撑着的敢来瞎晃悠。

    易先生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忽然发现房间里有人的时候,也不知道老管家进来多久了,以及进来做什么,并且身上乏力,也懒怠去问,易先生只抬起眼皮瞅了一瞅他,还是老管家察言观色地道:“要不要出来房间走上一走,这两天竟窝在床上了,对养伤倒不利。”

    易先生不想说话。

    “前两天是怎么了,忽然就发那么大的火,什么事情不能慢慢地说呢。”老管家观他神色,慢慢腾腾地提到了之前的事,

    易先生不吱声。

    老管家忖度着又道:“倒不是别的,只是那天这么大的雨,不是平常时候,他那样开车出去也不知道安不安全啊。”这种时候,敢当着易先生面提起苏澈的,别墅上上下下也就老管家一个了。

    易先生一开始只似听非听的,可是终于也慢慢领会了老管家的意思,这让他烦躁起来,一挥手不耐烦道:“有什么安不安全的!我看他皮实得很,一点皮肉伤罢了,哪里就要得了他的命!”

    老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暗叹一口气。

    易先生自我平静了一下,说:“以后别再提他。”

    老管家瞅他一眼,唉,不提就不提吧,想一想问道:“你这两天吃的都不多,一会儿加餐宵夜吧?本来就刚动完手术,不多吃点怎么能行呢。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准备去。”

    易先生只觉得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摇摇头道:“不要宵夜,你出去吧。”

    老管家还欲再劝,可是易先生已经阖上眼睛,摆明了是拒绝的意思,老管家也知道他心情不好,只得暗自叹气地带门出去了。

    ☆、第九十二章

    同易先生的事迟早要跟花哥有个交代。

    一个是他的老板,一个是他手下的艺人,这两个人闹翻了,身为经纪人,花哥必须得知道详细。

    苏澈只是没成想中间竟然又起风波,网上忽然爆出他和崔长安的大量双人合照,爆料人自称是他们中学同学,他言之凿凿,声称他和崔长安中学时候就是一对儿,他苏澈是确凿无疑的同性恋,这事学校里就没人不知道,爆料人虽然没有自曝身份,可是大量的照片显著地增加了爆料的可信度,爆料连同大量照片在网上被疯狂转载,其中稍嫌暧昧的照片更是被人用大红圈着重标出来,有米分丝激动地表示这全是谎言,一个字都不能信,可是两个男生有这么多的双人合照,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疑点。

    网上一时沸反盈天。

    接二连三的爆料马上跟着就来了,很快又有人爆出据说是c大同性恋聚会的一张照片,这个没有拍到他的正面,可是侧面看着很像他,究竟是不是他本人,连苏澈自己也说不准,重头戏还在后头,有人言之凿凿地爆料称苏澈之所以短短时间在娱乐圈崛起是因为被一y先生包养,该y先生在娱乐圈颇具影响力,说他之所以频频拿到好角色,就是这位y先生的功劳。

    这话毫无根据,本来可以指为污蔑,可是有前面的大量照片加爆料打底,效果立马就不一般了。

    网上大哗。

    同性恋+男男包养,综合起来的效果跟被爆吸毒也差不多了。

    苏澈原本因为突发高烧的缘故在剧组请了短假,结果剧组一个电话过来,让他“不用着急回去”,“把身体调养好了要紧”,总之,短假直接被迫改为不定期长假了。

    苏澈完全明白剧组的打算,这次的危机他要是能顺利过关,那一切好说,就是他本人想悠悠闲闲地多过两天剧组也不能答应——如果不能,男一号就要换人来当了。

    耗资巨大的年度古装大戏不能让一个疑似同性恋来担男主角,更遑论一个跟包养关系搭界的同性恋。

    这当然不能说是剧组的错。

    问题的关键是,他们必须得尽快一切都是污蔑和谣言,这其中最关键的部分在于,他们得证明那些照片什么也说明不了,可是怎么证明呢?这种事一曝出来,大家好像潜意识里就倾向于认为这是真的,更有娱记不辞辛苦地去a市采访他中学同学,并且也真有几个具名接受采访的,只是说法不一,有说说不清楚的,有说没那么回事儿的,还有说他们的确可疑的,众口纷纭莫衷一是,真真假假,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到了这种时候,苏澈不闹绯闻的洁身自好也成了重大疑点。

    苏澈现在完全出不去门,据网上消息说是现在街头巷尾都在热议,所有的娱乐记者更是一窝蜂地都在追逐着这惊天爆料,“火爆!苏澈被爆同性恋!”“惊现娱乐圈男男包养!”“神秘的y先生!”标题一个赛一个的夺人眼球,公司当机立断,第一个反应就是辟谣——自然是辟不住的,第二个反应就是要找到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当务之急是务必要笼络住他,最起码不能让他在外头对着媒体乱说话!

    花哥马上来找苏澈,刚把话一说苏澈就已经摇头,他跟他分析:“要找崔长安容易,我这里就有他的电话,可是你们不了解他,我们从小就认识,那么多年,结果我老爸出事的时候他都能不辞而别一走了之——后来他回国,我们又联系过一段儿……总之是不大愉快,他家里也是要面子的人家,这种事闹出来他家里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他本人也是公职人员,这种时候想要他为我出面,”苏澈摇头,“难。”

    花哥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些事,心下也觉得苏澈这倒霉孩子碰上这些破事是够悲催的,不过这种时候哪里还能挑剔这些,都火烧眉毛了,花哥绝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了再说,于是道:“管他呢,先联系上再说,不行就给他钱,先把他嘴堵上,让他别乱说话!”这个是重点!

    苏澈瞅他,“他家里当官的,你想用钱堵他的嘴?”

    花哥一噎。

    苏澈又道:“要是为了这个,联不联系他都是一样,他老爸就是北京的干部,为了他老爸的面子他也不可能乱说话,这个我可以担保,放心吧。”

    花哥只能说是勉强放心,一会儿又恨恨道:“这件事八成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不然那些娱记不可能这么不卖咱们尚星面子,要说我就不明白了,哪个王八蛋能有这么大能量还跟你有这么大仇啊?”

    苏澈心里门清儿,他告诉花哥八成是安辰。这个y先生显得说的就是易先生,只是安辰心有顾忌,不敢明目张胆地指名道姓。

    花哥不能相信,苏澈简单告诉他安辰有一个很有能量的好爹。

    花哥操一声,又觉得奇怪,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苏澈只说碰巧,花哥眼下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穷根究底,他心里还有别的怀疑,就是怕会对苏澈刺激太过,他觑眼看苏澈:“可是那些照片是怎么来的呀?那么多的照片,总不能是什么人一张张到处去收集来的吧?——你想过没有?我说,会不会就是那姓崔的?”

    “不是他!”苏澈断然否认,“我知道不是他。”崔长安不可能这么卑鄙。

    花哥没好气,“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他?不是他那什么人能有你们那么多照片?”

    苏澈闭口不言,他虽说只是匆匆扫过,也知道那些网曝照片跟他从崔长安手里要来的那些会有很高的重合度,但是不可能是崔长安,他知道不会是他,可是等等——苏澈忽然想起来,以手砸额道:“是邬鑫!我之前就担心有心人会借这些照片生事,就跟我以前那男朋友联系,让他把这些照片找出来给我,照片经过邬鑫的手!”

    花哥骂了一声娘。

    事情闹得这么凶,苏澈虽说现在哪都不去,也仿佛是身处战场一样,隐隐就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他问花哥:“现在怎么办?”

    花哥要是知道怎么办就好了,疲惫得用手抹了一把脸,花哥忽然瞅向他问:““你跟老板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得不说苏澈是很敏感的人,标致的眼睛当即盯住花哥,他问他:“你和他联系过了?”

    花哥都要急死加气死了,泄愤似的一踢沙发脚,气呼呼的:“这种节骨眼上偏偏他妈的出了这种事,我能不打电话过去探探口风么!我为了谁呀我!我这不都为了你么!”

    “他怎么说的?”苏澈没管他那又急又跳的态度,他发现自己有点想要知道。

    花哥烦躁地一撸头发,“能怎么说,就说该怎办怎办呗,我听着他态度挺冷淡的,这我要不是心里门清儿,说你们俩好了这么些年我都不能信,哎,你们俩这到底怎么啦?之前不一直好好的么,怎么就偏偏赶到这种节骨眼上!”

    苏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失望,他只是简短地告诉花哥:“也没怎么,他喜欢另外一个男的,我就想法子把那个男的给弄跑了,这事被他知道了,特别生气,就把我赶出来了,就这么回事儿。”

    苏澈说得特别简单,简单得花哥目瞪口呆的。

    本来外头的事就闹得他心下上火口角生疮的,一听这话那火气果断是压不住了,噌噌地就上来了,逮着苏澈恨声骂道:“你奶奶的!说得倒轻巧!我之前苦口婆心的是怎么跟你说的?啊?你他妈当我放屁啊?来,你给我说说,老板喜欢什么人关你屁事啊?啊?还想法儿把人家给赶走!怎么的,跟了老板几年你他妈就拿自己当正室啦?!”

    苏澈不说话。

    花哥瞪着他,“别他妈给我装死!你自己给老板打电话去,说两句好听的,缓和缓和关系先!你就说说你!闹幺蛾子你也不知道挑个好时候!你让我怎么说你!非赶到这个点上!你天生点背啊?”说着说着简直要不讲理了,苏澈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花哥看他这样就来气,伸脚踢他,“赶紧的!你自己搞出来的破事你不低头还指望老板低三下四主动来跟你赔不是怎么的?您是做梦呐还是做梦呐?你把罩子擦亮一点!这可不是你犯傻的时候,知道不?”现在是闹别扭的时候么!

    苏澈不可能去打什么电话,可是看他那架势怕要没完没了,一把抄起手机就把自己关房间了。

    花哥一个人待不住,没多久就跟进来了:“怎么样怎么样?和好了没?”在他嘴里,“和好”好像是特别容易的一件事,苏澈却知道永远也不会再有这个“和好”。

    苏澈一把拉过毯子蒙在头上,敷衍道:“电话没人接。”

    花哥信以为真,就跟那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因为看好他积极跟花哥接触的日本剧组也忽然有了一个什么理由,开始持观望态度了,花哥本来不想拿这种外围的坏消息来打击苏澈,可他老人家就不是那种心里能搁事儿的脾气,一着急上火这事情自动就从嘴巴里冒出来了,苏澈听了心里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事情好像是一天比着一天的坏,怎么办呢。

    公司已经一再辟谣,声称一切都是造谣和污蔑,并郑重宣布将保留依法追究的权利——对于甚嚣尘上的议论而言,这种声明就跟玩儿似的,公司急于找到一个突破口,可是这个突破口在哪里呢,大家只是一筹莫展。

    人在屋檐下,终究不能不低头。

    苏澈主动联系了易先生。

    他打的是别墅固话,也许是因为私人手机什么的,有太过亲密的嫌疑,苏澈不是来死皮赖脸的,也不想让人觉得死皮赖脸。电话是佣人接的,佣人马上认出了他的声音,让他等一等,苏澈没有等太久,佣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易先生在午睡,问他有什么事,他可以代为转达。

    苏澈没有留下话让人转达什么的,易先生有没有午睡的习惯,他比谁都清楚。

    挂上电话的时候,苏澈只觉得心口凉浸浸的。

    抛开别的不谈,于公,他还是他的老板,他也依然是他旗下的艺人,他今天能厚着脸皮打这个电话就是因为他要找他谈的是公事,如果没有这层工作关系,那大可从此一拍两散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可是既然不是这样,就难免还要牵扯——苏澈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地在想,怪不得许多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呢,虽说用办公室恋情来形容他和易先生,是有些不伦不类。

    他只是没想到易先生会不接他的电话,尤其是,这种时候。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次的事就是安辰搞出来的,他想要联系易先生,是因为深知易先生和顾爷的交情,他自然明白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就不是想结束就能结束得了的,可是只要易先生愿意,最起码也能解决部分问题。而安辰会这样恶整他,归根结底源头也是出在易先生身上。

    他能想到的事情,易先生不会想不到。

    可是现在这样。

    苏澈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有些伤心,只是胸口的位置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了。花哥是一早就出门的,苏澈怔怔对着电话呆坐了一个下午,忽然发现自己变得无比清醒。

    花哥现在急得嘴里是真生疮了,吃饭都直咧嘴,而苏澈到了这个地步,倒无比冷静起来,苏澈特别冷静地同他分析,“你也别太着急了,老板接不接我电话没有那么重要,你忘了你自己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了?邱影帝走了,我拿下了这个角色,就是咱们公司的第一把交椅,公司这才算是刚刚把我给栽培起来,还指望我来扛招牌往公司大把大把赚钞票呢,换了你是公司,你能不能就这么看着我给整倒了?你自己想想——所以我说你不要着急,现在最着急上火的不是我们,公司比我们还急呢。”

    花哥一想,对呀!公司绝对不能让苏澈倒啊!现在的苏澈对公司来说太重要啦!

    这个绝对是关键啊!

    形势虽然依然不容乐观,但是苏澈这样一提醒,花哥多少也振奋了精神。

    ☆、第九十三章

    网络时代,崔长安终究还是给人肉了出来。花哥有些激动地打来电话,“快上网站看看!”

    苏澈马上照做,他马上就找到了,完全没费什么功夫,短短的时间内视频已经给传爆了,几分钟的视频,说起来也很短暂,是崔长安给举着麦克风要求他“说两句”的娱记给团团围住了,苏澈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个可能,只是在他的设想里,真要出现这种情况,崔长安自然要闪躲,断然不肯主动往这种枪口上撞——苏澈想错了,崔长安站得很正很稳,以至于微微晃动的镜头把他的面部表情拍得一清二楚,他的声音很稳当地越过屏幕透出来:

    “……我只想说这些事情非常可笑,而且也很容易猜出来是怎么回事,恐怕是苏澈现在火得太厉害了,让有些人怎么看都不顺眼,这才搞出了这么一条‘妙计’,有些人就是这样,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总是以为是别人把自己的道儿给挡了,以为不踩着别人自己就永远出不了头……这件事苏澈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我希望苏澈的米分丝们不要相信这些污蔑和谣言,越是有谣言中伤,苏澈就越需要大家的支持和保护!”

    公司紧急开会讨论,一致认为突破口也许就在崔长安身上,双方马上取得了联系,崔长安很愿意配合他们,事情好像忽然有了转机,花哥挺兴奋地对着他道:“我看他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嘛,我们跟他一说,他马上就同意配合我们,还说不用考虑他本人或者他家里什么的,说你是公众人物,一切以你为先,怎么样对你最好他就怎么做,哎,我觉得他这人还挺不错的。”

    苏澈只能说,他真是没有想到。

    很快崔长安身家背景各种资料一样一样都被仔仔细细地扒了出来,从在a市出生的那一刻起,桩桩件件事无巨细,上的哪家小学啦,他爸干什么的,他妈干什么的,干部编制里属于什么级别,以及随着时间推移怎么稳步上升的,现在混到首都什么官职了,崔长安什么时候出的国,念的什么学校,哪一年回来的,现在从事的什么公职,一样一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帖子一爆就火了,于是又有了苏澈以前就傍官二代的新说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紧接着苏澈和崔长安小时候的事情以及双方家庭的关系也一样一样地被扒了出来,许多邻居老师同学的都受到了采访,大家普遍表示两个孩子从小就经常一起上下学,关系一直很好,至于“谈恋爱”的说法,有那态度保守的老师马上就表示了愤慨,声称这完全是胡说八道,这是污蔑!公司方面也不失时机地匿名披露了崔爸爸具体年份的具体职位,指出一直截止到崔长安出国的年份,崔爸爸的官运也只能说一般水平。如此一来,所谓“傍官二代”的说法也就站不住脚了,庞大的水军立刻跟进,炮轰社会扭曲,利益熏心,一方家庭稍微有点能量就能扯上“傍不傍”的,简直是我大中华的悲哀啊如此等等。

    各大媒体网站的态度也普遍趋于缓和,公司方面趁热打铁,隐藏在广大网民中间对之前的造谣中伤从逻辑角度提出了质疑,首先,苏爸爸犯事入狱和崔二代出国,时间上几乎可以重合,那么假如同性恋说属实,作为男盆友的崔二代如何能在这种关头自顾自就出国了呢?那么假如说是苏澈为了傍上这个传说中神秘的“y先生”而抛弃了崔二代,那么你就需要明明白白指出来,为什么崔二代这种时候会愿意出来说话,这是其二;其三、在苏澈屏雀中选担当《春秋史话》男主角这种重量级角色的时候,忽然就给爆出这种“好料”,时间上来说真的不会太巧了一点吗?再者,传说中的“y先生”究竟何方神圣,这个人到底是否存在?以及包养说究竟有何凭据?

    舆论至此开始逆转,有庞大的正面舆论打底,照片问题也便有了解释,据苏澈同班同学透露,苏澈喜欢旅行,人又臭美,拍戏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还把苏澈以前跟自己的还有其他同学出外旅行的一些照片拿给记者看,有这么些照片作为对照,大家都忽然发现,之前所谓的暧昧照片忽然也没有那么暧昧了。

    至于说照片上的另一主角,家庭住址都被人清清楚楚扒了出来的人,连同着周遭的左邻右舍领导同事的,都一次一次地受到娱记的围堵和采访,最近一周崔长安和大明星的桃色绯闻成了单位里当仁不让的热门话题,家里如何暂且不说,领导首先就觉得这影响也忒不好了,至于记者,崔长安只是一口咬定,苏澈这是遭小人嫉妒,他和苏澈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爆料第七日,公司为苏澈安排了正式的记者发布会,苏澈态度磊落,对这次的污蔑事件毫不避讳地侃侃而谈,至于崔长安,苏澈坦率地表示大家一向是好朋友,以后也依然会是,彼此的关系不会受到影响,大方的态度自然容易赢得大家的信任和喜爱,面对着此起彼落的闪光灯,苏澈最后很宽容地表示这次的事件自己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他只是想趁着年轻,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事业上,没成想就给这次的谣言钻了空子,给社会尤其是米分丝们照成了很大的困扰,自己也感到抱歉。

    同一天,苏澈庞大的米分丝团也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声援活动,他们在尚星门口拉开横幅,上书“保护苏澈!拒绝谣言!”八个大字,人数众多情绪激动,差点连警察都出动了。

    后续的舆论就变成了关于这场恶意网曝背后主谋的大讨论了,基本上凡是参与过《春秋史话》男主角选角的、比较有实力入选的,一个一个都被拎出来怀疑了一遍——不用说,自然有一番口水仗好打。对苏澈来讲,事情到此,恶劣的影响总算是告一段落。

    一时还出了“诅咒”一说,因为邱影帝一选上男主角,立马就被砸伤送医院了;苏主公一接过棒,名誉也差点玩完,所以说,这《春秋史话》的男主角一角指定是被诅咒了——听说这诅咒说一时还颇有市场。

    让人窒息的空气,至此总算烟消云散。

    公司打赢了这一场仗,一时大家都颇有些兴高采烈的意思,花哥对公司的后期表现也比较满意,用他的话说,到了这后头几天,公司在媒体舆论上总算是给力了,在娱乐媒体方面,花哥这个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嗅觉还是很灵敏的,苏澈呢,也不是傻瓜,事情刚曝出来的时候媒体舆论几乎兴高采烈地帮他做着负面宣传,然后忽然间态度就整体上缓和了,公司的确是给力了,苏澈不知道的是,这里头有没有易先生的作用——不过,他已经不会再去自作多情。

    他需要尚星,尚星同样也需要他。

    这中间不需要什么私人感情,现实的理由已经足够有分量。

    按花哥的意思,这次顺利度过危机,简直恨不能开个派对大大庆祝一番,可是剧组已经在催着苏澈赶紧到位了,于是记者发布会的第二天,苏澈重新回到了剧组。

    苏澈人缘不错,大家普遍对他表示了慰问和欢迎,成导也很高兴,还开玩笑,说这次咱们剧组可算是不愁宣传了!大家都很捧场地笑起来,苏澈自然也不会去扫兴。

    说起来,在选角上,剧组也算是一波三折了。

    当天晚上苏澈给崔长安打了电话,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崔长安,只是也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挽救了他。本来是该当面致谢的,可是这种时候实在是不方便,电话里苏澈真心实意,“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

    崔长安的声音听上去也挺高兴的,说能帮到他就好,又说没费多大的事,让他别放在心上。苏澈说改天方便的时候请他吃饭,当面对他说声谢谢,崔长安说吃饭倒是可以,道谢的话就别再说了。

    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联络的人,隔了这些日子,竟然又可以像朋友一样的聊天了。

    只能说,真是人生如梦。

    只还有一件,苏澈对花哥说:“邬鑫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没亏待过邬鑫,结果他也太可恶。

    花哥咬着槽牙地说:“你放心!等过了这段时间让事情平静平静,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苏澈点点头,他心里有数就好。

    日本剧组方面态度又重新热络起来,再一次地表达了对于苏澈的看中和喜爱,以及对于他之前遭人中伤的同情和愤慨,花哥现在十分得意,依稀有点傲娇嫌疑地对苏澈讲:“我要不是看他们剧组实力不错,我都不乐意搭理他们!”

    九月份《春秋史话》正式杀青了,这个选角上多灾多难的重量级古装大戏,中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到了现在,竟然也结束了。

    当月苏澈去了日本视镜,结果很快出来了,于是发通稿,苏澈接下日本电影《冬日樱花》男主角一角,不久将赴日拍戏。网上一片期待之声,这还是苏澈头一次跟外国剧组合作,到时候会有随队翻译,不过苏澈要饰演的是一个旅日多年的留学生,日语还是要会一点的,苏澈本来就有一点日语基础,空档时间又请了日语老师来恶补了一下,时间飞快地就到了十月中旬,二十号这一天,苏澈随队坐上了飞往日本北海道的飞机。

    临行前一晚,花哥忽然问他:“你和老板……就这样了?”

    苏澈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那个人,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怔,然后便很平静地“嗯”了一声,说:“结束了。”

    花哥摸着下巴了解地一点头,也便没有别的话,三四年了,不短了,这么长时间放眼整个娱乐圈关系也算长的了,分手纯属正常,再说苏澈现在已经被捧出来了,失去老板这个大资源虽然让人可惜,但也不至于让人太过痛心,花哥能承受得住。

    就这样,苏澈飞离了北京。

    ☆、第九十四章

    北海道很冷,十一月中旬时候就落了第一次场大雪,冰晶玉洁的雪珠连成一片地串在冬日枯瘦的长长枝桠上,放眼望去,有一种洁白樱花在冬日里盛开的错觉。

    女主角铃木希子是日本很有名气的一线女星,在有些年岁的古朴民宅里穿着樱花点缀的日式和服,身上有种传统日本女性温柔端庄的美,铃木希子有空的时候喜欢来找苏澈说话,苏澈便操着半通不通的日文和她交流,很多话他不会说,但是多少能听懂一些。

    小美悄悄地跟他讲:“铃木希子好像在暗恋你。”

    苏澈给她一个“这不很正常么?”的眼神,小美噗嗤一声,乐了。

    日本剧组的盒饭里很少能见到油水,基本上和国内的剧组一样的吝啬,小美于是很快便请了一位欧巴桑来给他们开小灶,另有一个临时小助理每天负责给他们送饭,其实这种事情在剧组里并不鲜见,只是苏澈还是头一次搞这种特殊,一时不免有点意外,小美叨叨着说:“一天就能见着两片薄肉!连点油星都看不见!这一天到晚的,还不得饿得面黄肌瘦的!”苏澈便也慢慢地想起来,以前虽然时常跟着剧组吃大锅饭,可是早上和晚上吃得好,中午差点也就显不出什么了。

    其实想一想,以前的那些日子,很多小事上就得到了许多照顾。

    冬日冷清的季节,可以让人清清静静地想明白以前的许多事情。

    他得承认,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有易先生给的帮助和机会,这一切是不可想象的,第一次走进顶层那间雪白的办公室的时候,易先生承诺他的事情,他做到了,他没亏待他。

    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太贪心。

    把易先生心里的那个人给赶跑,是他越过了红线。

    其实他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隔了这么久,他终于也可以心平气和地想想这些事情。

    以前挺讨厌池衍的,现在想一想,不接受易先生,池衍有他的理由。易先生当初跟了顾爷,对池衍来讲,这就是背叛;后来他还给池衍的公司捣乱,还把小哲给抢走,这就更加让人没法原谅。

    有时候换一个角度来看问题,故事的样貌就可能完全不一样。

    苏澈有时候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会那样盲目,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他现在才算是清醒一点。

    脚下的雪层有十公分厚,苏澈一根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来划去,一阵冷风吹进了几片雪花在衣领里,冷梭梭的,苏澈紧了紧衣领,不经意间往积雪地里的划痕上一瞅,发现上面竟然是几个大小不一的“易”字。

    有人朝这边走过来,苏澈一只鞋底往雪地上一抹,参差不齐的划痕抹去了,抬眼一望,是小美过来了,苏澈以为这么快场景就布置好了,就要站起来,小美忙摆着胳膊得说不是让他赶紧坐下,自己也一屁股在旁边坐了,边搓着手地呼出一口白气说:“安心等着吧,我看那场景还得折腾会儿呢,让那小助理在那盯着呢,放心放心。”

    苏澈把怀里的暖宝宝取出来给她,小美赶紧给他掖回去,“你赶紧自己捂着吧,一会儿下场拍戏看冻不死你!”说着跺脚取暖,苏澈便也不勉强。

    小美和他说话,给他讲赵明凯的事儿,赵明凯就是他们随队翻译,能说能笑能自来熟儿的一人儿,小美讲着刚才他和后勤小哥的好笑的事,边说边自己呵呵地笑,苏澈也笑着听,小美略一停下,苏澈想了想,忽然跟她说:“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听故事什么的最让人来劲了,尤其这么冷的天儿,小美精神一提,说好啊好啊。

    “从前有——嗯,一个国王,有一天这个国王遇见了一个……孤儿吧,国王看这个孤儿很是乖巧伶俐,就收留了他,从此孤儿和国王生活在了一起,孤儿慢慢发现,国王不仅非常富有,还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再加上国王一向很关照孤儿,孤儿变得越来越喜欢国王,可是有一天,国王心爱的儿子回来了,国王当然最爱自己的儿子,孤儿看在眼里,心里就很嫉妒,终于有一天他使了个法子把国王的儿子从城堡里给赶跑了,国王一开始不明白,儿子离开了自己这让他很伤心,可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被国王给知道了,国王非常生气,把孤儿给打了一顿,然后把他撵出了城堡。”苏澈停下来,他说完了。

    小美以为还有后续呢,苏澈笑望她一眼,说:“就这样,完啦。”

    小美心说这什么故事啊,也忒没水平了吧,边心直口快道:“这不就是这个孤儿人心不足蛇吞象么,这个国王也忒倒霉了,不过这什么故事啊——你自己编的吧?”

    苏澈点头笑叹,“算是吧。”站起来扫扫身上落下的零碎雪片,小美随他一起站起来,说干嘛去呀,苏澈说:“到场景那看看去,走动走动,越坐着身上越冷。”小美跺跺脚,跟在他后面。

    苏澈没想到崔长安也来日本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苏澈便借着空当儿出来见他,崔长安见到他一笑说:“看见路透说你们在这拍戏,我就过来看看,”他往里头望一眼,笑,“管理还挺严的,不让人随便进。”

    苏澈也笑,“剧组就这样。”又问他,“你怎么也来北海道了?”

    “我辞职了,”他说得挺轻松的,“刚在这边找了份工作。”

    苏澈头一回听说这事,心里微微一沉,“是因为上次的事?”崔长安和他不一样,他是公众人物,最不怕的就是话题度,然而同样的事情却可能给崔长安的工作造成困扰。

    崔长安说不是,“那个职位本来就不适合我。”

    苏澈想一想,问他:“那叔叔阿姨呢?他们赞成你来日本发展么?”崔长安跟他一样,也是独生子。

    崔长安闻言只是笑笑,说“以后会好的”。

    苏澈便也不说这个了,当年崔长安就是来的日本留学,这一点他也是前不久网上闹得厉害的时候才从爆料里知道的,眼前这个才是货真价实的日本留学生,苏澈换了个轻松点的态度,问他:“找了份什么样的工作?在哪儿上班?”

    “在栈平野文科学院历史文化系,负责讲授中国和日本的历史。”崔长安告诉他说,苏澈一听倒真的有点高兴起来,“这份工作很适合你。”他一向喜欢这些历史文化的东西。

    说起工作上的事崔长安脸上也有些放松,说他也这样觉得。

    崔长安问了问他正在拍的戏,苏澈捡着平常的一些事情跟他说了说,又说哪天有时间,大家约出来吃个饭,只是现在暂时不好定时间,主要剧组的日程安排也没个准头,崔长安倒好像挺愉快的,说到时候再说就好,说着话呢苏澈手机就响了,是小美催他回去,崔长安见状忙从身上拿出一张卡来就要给他,苏澈一看是当初他给他的那张□□,就听崔长安讲:“之前你给我的,里面的钱没有动过,给你。”

    这个苏澈不能收,为他爸周旋的事崔长安肯定也是花了钱的,有时候光有关系不够,还得有钱才能使得动人,苏澈不收,崔长安也是把卡拿出来了就没打算再收回去,他也不硬往苏澈身上塞,只一手持卡,神色平静地说:“你要是觉得我还可以算是一个朋友,就听我的,拿着。”

    苏澈最后只能收下。

    崔长安这才有点释然的样子,挺轻快地说了声“那我走啦”,转身走了两步,回头看苏澈还站那里,又催他回去,说他“你快回去吧,回头该找你了”。

    苏澈点头说“好”,脚下也朝回去的方向挪动了两步,崔长安便也转身走开了,苏澈站住脚,回过头去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他今天是休闲打扮,类似运动装的鞋子和裤子,配着上身胖胖的短款羽绒,分外年轻的打扮,一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空中零落的雪花微微模糊了视线,可是一切又都分外熟悉,让他在一瞬间有种置身从前的错觉。

    苏澈便也慢慢地往回走,只是心里忽然很难过,时光好像终于把过去的和现在的崔长安拼凑成了同一个人,他也竟然还能再见到记忆里的那个人。

    只是时至今日,连崔长安当初是为什么走的,他都不知道。

    苏澈仰头望望天上飘落的雪花,慢慢的好像又要飘雪了,一个一个的小雪花,冰凉而柔软地落在他的眉毛上眼睫上,也恍惚落在他的心上。

    雪花不仅飘在北海道,也飘在遥远的北京城里。

    出檐下小哲伸出一只手去接着天上絮絮而落的白色雪花,“唉,下雪了。”

    老管家就在旁边,望一眼,点头叹道:“是啊,下雪了。”

    下雪很容易让小哲想起一个人来,他问老管家:“苏哥哥还会回来么?”

    老管家瞅一眼小哲,慢腾腾道:“你苏哥哥是大明星,他很忙的。”

    小哲有点失望,他已经慢慢明白这是不会再回来的意思。

    雪越下越大了,鹅毛大的雪花从窗前簌簌而下,好像要包裹住整个世界,易先生静静地看着这场雪,将近半年了,身体上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是心境上反而苍老。

    很多事情让人想不通。

    他现在已经不愿意再去想池衍了,想到池衍就让人觉得十分苍凉,他只是常常会想起苏澈,苏澈……让他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常常会仔细地回想过去的一桩桩一件件,他想他没亏待过苏澈,他栽培他,给他机会,他还送他去深造,让他一路发展得顺风顺水,看他有了成就他心里比谁都高兴,他几乎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也对别人用过这样的心……是,有那么一两次他好像是把这孩子的生日给忘了,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是吗?

    结果他竟然这样。

    他信任他,宠爱他,几乎也不怎么拿他当外人,他和池衍之间的种种他最清楚不过,他对池衍的心他比谁都明白,结果他就这样对他。

    想到这些他几乎感到有些伤心,这种伤心某种程度上甚至和池衍无关,只是因为他是苏澈。

    之前网曝那会儿,他气得厉害,几乎就决定从此撒手以后不会再管他的事,可是这是他一手捧起来的孩子,这么些年了,看着他被这种事情给毁了,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他都快要不记得多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当然他也不想见他,他当然知道他去北海道拍戏了,只是打那以后他就一个电话也没来过,也许是打算从此以后跟他一刀两断。

    因为养伤的缘故,现在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呆在家里,生意上的事也多赖伙伴去料理,曾经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渴望着拥有一切,现在物质上很丰富了,反而发现再做更大的生意赚更多的钱也很难再带来更多的满足,他想他的野心也并没有他曾经以为的那样大。

    他闲置在家里,于是有大把的时间想着过去的这些事情。

    人闲了,忍不住就会嘴里念叨上两句,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简直不能听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事情,现在呢,偶尔倒忍不住会主动提起。

    只是他不明白。

    从老管家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他老人家永远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神气,慢条斯理地瞅他一眼,说是啊,又说,总得有个缘故。

    然而终究也没有答案。

    又道下雪天,下雪天要吃水饺,他还记得那年冬天也是这样一个落雪簌簌的日子,似乎是冬至那天,他叫了苏澈来吃水饺,很多演员为了保持身材都不敢多吃,可是苏澈不会,他吃得很开心很满足,样子还斯文好看,以至于连看他吃东西几乎都是一种享受,让人也跟着胃口大开。

    他也便知道了苏澈喜欢吃水饺,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于是以后每逢下雪天,不管是不是冬至,他都会交代了厨房包水饺来吃,这些年下来,几乎就成了一种惯例,转眼又是下雪天,厨房也照例又上了水饺。

    饺子热气蒸腾地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可是易先生忽然有些吃不下去。

    其实还是有些后悔的。

    虽然他很可恶,可是也不该打他。

    其实早就有点后悔,他只是不肯对自己承认。

    他比他大那么多,几乎像宠爱自己儿子一般的宠爱着他,从来都没有碰过他一个手指头,结果就忽然那样地打了他,还有那天的瓢泼大雨,他从剧组里请病假的事,他后来也听说了,他一个人在外头生病发烧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他……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易先生控制不住的,手就有点发抖。

    ☆、第九十五章

    易先生到底不是迟钝的人。

    长久想不通的一些事情,慢慢也终究会摸着一点头绪。

    对他而言,苏澈就好比是……一根香甜可口的红萝卜,这根又好看又好吃的胡萝卜出现在他面前,而他是饿了太久的人,本来只想充充饥的,可是吃着吃着,忽然发现这原来不是他以为的红萝卜,竟然是传说中的人参果,红萝卜忽然变成了人参果,这就一时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这果子拿在手里,吃,不是那么回事儿;丢掉……好像又舍不得。

    他忽然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让人有种浮生如梦的感慨,他终于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

    于是终于订好了飞往北海道的机票,身为尚星的大老板,想要了解一下旗下艺人入住的酒店和房间号,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这一天苏澈下戏回到酒店房间,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有那么一刻,苏澈是真的以为自己看错。

    苏澈怔怔地在房门前站住脚。

    易先生发现苏澈好像瘦了点,更清俊了,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见了面,才知道原来一直在想念。

    终于还是易先生先开了口,他指指房门,笑一笑,“进去说话行么?”

    苏澈努力镇静了一下,尽可能平静地回道:“去楼下餐厅吧,那里说话方便。”进房间说话什么的,太亲密了。

    苏澈不允许自己再陷进那样的关系里去,虽说对方可能也并不是那样的意思。

    易先生没有反对。

    因为经常有明星下榻的缘故,酒店里的私密工作做得很好,他们选了一个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了。上了热咖啡和小蛋糕,一待服务员退下,彼此间对坐着就有一点沉默。

    易先生忽然说:“还在记恨我?”

    苏澈拿起咖啡匙无意识地在杯子里搅了搅,旋起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听见易先生问他,苏澈摇摇头,道:“是我不对在先。”

    把咖啡匙一放,抬眼看他,“你身体都好了?”

    “都好了。——你怎么样了?”

    苏澈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摇摇头说早没事了,端起咖啡掩饰什么似的灌了一大口,一股子热气似乎直灌到人心里去,他看着黑色的液体里映照出的他自己摇曳不清的半张脸,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声音忽然有点发抖,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声音的异样,抬眼对上对方的眼睛,尽可能平静地说:“你也别记恨我。”

    易先生心里也有点异样感受,他尽力地克制了自己的表情,脸上努力地露出一点笑容来,“那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好不好?”

    苏澈也不想再说这些酸不拉几的话,这么久没见,他态度上很想表现得大方一点,不想给对方留下一个糟糕的印象,于是他们开始朋友似的那样聊天,苏澈告诉对方他工作上的那些平常的好玩的或者倒霉的事,易先生便也很捧场地听着,间或也说上两句,大家都有点想要尽力表现得若无其事,苏澈说着说着也问起对方,“你怎么会忽然来了?”

    第1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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