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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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我的世界是本书 作者:宅鲸

    第26节

    完成这一切后,陆尘潇才欣欣然地退了出去。然后,他看见一个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陆尘潇一看见对方的面孔,脸色瞬间就白了。他握紧拳头,镇定了一下狂跳的心脏,泰然自若地说;“魔主大人。”

    苏婴用手将垂落的发丝往耳后别了别,这个动作换任何一个男人来做,恐怕都会有几分娘气。偏偏苏婴把这个行为做的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恐怕没有什么人能用惊异的目光看他。对比起陆尘潇的紧张,苏婴倒是颇为闲适,甚至对陆尘潇露出了一个宽慰性的微笑:“你怕我?”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陆尘潇暂时还没有摸透苏婴的性格,只好选了一个中规中矩地答案:“并非如此,只是被魔主大人的威势所慑而已。”

    苏婴不置可否。

    他原本就不是为了这种小事而来,只是就这样放过陆尘潇,也未免显得有几分雷声大雨点小。苏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那一双柔媚多情的眼睛转了又转,若有若无地往陆尘潇身后的静室瞟了瞟,像是有意,偏偏同时又给人了一种这只是个巧合的希望。其中的分寸拿捏,精巧的让陆尘潇不由感到心惊胆战——他的演技对比起来,就像是班门弄斧。

    苏婴用了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作为开始:“你可知谢庐溪为什么要这样莽撞的攻打这里吗?”

    苏婴如此平易近人地闲聊,倒是让陆尘潇很是有几分受宠若惊。而他所讨论的话题,也恰好是陆尘潇所好奇的,他不由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怕太衡剑派会放弃陆尘潇。”

    苏婴慢悠悠地说。

    这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陆尘潇恍然大悟:没错,从一开始来说,除了面皮上不好看,和道魔双方之间相互殴打千万年的历史惯性以外,太衡剑派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理由保住陆尘潇。

    他修为不算弱,但还没有达到非常重要的程度。相反,如有需求,陆尘潇定然是“弃车保帅”的那个“车”。在这种情况下,谢庐溪不和门派内部通气,径直打上门来,其实只有一个意思:

    我哪怕是死,也不会屈服于魔道的淫威下,定然要保住陆尘潇。

    其中的道理也很简单。

    当一个人还在犹豫不定时,突然见到身边的人打出了一场足够血性的战斗,他自身也很容易收到鼓舞,更别提太衡剑派几乎没有一个人时怯战的。他们只是还在犹豫,犹豫这和灭门没什么区别的战争到底有没有发起的必要。这是人之常情。

    另一方面,如果有人拿着刀拦路抢劫,打劫的只是一块钱,大多数人恐怕都给了;到把这个条件换成“从身上挖下一块肉”,恐怕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拼一拼的。

    陆尘潇是一块钱,谢庐溪就是那块肉。

    这样一想,陆尘潇陡然明白了那一刻谢庐溪为什么要笑了。他是在高兴,陆尘潇比他想象的要机灵的多——从一开始,陆尘潇就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让别人去“顾全大局”。

    但是……

    陆尘潇觉得自己的迷惑更甚以往,谢庐溪就一点脾气都没有吗?他就不会恼怒,自己的牺牲和苦心,媚眼抛给瞎子看的,全都打了水漂吗?

    可恰恰相反的是,谢庐溪对此还感到很高兴。

    陆尘潇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对比以往,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和正统的正道修士对比起来,仍然是相当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

    苏婴仍旧笑眯眯地看着陆尘潇:“很有趣,不是吗?”

    陆尘潇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婴似乎并不是非要从陆尘潇的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陆尘潇怀疑自己已经露陷,可苏婴半分揭穿他的意思也没有,相反,他非常享受,甚至喜爱这种披着马甲的感觉:“这样来看,那位陆尘潇还真是喜欢沾花惹草。”

    他不等陆尘潇回答,突然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情:“说到这里,我倒想起另外一个人了。”

    “谁?”陆尘潇好奇地问。

    苏婴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陆尘潇,缓慢地开口:“我很早以前听到过这个人的事迹,对他仰慕已久。前一段时间,我刚好遇到了他——或者说,是他专门过来找我的。”

    陆尘潇目前仍未想明白,苏婴到底是想对他说什么。

    “然而,这个见面却让我大失所望。”

    “发生什么事情了?”看着苏婴很有聊天的,陆尘潇接话道。

    苏婴的面容忽然冷淡下来。

    他伸出手,从随身的芥子袋中掏出一块近乎透明,巴掌大的琥珀出来。琥珀晶莹剔透,而在它正中央的位置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人影很小,哪怕是全部舒展开来也只有十厘米左右,穿着红色的衣裳,眉眼精致。

    然而,在看见琥珀里的人影的那一瞬,陆尘潇明知道自己应当镇定,但仍然浑身一抖,忍不住露出了又惊又畏的神色,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和苏婴为敌,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躺在琥珀里的那个小小的人影,和过去的诸恶老祖有着同样的面容。

    ——是的,陆尘潇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就是他三十多年前,借用从琼鬼子手中得到的山麒麟,所制造的□□戚凛。

    ☆、第六回无奈

    陆尘潇原本以为,戚凛应当已经无声无息地死于苏婴手中,以达成诸恶老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假死”的结局。但是他始终没能料到,“原著”中深爱着尚非雀,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的苏婴,竟然因为自己的好奇,并没有真的杀死戚凛,只是将其封印了下来。

    但这背后的意义,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一惊之后,陆尘潇面无表情地端详那块琥珀良久,最后不甘不愿地承认一句:“是啊,陆尘潇可真爱沾花惹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一种心在滴血的感受。他终于明白,苏婉婉的“喜欢”并不能算是最冤枉,真正的大头还在这里等着呢——虽然早有闻名,但严格来说,这还是陆尘潇第二次见到苏婴,他们不熟,真的一点也不熟!

    那么,如此耿耿于怀到底为哪版?

    然而,没过多久,陆尘潇就知道他目前的感叹发早了。

    苏婴看了一眼天色:“看来我要走了,不然婉婉恐怕会偷偷溜出来了……”

    陆尘潇一听到这话,就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在心底暗自催促道,快点走吧……快点走吧……

    “不过,”苏婴声音一顿,显然想要在刻意欣赏陆尘潇一惊一乍的表情。但是很遗憾,陆尘潇什么表情也没有给他。对此,苏婴多少有些失落,“……算是送你一个小礼物吧。”

    他平举起手臂,当空一捞,十几个人就被凌空摄开。为首的正是那位对陆尘潇放狠话打纨绔,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苏婴,面色惊恐,吓得尿流。

    苏婴没等他说出半句求饶的话,五根洁白如玉的手指猛一收拢。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擦声,这十几人直接在半空中被碾碎成血泥。

    苏婴松开手,这一片土地上就下了一场血雨,腥臭味扑面而来。

    陆尘潇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确定,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然而苏婴却犹如春雨吹面一样,眉眼间都露出了淡淡的喜悦。血腥似乎激发了他有别于平日温和的一面。他是如此喜悦,陶醉,甚至欢欣鼓舞地看待这场杀戮。最后,他倒退半步,就像是欣赏着一副画作一样,从袖子里掏出纱巾,细致入微地揩过毫无尘埃的玉手。

    陆尘潇突然就有些恶心。

    在这里,他必须要强调,陆尘潇认为自己平日里从来不其实性别不明者。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所谓的人妖根本就算不上猎奇。

    可现在,陆尘潇确定,他之前那么想,是因为他尚且还没有遇到过像是苏婴这样的人。他的外貌毫无娘气,偏偏举止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娇媚,这种媚,与其说是女性化的一种,倒不如归类于一种源自寒冬的,带着深沉寒意,湿冷透骨的甜血味。

    ……不像人。

    但下一秒,陆尘潇又反应过来,苏婴本来就不是人。

    就像是涂小血总也克制不住杀人的,九尾凌三秋再痴情也流连花丛,对于人族,任何外族看起来都有一种说不清偏执的怪癖。

    这是他们的天性。

    也许,在这群非人的眼中,人类才是最最奇怪的习□□。

    苏婴阴柔地冷笑一声:“我的人,也敢冒犯,真是活腻了。”

    他教训完这群人,不知道在暗地里威慑了多少位轻视苏婴,觉得他不管事如同一个泥偶的老魔。与此同时,也有不知道多少人,注意到了陆尘潇——要知道,苏婴上一位这么看护的人,可是尚非雀。她以修为浅薄之身,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后尊位。那么,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家伙,会是下一个尚非雀吗?

    无论这群人脑海中转悠着什么样的念头,或是忌惮,或是阴暗,或者干脆把这当做了苏婴不难之前他们出工不出力的发作。总之,陆尘潇出名了。

    陆尘潇很无奈。

    原本他就已经和余琏约好了,这位正处于蜜月时期的黏糊糊之所以不甘不愿地同意陆尘潇独自一人过来,是因为陆尘潇之前已经对他发誓,不莽撞不冲动,最多待三天,绝不拖延。

    余琏倒是没有威胁什么,因为无论是他,还是陆尘潇,都很清楚,如果他延时不归的话……说不定余琏版“大闹魔道”就要上演了。

    ……余琏当然不会像是谢庐溪那么冲动,但他究竟能理智到什么程度,陆尘潇却不敢去想,也不敢真的让这件事成为现实。

    嘿,他才不是因为说不清的传言满天飞,做贼心虚,才老实如狗的。

    然而,苏婴突然来了这样一出,陆尘潇从一个谁也不会在意的小透明,变成了无数人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这时候,无论陆尘潇想要做什么,都很难做到不留痕迹。

    ……这也许是苏婴故意的。

    那么,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根据现有的情况,陆尘潇推测到,苏婴很可能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从。但陆尘潇却仍旧没有想明白,自己是在哪里出现了破绽——除此之外,反而更多的谜题浮现出来。

    独自一人苦思冥想是没有用的。

    无论苏婴有什么目标,肯定会随着他的行为而逐渐暴露出来。而在比之前,陆尘潇要有耐心。

    ……

    这件事需要的耐心,比陆尘潇原本预想到更多。他以为苏婴应该会有些举动,无论是制定攻打太衡剑派的计划,还是和陆尘潇又有些其他接触,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哪怕是苏婉婉的手段从绝食进化到一哭二闹三上吊之类的小事,也没有。

    在这种微妙的沉寂中,感受到坐立难安的并不止陆尘潇一人。哪怕是其他几位脉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其中又以刚刚接手琼鬼子留下来烂摊子的那位新上任的黄泉脉尊主为最,他这个位置原本就有些来的莫名其妙,修为战绩也不足以服众。在其他几位还无动于衷的情况下,率先派人和陆尘潇接触,打探苏婴的想法。

    陆尘潇哭笑不得,他看着依附在纸片上的鬼物无奈道:“我怎么会知道魔主是怎么想的……”

    然而对方的声音怯生生的,竟然还带着一点沙哑的哭腔:“要不,您就猜一个吧。”

    陆尘潇无话可说:“万一猜错了呢?”

    这个责任,谁承担?

    那个没有显露身形的黄泉脉修士,也显得很为难。他不说话,但却不肯离开,在陆尘潇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转悠了半天,让人越发心烦意乱。

    陆尘潇只好问道:“你们平时是怎么揣测他的意思的。”

    对方苦笑:“我们以前从不揣测他的意思。”

    “那么……”

    他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以前,我们只用听尚非雀的意思就好了。苏婴从来都不自己下命令……”

    “……”这是什么情况?陆尘潇觉得自己嘴角在抖,苏婴宠尚非雀,并不是让你们就真的把他当透明人了,糊弄了事,想当初,诸恶老祖对大自在天,那叫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呢,你们现在想怎么做?”

    对方先是尴尬地咳嗽一声,表示自己是有苦衷的:“咳咳,你应该也知道,像是我们这等黄泉鬼物,天生惧怕阳光,非到元婴,出行都是要聚起大量的乌云的……但是自从魔主大人召集了我们之后,已经接连被暴晒了三个月有余,苦不堪言。”

    这句话倒是真的,黄泉脉入门的第一件事情是干掉自己,转化鬼身;第二件事情就是学习布云遮日的法术。所以,他们之所以没有聚起乌云,只是因为,其他脉的人很喜欢阳光,比如说八神,适当的阳光能够抑制毒虫的活性,让万虫噬身的痛苦不那么明显——很显然,在和八神争夺天空掌控权的争斗中,黄泉一脉输了。

    但这家伙的胆大妄为,也让陆尘潇吓了一跳:“但是现在魔后尚非雀大人不见了,说来也奇怪的很,竟然所有人都不清楚她去了哪里。相反,苏婴大人对您青睐有加……嘿,没准,您就是下一个尚非雀大人,这无上权势,垂手可得——”纸片抖抖,看起来像是在对陆尘潇挤眼睛,“您给个意思,我们定然照办。”

    嘿,嘿你个头啊。

    陆尘潇觉得眼前这位真是个活宝——对,他说的就是现任的黄泉脉主!能随随便便夸下这么大的海口,除了第一掌权者,谁也不敢这样说话。

    陆尘潇原本以为何道之已经够逗逼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维持那么多年的狡猾卑鄙的琼鬼子形象,也看不出到底如何卧底了。现在看来,他大概把所有逗逼性格,以及卧底目标,都投入了“毁掉魔道下一代”的任务上了。否则,陆尘潇真的没法理解,对方的脑洞是如何这般奔放不羁爱自由。

    ……更重要的是,他到底是从哪儿判断,陆尘潇是个大腿潜力股,急不可耐的抱了过来的?

    陆尘潇呵呵一声,他当然不相信对方就真的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顶多就是遍地撒网,探探口风,所以说,信了魔道中人的任何一句话,都是纯。

    又纯又蠢。

    既然如此,陆尘潇也不介意说点鬼话,他当下呵呵一声:“我啊……我倒是希望能早日撤回,各回各家。”

    这句话,陆尘潇说完了没两天,他就忘了。这实在是他最近有些忙,黄泉脉主只是第一位,很快,本着寻找优质大腿的魔道传统,陆尘潇的生活多姿多彩了起来,直接一点的,带着“我是为你着想”的种种意见毛遂自荐;含蓄一点的,带着各种天才地宝说着“我有一个双赢的想法”……这段时间,陆尘潇一出门就能看见好几场“孤立无援的天才种子遭遇恶势力不得不卖身”的戏码,不由让陆尘潇吐槽,这些手段,真是几百年都不带变的。

    手段老土没什么,好用就行。

    陆尘潇好声好气地,也不为所动的,把这群人又请了回去。他这个行为不出奇,但却让魔道不少人都忌惮起来。

    无他,在这种妹子哭着要倒贴,小弟跪着求大腿的生活中,还能准确看清自己位置的人,委实很少。再加上这个过程八面玲珑,不得罪人,就更让人惊讶了。

    而把陆尘潇从这种“熟悉的生活中”□□的,是一条消息。

    这条消息既不是余琏最终等不下去,发飙了;也不是太衡剑派终于选定了日子背水一战;更不是谢庐溪卧榻良久终于醒了……

    而是,黄泉一脉,举脉走了,走的一干二净。

    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件事:“那走的叫个天地间空荡荡真干净,就连张纸片,那都没给人留下。”

    ☆、第七回

    陆尘潇感觉到自己不断破碎又重组的三观,又一次遭到了外部的攻击。虽然心底很清楚,那位黄泉脉的小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其中的主因绝对不是他——可陆尘潇仍旧是无法摆脱这种微妙的对号入座感,一言而定天下事……

    ……就是这方式……以及这内容,实在是让人感觉不到兴奋。

    而因此,一直看似雷打不动的苏婴,终于被这件事情惊动了。

    ——陆尘潇一点也没有诧异,如果现在苏婴还没有一点反应的话,那么他以历代魔主的威信拉来的这批打手,很快就会因为“认为苏婴是只纸老虎”而散去。无论苏婴这么做有什么深意,这样的局面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很快,苏婴就派来了侍卫,邀请陆尘潇前往主殿一行。

    陆尘潇对着引路的侍卫点点头,让其在前面带路,说实话,陆尘潇相当诧异的是——苏婴并没有用枷锁来迎接他,相反,这是迎接上宾的礼节——无论夺舍前还是夺舍后,陆尘潇都很有自知之明,他对于苏婴,可称不上贵宾。

    但陆尘潇若是能猜得到他的想法,苏婴恐怕也不能称之为历史上最莫测的那一位魔主了。

    他跟着侍卫,一路飞花拂柳前行,很快沿着一条相当僻静的小道,走到了后面的一间寝殿来。门窗都关得很严实,陆尘潇刚一推开门走进来,就被一股味道浓重的熏香铺面而来——他吓了一跳,然而仔细分辨了一下其中药材,发现只是静心凝神的,这才放下心来,走了进去。

    陆尘潇不由自主地暗笑——他最近真的是乱七八糟的传闻听多了,以至于遇到事情了,真的把自己当做“万人迷”了。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苏婴一个人,这位青年今天罕见的换下了那身翠绿色的长衫,换上了一件黑底金边的长袍——陆尘潇看着这件衣服,就觉得自己眼角在抽搐——苏婴背对着陆尘潇,一件法宝被他祭出在半空,四周,数量庞大到可怕的灵气在流淌着,从苏婴身上倾泻而下,灌入那件法器之中。它就像是一个黑洞,将四周的灵气涓滴不剩地吸纳了进来。

    陆尘潇对那个法器也很熟悉,他虽然不曾“亲眼”看到,但是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传说。

    ——那是河图洛书。

    苏婴显然是在用河图洛书推算。但他究竟在算什么,陆尘潇却有些难以猜测,简单的修炼之法,并不需要这么多的灵气,而更加高级的……紫云观已经用漫长的时光证明,河图洛书在推算成仙之法的方面,没啥用。

    虽然心底有些好奇,但陆尘潇也清楚这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垂手做礼道:“见过魔主大人。”

    苏婴没有理会陆尘潇,他仍旧专注于使用河图洛书推算——但很快,河图洛书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哀鸣,炸雷声响起,一道金色的闪光劈向苏婴。专心致志在使用法宝的苏婴躲闪不及,被劈了个正着——但这个意外并没有让苏婴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河图洛书上面的光辉,却一下子消散得一干二净,像是一个普通物件一样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毫无疑问,苏婴的推演失败了。

    心思神秘莫测的魔道之主垂下手,低下头,半瞌的眼睑盖住眼底那一瞬暴怒的光芒。他急促呼吸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快的就像是那一瞬只是陆尘潇的错觉一样。

    陆尘潇低头盯着脚尖,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注意到。

    苏婴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看着陆尘潇,眼底有一抹很淡的杀意。但很快,他又将这抹杀意强行压抑了下来,对陆尘潇露出了一个十分温和的微笑。这一系列的行为都十分隐蔽,但苏婴明显是过惯了随心所欲的日子,在陆尘潇看来,破绽无数——更是由于两者之中的反差,让陆尘潇感到毛骨悚然。

    “魔主大人,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陆尘潇故意装作懵懂地东张西望着,他早就注意到,这个房间内除了自己和苏婴两人,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存在,这是十分古怪的。

    苏婴摇了摇头,回答道:“是我这样吩咐的。”

    “魔主大人这是……”

    苏婴想了想,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等会儿要在大堂齐聚,我刚好可以顺道带你去……”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苏婴你有没有意识到,陆尘潇其实已经绕了远路的这个现实?

    “这……”陆尘潇故作迟疑地装相,一脸受宠若惊,“其实不用这样的,实在是折煞在下了。”

    “不,一点也不。”苏婴的笑容就像是涂了蜂蜜一样,“实际上,我还害怕你觉得照顾不周呢……是吧?”

    陆尘潇在这个变化莫测的魔主大人面前,败下阵来。

    他不得不承认,以凡人的智慧揣测苏婴,就是最大的错误。

    苏婴倒是表现的很自然,他喊来仆人,为自己和陆尘潇做了出行的准备,才一起慢慢地走出了寝宫,往正殿走去。其中,陆尘潇又被无数双惊讶的眼睛围观了。现在陆尘潇已经能对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镇定以对了——呵呵,下次老子心情不好,把所有的马甲都掀了,看还不把你们都吓掉眼睛!

    莫名的,陆尘潇心底又升腾起一种“举世皆醉我独清”的怅然。

    待到苏婴走进大殿,坐进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后,下面已经跪满了人。其中,为首的正是一个黄泉脉的修士,陆尘潇忍不住认认真真地上下瞅了瞅,黄泉脉的这位新脉主,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还挺正常的,长着一张放在魔道很违和的娃娃脸,皱着小脸,看起来很是可怜兮兮。

    但陆尘潇只想嘲笑他——活该!

    叫你不长点智商。

    陆尘潇并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行为其实也很幼稚。

    苏婴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台下这群人的神色——当然,乍一眼看过去,几乎无一例外的畏惧,或者忠心耿耿的义愤。但这种以往心照不宣的作秀,此刻却无端地掀起了苏婴的怒火,他勾了勾嘴角,发出了一声怎么也不像是在笑的笑声:“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殿内,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毕竟,谁也不是瞎子,看得出苏婴此刻是带着怒气来的——当然,其中大多数人也觉得是黄泉脉主过分,做不做实事另说,连顶头上司的面子都不给,就太过分了。要知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黄泉脉主不给苏婴脸面,如今苏婴要剥了他的皮。这也挺正常的,是吧!

    虽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公论,但毕竟谁都能看出,现在的苏婴就是一个一点就炸的炮筒,谁也不愿意做点炮的那个傻蛋,等着别人来犯这个错误。因此,最终出声的,反而是黄泉脉主这个戴罪之人出了声。

    娃娃脸直接在大殿上嘤嘤地哭出了身:“我冤啊……”他把一双泪眼朦胧的双眼往陆尘潇的方向一投,喏喏道,“明明就是……”

    这个笨蛋简直没救了。

    即便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但陆尘潇脑子里仍然飘过这样的想法——他很肯定,在这大殿之上,这般想的人绝对不止陆尘潇一个。

    苏婴能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吗?

    不,他比所有人都清楚才对。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抓住了黄泉脉主,预备以儆效尤。却对陆尘潇这个“罪魁祸首”恩宠以待,摆明了不准备追究陆尘潇的责任,反而要把黄泉脉主给“顶罪”了。

    这时候,上面都不准备追究了,你还在纠结不休。这若不是取死之道,还有什么能是呢?若是他老老实实地闭嘴,磕头认错,态度良好,把错误全部归在自己身上,说不定陆尘潇还念在这个情分上,出声支援他一下。现在,娃娃脸也把这个可能性给堵死了。

    当然,陆尘潇也没有落井下石。

    实际上,不仅仅是陆尘潇,就连苏婴本人,都被娃娃脸这个持之以恒的作死惊呆了,嘴巴微微张开,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但在场还是有机灵人的:“大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娃娃脸很委屈地吸了吸鼻涕,不做声了。

    “好了!”苏婴喝止了这一场闹剧,他拍了拍手,令在场所有人再度安静下来,“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恐怕,在从魔道建立开始,就没有像我这样缺乏威信的魔主了吧……”

    许多人连忙说着不敢。

    苏婴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寒冷似冰:“好了,我自己也知道,我对权利其实没什么。如果有人愿意效劳,我并不介意其他人代替我来行驶魔主的权利。”

    苏婴这段话话音还没落,就叫很多人暗中交换了目光。

    “但是——”苏婴顿了顿,陆尘潇知道,重头戏来了,“这是在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情况下。而现在……”

    苏婴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说不出阴沉的微笑:“我很不好。”

    “我所求的东西不多,唯有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权利——”他说着,就抬头往上望去,莫名其妙的,陆尘潇觉得苏婴此刻看的,并不是装修精美的天花板,而是在更上——更上——的天。苏婴对着凌驾于无数人之上的天,露出了古怪至极的微笑,他很轻很轻地呢喃着,“如果有什么不让我活,哪怕是天,我也捅破给它看。”

    ☆、第八回计算

    那一刻陆尘潇所感受到的怪异,简直超过了他以往所有。

    ——苏婴所指的天,难不成指的是天道吗?

    这样一想,陆尘潇不知道是该指责苏婴猖狂,还是嘲笑他自不量力。陆尘潇曾经见过一些拎不清自己位置的修行者,他们认为修行是“逆天而为”,对此,哪怕是最无恶不作的老魔们,也只会呵呵一声。

    天道,就是天地运行的法则。

    风在吹,水在流,万物生息繁衍。

    这些都是天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虽然有时候陆尘潇觉得它过于偏袒正道,可话说回来,也没见到哪个魔道大佬就活不下去了。严格来说,上天在某种程度上公平的过分,它不会针对谁,也不会偏袒谁——

    至于太史飞鸿,那是他“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做不得常理。

    而现在,苏婴说,天道让他活不下去,所以他要捅破天——

    陆尘潇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飘过:

    喂喂,多大的人了,不要再这么中二了,成熟点好么?

    当然,陆尘潇本人的道,也是“争”。但是他只是争夺那一线生机,比如说,一件事情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会失败,那么陆尘潇就去争夺那百分之一的成功希望。但这件事本身也是合乎天地运转的,毕竟,事无绝对,任何时候都会有那一线生机的存在。

    可苏婴则是认为天地都在针对他,要打破天地运转的道理。

    这就很可笑了。

    很显然,和陆尘潇抱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一时之间,场面竟然有些冷,大部分人虽然还想维持那种恭敬的神色,然而他们的眼神已经暴露的自己的想法。苏婴的本意是想聚拢人心,而实际上他做到的是,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散了。

    ——这就是所谓的天地修为至高的第一人吗?

    陆尘潇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苏婴说完这番中二至极的话之后,坐在位置上呆愣了一会儿。随后,他又恢复了那种柔善和气地说话方式,对黄泉脉主问道:“那么,你觉得怎么处理自己才好?”

    黄泉脉主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皱吧着一张小脸,怯生生地问:“我能……我能什么都不受吗?”

    面对这等天真的话语,苏婴只是弯了弯眼睛,神色看起来说不出来的温柔。

    而掩盖在温柔背后的血腥残忍,让黄泉脉主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么……”苏婴思索着,手指敲打着扶手。

    就在苏婴即将说出自己决定的那一刻,陆尘潇下意识地站出来,打断了他:“不如这在我手中做事吧。”

    众人都是一愣。

    陆尘潇也心知,自己这个请求委实是突兀。但他心中有一个想法想要验证,如果……如果是真的……

    苏婴压了压眼底的不悦,点点头:“既然如此,你想怎么处理,就依你的意思吧。”

    ……竟然,是真的。

    陆尘潇只觉得心底升腾起一股绝望,一切都再往最糟糕的情况下发现。他有些后悔,如果自己能呆一点,傻一点,不去自作聪明的做这个卧底,情况还未必这样糟糕。但现在……

    陆尘潇压下内心里的自责和绝望,即便他并没有落到苏婴手中,情况为未必会好多少。

    毕竟,手握河图洛书的苏婴,在开局,绝对是无敌的。

    “你的脸色真难看,需要休息吗?”苏婴问他。

    无需照镜子,陆尘潇也能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有多少诚意的笑容:“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你最近用河图洛书推演的……是什么……”

    苏婴表情不变,但陆尘潇就是感觉到,他因为这个问题,警觉起来了:“一点无聊的小东西罢了,不值得在意。”

    虽然苏婴这样说,但给陆尘潇的感官恰恰相反——这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一个地方。偏偏,苏婴越是这样若无其事,陆尘潇就知道——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他是不是醒悟的太迟了?

    而另一边,苏婴又说了几句话,敲打了一番众人。至少在表面上,所有人都对突然露出狠辣之色的苏婴充满了畏惧,所有人万众一心。

    至于实际效果,苏婴本人似乎也不怎么看好。

    不过,对于到了苏婴这种境界的人来说,人多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只要这群人不给他掉链子,苏婴也没有太多的要求。

    只是,在会议的最后,陆尘潇最后一个退出去。他假装无意地问了苏婴一个问题:“说起来,尚非雀似乎也已经失踪了很久了……”

    苏婴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尘潇脸上绽开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哦,对不起,是我僭越了——尚非雀因为有意要害您,已经被您处理掉了……这种问题,根本就不需要问出口。”

    苏婴原本温柔的神色,一下子就冷的像冰。

    陆尘潇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告辞而离。

    没错!

    按照原著的内容,苏婴在结局的时候,被尚非雀暗算而死。但这条线索的发展,被忽略了河图洛书的最重要功能的陆尘潇彻底毁掉了:原本,河图洛书就是天下中最好的占卜法宝,只是,大部分修真之人都不太相信卜算,毕竟,绝大多数测算出来的结果,总会被人误解——而且,天机不可泄露,凡是妄知天机者,必将遭到反噬。

    可是,如果有一个人,本来就不受天道管辖。那么,这其中最大的顾虑就没有了,若是这个人修为还很高,那么,能将很多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推算出一个关键,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尘潇大致地理顺了整件事情:

    首先,陆尘潇亲手,将河图洛书送到了苏婴手中,他有这么优良的条件,同时,也不需要去推算什么需要的功法,他自己就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修行功法。这个时候,这个人好奇占卜了一下自己的未来,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算出来的结果是,他会死,死在一个要仰仗他鼻息而活的人的叛变下。

    苏婴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暴走?

    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用现实来应对了,陆尘潇自己就已经很有经验,刚刚了解到自己的未来已经被一本“原著”规划好的时候,他简直快气炸了。而当时陆尘潇和太史飞鸿根本不认识,也让陆尘潇很长一段时间抱着偏见对他。

    好吧,不管苏婴到底是以什么感情对尚非雀的,反正因为得知了未来,苏婴对尚非雀下手了。好一点的可能是软禁,最糟糕的也不过是死了。陆尘潇比较倾向于前者,毕竟,如论如何,苏婴之前肯那么庇护尚非雀也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不至于说死就死。

    而处理了尚非雀之后,苏婴又算了一遍,嗯,还是死。至于这一次的死因,陆尘潇就猜不到了,只能依稀地揣测,很可能和自己有关——比如说,苏婴杀了那个“敢于勾搭他女儿的渣渣”,然后余琏……或者是太史飞鸿,为了给陆尘潇报仇又干掉了苏婴。

    别笑,原著中的太史飞鸿,后期真的有这等的本事。

    可是,这个结局完全是可以避免的。比如说他不去计较苏婉婉的恋爱史,然而,苏婴现在的表现,完全是无论他怎么做,都是一条死路,所以才需要置死地而后生。而这个“死”,无论苏婴怎么做,不是和尚非雀有关,就是和陆尘潇有关。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一个巧合,而是陆尘潇针对苏婴才对。

    ……除了苏婴接任大自在天之外,陆尘潇想来想去,委实觉得自己和对方其实没有什么冲突。而给大自在天复位这件事,自从陆尘潇了解到大自在天的逗比本质之后,就已经放弃了。

    那么,大概陆尘潇所针对的,并不是“苏婴”,或者“魔主”这两个身份,而是另一个更大,更可怕的身份。

    ——比如说,身兼着打开魔界通道重任的域外天魔。

    陆尘潇觉得自己现在才想到这一点,真是够蠢的了。当然,这样的猜测一开始也是存在于所有人的心中,哪怕是苏婉婉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只是他们都以为自己才是掌握着先机的那个,没想到苏婴早就从河图洛书上窥见了他们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苏婴非但没有伤害陆尘潇,反而对陆尘潇宠信以待……

    是的,这才是问题的所在。

    陆尘潇甚至在怀疑,那铺天盖地的“陆尘潇处处留情”之类的传闻,也是苏婴的手笔。他的用意很明显,就是很简单的一个离间计——陆尘潇背叛了你们,和魔主苏婴搞上了。

    余琏怕不怕?

    太史飞鸿怕不怕?

    甚至,谢庐溪怕不怕?

    然而陆尘潇已经怕了。

    正如那个牧羊的孩子说了一万遍狼来了,当狼真的来了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他了。而在这方面,陆尘潇虽然没有故意把自己的私生活弄的很糟,但易地而处,陆尘潇绝对不会相信这样一个人不会在外面勾勾搭搭。

    陆尘潇终于不得不苦笑地承认,所谓计算,一算天下大势,一算人心莫测。

    而在后者上,那位域外天魔毫无疑问,已经做到了极致。

    ☆、第九回剧本

    万里之外,灵霄派中的一间草庐,屋外栽种满了海棠花,目前的季节并非是海棠的花期,但在护养阵法的呵护下,花蕾艳红,如落血点点;半开半放则如美人粉裳,以袖掩面;完全怒放的,则垂头含胸,颜色渐浅如晓春早霞,楚楚动人。只是缺乏人的精心修剪,以至于满地蔓生,杂乱无章。

    屋内,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其中一人,相貌年轻,眉头上有长期皱眉带来的皱纹,很有威严,显然是长期的高居人上所带来的气质。他穿着一件天蓝色卷边的繁复道袍,贵不可言,面露不虞。从他身边飘过的风,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而另一位则端坐在他对面,正在慢条斯理地喝茶,所有飘来的风,都如同遇到了春光,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他身上的衣服的繁复程度更是有过之而不及。对于灵霄派的修士,这些配饰不仅仅是装饰品,更是身份和神通的象征。而这个明显身份更高的修士,则是满头华发,他梳了一个有些歪了的发髻,慵懒的神色像是春日迟迟的阳光一样,平和而柔软。

    张涉水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灵霄派的掌门深深地看了一眼余琏,转身离开:“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径直地从张涉水身边走过,甚至因为冲势太猛,狠狠地撞了张涉水一下。这么飞扬跋扈并非掌门的本意,他先是愣了一下。张涉水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掌门脸颊有些微红,但仍旧是维持着他那股怒气冲冲的派头离开。

    他走过的小路,海棠花落了满地。

    “哟,涉水你来啦。”余琏脸上仍是一片明亮,丝毫没有受到被人甩脸色的影响。

    张涉水有时候恨不能理解,自家师父为何什么时候都能笑出来,哪怕是当年鹏鹏叛变离开灵霄,余琏仍旧是有心情侍弄花草——最起码,张涉水现在就有点笑不出来,但他并不想让自己的脸色太难看,显得事态严重。

    因此,张涉水选了一个相对无关的话题作为开头:“你怎么把掌门气走了?”

    这个问题让余琏迟疑了一下:“我把别有洞天还给他了,然后,我告诉他我要叛变。然后他就气走了,哎,现在年轻人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张涉水:“……”

    不不,这个时候掌门没有一巴掌拍死你,就已经是他脾气好的不行的表现了。

    张涉水觉得自己嘴角在抽搐:“你为什么突然想着要走?”他委实没法和自家师父一样将叛变说的理直气壮,因此选了一个一个比较中性的词。

    “呃……主要是,感觉想要做些事情,自己单干还好,但如果后面还有乱七八糟的牵扯,就很麻烦。”

    “你觉得灵霄会拖累你?”

    “恰恰相反,”余琏忍不住笑起来,“是我会拖累灵霄。”

    张涉水下意识地张开口,他很想问一下余琏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但与此同时,他又不是那么肯定自己真的想知道,也许什么都不清楚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他沉默着,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并不好:“戚凛……也就是陆尘潇,最近关于他和苏婴的事情传的纷纷扬扬。”

    “我知道。”

    张涉水努力从余琏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去窥视他内心的涟漪,但毫无疑问,他失败了。

    余琏倒觉得有些好笑:“你是觉得我反应太平静了?”

    “有那么一点。”

    “那我应当做什么反应?怒不可遏,还是对你信誓旦旦地说陆尘潇绝对不会这样那样……说真的,我觉得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我这几千年来就活到狗身上去了。”余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那么自从知道陆尘潇是个什么人以来,我就应当气死了。”

    说完,他还冲张涉水眨眨眼睛。

    由于这段话被余琏说的委实是风趣,即便是心事重重的张涉水,也不免被逗出了笑意。

    “是吧。”余琏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我认真想了三秒,即便这是真的,苏婴在我这里,也应该排序到第四个位置了,在处理掉前三个之前,他都不值得让我太花心思——这样一想,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有点幸灾乐祸地期待这事儿是真的。”

    张涉水不知道该不该夸他师父心态太好:“瞎扯。”

    余琏认认真真地反驳他:“没瞎扯,谢庐溪可比他的威胁大多了。”

    张涉水:“……”

    “好了,不瞎扯,言归正传——你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太巧合了吗?尤其是以陆尘潇的性子来看。”

    “怎么说?”

    这个反问倒叫余琏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把感觉居多的思维组织成能够被人信服的话语,并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关于陆尘潇这个人,和他全都有些牵扯不清的人,首先,他们都是好人……”

    张涉水忍不住打断了余琏:“你这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余琏惊奇道:“我像是一个坏蛋吗?”

    “你继续。”

    “……而且,基本上也都是对方首先示好之后,经过漫长的时间,陆尘潇才有所反应。他是个戒心很足的人,并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只有在足够了解到对方是个什么人以后,才会有感情上的回馈。有时候我觉得他挺被动的,比如说鹏鹏……”

    “等等!”张涉水觉得自己脑门上青筋突突地跳,“这又和大自在天扯上关系了?”

    “呃,这个……咳咳,你还听不听我分析了?”

    张涉水抓心地想知道大自在天又是怎么回事,他原本不觉得自己是个八卦的人,但来此之前,他已经听了一肚子的余琏,谢庐溪,苏婉婉和陆尘潇的四角恋,以及戚凛苏婴尚非雀的三角恋(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戚凛就是陆尘潇的马甲这件事),每天都浸泡在这些绯闻中的张涉水,经常有一种“我已经知道的太多了,总有一天会被杀人灭口”的错觉。

    ——啊啊啊每次听一群人在感叹“如今世道沧桑啊”,张涉水都有一种跳出来大吼,其实把天下这么搅风搅雨都只有一个人啊……的冲动。

    而现在,张涉水发现自己正在追踪的剧情,似乎出现了他尚且还不知道的隐藏幕,那一瞬真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

    “……不能透露一点?”

    余琏斜着眼睛看他:“不能,情况已经够乱了好么?还是你想自己也搅进去?”

    “我已经有道侣了。”张涉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参合这趟浑水。

    “那你就别问。”

    “好好好,我不问,不问。”

    “刚才说道哪儿去了。”被张涉水这么一打断,余琏花了一点时间才捡回之前的话题,他一合拢手掌:“总之,整件事情的爆发太快了,不符合陆尘潇的性格。而且,在这个时间点,巧合也太多了——有种舞台道具都齐全了,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唱戏了的感觉。”

    余琏想了想,最后总结道:“如果我来做,肯定能最后做的比他完美。”

    这句话的语气里,真的有一股说不出的遗憾。

    张涉水觉得这句话浑身上下都是槽点。

    ——师父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啊!?

    哦,不对,为什么你在期待做这种事情,并且潜台词是我已经为这种事情计划了很久测算无遗,师父你醒醒啊!虽然很高兴你最近恢复的很快,但奇怪的是,张涉水突然开始怀念起还枯坐在别有洞天里,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表情的师父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当年是怎么忍耐人前端庄,人后活泼的师父来着?

    “所以,师父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余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从随身的芥子袋中掏了掏,拿出一卷写满了端庄字体的纸垛来,“现在情况有点复杂,我试着设想了一下可能,然后动笔写了写……嗯,一不留神就写了一大堆剧本出来,现在有点陷入了不知道选那个好的惶恐。”

    第2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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